拒绝你,只需用一个冷漠的背影

文/沈清颜

01

那年夏日，我拒绝一个男孩。理由简单明了，只是不爱。

深夜，在宿舍已睡着，被他打来的电话吵醒，朦胧间接过来听。电话里他的声音，飘忽不定，仿佛带着哭音。又听到大雨倾泻的声音，风刮过树枝的碎裂轻响。一时间，我竟感觉到异常的寒冷。

我询问，外面在下雨吗？

他说，是，在下雨。我浑身淋透。

我问，为什么？你不睡觉吗？

他说，也许暴雨可以让我清醒些。要如何才能不去爱你。

我淡淡地说，睡一觉吧。或许明天就会明白。

他说，我不想忘记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能令你爱上我。

我坚定地说，我不会爱上你。我只能与你做朋友。

挂掉电话，走回床铺，继续睡觉。耳边却一直回荡电话那头的风声与雨声。

很久之后，我再次睡去，不去管顾电话那头的男孩，也无意去想象一个被拒绝的人，所经受的失落与痛楚。

不爱一个人，就不会在意他的痛苦，不会想要靠近他，努力为他取暖。也不会怜惜他，不会有来自心底的那股柔情与爱意。

不爱他，用尽任何方法都不能够改变真相。所以，只会觉得他跌落魔障，一再纠缠仍是无用。

02

当拒绝别人的时候，不会知晓，被拒绝的人，拥有一种怎样的痛苦体验，混杂着不被人爱的创伤，就此沉沦下去。除非重新遇见一个新的人，唤起新的意志与喜悦，把生命投入到全新的爱恋之中去。

拒绝过很多人，感觉到自己的冷漠与寡淡，如同没有心的存在。我很乐意与男生做朋友，但并不就此意图发展成恋人。任何的朋友关系，在追逐表白之后，最终都会走向土崩瓦解。

我怜惜失去一份男女情谊，但事态变化，也不由自己所定，因此，我仍能欢喜悠然地生活下去。直到某一日，遇见一个人，我成为一个拙劣的对手，最终被硬生生地打败。

他的出现，就是为了让我明白被拒绝的滋味。

03

大二的某个夏日黄昏，在通往操场的路途中，我见到一个好似从漫画中走出的男孩。

他身材高瘦，穿短衫短裤，戴着黑框眼镜，面容俊美。怀里抱着一只足球，与身旁同学说笑交谈。那一刻，我望着他在夕阳下的笑容，竟停驻了脚步，忘记了此身在何处。

他从我身旁走过。此后，这张脸，成为我魂牵梦萦的一个印记。

每到周五傍晚，我就在宿舍楼的走廊窗边，俯身望向熙攘走动的人群，试图从中分辨与捕捉到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但是得到的，只是失望，以及不断的失望。无边的失望袭击我，令我的心一次次空落。仿佛他未曾存在过，如同一个梦境般，清醒后就消逝不见。

直到有一日，我终于看到他行走在男生宿舍的楼层里。突然的出现，没有任何预期，仿佛鱼类突然跃出海面，被镜头适时捕捉到。那种惊讶、激动以及无法言表的感受，在此刻浑然成形。

只是一种遥远的相望，便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04

这样的一种喜欢，注定是纯粹到愚蠢的。因为，我对他一无所知。他的专业，他的学习，他的兴趣爱好，他的梦想。他身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个谜团。但或许，正因为他的一切对我来说如同一个谜团，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神秘与洁净的气质，强烈地吸引着我。

在我独自沉醉在这样的一种遥望与念想中，好友则为我去到男生宿舍，花费力气，找到他。

我因此与他有了一个强迫意义上的“约会”。

那时已是冬日，在城市街道上穿梭行走。夜风刺骨寒冷，感觉手已被冻僵，我却舍不得停下来，希望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一直走下去。

不再记得彼此交谈的是什么，也许不过是些俗常学习之事，或许还聊了些电影。唯一记得的是他说话时侧过脸来，我仰头看到他嘴角边的一颗黑痣。

那抹微笑，那颗黑痣，在我此后的生命里，不断不断地循环播放。对于那晚的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抛却，只余这样的一幅画面定格：

他侧过脸来朝我微笑。

05

被拒绝仿佛是自然的事。这样容貌俊美，性格温和的男生，自然是众人追逐的对象。因此在我表示好感时，他如实坦白，早已有女友。

我并未觉得这是一件难以接受之事。认为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努力去做，必然会得到不一样的结局。伴侣或是爱人，都只是一种自我爱的能力的尝试，不会是选定一个，从一而终不会变化。在时间的慢慢洗礼中，他终究能得出一个比较的结果。我有足够的时间，我可以等待。

但显然，事实告知我 ，我太天真太荒唐。

即便我不断地讨好，接近，尽一切能力展现我的优点，但在他面前，一切都像是伪装起来的谎言，那样虚弱不堪，那样颓丧失败。

他没有拒绝我的靠近，但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任何爱语欢言。现在想来，我不过是一个备胎而已。当他失意、沮丧、困惑、痛苦时，我需要及时赶到，用尽身心之力，来填补他内心的空洞。而当他愉悦、欢快、得意之时，我却被早已抛至到九霄云外。

我的失落与疼痛，从未被看到过。

我明白这不是正确的相爱方式，所以，我仍是在努力，幻想有一日，一切会天翻地覆产生巨变。但是这种局面，到他毕业之后，也仍然没有改变。

在他离校之后，我全然失去了他的消息。

我再也拨打不通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要到那时，我才明白，被拒绝是一种什么滋味。那不是简单的几个字，我不喜欢你。也不是狠下心说出的分手之言，我们分手吧。而是用一种，不尊重你，不爱惜你，抛却你的方式，告诉你，我拒绝你，因为我不喜欢你。

我想起那个在雨夜打电话给我的男生。我觉得我很愧疚，我很难过，但是，我也很无能为力。

因为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注定是卑微的。而这样的卑微，显然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

06

两年后，我在街头再次遇见那个从漫画中走出的男生。我看着他从马路对面走来，看着他的眼睛望向我，我的心蹦跳强烈，似乎要跃动到身体之外。也许，这是一场意外而惊喜的邂逅。也许，这是命定的安排。我的身体，几乎要失去控制，恨不得要跑向他，要飞向他。

但是，现实，注定让我失望。

我们擦肩而过，一如最初的相遇。

当我压抑住难过的心，转过身望向他时，他给了我一个没有回头的背影。那穿着西服的挺拔身影，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如同陌生人般地把我弃绝在那里。

我想，一切的幻象终于可以有一个结局了。

这个背影就是一个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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