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胖,我们的结局会不一样
林夕是在三月碰到夏川的，桃花正开的时候。
林夕 在校园文学社的报纸上读了他的一句诗，加了他的QQ，两人聊的甚欢，有种觅到知己的相见恨晚，那时她大一，他大二。
林夕也算是个小文艺青年，平日里喜欢写写文字，看些散文。她长得不漂亮，个子不高，还有点胖，是一个站在人群里你都不会多看她一眼的人。夏川是个工科男，喜欢打游戏，偶尔也会读读诗。他和林夕都十分喜欢那个“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遇见你”的情种仓央嘉措，他们都有一个西藏梦，去雪域高原看看布达拉宫。
两人起初只是在QQ上聊，有共同的话题，从“知君何事泪纵横”聊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们的交集始于诗词，止于诗词。
夏川会在某个很安静的夜晚，给林夕发一句自己信手写来的诗句，期待得到回复。两人总是在五个字或者七个字的诗句里缠绵、暧昧，表达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然后在互道晚安后沉沉睡去。
学校举报了“中华好诗词”比赛，林夕报名，一路过关斩将，进得决赛。决赛的那天天气很好，有点风，微冷。一个星期以前，夏川答应过她一定会去决赛现场。她穿着正装，并不精致的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在赛场门口张望，期待心中某个人的到来，手机响了，夏川的短信：我还在实验室，我去不了了，抱歉！林夕装了手机，走进赛场，神情有点低落，最终在几个关卡上表现不俗，拔得头筹，获得冠军！一夜之间，林夕的名字在全校大火…
她和夏川始终是没有见过面，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在QQ上表白：我想追你，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你是我生命中那个注定的女孩，给我一次机会。林夕拒绝，她说我们并未见过，我觉得你并不会喜欢我。夏川沉默，半晌，他说我喜欢你，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林夕没有回复，内心某种情愫在暗暗涌动。
从那一天开始，夏川每天都会给她发早安晚安，叮嘱他穿衣吃饭，尽管没有确立关系，却暧昧的像情侣。窗外的迎春开了几遍，春风洋溢着暖意，三两枝桃花从围墙里伸出来，夏川在QQ上许了林夕几生几世，好像他们的一辈子仅仅就是那几个字，这种精神上的满足终究还是要蔓延到现实里。四月的一个夜晚，林夕胃痛，晚饭也没有吃，便躺下了，夏川在关切之余，说了句：我们见面吧，我想见你，我想更好的照顾你！林夕不断拒绝，她觉得见面以后就不会再有以后…夏川在女生宿舍楼下一直给她打电话，屏幕那端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嗓音终究还是激起了小女生内心的荷尔蒙，林夕披着睡衣走到楼下，不远处，一个穿着烟褐色外套的男生低着头，她走过去，他呆了一下，说了句：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昏暗的路灯下，夜色沉默…夏川将她送到宿舍楼下，说了句：对不起，林夕，你跟我想象的有点出入，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之后的日子里，她们再聊天，夏川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渐渐的，林夕便不再找他，却还是能在放学的时候，人群里一眼认出他。五月，林夕去了H城见自己的一个死党，回校的那天，在绿色车皮的车厢内见到了夏川，他也来了H城，坐在一起，简单的寒暄之后，两人各自低头玩起了手机。火车在F站停靠，车窗外下起了雨，雨势逐渐增大，车厢内空调的温度有点低，乘客们不禁蜷了蜷身子，林夕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旁边熟睡的夏川身上，自己冷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火车到达终点站，他起身，看了一眼外套，面无表情的递给她，外面已是大雨倾盆，他拿出包里的伞给她：“这把伞送你了，以后别再缠着我”。林夕看了他一眼：“留着你的伞吧”，转身走进了大雨里，他依旧面无表情…
后来的后来，林夕不再找他，他可能有点不太适应，又没话找话的跟她聊天，也会在林夕生病的时候给她买药，在她没有生活费的时候给她钱…只是闭口不提当初的诺言。林夕大二的时候，那个寒假，夏川问她：“如果以后我还会追你呢？”林夕反问：“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喜欢你？”两人沉默…
再后来，他大四，她大三，他去实习的前夕，约了她去学校附近的一个湖边转了转，夕阳贴在湖面上，两个人坐在草地上，话依旧少。
末了，他说：“林夕，我一直觉得我欠了你什么，对不起，如果当初你没有那么胖，或许我们的结局会不一样！”
“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莫过于自尊心。但即便肮脏，余下的一生，我也需要这自尊心如影随形。”
这句话我印象太深，每次听到都如同一声惊雷，敲击着我的耳膜，刺痛着我的心。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是2011年，那年光棍节《失恋33天》全国上映，黄小仙儿大火，仿佛全世界都觉得失恋只需要33天来疗伤就好了，失恋了你身边就会出现一个王小贱陪你犯傻陪你二一样。然而，电影只是电影。
那个时候的我跟黄小仙儿太像，自尊心就像我的命一样重要。我认为爱情是次于亲情、友情等感情之后的，怎么可能为了爱一个人丢掉自尊心，卑微求爱还爱而不得。不要自尊心跟不穿衣服上街有什么区别。
特别记得电影里的一个片段，黄小仙儿在会所喝的酩酊大醉，打电话给陆然来接他。当她酒醒时，发现陆然就在她旁边，陆然告诉她是她打给他叫他来接她的，黄小仙儿说不好意思，她喝醉了，她会自己回家的。。。不等小仙儿说完，陆然就说“我知道！我知道！你黄小仙不是那种会给别人台阶儿下的人！从来都不是！你把自尊心看的比什么都重，仿佛全世界就只有你有自尊心一样。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了，带着我的自尊心一起离开你。”这些话黄小仙儿从来没听陆然对她说过。
看着陆然作者计程车走了，一瞬间，小仙儿内心所有防线全部崩塌，她突然明白了路然的话，她要追上那辆车，她要对他说：“我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可不可以等等我？等等我吧！前路太险恶，世界上那么多人，只有你是给我最多安全感的伴侣，请不要就这么放弃我，我不再要那些一击即碎的自尊了，我的自信也都是空穴来风，请你原谅我。。。”
然而这些画面在王小贱出现后给黄小仙儿的一记耳光后戛然而止。嗯，醒了。于是出现了咱们文章开头的那段话。
很多人说，你所谓的自尊心不过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那个你愿意为之放下自尊，卑微到尘埃里的人而已。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我特别特别喜欢的人，我放下自尊心，丢掉一切他不喜欢的，只为迎合他的喜欢，拼命想让自己成成为他喜欢的人。我也开始相信自尊心再喜欢的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根本不算什么狗屁。。。然而，即使这样牺牲，即使你拼命改变自己，那个你为之改变的人还是离开了你。离开时毅然决人，离开时头也不回还美其名说是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人。是啊，我太好了，我付出了所有，你照单接受了所有，然后告诉我不合适，我们结束吧。当我把如命一般的自尊心拿掉的时候，就意味着我没给自己留有退路，为了爱你，我一根一根拔掉身上刺，然后你说你不需要我为你改变为你付出。
我幡然醒悟，这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关系，不平衡的爱，一开始就进错了片场，所以注定结局悲凉。
三五个调皮好事的小孩凑在一起指着不远处柳树下的那头牛，嘻嘻哈哈的说笑着：
“快看快看，它又被训话了”
“肯定又犯了什么错”
“就是就是，我都见过好几次了呢”
“我奶奶说，它就是头蠢牛”
“哈哈哈哈哈哈哈”
……………
这头蠢牛其实有名字，它叫“二憨”。不用更多说明，就是字面意思，“憨”。
村里人都说，二憨的存在就是个奇迹。
村里人说得对，我的存在就是个奇迹。只是村里人不知道，我能听懂他们说的话。所以事实上我也没有那么憨，而且我也知道我名字的由来。
那是个下雨的午后，主人和他的好友们难得惬意的坐在家里休息闲聊，于是在牛棚里的我无意中就听到了我的故事。下面是主人的原话：
“咱庄稼人也都知道‘一牛产一犊’，能看到产两个仔的情况不是不多，是极少。二憨出生那天，本来天也是天，云也是云的，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照往常那样请了几个邻居过来帮忙，费了好大劲才把小牛犊接生，正准备坐那儿喘口气，母牛却‘哞哞’的叫起来。一时我也不知道是咋了，几个人围在一起摸不着头脑，胡乱猜测，突然有个年轻人，叫啥来着，对，老刘家儿子。那时候他好奇在旁边看着呢，然后就突然喊起来‘王叔，你快看，那是牛腿吗？’
哎哟，我赶紧凑近一看，还真是，原来里面还藏了一个崽子。后来啊，我们又费了好大得劲才把它接出来。累的我们几个人，直接都坐地上了。不过好歹二憨是活着出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出生后的一个时辰里，“老王家的母牛产了两个崽”的消息已经被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的传遍了整个村庄，甚至传到了镇里。
自然主人家门口也是被好奇的村民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是肯定的啊，这确确实实真是件稀罕事。好多人活了大半辈子都没碰到过，那天算是一饱眼福了。
我哥哥没有名字，跟我妈妈一样，也跟村里其他牛一样，从出生就没有名字。大家伙平时聊天聊到哪头牛了就用“那张家的牛”，“老胡家的牛”，“村口老李家的那头牛”来代替，反正关于牛的话题也很少，没人会特意为了一头牛起个名字。
“但是二憨就不一样了，它的憨是出了名的。”
这句话我也是听村里人说的。他们还说正常牛犊出生后的一两个小时，自己就会哆哆嗦嗦的尝试着站立，再踉踉跄跄的走几步，然后就可以正常走路了。我哥哥就是这样的，可是我不是。我硬是在地上躺了四五个小时，直到天黑人群散去，也没有站起来一次。主人急的团团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唉声叹气的晚饭都吃不下。他老伴儿安慰他，“不着急不着急，没准儿睡一觉起来就看到它在院子里遛弯了，你这是干着急。赶紧先把饭吃了吧。”
主人想想也是，念叨着“这母牛护犊子，我也没法把牛犊拽起来，反而会害了它。等到天亮再说吧。”
我出生第二天一大早，主人和他老伴儿就跑院子里看有没有新情况，结果还是失望了。听说要不是他老伴儿拦着又好声劝着，主人绝对要抄起家伙冲进牛棚打死我。一天两天，连续着三四天，我都跟没事似的躺在地上，丝毫没有想要起身的欲望，就连喝奶都是我妈妈强行喂的。现在想想，我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啊。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可以听懂他们说话的，大概就是第五天还是第六天吧，人们路过牛棚时说说笑笑或是犯个嘀咕的，我都能听到了。也是那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
“你说，老王家的那二崽是不是有问题啊，这咋还不会站呢”
“就是就是，再不站估计也没几天日头了”
“我看呐，怕是活不成了”
“……”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不会站立是个大问题。于是我就想着我必须得站起来，我想给主人一个惊喜，我要偷偷学，偷偷的，然后哪天学会了，一下子站起来给大家看。
后来那几天，我一边听着大家喊我“二憨”一边暗地里自己加油，慢慢哆嗦的学站立，竟然可以站稳了。我妈妈都觉得我很棒呢。对了，忘说了，我们牛肯定是有自己的语言，也会沟通，只不过能听懂人话的只有我自己，嘿嘿，是不是有点厉害。而且我也没有告诉我妈妈还有我哥哥我的这个本领，我怕它们让我复述人们的话，虽然有些话可以说，但有些不好听的话还是不愿意让它们知道的。所以干脆就隐藏起来我的特殊技能吧。
就在大家已经接受并适应我是个“残废”的时候，我悠悠的站起来了，并且得意的在牛棚里走来走去。主人大早上出来院子里提水，习惯性的，随意的往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就呆住了。“老伴儿，老伴儿，快看快看，这二憨会走了。哈哈，会走了啊，长本事了啊。”
那天，是我出生以来第二次引来村民围观。
那之后我终于也成为一头人们眼里的正常的牛了。
我也可以跟着我妈妈和我哥哥它们去地里干活了，去耕地拉犁拉牛车。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看到了牛棚以外的天空，呼吸到了田野的气息，甚至都觉得，这才是自由。然而，事实上，我高兴的太早了，这些并不属于我。
第一次下地干活，我本想好好表现，没想到没走几步就挨训了。主人说不能走的太快，要不然地耕不匀，于是我就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的走，然后主人又说我脚步太重，后面跟起来太吃力……我不明白主人的意思，也把握不好他的度。整个上午都在一深一浅的探测着……回来之后，主人把我拴在家门口的那棵柳树那，恨铁不成钢的训了我好久。
“……你说你气人不，学站学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正常了，这咋下个地就这么难。那头牛第一次下地的时候也没见它这样，好好的一块地，硬是让你给糟蹋了。真是头蠢牛，没救了。在这儿站着吧，懒得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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