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铃铛
阿岚和左伦分手了,余小灰拍着她的肩说:“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不难过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阿岚摇摇头,将脸埋在膝盖处:是我不要他的,许久才又说,小灰,你知道龙凤铃的故事吗?余小灰懵懂的摇了摇头。
(1)天空的颜色
厨房里飘出红烧肉的香味,左伦站在院子里,低着头盯着脚尖看,阳光直射到他的头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根本无暇顾及顽皮的少年。
十五岁正是叛逆的年纪,今天他给老师的椅子上粘了口香糖,被轰回了家罚站,只是妈妈那么忙根本没时间管他,他站累了就溜了出来,那个时候田的那边新建了别墅,看起来沉寂又神秘,似乎从没什么人进去。
左伦面朝别墅站着,眼前是一个精致的鱼塘,里面有彩色的锦鲤和鹅卵石,他侧身想要从栅栏挤进去,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只好蹲在外面,无聊的用捡来的树枝拨弄水面。
倒影里的房子显得更加好看,忽然水面里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左伦抬头,就看到天蓝色的窗帘随风飘舞,窗户是开着的,就这么看了好久,左伦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窗户掷了上去,石子在炫目的光线下坠落进池,咕咚一声,周围又是一片死寂。
磨蹭到黄昏,一个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回到家,厨房的锅里还放着一大碗温热的红烧肉,妈妈正在和爸爸絮叨拆迁的事:前面村子的别墅都盖起来了,这里什么时候才能拆呢。深夜里是妈妈的絮叨,爸爸的叹息,梦里是随风飘起的窗帘,像天空一样的颜色。
(2)一个人的站牌
清晨六七点钟, 左伦背着书包站在车牌旁等车,唯一一辆通往城里的公交。
村子里条件好一点的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老人或病残,小时候爸开车撞了人,赔了人家钱自己也落下了残疾,家里条件跟不上,左伦只好每天往返一个多小时去上学。
司机大叔是个哑巴,每次看到左伦总是咧嘴一笑,车上常常没人,尤其是早上,左伦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和司机大叔讲自己的所见所闻,这一讲就是七八年,如今他都15岁了,听妈说最近拆迁文件批了,过不了多久他们也可以搬走了。
从那天开始,晚上放学,左伦多了一件事,匆匆吃了饭,一路雀跃着小跑到别墅,依旧是天蓝色的窗帘,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记不清楼上的窗户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了起来,池塘的锦鲤也不知什么时候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天空飘起了雪,左伦哈着气,盯着死死关闭的窗户,从夏天到冬天,每一个站在窗下的夜晚都倔强的认为里面一定有人,无数次想要翻墙而入的冲动都被里面的大黄狗给吓了回来。
站了不知多久,头顶积了一层雪,北方寒冷的冬天冻麻了他的脚,寒风吹在脸上,感觉皮肤都要裂了,左伦终于再一次失落的移开了视线。
身后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左伦看着栅栏里小小的身影,鼻子有点发酸,好像孕育了好久的蛋壳儿终于要裂开了一般。
“嗨,我叫左伦,你呢!”
十年过去了,左伦依旧记得,那个阳光刺眼,大雪纷飞的午后,当他看到眼前的小人儿,内心难以克制的悸动,万籁俱寂大概就是那时的情景吧,她像极了童话里的公主,自己笨拙的自我介绍被她笑了好久。
(3)等春天到了,我就去上学
左伦成了这栋房子里的第一位客人。
第一次踏入那间他仰望了一个季节的房间。
天蓝色的窗帘,暖暖的榻榻米,两个人促膝而坐,就像熟识了许久的朋友。
那天,左伦真正认识了这个叫秦妤的女孩儿。
十五岁的少女,已亭亭玉立,披肩的长发,落地的长裙。
秦妤说,她曾经无数次眺望不远处的村庄,清晨的鸡鸣,黄昏的狗吠,村妇的叫嚷,袅袅升起的炊烟,村口歪斜的站牌和站牌下等车的少年,她隐隐约约的觉得那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她换上了一件白色的长裙,站在镜子前看,她说:“左伦,你知道妈妈是什么样子吗?”
左伦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秦妤说:听叔叔说,妈妈留着齐肩的长发,穿白色的裙子和米色的皮鞋,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她。
左伦说:叔叔是骗人的,妈妈很凶,打起人来比老师都狠。
将纯白的裙子轻轻的撩起,秦妤在左伦身边坐了下来,认真将裙角摆好,好奇的问左伦,妈妈平时都是怎么打你的?老师怎么讲课?同学们上课都干什么。。。
左伦最擅长的就是谈天说地,从自己给老师的椅子上粘了口香糖到自己被主任在操场上追着打,从小时候捉蜜蜂放到女同学的文具盒里到如今和外面的小混混打架,他讲的绘声绘色,最后他欣喜的说:秦妤,明年春天天气暖了,你也来上学吧。
左伦每天都会来找秦妤,给她讲些趣闻,就算一整天过的平淡无奇,到了秦妤这里总是会编造出一些好玩的事情来,秦妤听的认真,左伦讲的用心。
过年的时候,秦妤换上了喜庆的红色,他说这是爸爸带来的,他答应了,明年开春就送她去上学,两个人勾勾手指,碰一下头,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小城开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集,脱下厚重的冬衣,左伦站在楼下,朝着楼上喊:“秦妤。”
秦妤出现在他面前,笑的很甜,左伦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少年懵懂的好感让他的脸瞬间发烫。
自行车在小道上穿梭,耳边传来秦妤的笑声,她说:左伦,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快乐,什么才是生活。
那天下午是左伦记忆里最晴朗的天,依稀可见远处的山脉和浮动的云彩,集市上的人很多,他小心翼翼的牵着秦妤的手,初春的天气还是有点凉,可手心里却出了汗,逛了许久,停在了一个小货铺前,秦妤看上了一对龙凤玲。
黄昏,两个人蹲坐在田梗上,村子里传来狗吠声,秦妤摘下一个铃铛,挂在左伦的脖子上,她第一次提起她的妈妈,她说她是个来自江南的女人,为了爱情来到这里,最后又为了什么离开,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和她无关,她一次都没见过她,不过,她说,等她长大了,病好了,一定要去一次江南。
可是,那天之后,左伦再也没见到秦妤,一日日一夜夜,只要有时间就去那里等着,窗户还开着,挂在窗口的铃铛随风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天分开时,秦妤说:左伦,今天回去我会把铃铛挂起来,你摇动你的铃铛我就能听到,左伦笑她傻,这么远,那么小地铃铛,怎么可能听的到。
路过的老头说:小伙子,又等人呢,别等了,这栋房子已经换人了。
老人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惋惜,他说:这房子的主人早搬走了,以前他总是隔一周会去打扫一次卫生,上次遇到房东,说孩子没了,这房子也不会再有人住了,这不,还没两个月,就卖了,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得了那种怪病呢,老人叹息着走开了。
后来,不到一年,左伦家就拆迁了,临走的时候他最后去了一次那里,将铃铛拴在了正对着窗户的栅栏上,他说,秦妤,明年高考完我替你去看江南。
再后来,生锈的铁栅栏上挂满了铃铛,他走遍的江南的大街小巷,带回了许多铃铛。
直到去年,左伦站在外面,拴上了最后一个铃铛,望着已经褪了色的窗帘,他说,秦妤,明年我就毕业了,我想回北方来,去江南是我予你的计划,可是计划之外我遇到了阿岚。
阿岚说她从小就憧憬北方漫天纷飞的大雪。
(4)你的故事与我无关
阿岚和左伦认识是在大一的迎新会上,左伦驾着相机,随着咔嚓声,阿岚诧异的回头,就看到一个笑容灿烂的男生,略带抱歉的的说:“抱歉,你的裙子很美。“他挠了挠头,略带腼腆的说:“像天空的颜色。”
阿岚记得,那天她穿了新买的连衣裙,天蓝色的裙子,云朵一样的花边。
这样的搭讪方式见的多了,阿岚不以为然,只是没想到同一天下午,能再次遇到左伦。
左伦在图书馆做兼职,阿岚将借书卡递给他的时候,左伦故意举到眼前,调侃似的念出了她的名字,然后自作主张的要推荐一本书给她看,又自顾自的拿过书来登记好,才把书和卡递给阿岚。
从图书馆出来,余小灰八卦似的说:“阿岚,我觉得他是在撩你哦!”末了,余小灰又说,丑男搭讪那叫性骚扰,帅哥那就叫撩妹,你觉得他是哪一种?阿岚大笑说你这话真精辟。
无数个清晨遇到左伦,他端着刚买的早点坐到她对面,像熟识了很久的朋友,他的接近一点都不仓皇,就连他牵起她的手都觉得是顺其自然。
每一个女孩都觉得自己得爱情是特别的,阿岚也这么认为,有时候她甚至罗曼蒂克的认为,左伦之所以来江南就是为了遇到她。
阿岚记得第一次正式约会的那天,天空飘起了雨,两个人各举着一把伞,许久,左伦说,不如我们撑一把伞吧,他第一次小心翼翼的拥着她的肩膀,雨水都滴到了他的身上,路边的小店里唱着:相信爱一天 抵过永远,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那个时候后JJ正红,大街小巷都在传唱着《江南》。左伦说他喜欢江南水墨的风景,也喜欢江南的女孩儿,他说,阿岚,其实我调取了图书馆的资料,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叫阿岚,出生在美丽的江南,后来阿岚嘲笑左伦,那你一开始还装什么清纯美少男。
阿岚说她从小就憧憬北方漫天纷飞的大雪,两个人牵手漫步走,就这样一路到白头。
左伦第一次准备带阿岚回北方,提前几个月就兴奋的通知了亲朋好友,兄弟们聚齐了给他庆祝,谁都没想到那一晚左伦喝多了,他拉着阿岚的手一路狂奔,最后停在了田埂上,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他扬起头,用照片遮住眼睛,他说:阿岚,你想听龙凤铃的故事吗?龙凤铃——君为青铃,我为锦铃,此生共鸣,对语同音。
故事结束,左伦看着阿岚,他说,你很像她,可是你不是她,不远处的别墅里,窗前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余小灰接到左伦的电话,他在找阿岚,可是谁都不知道阿岚去了哪里,再后来,左伦还是时不时的打电话给余小灰,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再听《江南》,挂掉电话耳机里传来刘若英平淡如水的倾诉: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 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多少次,余小灰挂掉电话欲言又止的看着身旁的阿岚,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却倔强扬起头的笑脸,只能在心底祝福,愿彼此再见时,能过的比现在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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