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烟雾萦绕的岁月(1)

图片来自网络

07年我上大一,也是我第一次远离故乡来到了肇庆,旅途比较遥远,从我从小长大的海滨城市出发,转一趟车,总路程是8个小时。

我常常的记不住两个城市之间的公里数,因为我习惯于任何的一种交通方式,无论是轰鸣的火车,还是拥挤的大巴,对我而言,只要有一张椅子能给我以舒服的姿势坐着或躺着,我便能在路途中沉沉地睡去。

所以于我来说,任何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我都只会有用时间来衡量,而没有公里数的概念。

西大是我高考时第三志愿,所以我并没有被我所选的专业录取,而是被分配到了思政专业,按照正常的逻辑,在四年以后我将应该成为一名伟大的人民教师,或者成为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公仆,这是这个专业50%的人的归宿,而我却属于那另外的50%。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或者说我一直都对自己的未来不会有太长远的规划,不知道自己将来可以做些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是有一点从我踏上路途的那一刻起就异常的坚定:我不会成为一名老师。

我想祸害自己一个人已经是很残忍的事情,如果祸害的是一群祖国的未来花朵,那岂不是要招天谴,每每想起这一点,便也觉得自己大年四年的任何逃课或者挂科,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一种用心良苦。

西大有两个校区,大部分的学院都是安排在了主校区,只有我所属的学院以及另外四个学院的新生被分在了新湖校区,简而言之,就是我的大学生活即将按地域被分割成了两块,大一在新湖校区,而大二到大四则会在主校区,这样分割的结果是,我大一不会有公寓住,曾信誓旦旦的想在入学以后泡到一个师姐的愿望,也要推迟到大二才能实现。

因为是分校区,设施比较陈旧,我们的大一宿舍还是高中时的集体宿舍,还不算太小的空间里两侧里摆着了4张上下床,挤了8个人,唯一比我高中时好的是,每间宿舍都配带有一个阳台和洗手间,所以不再需要像高中那样,在大冬天的晚上还要裹上衣服穿越长长的走廊去外面上厕所。

每一个大一新生第一天的经历都是一样的,在学生会或者团委的师兄师姐的迎新中,报告领一些资料,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间宿舍,和来自不同地方的室友相互认识,再最后在夜里睡在各自的床上侃大山。

我记得那一天晚上,屋顶上布满蜘蛛网的的风扇响个不停,大家一直的都处在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中,一直聊个不停,像是都积压了十几年的话匣子,都在那一晚上瞬间被打开。十年过去以后我已经记不起当时我们都聊了些什么,只记得当时我们聊到很晚,直到最后都在抑制不住的兴奋与疲倦中沉沉地睡着。

而那个睡在我上铺的汉爷,在将来的十年里,做了我九年最好的朋友,从大二,直到现在。我记不起是在大二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只是在整个大一的时光,我其实并不大喜欢他,因为他的吉他声,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刻响起,比如在中午我躺在床上,正准备让我的第一次美丽爱情邂逅在梦里提前实现的时候,他的吉他声就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这让我无数次有想爬起来打他一顿的冲动。

“what tHE fuck,你知道什么叫午觉时光吗,汉爷”,这句话在后面的三年里我经常在中午他弹吉他的时候问他,只是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反感,而他还是继续弹,而我照样睡着。

有些人你一开始并不会喜欢他,不会成为他的朋友,不会成为她的恋人,也不会想过在余生里要跟这个人擦出什么火花,只是时间才会成为最终的编剧,让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在你生命里扮演起不同的角色,有的成为路人,有的成为朋友,而有的成为像影子般挥散不去的遗憾,汉爷是第二种,我们在4年的大学时光里,做了4年的室友,3年的烟友,和之后一直延续下去的老友。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经常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坐在752的门口,一边抽烟一边聊一些飘渺的话题,以至于后面每次想起这些的时候,总是感觉又能看到那一地的红双喜,以及那些被烟雾萦绕的夜。

青春终究像是一只渐行渐沉的海轮,我们都曾以为他们只是会在时间的海潮中渐航渐远,并不着急欣赏驶过的每一寸风景,直到他们慢慢的在记忆中被淹到了海平线以下,那些过往,终究已经无法打捞,而我们的每一个回头,再见的已不是那些熟悉的脸。

无声的世界

01

他是一个哑巴,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生活在我们家。

别人叫他“哑巴”,按照论资排辈,我应该称呼他为叔叔,因此我平时叫他“哑巴叔叔”。

其实,哑巴叔叔天生并不是哑巴,他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愈之后却落了个后遗症——再也不能说话了。

他是我舅爷爷的孩子,从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然而,在他七岁那年,舅爷爷得了肝癌去世了,留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

祸不单行,在哑巴叔叔十岁的时候,舅奶奶因为意外不幸去世了,撇下哑巴叔叔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孤零零的活着。

最后,哑巴叔叔被他爷爷领到了我们家,过继给了我爷爷,从此,他就在我们家住下了。

他成了我们家的一员,我爸叫他“哑巴哥哥”,我叫他“哑巴叔叔”,每次我叫他的时候,他总是“啊啊啊”地回应我,打手势告诉我他听到了。

在哑巴叔叔的世界里,他无法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因此,只能通过打手势来表达,对于他的比划,我总是能立马明白是什么意思,总是以对应的手势回复他。

其实,哑巴叔叔只是不能说话而已,他的听力是完全没问题的,只要正常和他说话,他就可以做出回应,根本不需要比划和他“交流”,可是,我更愿意和他保持一致,经常用打手势的方式和他“说话”。

02

在我的世界里,哑巴叔叔除了不能说话,其他方面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他不仅勤劳善良,对我更是爱护有加。

记得有一次在放学的路上,我被两个男生欺负,他们抓着我的头发,不停地说着脏话,对于他们的辱骂,我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被点燃了,我手握拳头就要砸过去,可是却被其中一个男生攥住了,任我怎么挣脱也无济于事。

我的头发被他们弄得一团糟,胳膊和腿上也出现了一些淤青,最后他们又在我的小腹上踢了一脚。

当时,我被他们打得趴在了地上,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我两腿发麻,浑身颤抖,双眼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他们却朝我身上又踢了两脚,同时还不忘再次嘲讽我一番。

“居然还敢向我们瞪眼,看我不踢死你!”说着,他又要用脚踢我。

这时,一个身影冲了出来,他手拿砖头“啊啊啊”地就要砸过来,这两个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没过两分钟就不见了踪影。

哑巴叔叔急忙向我走来,他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看着我被他们欺负的模样,不停地“啊啊啊”,貌似在说“你怎么会被他们欺负成这样?”他指着我脸上的伤口,不住地抹眼泪。

我不停地安慰他,打着手势告诉他我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我拍拍他的后背,暗示他我们回家。

其实,我之所以被那两个男生欺负,是因为他们说哑巴叔叔是个不能说话的废物,对于他们的辱骂我气急败坏,上前就和他们理论,结果却被他们活活揍了一顿。

一直以来,我都容不得别人说哑巴叔叔一个“不”字,假如这些话被我听了,我一定会一字不落的顶回去,虽然因此我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我却一点也不后悔。

毕竟,哑巴叔叔是我的家人,一个对我关怀备至的亲人。

03

虽然哑巴叔叔不能说话,但是相比于常人,他干活的速度却比一般人快得多。

小的时候,我们家种了五亩桑树,每次秋季来临,都要到地里去摘桑叶。

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人总是拿上十几个麻袋去装桑叶。我们在摘桑叶的时候,有时候会聊些家常,以此打发无聊的时间。

可是,哑巴叔叔却只是一个劲地埋头苦干,他的手像是施了魔法一样,没一会儿工夫,他面前的桑树就被他摘得精光,麻袋被他塞得满满当当。

他总是会在我们之前干完活,这时,他就会拿过我身旁的麻袋和我一起摘桑叶,在他的帮助下,我的麻袋没一会儿功夫也会被装满。

无论干什么活,哑巴叔叔总是能既快又好的完成,因此,那个时候会有一些村里人找哑巴叔叔去帮忙,活计做完,他们会请哑巴叔叔吃饭或是给他一些好吃的。

每次做工回来,哑巴叔叔会带回来一些好吃的,用手绢包好拿给我,用手比划“你吃,你吃。”

那时,我故意将一些好吃的塞到他嘴里,他却一个劲地推搡,向我摆摆手,意思是“我不吃,你吃”,可是,我还是想让他和我一起吃,最后,他也只是象征象地吃一些,剩下的通通留给我。

小的时候,我们家的生活很窘迫,一年到头难得吃上一次肉,因为哑巴叔叔的勤劳,我们家偶尔能开一次荤,每次吃肉,哑巴叔叔会把一些瘦肉挑到我的碗里,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吃着素菜。

他把我当成女儿一样看待,尽可能地给予我最好的,而我也把他当成最亲的人看待,尽可能地不让他受到伤害。

十二月的江城,天气一意孤行地冷。

每一个走在冷风里的人,各自背负着各自的苍茫与清冷的命运。

如果此刻你经过我身旁,那么是不是也仿佛,我们曾经同过甘,共过苦。

我站在地铁口,等一个风尘仆仆的人。

他没有莎士比亚的才华,没有菲茨杰拉德的潇洒,没有海明威的刚强,也没有木心的儒雅。

他有的,只是一个平凡男子在寒冬时节,冻皴的脸,还有眼神里,掩饰不住的疲惫。

我有我一路上栉风沐雨的伤感,他有他工作上不如人意的寥落,但是这些尘世间的坎坷,何必摊在台面上说。

我们是大学时候就认识的朋友,彼此什么德行,即便不是心知肚明,也是了解得八八七七,所以何必伪装,或者矫揉造作。

我看过他在台上单膝跪地求婚的喜悦紧张,他看过我毕业散伙饭时候吐得一塌糊涂的狼狈模样。

就因为那个夜晚迷迷糊糊中,听到他一边背着我哼哧哼哧,一边骂我酒量不好还逞能,我在心底就认定了这个朋友。

在那之前,我们认识已达四年,但是那一刻,我才敞开心扉。

我不是保守冷淡的人,我只是相信任何一份感情都需要岁月加持的真理。

许多人最终落地生根,许多人最终荡然无存,我站在这里,默默体会,不悲不怒。

别人说,日久见人心,是再智慧不过的一个道理,让时间去说真话,让岁月去绣一朵皎洁明艳的花。

许多人懂得言语动听,投其所好,但是少有人愿意雪中送炭,实践真心。

我记忆力不好,许多人,许多事情忘得七七八八,但是有一些穿透漫长岁月的善意温暖,我始终记在心上。

因为明白,幽幽浮生,有一个愿意对你好,对你好过的人,不容易。

年轻的时候,我们拥有杨千嬅《勇》里唱的——「望着是万马千军都直冲」的一腔孤勇,到后来却慢慢领悟王菲《不爱我的我不爱》的落寞心境。

因为感情太奢侈,经不起虚掷浪费,所以只愿意交付给值得托付的人。

无论这个人,是亲朋好友,还是恋人配偶。

时光的漏斗生生不息,留下的货真价实里,就有一个他。

后来我去了远方,他留在了江城,后来我回到故乡,他依然在江城。

有时候感觉闷,就会坐不算长途的长途客车来江城找他唠嗑唠嗑。

其实耿耿于怀的也并非风轻云淡,其实不愿面对的也并非烟消云散,其实苦涩得也并非如露水蒸发,但是在陌生的城市,两个熟稔的人,在同一个冬季里,仍然感到不可多得的温暖。

有些时候,我们执着的,并非一个人能够答疑解惑,而是我们一筹莫展,或者彷徨脆弱的时候,能够有一双眼神,在默默的关注,仿佛是一堵墙壁,屹立在那里,我们不必要倚靠,但知道它在那里,不至于空空荡荡得不能心安。

虽然往往只是一顿差强人意的晚餐,一场东拉西扯的对谈,一杯暖意融融的咖啡,就是最寻常的陪伴,但也让人在归去的时候,不再是来时路上,毫无所得的孤寒。

这种随性所致的见面,有时候让他远在异国他乡的女友都感到「嫉妒」,我们看到了就情不自禁地一笑了然。

看着彼此的眼睛,我才恍然领悟,原来我们如此平凡,总有一些无法释然,总有一些无法看穿,总有一些无法得到,总有一些无法推翻。

转载请注明:约嗲社区 yuedia.com 我们的爱情  http://yuedia.com/category/aiqing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