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的救济:上位公关(下)
「我最爱的就是她,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样肯定。」
「昔日的如花妖女,现在只剩下枯叶回乡,苍白,混俗,臃肿。但我爱她,她可以褪色,可以萎谢,怎样都可以。」
「但我只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
我同情纳博科夫的这段话,卑劣,危险,爱一个人爱得毫无希望。
我同他一样,沉醉在触手可得的罪恶之中——即使已经隐约明白,正传送的电梯下等待我的绝不是天堂。
但是我几乎没有逃离的可能,我如此深切又绝望地爱他!
即使他已蓄起胡须,身材发福,目光钝浊不似当初。即使他真诚不再,俨然和华尔街其他金融恶狼一样,站在某地——就带着一种操控世界的雄心。
一种要征服所有女人,击垮全部男性野心勃勃的欲望。
这个人与我相隔太平洋时,我的爱可以克制,可以拒绝,可以欲盖弥彰。我可以把这份感情如移花接木般挥洒,凭借着异国他乡Tony王Jack张的肉身,可悲地上演一场“借尸还魂”,逢场作戏地将这份爱抒发出去。
但如果,如果他站在我的面前——我又有什么办法隐去?怎样甘心把这份热泪盈眶的感动一一躲藏?是的,我的读者,我唯一的倾听者。
我毫无选择,只能任由这份感情操控,任它摆在光下解冻化冰,褪去层层药衣,接受末日审判。
电梯上的我,就这样望着他——像是乘坐时光机,缩短着我们两个人的距离。电梯的末端,就是我的青春,我唯一仅有,早已失去的爱情。
谭,我的确错得心甘情愿。
狗仔照片上的模糊背影的确是我。
只是,我不是描述的那样。我是什么都不要的,我不想要陈太太的名分,不想要他手下的股票,不想要好的名声,不想成为他孩子的母亲。我只是单纯爱这个人,爱到失去了压抑本性的理智。
在这种非道德、非常规、非世人所理解,如血液般黏稠涌动的无结果欲望下,我又做错什么呢?
我甚至在想:如果真要分什么先来后到,这个人本就该是我的。
我们紧紧相拥,我沉迷在陈瀚臂膀上温柔的古龙香,心里几乎是无望地放弃挣扎:就这一次,无顾虑,无愧疚地拥有对方一次。
我放弃抵抗自己的道德意志,我这么爱他,为什么就不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呢?即使是这样不堪的方式,也不可以吗?
之后陈瀚常常来我家,有次他搂着我:“我们该结婚的,你知道,我根本不爱她。”
我装作不在意掰开了他的手,拿起客厅展柜上一个过时的老相机——对,就是他曾送的那个,我抛给他:“来,给我拍个。”
他笑了,摆弄着不灵敏的按键,猫着腰找到合适的角度:“不该留的,我有个更贵的,六十万。”
对,他是个成功的商人了。杨蕾的父亲给了他事业很大的帮助。他扶摇直上,直达云霄。幸好啊,幸好他没跟我,不然哪有今天?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这个3000块的相机,她的妻子,是那六十万。
我苦笑,不合时宜地冒出恶毒不堪的话:“你当初要和我在一起,还送得起六十万的相机吗?”
陈瀚原本咧着嘴,无拘束笑着的脸迅速凝固,挂在那里像是扯开的伤口,被人用手横拽出血肉。
只剩难堪的相对,因为我们都看清——缺失在对方生命里的那几年,成了抹不去的鸿沟。
后来,杨蕾知道这件事了,她寻来了地址,找到我。
这个原先像小鹿一样,下垂着湿漉漉头发,为了解释含糊不清的漂亮女人,如今也靠着肉毒杆菌美得千篇一律,毫无生机了。
她站在门口,紧张又不擅长:“林——林灿然,我不会离婚的,有我在,你就当不了陈太太。”说完就挎紧她的爱马仕,眼巴巴等着我的回应。
奢侈品是这类富太太最好的增势剂,有了它,战斗力至少提升二分之一。
我笑了笑,只拿出了在美国摸爬滚打混演模特圈十分之一的功力“以前我不想做陈太太,因为你这句话,开始想了。”我点起烟,眨眨眼笑了。
她涨红了脸,明白事情发展不如预期,我的见招拆招使她乱了阵脚,“你等着!我知道你最怕什么。”
后来,媒体都知道了,和她应该脱不了干系。网上的恶意公关,或许也是她做的。
她做的的确是我害怕的,至少曾经是。这么多年,她终于学会打蛇打七寸了。
好啦!别压力太大。
今天我是一场重要的演唱会嘉宾,我得去好好准备。
咳,我也不知道是唱什么,应该是什么温情老歌?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场活动,如果舆论还没有转向,我就要接受公司的活动调配终止计划,说得这样官方,其实就是被雪藏。
这个圈子有不少人,就这样一夜之间蒸发消失,像平庸之众一样被人遗忘。
这个圈子的人,随时都在抗争被遗忘。还记得我去年那部电影吗?我为了当女一,陪制片人喝了四个小时的酒。红酒白酒葡萄酒…喝得命都不要了。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喝,明天我就得卷铺盖走。
所以娱乐圈,你以为真是把腿张开,就好运自然来吗?
我得走了。谭,祝我顺利。
公司车上的自己,想想以后就要割舍掉这个舞台,还是拨了我妈的电话,我小心翼翼:“妈,一会我还要唱歌呢,以前你从不看我。今天,就今天,能不能看我一次?”
电话那端沉默得没有出声,只有浅浅微弱的呼吸。
我摁掉电话,带着数不清的遗憾与失望,准备上场。
我不知道的是——电视的那端,我妈是带着怎样复杂不堪,痛苦无奈的折磨和现场二十万听众等着我开口,站在最瞩目的中央唱起这首早就不火的老歌。
“你说爱像云,要自在飘浮才美丽。”我缓缓从舞台上空降落,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吊着威亚的疼痛,而如今这种痛,是我奢望的高潮之一。
我决心要把这里每一丝疼痛,每一秒肌肉的收缩,每一刻发声的姿势,都深深记刻在脑海里。
“我终于相信,分手的理由有时候很动听。”蓝色灯光泻下,我缓缓穿过鹅黄烟雾,雪花纷纷降落在抹肩纱质长裙上,我动情又笨拙,忘我又痴心。
我哽咽唱出,“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暖光打在脸上,无限柔情。
大屏幕上依旧是我独自沉浸,流着细泪,话筒紧握手心。脑海里再一次重现那句——我的女孩,穿上婚纱,可漂亮啦。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为林灿然而战斗,她一腔孤勇,伤痕累累。一直都没有机会为爱的人穿上婚纱。”
“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赌上一切,不止为28岁的自己,更是为记忆中10岁的小女孩。”
“这个没有得到足够的爱的女孩,这个努力护住自己母亲的女孩,这个一定要成长为一棵大树的女孩……”
“谢谢大家听我唱歌,爱一个人……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这种自杀式地承认丑闻,无疑是对自己演艺生涯的恶毒了结。下面是惊愕震惊的助理,因失望哭红了眼睛的粉丝,“满载而归”露出得意微笑的八卦记者。是的,28岁的林灿然,亲手终止了自己的事业。
够了,描述够了。
电视的那一端,这个已经臃肿俗气的中年妇女,突然明白了自己女儿的不易与隐忍。看到了,这个作为母亲的人都看到了。这可能就是音乐的奇妙所在,这样的倾诉,在这对母女间永远无法展开。过去她只看到了不堪,看到了丑陋,看到了女性的原罪与不正派。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血脉间的缔结与跳动,明白了女儿内心的挣扎与难堪,记起了与她脐带分离将她带入这个世界的喜悲。
是的,这对母女,该迎来这场世纪大和解了。
“我从未帮她得到什么。”
“就算她犯错,我只要她开心。”这个母亲失魂落魄,愧疚不已,想要把多年的欠缺一并补齐。这种母爱能够牺牲自我,毁灭一切。它饱含攻击,绝非苍白无力,即使这并不能算上高尚或视作低劣。
她出了门,径直去了陈瀚家,但是她要见的人,是杨蕾。
“你好,我是灿然的妈妈。”
“你好。”对方狐疑的瞟了瞟这个平庸的女人,是有几分似林,“伯母。”
“聊一聊?”
“我得出去一趟,您可能不知道——有一场精彩的记者会等着你女儿。”
“一起吗?”
“好啊,伯母,你会开车吧?”杨蕾递出自己的车钥匙,带着痛快的恨意:亲眼看到自己女儿的事业坟场,这个场面,够痛快吧?
林灿然,那一巴掌,我今天是一定要加倍还给你的。
车上的林母,开得平稳且淡定。
“杨蕾,阿姨常常在想,如果不是我——可能在这个位置上的就不是你了。”
“你不要怪然然,这份感情本来就是她的。只是被我毁掉了而已。”
“伯母”杨蕾转过头来,身子斜靠车窗“告诉林灿然,往情不可追。”接着一声苦笑,“陈瀚早就不是当初的翩翩少年了,您知道吗?这些年……替他挡桃花,早就挡倦了。”
林母偏了偏头,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还是这样年轻的女孩,她要错就错吧。”
这个场景就像年轻的林母,发现5岁林灿然半夜在厨房偷吃了七个可爱多的样子。一模一样的神情,一模一样的纵容。
单亲母亲能给的宠溺宽容并不多,上一次是可爱多,这一次是她爱的男人。
她选择要错下去的男人。
没有更多了。
车玻璃前放着一张女孩的照片。
“几岁啦?”林母故作轻松地问道。
“才四岁。当时生她……”杨蕾一脸甜蜜,却被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打断。
那边尽是嘈杂不堪的场音,杨蕾甚至没有避讳,打开了外放:“我到之后,把酒店视频放出去。”
“对,搞死她。”
挂下电话的杨蕾恢复那种甜蜜,只是眼里带着恨意“所以——伯母,为了我的女儿,我是不会输的。”
林母眼里分明有什么在闪动,她只有苦笑与无奈:“但我不同。林灿然的妈妈,或许会输——但一定会输得有价值。”
砰!
足够壮烈了。
这个女人想要用死为代价,铲除女儿最大的绊脚石。我没办法评论这种邪恶的盛举。因为爱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产生极端浪漫的灵魂,这种灵魂包含自我牺牲与自我折磨。这个女人需要救赎,这种牺牲的感情压倒一切,迫使她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地狱。
“灿然。阿姨出车祸了。在杨蕾车上。抢救无效,都走了。”林灿然被电击般失去重心,她最深爱的女人,连同她的事业也失去了。
“还有一件事,网上的恶评公司,幕后汇入帐号——是陈瀚。”
痴情错付的十三娘,林灿然牢牢抓住的过去,最后还是抓不住了。
为爱拼尽全力,放弃舞台的林灿然;在舞台上抑制不住热泪,提问‘爱一个人有什么错’的林灿然;带着愧疚与痛苦,服着舍曲林抗争不幸的林灿然……昔人已逝,往日不可追。
“谭小姐,有个忙——你一定得帮。”
次日9:00,林灿然工作室公布谭慈小姐与林灿然小姐恋爱喜讯。
这是中国首位正式公布自己的性取向的女明星,即使两人都是美籍,在中国也十分具有新女性形象意义,并引起了不少国际关注。
林灿然的私人媒体号上更新为“爱一个人……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因为爱,无关性别。”并放上两人的亲密照。
与此同时,下一则消息是起诉陈氏集团董事长陈瀚恶意诽谤罪,商业不合法竞争罪,恶意操控股市罪。
先是推荐林灿然作为最大的东亚代言人,再让林灿然深陷上位风波,使CRV集团形象折损,股票大跌,借着操控市价。而他正是CRV集团最大对家——目的是要搞垮它。
陈瀚的罪名坐实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因为CRV集团不会放过他。这辈子他都进不了交易所了。
至于林灿然,由于勇敢承认取向的“女权行为”,彻底摆脱流量花瓶的女星路线,一举拿下伯利奢侈品全球唯一代言,所有已有合约增签五年,登上亚洲女性影响封面。重新走上事业的高峰。
“谭,谢谢你救我。你的确是最好的公关人。”
挂掉电话的林灿然,抬头望见候鸟成群飞过,只有长叹一口气:妈,失去了你,这个世界就剩我一个人单打独斗了。
年轻的女孩,请要谨记:不要留恋过去,多去闯,多去看,多去给予,多去疯狂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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