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旧时光;你好,陌生人

那徘徊在世间不肯安息的灵魂,

是否有什么执念没有完成?

世间万物有什么能够长存,

高楼大厦下掩盖的黑暗与腐朽,

钢筋泥土中混入的血肉,

就在你身旁。

苏小沫是一家医院的护士,经常会颠倒日夜上班,她对这种不规律的生活习以为常,但仍旧不喜欢晚上睡不了觉的感觉。在又上了一个夜班以后,她在医院的宿舍里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已经是中午了,这个班次过后有两天的假期,她拖着还未睡醒的身躯回家。

太阳暖洋洋地晒在身上,乌城很少有这么明媚的太阳,在路过回家必经的小巷时,她注意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长得瘦瘦弱弱,皮肤苍白,坐在家门口晒太阳。苏小沫经过她身旁的时候,有些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她记得这个长长的小巷是没有住户的,此时此刻却多了一扇门,还有门外的女人。那个女人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阳光晒在身上很暖,苏小沫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尴尬地对女人笑了笑。坦白讲,这个女人长得挺漂亮的,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小沫总觉得那一双眼睛很无神,像盲人似的,可是有哪个盲人能这么定定地盯着别人?

苏小沫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女人仍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仿佛她是一个外来入侵者,打扰了这宁静的午后,苏小沫加快了步伐,赶紧跑回家。

到家以后,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睡意全无,她开始做饭,不知道为什么牛排闻起来那么刺鼻。

吃完饭以后,苏小沫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她梦见自己回到了之前路过的那条小巷,那个女人仍旧坐在门口晒太阳,不同的是,巷子里有很多户人家,都坐在门口晒太阳;长长的街道上有几个小孩子在周围跑来跑去,手中挥舞着风车。她慢慢往前走,这是一条普通而又有些旧意的小巷,就像这个城市中还未被现代化的很多地方一样,在她左手边有一个小卖铺,小卖铺的玻璃桌上摆放着一个插着很多糖的大盒子,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了一根糖果,小卖铺的老板是一个慈祥的老大爷,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继续往前走,看见几个大爷坐在一块儿下象棋,有人在一边围观,一边指点。

这个小巷如此热闹,和她在现实生活中所见到的冷清截然不同,现实中的小巷很少有人经过,那里的住户好像也都搬迁了,白天里冷清得连一只狗都看不到,更别提晚上,整条小巷就像通向地狱之门一样,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在远处挂着一盏昏黄的灯。而这盏灯的位置又十分有艺术,距离巷子另一边十分遥远,就像一个触不到的希望一样,丝毫不能减轻巷子的黑暗。

巷子的这一头,是冰冷而机械的医院,而巷子的另一头,则是繁华的世界。

苏小沫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医院旁边会有这么一条诡异的小巷,偏偏又是连接她家最近的地方,尽管她凭着女人的直觉总感受到那个地方的阴森,却又不肯放弃少走几步路的便利,喜欢穿梭其中。毕竟她是学医的,医院的停尸房也没少去,能理性对待所谓的阴森,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出现在这无人问津的小巷的原因。

这条小巷平时很少有人走,晚上就更没人了,人们好像看不到这条路一样,又或许看到了,却不知道它到底通向何方,于是畏惧。小巷没有名字,立在十字路口的路牌好像被谁用烟熏过,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当然也没人关心这一切,这条路本就是被遗忘的路,自然也不会有人想要知晓它的名字。

苏小沫最近觉得自己被盯上了,黑暗中仿佛一直有一双眼睛在密切的监视着她,而每当她回转身想要去寻找眼睛的源头时,那种感觉又悄然消失。

人的第六感是很神奇而又道不明的一种感觉,据说来源于古时候,人们需要避免成为野兽的盘中餐,于是有野兽盯上他们的时候,他们会脊背发凉,能够感受到危险的存在,从而做出防御,避免灭亡。尽管在科学上对这种所谓的直觉通常是嗤之以鼻,尤其是对女人的第六感更是称之为无理取闹,但人们不得不承认,这种没有依据的感觉,往往都是对的。

苏小沫没有再在小巷里见到过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却总是出现在她的梦中。

又一次,她继续在梦中的小巷往前走,仿佛就要走出这条小巷了,那个女人仍旧坐在门口,她看起来很享受,微微眯着眼睛好像要睡着了,在苏小沫经过她的时候猛然惊醒,然后对着她笑,苏小沫也回以笑容,而女人笑着笑着,忽然“啪嗒”一声,她的脸上掉了一块肉在她的手里,她仿佛没有察觉到一样,又是“啪嗒”一声,左眼球掉在了她的腿上,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抱歉地用空洞的左眼和完好的右眼瞥了一眼苏小沫,抓起眼球往眼睛里安。

苏小沫像被定住了一样,惊惧地看着这一切,她想跑,却迈不开脚步;她想尖叫,却发现自己拼命张大了嘴巴,然而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好不容易喉咙里挤出了一点“嘶嘶”的叫声,就像蛇在吐着信子一样,这丝毫没有减轻她的恐惧,反而让她接近崩溃了!

女人向她伸出了手,那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却是黝黑的,像她那被烤熟了的牛排一般,而黝黑的皮肤底下,分裂开来了一丝红色,就像她平时爱吃的六分熟,还带有意思献血。猛然间,女人焦炭似的皮肤里钻出了一条白色的蛆虫,那条虫冲着苏小沫扬起了身子,好像在对她打招呼,接着成百上千条蛆虫从女人的皮肤里钻了出来,女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苏小沫,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然后她的嘴唇从脸上脱落,掉了一块肉的脸颊里看得到粉红的舌头和白色的牙齿。

苏小沫再也无法忍受了,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尖叫着,挣扎着,想要逃离这地狱一般的地方!

她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家的窗帘,随风摆动,阳光轻轻洒进了房间,她斜躺在地上,环顾四周。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刚刚在沙发上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以后滚到了地上,回想起刚刚的噩梦她还心有余悸,深呼吸了一口,“一定是最近的丧尸片看多了,再也不要去看生化危机了!“她自言自语。

可是想到那诡异的小巷,她决定以后都不抄近路了,宁愿多走几条大街,也不要经过那该死的小巷,那个地方确实有些邪门!

小巷那伸出来的屋檐以及落寞的一盏灯,仿佛在提醒着将它遗忘的人们,曾经这里也是门庭若市的地方。

苏小沫是一名护士,她总是尽职尽责地对待她的病人,从不嫌弃任何人,她总是软言细语地安慰病人,鼓励病人,因此大家都喜欢这个真正的白衣天使。

在他们医院里,护士门最讨厌照顾的就是重度烧伤病人,那些病人被烧得溃烂的皮肤有时候即使及时处理了,也可能流出黄的白的脓,或者是不知名的液体,往往还会散发着恶心的味道。那些病人有很多都是躺在那里翻不了身,生活无法自理,不管从前的他们是什么模样,此时此刻都会蜕一层皮,但是不会像自然界顺应规律蜕皮的动物一样获得新生,往往是从此走向黑暗无际的边缘。

有一次附近发生了重大的火灾,送来了很多病人,轻微受伤的不过是胸口呛入了浓烟或者奔走中摔伤了;而严重烧伤的病人有被烫掉一层皮的,散发着烤肉的味道,他们痛苦地呻吟着,祈求着这些白衣天使拯救他们,减轻他们的痛苦。

苏小沫不眠不休地照顾了这些病人三天三夜,终于累得晕倒在了输液室。

她不忍心听到病人的呻吟,也不忍心去看眼前的惨状,更不忍心接受生命流逝的现状,但她不得不接受。因为她的工作岗位,她的工作场所,会让她逐渐对于生老病死产生麻木的接受,再到习以为常。

她猜想自己最近做噩梦的原因,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女孩子,天生胆小,对于血腥有一种抵触感,尽管她的工作让她不得不每日去见证那些血腥和冰冷,也受过专业的学习和演练,不论是救人还是死亡。

又是一个通宵的夜班,她闻了闻自己身上因为工作太久消毒水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实在不好闻,她只想快点回家洗澡睡觉。她衣服都没换,提着包包就出了医院。

站在小巷口,她犹豫了两秒,“这个地方也没那么邪门吧,况且大中午的,应该没事。‘她思考着。

最终快点回家的念头战胜了噩梦的恐惧,路的尽头那盏灯仿佛在向她招手,“快来呀,快回家躺在软软的床上美美地睡一觉。”

她迅速地冲进了小巷,打算用几分钟跑完这个长长的路程,一路顺畅,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但是奇怪的是眼看着就要接近小巷尽头的那盏灯了,她却始终无法走近。她死都记得那盏破破旧旧的灯,并且一直疑惑着为什么那么一盏破灯没被新城市的繁华换掉!她跑得有些累了,停了下来,最多十几分钟走完的路程,她跑了至少不下于十分钟了,却没有跑出去。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时间显示着三点钟,她摇了摇手表,“奇怪,表坏了吗?”

她记得自己离开医院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总不可能她在这个破小巷里跑了两个小时吧?

她环顾四周,之前那个女人坐着的地方只有一堵墙,根本就没有门,她感到一丝恐惧,好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望向她的左边,原本是一面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卖铺,她不由自主地靠近那个小卖铺,小卖铺的玻璃桌上摆放着一个插着很多糖的大盒子,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了一根糖果,小卖铺的老板是一个慈祥的老大爷,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放眼望去,小巷里热闹非凡,几个小孩子举着风车打打闹闹地奔跑,不远处几个大爷坐在一块儿下象棋,前面还有人摆了一个修鞋的摊铺,不远处还有一个包子铺,上升的蒸汽提示着过往的顾客,新鲜出炉的。

而她梦里的那个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个女人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眼神仍旧空洞无光,这使得她的笑容显得有些恐怖和勉强。

那个女人向她伸出手,一切忽然变了模样,明明是大白天,天空却迅速地黑了下来,直到伸手不见五指,她刚刚见到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不知道是消失了,还是仅仅只是看不见。

那盏昏黄的灯光闪了两下,然后亮了,尽管不能将道路完全照亮,却缓解了一丝黑暗带给她的不安。

苏小沫急促地呼吸着,白天热闹的小巷此刻归于平静,刚刚看到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消失不见,她小声地安慰自己,“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忽然,她左手边的那户人家里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可是没有人发现,那么深的夜,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中。不知道是气候干燥的原因,还是房子挨得太近,火势迅速地开始蔓延,一家接着一家,然后整条小巷都被熊熊大火照得像白天。

人们开始呼救,尖叫,有的人家打开房门逃了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有的人家好像还沉浸在梦中,不肯醒来,或者已经无法醒来;有人一家一户地拍门,有人提着水泼向大火,然而杯水车薪,有人哭闹奔走,有人沉默不语。

消防车过了很久才来,此时火势已经无法阻挡,他们忙着扑火救人,随后救护车赶到,抬出了几个昏迷不醒的人,还有烧得黝黑的躯体,赶往最近的医院。

那些被大火烧黑的躯体,熏黑的脸庞,让她辨不清他们的模样。

她站在这里,有人穿过她的身体跑了过去,大火在她面前,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灼热。她又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穿着一条黄色的裙子朝她走来,女人每走一步,,脸上的皮就会掉下一块,当她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个烧干的木乃伊。

苏小沫再也忍受不了眼前的恐怖,她大声地尖叫,她想逃走,却好像被禁锢在了此处一样;她闭上眼睛,睁开眼睛,想要看到自己家,想要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可当她再次睁开眼,那个女人仍旧站在她的面前。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为了省时而踏上了这块禁地,她的眼泪鼻涕抑制不住地往下流,她已经崩溃了,她闭着眼睛大喊,“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啊啊!”

女人伸出手,擦了擦她的泪水,她感受到粗燥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她缓缓睁开眼睛,女人歉意地望着她,模样恢复了正常。

她停止了尖叫,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而女人善意的眼睛让她开始打量这个女人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她忽然想起了,那些出现在小巷里的面孔,都是她熟识的人。

那是一个冬天,她还在念高三,她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那天她头有些疼,于是睡得很早。在睡觉之前她因为衣服湿了,架在火盆上烤,然后她忘了,她睡着了。

她的妈妈还在加班,当她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燃起的一片大火,她赶忙跑到自己家门口大声喊着苏小沫的名字,没有任何人能回应她。那一片燃烧的火海容不得任何人闯入,她不管不顾地要往里冲,被旁边一个奔跑泼水的邻居拉住了,邻居告诉她消防车要来了,她仿佛没听到一样,力大如牛往房子里跑去,那个个头一米八的壮汉竟然没能拉住她,眼看着她冲进了那一片橘黄。

后来人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烧得焦黑,睁大了眼睛,仿佛在寻找什么,而她紧紧搂在怀里的,是早已因为吸入太多二氧化碳而死去的苏小沫,奇妙的是,苏小沫竟然没有被烧伤。

苏小沫是这家医院的护士,仿佛她一生下来就是,她每日在医院里为病人输液,打针,做检查,仿佛一生下来就会。

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仿佛只是为了救人而存在。

她因为一丝执念停留,因为那场火灾中死去的人而停留,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的亲人,她只知道她叫苏小沫,是一名护士。

那个女人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小沫,我们走吧。”

她拉住了她的手,“妈妈,对不起。”

那条小巷依旧伸手不见五指,而远处昏黄的灯泡上,忽然缠绕了一条白雾,仔细听能听到一声叹息。

小孩子在外面玩皮球,皮球滚进了巷子,隐没在了黑暗里,小孩子站在巷子口揉了揉眼睛,不敢进去找自己的皮球,哭闹着回头找妈妈去了。

艳成为前妻有那么点众望所归的意思。

消息传来的那一天,我们一众妒妇为专门吐槽艳而建的微信群里简直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就连群里一向什么话都不说的古墓派大龄剩女龙姑娘都出来说了句:“我就觉得正经夫妻没那样嘚瑟的,清明节都送墓地,那能好吗?”

那天下午,微信群展开了关于艳离婚的种种讨论,热烈程度只有某明星周一新闻出来时才可与此一较高下。

冲动之下,大家差点组局出去大吃大喝,后来还是群主出来说了句:“艳的幸福生活到此结束,我们群是不是要解散了啊?”

至此,众群友哑然,好半天,某女出来说:“我天天还就指着刷微信和在这里吐槽活着呢!”

穿过薄薄的手机屏幕,我仿佛看到群里所有人都齐刷刷举起了手,表示同意。

艳是我们的旧同学,住在隔壁市,许多年没见,存在感基本为零。拉仇恨缘于一次该死的同学会。

同学会上,艳虽名牌加身,但也算低调奢华,没那么招人恨。

招人恨是同学会之后她被圈进微信里来。

艳并非多么地十恶不赦。大家不喜欢艳,就是因为朋友圈。

现在,我们每个人都没生活在自己的生活里,而是生活在别人的生活阴影之下。

就像网上的一个段子里说的那样——早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做了顿早餐,拿出了专门供发微信用的精美盘子盛上,拍照准备发朋友圈,一转头看见朋友圈里朋友发的逼格无比高大上的早餐,心情顿时灰了下去,还能不能让人愉快地吃顿早餐了?

言归正传,还说艳。

艳一向是朋友圈里的明星。她不是晒娃狂魔,也不走美图秀秀自拍路线。她晒幸福。幸福晒得还总有那么一点点女文青的味道。

比如在大家知道她离婚消息前的一条朋友圈是:泡茶烫到手,老夫子一边给我吹手一边说,“你是躲得了懒,却逃不过笨……”

老夫子是艳对她老公的昵称。怎么样?透过手机屏幕,浓浓的夫妻恩爱小画面都够虐死单身狗的吧?你以为这就是这条微信的全部要义了吗?NO,NO,NO,重点在配图。那根本看不出哪有烫到的小葱白一样的手指上明晃晃地戴着一只钻戒。

朋友圈里集体沉默了小半天。谁都不点赞,不留言。谁都知道那天每个人心里都落了层厚厚的霾。

如此这般的段子,艳时不时就来两发。去帕劳潜水,恍若人间天堂;去台南吃个猪血糕,销魂到欲断肠。艳的名言是:老公才是女人最奢侈的时尚单品。

任你貌美如花,珠光宝气,旁边跟着个猪头样的男人,那日子突然就有了一股子猪油的味道。

那天,群里的姐妹说:“晚上看着躺在自己身边那个身材发福走样、鼾声如雷的‘时尚单品’,日子何止是有了猪油味,简直是猪大肠味儿。”老夫子鲜少出镜,罕见的几次出镜,也是纤瘦文弱配眼镜,浓浓的书卷气。一众旧女同学心里的醋都翻了几坛子。

这日子没法过了?可再没法过,也不能抛却自己的日子吧?猪油味好歹也是市井味道,再风华绝代的女人,不也慢慢接受着由鲜花着锦到朴实无华的人生吗?

但人总有些劣根性,觉得艳的生活怎么会完美得如同春天,八辈子积德落到她身上?

吐槽群里有天有个朋友吐了真言:“怎么同样是女的,艳相貌没比谁出众,才华没比谁横溢,怎么人就过得在天上,我们就灰扑扑地如蝼蚁一般在地上爬呢?”

生活是不能比较的,不比较,都挺好。跟马云一比,幸福指数噌噌往下落。我们每日呼吸着雾霾,计较着油价和菜价地过着普通日子,艳如同她的名字一样,艳成了一道彩虹。

所以,她离婚了,隔着微信朋友圈大家都长长地吐了口气:老天爷到底是公平的,也终于轮到她不幸。

我们都是善良的人,但这也不妨碍在某个角落里,我们有那么一点点嫉妒,一点点兴灾乐祸跳出来。

那两天朋友们大概刷朋友圈的频率都增加了不少。大家都想看看艳要怎么说。

艳果然是艳,没辜负大家的期望。她发微信:从今天起,老娘恢复单身,想追我的高富帅都可以来领号码牌。

重点仍然是配图,配图仍然是那根手指。只不过少了那枚亮瞎人钛合金狗眼的钻戒,手指素着。另一张配图是只最新款的爱玛仕包。她写:钻戒换了成了一只包,老娘不会亏待自己。

微信群里的众女人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大家以为艳至少会情绪低落。却没想,人这是斗志昂扬地要开始新生活的节奏。某女说:“硬撑呗,总不能让大家看笑话。”

于是,大家演绎出艳离婚的若干版本。老公出轨当然是首选。这年头,十个离婚的,九个是被小三挖了婚姻这个坟的。不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嘛,小三来盗墓,那就是《盗墓笔记》啊!

老夫子出轨,这事挺刺激的。蔫萝卜辣心,老夫子这种,女孩最喜欢,不然最近那蠢萌胖的大白怎么成了姑娘们的心头好呢?

有姑娘跑去跟艳私聊,带回来的消息让我们这群卓伟老师的信众们灭了火。艳说:“他敢出轨?我借他三个胆。”

大家静了好半天,某女说:“装,接着装。”

如果不是出轨,那就是那什么生活不和谐。这事也比较大啊,大家都是女的,探讨得比较深入,甚至有人想给老夫子介绍老中医。大家说得热闹时,龙姑娘说:“大家能不能做做功课?你们没看艳的微信里说老夫子在床上简直就是赵子龙猛张飞啊。”

哦!

那艳为什么离婚呢?

红杏出墙?

此语一出,群里炸了锅。艳这都娘娘的待遇了,什么节都有礼物,清明节老夫子还送一块墓地给艳的父母,双十一主动清空了艳的淘宝购物车,就这,还出墙,让不让人活,让不让人活了?

大概群主受的刺激最大,手一哆嗦,群解散了。

艳仍然在朋友圈里吃饭、旅游、谈恋爱。生活五彩斑澜得一塌糊涂。大家都装聋作哑,集体失声,没人点赞,也没人评论。

直到某一天,与艳同城的同学来串门,又赶上某同学生日宴,大家小聚到一起。话题无可避免地绕到艳这。有人说:“艳怎么没来?”

另一个说:“你不知道啊,她去度蜜月了。”

“啊?这么快?跟谁?”

“老夫子啊!”

“啊?复婚啊!”

寿星悲催地沦为女二号,艳的女一形象无可取代。

知情者给大家讲了艳的故事。

艳大学毕业后并不顺利,做了几年的财务,工厂破产,她下了岗。老夫子做着小职员,两个人连孩子都不敢要。艳便在服装批发市场兜售那些所谓的A货。每天虚荣的女孩成队成队地从她面前过。日子哗啦啦过得跟流水一样。

直到该死的同学聚会。艳高调奢华没内涵地披挂着批发市场里最拿得出手的A货出场,一众同学误以为艳嫁入豪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羡慕嫉妒恨的油光,这让艳无比满足。那之后,我们这群人便被艳划进了一个组,每日一晒她的贵妇生活,而我们,居然让她的微信影响了情绪……

我们都有点发蒙,什么,什么意思?假的?那些照片呢?

知情人说:“现在别说找帕劳的照片,就找月球的照片还难吗?网上有,都是。不信你们看看我的微信上艳发的内容,跟你们的一样吗?”

手机往一起一碰,还真是完全两个人的嘛。大家都有些傻眼。知情人说:“要不是之前那谁出差到我们那跟我讲起艳,我还真不知道她在大家眼里是这么个形象。”

哦,买雷迪嘎嘎!

那离婚呢?好好的,干吗离婚?

婚是真离了。老夫子人不错,就是一普通人。艳逼他、作他、嫌他没本事,两人就真离了。

那然后呢?

生日宴变成了艳的个人情况说明会。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知情者。知情者有点招架不住,不停地喝水。

她问:“我这样把艳的事都说了,艳知道不好吧?”

某女说:“没事,我们保证都不说出去。”

这事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别说十几个人,就是一个人一张嘴,那出去的秘密到另一个人那都没办法守口如瓶。

知情者已然开了头,当然没法停住。

离了婚,艳被骗了好几回。就是那种军官啊富豪啊的,跟艳谈朋友,谈来谈去谈开始借钱。有次艳还向老夫子借了几万块。老夫子苦口婆心跟艳说那是电视上讲过一百回的骗子,艳还不信……

故事的拐点是老夫子开始相亲。每次相亲,艳都列席,每次都没个好话。

三言五语,相亲对象跑了,两人一起吃个饭,手拉手回家。再过一段时间,艳生了场病,老夫子一直陪在她身边。艳给他讲了朋友圈里她做的那些事,她嚎啕大哭了一场,她说:“我就是想过好日子,怎么就不行呢?”

老夫子憋了半天说:“要不,我去嫁个富婆吧?多大岁数都行。”

艳哭着哭着就笑了,捶了老夫子两下,说:“你敢!”

俩人的蜜月地去了个小渔村,那是艳长大的地方。

那顿寿宴之后,再看朋友圈,心里有些怪怪的,我们看到的别人的生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又何必做演员,把自己的生活表演给我们看呢?就像艳,她总归生活在她与老夫子的平凡生活里。离婚,复婚,日子光鲜明艳或者灰扑扑的,那真的只是他们自己的生活。

他们不必表演给我们看。

而我们,也真的可以不看。

那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风声传到艳的耳朵里,艳的微信再没更新。

一个人,如果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那么还有什么意思?三十岁的楚玉躺在病床上像是脱了水的鱼,浑身伤痛、苟延残喘。

落入狼窝,就是此时楚玉的真实写照。就像戏文里说的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年华,万事不过都是一场空。楚玉做梦也想不到没结婚前永远一副翩翩公子的王磊居然会变成地狱的恶魔,从前自己磕下碰下都舍不得的人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死手。

嘶——好痛!

轻轻地动了动胳膊,楚玉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冷汗也起了薄薄的一层。医院的走廊里不时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临床的病友床前站满了一群人嘘寒问暖。楚玉看了看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心竟然觉得比身上更痛。

楚玉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父亲早逝,母亲再嫁,添了弟弟妹妹,于是她成了家中那个最多余的人。遇见王磊,她以为是沙漠中见到绿洲、阴雨天见到彩虹,可是现在事实证明,那都是错的,都是楚玉一个人虚妄地自以为。

“阿玉,你还痛不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喝多了。不要生气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楚玉正发着呆,就见西装革履的王磊从外面走到病床前,蹲在床前对自己痛哭流涕地解释。多少回了?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的次数,多到楚玉现在看到男人这个样子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滚!滚开!”

王磊伸手去拉楚玉的手,而疼得不想动弹的楚玉咬着牙狠狠地怒骂。

“阿玉,求求你原谅我,我真的是喝多了。不然,就是打死我我也舍不得让你受伤。”王磊依旧低下去声忏悔,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他的丑陋面孔,楚玉估计又会心软又会相信他忏悔的假象。

“原谅你?你打我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好了像以前一样道个歉就完事?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娘家人,认为我是好欺负的?王磊,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我不远千里来到这儿,你就是这么对我是吗?”

心中的愤怒惊涛骇浪,楚玉忍着疼痛推开王磊上前拉她的手。眼中含着泪,红红的,一半是伤心,一半是因为疼痛。

“阿玉,别生气了,求求你!都怪我一时糊涂!我保证,我对天发誓,真的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王磊蹲在病床前的地上,举起三根手指当着楚玉的面装模作样地对天发誓。

“呵!一时糊涂?你糊涂的时候还真多?你打我可不是这一次两次了,每次好像你都是同样的台词吧!王磊,我受够你了,我们玩完了!”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楚玉觉得不应该像之前那样忍气吞声替王磊遮掩。这浑身青紫的印记就是自己忍气吞声的下场,所以楚玉毫无顾忌地歇斯底里地叫喊出声来。这么多次楚玉即便心里想过却依然没有说出来的话,今天终于大声地说了出来。

“阿玉,你故意气我呢?”楚玉说完,就见王磊一脸的不可置信、满脸的受伤,颤声着问楚玉。

“不,我是认真的!我们完了,我要和你离婚!”

呼——说完之后,楚玉觉得心中的恶气出了不少。虽然看到王磊受伤难过的表情依旧有些不忍,但是真的不想忍受每天挨打受骂的日子了。

“阿玉,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提离婚?”王磊仿佛戏精附体一样拉着楚玉被打得青紫的手摇晃。嘶——好痛!楚玉嫌恶地看了一眼,不离婚还等什么?等着被你打死吗?

“王磊,你放开我的手!你瞎吗?看不到已经肿了吗?不轻易离婚,那怎么办?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你打死吗?我真是受够你了!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这次原谅了你,下次呢?下次我还有命来原谅你吗?”楚玉说完,嫌恶地扭过头去,当初怎么会瞎了眼看上这样一个懦弱只会拿女人出气的魔鬼?

不用想,楚玉也知道昨天王磊一定是在工作上又受到了批评,在婆母那儿听了一肚子自己不好的话,是以才会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对自己大打出手。思虑中,楚玉有些迷茫,当初那么相爱的人怎么会突然走到这一步?

“阿玉,我这不是都给你赔不是了吗?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再说,我不是都给你保证了,不会再有下次了,你要相信我。”看楚玉扭着头不看自己,王磊只好耐着性子接着解释。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话说得恶不恶心?你给我赔不是我就必须要接受?你以为你是谁?不会有下次了?王磊你摸着自己良心说,这话你说了多少遍?工作是你爹,你妈是你妈,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明知道你妈不喜欢我,为什么每次你妈说了我的坏话你回家都要和我吵架?对我大打出手?王磊,我们这样纠缠着有什么意思?”楚玉歇斯底里地叫喊,说完又忍不住冷笑出声。呵!你可真恶心!

话音刚落,呼的一下王磊站了起来,面上带着掩不住的怒气,但是依旧耐着性子安抚道歉,“阿玉,别闹了,乖!”

病床上的楚玉不是看不到王磊的怒气,可是凭什么自己挨了打他道几句歉就原谅他。

“我没给你闹,我就是想和你离婚!”楚玉犟着不肯改口,心想着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原谅。

“你闹够没有?”看楚玉一直提离婚,气急的王磊伸手推搡了楚玉一把。唔——好痛!这一下痛得楚玉眼泪直流,额头再一次出了满满的细汗。

“我就是要和你离婚!”楚玉咬着牙又重申了一遍,眼睛充着血。楚玉真恨不得和这个男人拼了命,自己这么痛居然还狠得下心推搡自己。而王磊看楚玉一直说要离婚,却失了耐心开始口不择言了起来:“离什么婚!就你这样的破烂货,老子肯要你,都是看你可怜!一个连蛋都不会下的母鸡!”

王磊话一说完,楚玉就气得瞪大了眼睛,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王磊,你他妈的不是个人!我为什么生不了孩子?还不是因为你!”说着,楚玉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要不是你,我们的孩子早就能上学了。你有什么脸说我!”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闭嘴,还不是你没出息!哪个女人怀孕的时候像你那么娇气?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我真后悔没听我妈的话,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王磊打断楚玉的话,有些气急败坏,有些懊恼。

“我没出息?我娇气?要不是你喝醉了推我打我,孩子会没有吗?我会不能生孩子吗?”楚玉气得梗着脖子质问,我是扫把星?之前没结婚时你怎么不这么说?

“你都让我王家断子绝孙了,我打你怎么了?我们王家可就我这一棵独苗苗,我没休了你,你都得烧高香!”说完,急了眼的王磊一把把楚玉从病床上拽起来,“走,跟我回家!别在这儿给我装死,还得让老子给你掏医药费!”

“嘶——你放开我!放开!”楚玉痛得惊呼一声,出了一身的冷汗,脸色也苍白得吓人。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爱情原来就是如此不堪吗?楚玉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死了又好似活了,死了的是曾经爱的信念,活的是逃离的执念。

“王磊,算我看错你了!”楚玉挣扎着喊了一声,歪着头向四处围观的旁人求救,“求求你们,帮帮我!”

人群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吱声。楚玉有些不知所措内心闪过一丝惶然,怎么办?如果被王磊现在这样拉回去会怎样?等待自己的是不是又是一阵暴打?

突然一道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注意你的言行。”

“你管老子,老子管教自己老婆,关你什么事?”

楚玉虽因疼痛冷汗如雨头晕不已,但依旧强忍着保持清醒,“救救我!我好痛。”

“你在医院里闹,就关我的事!”掷地有声,楚玉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人群后方走进来,心终于落了地。

王磊冷笑:“这是我们家事,警察来了也没权利管。”

“我偏要管,最看不惯你这种欺负女人的男人!”男人说完,直接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叫保安进来,骨科住院部306,来了一个闹事的,给我轰出去!”

“妈的,你他妈的没事找事是不是?给老子等着!”看男人直接打电话叫了保安,王磊骂骂咧咧地撂了几句狠话就走了。

切!懦夫!一个只会打自己女人的懦夫!楚玉对王磊的背影嗤之以鼻。

“行了,现在没事了!你安心养伤。”男人叫了几个围观的人搭着手把楚玉又扶到病床上。

“谢谢你。”楚玉苍白着脸道谢,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没事,这是我们医院应该的,我们应该保护病人的安全。”男人安抚地冲着楚玉笑笑,那笑温柔又妥帖,“不过,我冒昧地说一句,这样的男人姑娘为什么还不和他离婚?”

“离婚?我们没有结婚证,直接离开就是离婚了吧?”楚玉苦笑一声,心中却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忍受王磊的打骂一次又一次地迁就原谅?为什么不离开他呢?

爱吗?

在一次又一次挨揍伤害中,爱真的还存在吗?

如果这次自己没有闹脾气说离婚,是不是永远不知道原来在王磊的眼中她楚玉不过是一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不过是一个破烂货?

“行啦,别想太多,先把身体养好!你不联系你的父母或者其他的家人来照顾你吗?”正思量间,男人拍了拍楚玉的被子询问。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扭头偷偷看了男人一眼,楚玉轻声拒绝。家人啊!当初自己一怒离家出走后,还有家人吗?

“不方便吗?那我嘱托护士多照顾你一些好了。”

“嗯,谢谢!”楚玉微笑。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林浩哲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然后楚玉发起了呆,看热闹的人群也慢慢地散去,一切回归原样。可是楚玉觉得唯有心,碎成了千千万万块,疼痛不已。

都说爱既是盔甲又是利刃,可以保护你不受他人的伤害,又能把自己伤害至毁灭。果然爱时,什么都好,不爱了什么都不是。楚玉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婆母不待见自己,或者说不待见任何王磊爱的女人。王磊和楚玉一样从小在单亲家庭中长大,不同于楚玉的是王磊从小受尽母亲宠爱。因为王磊的父亲去世得很早,所以王磊是婆母的全部、是婆母的心尖肉。

还记得那年春寒料峭,自己初次随着王磊回家见他的母亲。婆母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四平八稳地和王磊唠家常,是自己笨手笨脚地在厨房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最后还在婆母的挑挑捡捡中度过那顿中餐。

记得那时母亲和继父知道了自己和王磊的事极力反对,自己堵着一口气婚事连办都没办就跟着王磊私奔到了这个二线城市里。记得自己那年怀孕了身体犯懒,因为晚上没有给婆母做饭惹得婆母生气被王磊大打出手流了产伤了身体。

楚玉睁着眼睛,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明明当初那么爱,爱到义无反顾。所有的事情都还记得,所有爱的感觉也都还记得,却突然丧失了爱的能力。

或许疼痛会使人脆弱,或许是这伤心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踌躇许久,楚玉忍着疼痛拿出手机到底还是拨了多年不曾拨过的号码。

嘟嘟嘟——

“喂!玉儿,是你吗?”

即使多年不曾联络,亲情也永不会隔断。隔着千山万水的时光,隔着千里万里的距离,楚玉一耳就听出了母亲的声音。而楚玉的母亲,也仅凭一个号码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妈……”

楚玉哇地哭出了声,多年的委屈,心中的疼痛喷涌而出。那泪水挂在脸上,像是一道道沟壑。

“玉儿,怎么了?你这个死孩子,一走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联系妈,你的心可真狠!”电话那头儿楚玉的母亲声音哽咽,骂骂咧咧地絮叨,一如既往地严厉。

“妈,我想你。”楚玉把手机放在耳边的床上侧着头小声哭泣着,而电话那头儿楚玉的母亲踌躇很久还是问了出口:“玉儿,你过得还好吗?怎么还哭上了?他没欺负过你吧?”

“妈,我想回家!”楚玉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对着手机讲,“妈,我好想回家。”

“傻孩子,你想回家就回来呀!”妈妈的声音算不得好听,不温柔不悦耳,可是楚玉却觉得前所未有地亲切,“你这个犟脾气,真是和你那死鬼爹一个脾气。说走就真的走了,连个电话都不知道给家里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你呀!这么多年了,算你有良心还知道给妈来个电话。妈以为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再听到你的音讯了。”

楚玉捂着嘴泪眼婆娑,眼泪如同雨水,思念也如同雨后的春笋拔地而起。

“妈,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声音哽咽着泪水随着脸上的纹路滑到耳边,隐入发丝中。

“唉!不怪你,是妈对你太严厉了,是妈没和你沟通好。如果当时我好好跟你讲……唉!不说了。玉儿,你给妈打电话妈高兴。玉儿,你想家了就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你叔去接你怎么样?你们有孩子了吗?到时候带着孩子一起来,让孩子也看看姥姥家。”电话那头儿哽咽又高兴,激动又压抑。

“嗯,我知道。”楚玉正说着话,就听见一旁护士对她说:“12床楚玉,你该试体温和测血压了。”心中一慌,楚玉下意识地想捂住手机,却只见手机那头儿母亲已经听见了护士的话。

“玉儿,怎么回事?你病了?”

“哎!妈,我没事。”楚玉连忙挂了电话并设成静音开始配合护士的检查。

妈妈,你等我。等我好起来,一定回家。三十岁的楚玉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回家看一看因自己敏感心思忽略多年的妈妈和亲情。

哼着歌,嘴角翘起来,楚玉已经好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嗡嗡嗡——

嗡嗡嗡——

放在床上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楚玉看着手机傻笑起来。

“谁的电话呀?怎么不接?”小护士一边用机子给楚玉量着血压,一边笑着问。

“我妈,一会儿再接。”楚玉笑,发自内心的愉悦,仿佛身上痛的不是她,仿佛要离婚的也不是她。

“怎么,怕妈妈担心,没告诉实情?要我说,就该告诉家里人。我们都听说了你的事,就该告诉家里人教训那个畜生一顿!”护士测完了血压做好记录对楚玉语重心长地说完就走了出去。

该告诉吗?该让千里之外的母亲担心吗?楚玉有些拿不定主意。

嗡嗡嗡——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楚玉拿过手机一看,是婆母打来的电话。

“喂!”

“听说你要和我儿子离婚?”

隔着手机,楚玉都能想象到婆母那尖酸刻薄的模样。自己这一身伤全部都是拜她所赐,呵!厌烦,楚玉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掩饰什么,没想离婚时,她是长辈需要敬重,现在,她算个球!

“对,怎么?”

“反了天了你了,女人挨两下打怎么了?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还敢提离婚?再说,你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除了我儿子谁肯要你?你赶紧给我儿子认个错回家来!”

楚玉听着手机里婆母说话,不由得气笑。你儿子算个什么东西?打了我,我还得给他道歉?

“听见没?”手机那端婆母恶声恶气地说着。

楚玉想理论却突然没有了争吵的心情,“说完了吗?完了我挂了!”于是,头一次没等婆母说完话,楚玉掐断了通话。

真可笑!楚玉躺在病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心情平和下来后,浑身酸痛之感更加清楚。那疼,像是车碾压身体;那痛,像是万只蚂蚁噬骨。眼睛肿肿胀胀的,今天哭了太多次,现在已经无泪可流。

嗡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楚玉摸索着接通,“楚玉,你是不是不想过了?敢挂我妈的电话,你是不是故意的?有什么不满意你冲我来,干吗针对我妈?”

一接通电话就听见王磊火大地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楚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王磊,你老年痴呆吗?我不是说过了我要和你离婚吗?你以为我逗你玩呢?都要和你离婚了,你妈还算什么东西?她生不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玉,你闹够了没有?”王磊在电话那头儿叹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说。

“我闹?”楚玉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以前是有多瞎,才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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