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窝凤凰的日常:脑子是个好东西

张晴是个很喜欢猜的女人。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她常常从我的背后绕过来问我:“嘿嘿,你猜我上一分钟在做什么事情?”

而我也常常翻着白眼:“懒得!”

然后,冷漠的逃走。

她总会拉住我的,脸上挂着蜜汁的微笑:“猜对有奖哦。”

我说:“什么奖?”

“你猜什么奖~”

……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喜欢猜,喜欢笑,喜欢让别人了解她。

我了解她,所以,我不想猜。

因为猜来猜去,最后才知道,她的故事其实要比青菜汤还无聊。

有一次,一群狗友组团吃火锅。是那种变态辣到会喷火的那种。

我们以为这种尝试会很刺激,谁知道,没夹两夹,大家都纷纷放下了筷子。

一个朋友皱着大眉头说:“诶呦喂,辣的我的牙齿都颤抖了!”

说完,就往嘴里猛灌了一口冰啤酒。

不过才喝到一半,就整个喷了出来:“妈妈蛋的,这酒怎么也是辣的!”

大家齐声笑话他。

也就在这时,本默默坐在一旁的张晴却突然站了起来,像个五大十粗的大汉一般,猛的拍了下桌子,大喊着:“痛快!”

大家的目光迅速聚齐到她的身上。

只见,她夹着一颗丸子的手,高高举过头顶。另一只彪悍的擦了擦嘴边的辣油:“你们猜,今晚我能吃下多少个这么大的丸子?”

一个朋友也站了起来,起哄到:“看你这仗势,还以为是要做多轰轰烈烈的事情呢?切,结果只是吃丸子呐,也太soso了吧。”

“怎么才能轰轰烈烈?”张晴将丸子塞入嘴里,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

“呐,喝光它。”朋友指了指锅里正在咆哮的红辣汤。

张晴看去,对我说:“陈杨,你猜我能不能把这一锅全部喝掉?”

我抽了一口烟,无奈笑着劝她:“别闹啦。”

“没闹呀,胆小鬼才闹呢。快猜快猜。”

我恨不得再次逃走。可狗友们这时看热闹的情绪都如潮水般高涨着,围到我身边,对着张晴说:“他猜你做不到!”

“好,我偏要你猜不到!”

张晴孤零零的站在倔强中,语未罢,就已经将整只锅端了起来,然后不带一丝犹豫的喝下了整锅辣汤。

朋友们起哄叫好着,但也为她担心。

等她喝完后,便立即叫来一大桶冰水递给她。

张晴并没有喝,而是,眼神杀人般的看着我,当着我的面用力擦了擦嘴,神气的说:“看吧,你又猜错了,哼。”

我看着她的嘴发抖的厉害,两片薄唇慢慢肿大,最后,变成了两根像是烧焦了的香肠一样。

这导致之后我送她回家时,她对我说的话连一句都听不清楚。而且,每说一句,口水就流一地。

我问她:“猜不猜的对有那么重要嘛,拼命呀你?”

她费劲的巴啦吧啦的说了很久。结果我看不下去的打住了她:“好了好了,重要重要……”

第二天,张晴没来上班,听说是去看了医生……

那天晚上,我在公司加班,接到张晴的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异常的愤怒:“呀,陈杨!我今天去人民医院看嘴巴,结果你猜医生怎么对我说?”

“又猜……”

“我知道你猜不到,告诉你,那医生叫我去整形科——”

我忍住笑,说:“整整更美丽。”

她说:“老娘的小美嘴用的着整容吗!用的着吗!用的着吗!”

我说:“好好好,用不着用不着,但香肠嘴怎么办?”

她说:“凉拌!就让它肿着呗,老娘挂着香肠嘴依然美丽,你说是不?”

我敷衍到:“美丽美丽……”

“诶,陈杨,你猜我上一秒钟看到了什么?”顿了一会,张晴突然这样对我说。

我不想猜,所以沉默。

张晴说:“我看到了流星,就从天的一头滑落到另一头。好美呀,可惜来不及许愿……”

我走到窗前,说:“没关系呀,你等着,下一颗马上就来了。”

她好奇:“你怎么知道?”

我笑笑:“我就是知道呀。”

她说:“你说嘛你说嘛。”

我说:“秘密。”

那天,我和张晴一直等待着。可是,流星没有再来。我站在窗前,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张晴没有错过那颗流星,她想许什么愿望?

我很想问她,可电话那头却传来了打呼噜的声音。

之后几天,张晴的嘴一直没有消肿。她就挂着这样两根有些滑稽的香肠,从我的世界来来去去。

她问我最多的事情,就是那晚的流星有没有再来。如果有,是不是有帮她许愿。

我一直没有告诉她。直到2016年9月17号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天空下起了这个夏天的最后一场雨。不大,却足够打湿我的回忆。

我和张晴应酬结束后,结伴回家。

但,我们没有伞,只得无奈的站在餐厅门前,看着雨。

这个时候,张晴又让我猜了:“陈杨陈杨,你猜雨什么时候会停?”

我反问她:“你猜的到?”

她冲我吐了吐舌头:“那你猜猜下一分钟我们会做什么?”

我看了她一眼,说:“能做什么,呆呆看雨停呗。”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她低头数着时间,一秒,两秒,三秒……

快到一分钟的时候突然抬起头:“错!我们会走进雨中!”

“啊?”

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她,就感觉身旁的温度消失了。

只听见一声声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然后,我就从雨中找到了张晴的笑脸。

她冲着我笑,好傻好傻的。又对着我挥了挥手,看我有些无动于衷,就冲到我的面前,拉着我,闯进了不大的雨中。

我的心,就在那刻被雨融化。

融化之后,变成一张笑脸。

那是张晴的。

我们在雨中奔跑着。张晴拉着我的手,然后,我感觉雨都似发起了高烧,变的滚烫滚烫的。但那种滚烫却不是激烈的,而是,轻柔,温暖。

在跑了好长一段路之后,我们终于遇见一辆寂寞的出租。

我们就上了车。

车内,张晴的笑声似乎有些止不住。

我擦了擦雨水,问她:“有这么快乐吗?”

她哈哈大笑:“我早就想这样试一次!”

她看着我,又说:“你呢?快不快乐?”

我微微一笑:“快乐。”

“快乐就大声说出来嘛!像我这样!”

说着,张晴摇下窗户,对这个世界呐喊:“我!好!快!乐!啊!!!”

这“啊”被拖的好长音,像一首开心的旋律。

我被她感染,也二缺般的将脑袋探出窗外,喊着,拼命喊着。喊到快窒息,但,我就是快乐!

“你看你看!”

几十秒钟之后,张晴突然指了指天的一边,示意我看去。

“是流星!”我兴奋起来:“快许愿!”

我立刻双手合十,看着那颗裹着“晶萤”的流星,从眼前划过。

可是太快了,快的来不及去想到底要许什么愿望。

张晴也突然扫兴起来,说:“哼,又错过了!”

我笑笑:“没关系,下一颗马上就来了!”

张晴的眼里挂着天真:“还会来吗?”

我说:“当然了,上次可不就来了嘛……”

张晴说:“可那次等太久了,我都睡着了。”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所以说这次可不能睡了!”

“好吧!谁睡谁小狗!”

“谁睡谁小狗。”

那晚,我们都做了小狗。

出租送我们到了目的地,司机拍醒沉睡中的我们。

我们就下了车,那时,雨停了。

可我们的衣服,头发,鞋子却没有干。

我的心一直是湿透的。

我们漫步在湿漉漉的街道里,路灯在对我弯眉。钢筋水泥筑起的冷漠也在朦胧中,变的温柔。

张晴笑的温柔。已无往日的直接,泼辣。

她就像个渴望依偎的小女生一般,静静走在我身边。

路很短,但时间却很长。

长到天荒地老,长到足够让两颗流星交汇。

那颗星迟早会来的。因为,它知道,在尽头的某处,有另一颗一直在等着它。

张晴第一次在等我开口。

我没有开口,我的心已经开口:“诶,你冷不冷?”

张晴虽哆嗦着,却说:“不冷。”

我看着她:“逞强。”

她淡淡一笑。

我靠近了她一些,说:“有没有好点?”

她说:“你又不是暖炉,只靠近点就不冷了?”

我说:“那要怎样?”

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抿了抿嘴唇,轻声说:“不要怎样啦……”

说完,捂着脸朝前跑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才了解,原来一向大大咧咧的张晴,竟然也是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在前方的不远处停下,回过头,突然对我说:“陈杨,你知道猜一个人最高的境界是什么吗?”

我说,我不知道。

然后,她又笑了。是那种雨中开出来的一朵花。

她说:“就是不猜。去相信那个人!相信那个人的一切。我知道,流星不会再来,但我一直等,等到繁星暗淡,花谢花开,都没关系。我只是相信你!相信,所以,流星就会来的!”

顿了半晌,她又说:“我心中的流星已经来了!”

然后,她紧闭双眼,双手合十,似用尽一生的运气,许下了一个愿望。

等到她再张开眼睛的时候,我问她:“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到底会许什么愿望?”

她说:“重要吗?”

我点头。

她笑了:“你猜。”

我也笑了:“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没猜对过你的什么,我想我的运气应该没这么背吧……”

我低下头,又说:“只这次猜对就好了……”

她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怕我会失去。”

她说:“那要不要给你点提示?”

我说:“不用。你许的愿望,应该是想和我在一起……”

“自恋……”

张晴的嘴微微上扬,身体似已忍不住欢舞起来。

但,一切都是刚刚好。

我走向她,她看着我,画面开始定格。

定格时,一颗流星悄然划过,很短暂,却足够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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