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乐章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临近高考,他是银行行长,我算官二代。
高考一塌糊涂,有过清华的计划,后来落户某211。
母亲改嫁,威逼利诱祖父祖母和我放弃所有财产。
大学没钱吃饭,每天方便面,我当时是足球队长,长跑运动员,饿得没法训练了。
穷,考过导游证后经济条件才有改观,那时候一天能赚50元。
开始周游全国,游遍中国境内所有省和自治区。
讨过饭,是真的讨饭,青海草原上走了4天,讨到藏人的一锅土豆。
生病,发烧到病危,心肌炎,当时的女朋友,现在的夫人,在她的宿舍里精心照料两个月才活过来。
打过狼,偷过鸡,倒腾过义乌袜子,开过小店。
08年奥运会借几十张身份证订购门票淘到第一桶金。
后来倒腾了几套房子。
现在稳定工作,年薪50万左右,准备辞职。
当然我说这话不是炫耀。因为,如果是运气不好的话,我早该死了。
河里游泳碰到水库放水,4个小时才从下游游回来,搜救我尸体的人谁也没想到我活着。
无辜卷入群体事件,因为长得像保安被几百人追着打。
算是毕生武艺超常发挥,我练过散打拳击柔道长跑。
被围堵在一个小屋子里的时候我就想。
我今天要是能出去,以前所有的事都不叫事,以后所有的事也不叫事。
我想回家,不能被打死,没钱能赚,没命能活么?
我媳妇怀孕着呢,我得给自己拼一把。
后来我活了,只是被拘留而已,感谢警察。
我去过六次西藏,转山,徒步朝拜。
现在每年几万医药费,这么折腾不堪重负,我今年31。
我会潜水,会开飞机,读过4所大学,正在在纠结硕士论文。
准备举家去法国,夫人想学西餐,她值得我折腾,因为她付出比我多。
很多时候遇到挫折的时候,在媳妇怀里深吸一口温暖。
感慨自己已经不再孤单。
即使有一天我再次一无所有,无所谓吧。
怎么说也是有家的人了。
有家,就啥也不怕了。
在那注定不凡的1977,文革结束复高考,全国掀起读书热,百万知青重拾笔,立志跨过独木桥,投身祖国新建设。这一年,我刚上初中,十岁出头的毛小子不懂四化建设跟我有啥关系,穿壁引光为的就是加入非农队伍,住进知青口中的大城市,吃吃那商品粮,讨个细皮嫩肉的俏媳妇。
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我爹,每回见到我在煤油灯下看书,总会数落我一番,“你高考,考啥考,初中毕业就了不得啦!一个种地的就老实本分种地,识点字就成,别整天尽想那歪门邪道。咱们老王家祖坟上啊,都没那颗念书的蒿子!”
见我无动于衷,爹那驴脾气一下就上来,背手跺脚,围着我转圈嚷:“你念罢,念罢,考上也没钱供你!”
1982年,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被首次提出,不论工农业还是国防科技业,都一派欣欣向荣。高考源源不断为现代化建设输送人才,除了我。
爹拿着铁锹,把我从放榜的地方赶回家,他追我跑,那吃草的黄牛见了直哞哞笑,“臭小子,考也没考上,浪费我那么些灯油!”
落榜后的我整天被爹催着去种地,实在拗不过,我兜里揣本书出门,播完种插完秧后,坐地头看会书谋划来年重考的事。
年节时,嫁到城里的姑姑回村看望我爹,见年轻力壮的我竟然在家里和爹种地,盘腿坐炕头上就唠叨开了。姑姑奋力拉开爹娘那封建思想的大门,我暗暗叫好,心想那城里人就是思想活,这下考试的事终于有了着落。
可谁知姑姑说半天,竟是想拉我去鞋匠那里学手艺。我那直肠子爹架不住说,被姑姑洗了脑,愣是把这事答应下来。
姑姑回城那天,爹把我五花大绑扔上老牛拉的车,一路上我一语不发。姑姑看着我拧巴的脸笑,“傻小子,你懂啥,姑看着你长大,还能坑你不成!天干饿不死手艺人,现在做鞋师傅吃香着呢,你就等着出息人吧!”
一路颠簸进了城,拐进条叫纬十一的路。顺着这条路路东的西门往里走,到东头小广场一个叫西门街的地方下了车。
这是条繁华的商业街,街道两边全是店铺,各类商品应有尽有。张家点心铺、白家百货店、王家乐器铺、葛家包子店……姑姑带我在路南中间停下,进了家字号为“梁派鞋艺”的铺子。
一进门就看到约摸七八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伙子忙碌着,八方来客正在看鞋试鞋,姑姑让其中一个去里屋请了梁师傅出来。
姑姑弓腰堆笑,忙迎上前说:“梁师傅,我把我乡下的侄儿给您带来了,看在我们老街坊住着的份上,让他跟您学学手艺,好挣口饭钱。”
这梁师傅已是花甲之年,身形消瘦,眉毛稀松而粗黑,呈倒八字型。说话时好瞪圆眼睛,薄嘴片子里吐出的话字正腔圆,带着股疏离感,让人不敢靠近。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一带的人很是尊敬他。梁师傅的师父曾给大清朝慈禧太后做过鞋,还被封了官。
后来日本人的炮火烧了中华大地,叽叽哇哇的太君看上梁师傅的手艺,叫他做鞋,梁师傅不肯,太君要剁掉他谋生的手指头,他还是不肯。闪着寒光的大刀欲要落地时,正巧八路军赶来,这才得救。梁师傅便随着八路军的队伍迁来这座小城,在这安了家。
梁师傅上下打量我一番,扔下一句:“半个月学不会——给我滚蛋!”说完便拂袖而去,回了里屋。
我自是不想在这学手艺,可不愿姑姑白赔了笑又被人家看轻,便在心里暗暗较起了劲儿,发誓让这怪脾气老头高看一眼。
梁师傅的铺子卖各种年岁人的鞋:学步孩童的虎头鞋,青壮年的白底黑面鞋,还有裹脚老人的三寸金莲鞋,主营的却是柳眉朱唇新嫁娘的婚鞋。五色的丝线穿来引去,展翅的凤凰,盛开的牡丹,呼之欲出,叫人称绝。
这老头虽不讨喜,但制鞋的功夫确实了得,难怪这带的人穿鞋只认梁师傅。按他们的话说:只有这梁师傅的鞋才舒服、喜庆,让人穿了觉着幸福。
而我学的就是制那白底黑面鞋。看似小小的一双鞋,做起来并不简单,要经历数道工序才可制成。最主要的便是剪样纳底、裁缝鞋帮、绱鞋楦鞋、修整抹边八道。那鞋底最是讲究,有32层厚,制袼切底、包边粘合、圈底纳底,最后还要槌底定型。
除了学做鞋,还要照顾梁师傅的起居。这带建筑的格局都是前边店铺、后边住家。梁师傅的房子是传统的四合院式构造,他住正北的主屋,我和其他学徒住西厢房,东厢房常年上锁,梁师傅偶尔打开门,在里边神神叨叨说些话,我们向来敬而远之,不敢打搅。
说来奇怪,仅一周时间,我就把制鞋的工序学个大概,梁师傅虽未表态夸赞,却已经让我上手跟他做些简单的活。渐渐的,我便对这一底一面,一针一线产生兴趣,空闲时研究怎么提升技艺,尤其是鞋帮的纳法。
绳子拉紧,才会结实;撑鞋时,要用锤子一点点地敲,力道切记要适中,太大撑破布面,太小形状走样。梁师傅看我认真,偶尔指点一二,别的学徒看了眼红,阴阳怪气说师父偏心我。但我们师徒除了做鞋的事,没有过半个字交流,他大抵不想,我也不愿。万一哪句话没说好,被他一通骂,着实不值。
白驹过隙,三年弹指一挥间。普通的布鞋我已然能独立完成,只是那绣花婚鞋师父不授,说我还未到火候。
1985年,国家决定在长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和厦漳泉三角地区开辟沿海经济开放区。国营企业在全国各地投资设厂,一家手工布鞋厂就设在我们这座小城里。靠着梁师傅教的手艺,在旁人羡慕的眼光中,我成功进厂,成了国企员工。
临行前,我给梁师傅磕了个响头,算是答谢他的授业之恩。梁师傅依然像以前一样严肃寡言,只是那嘴角微微抽动,似有不舍,似是无奈,良久长叹一声,拂手而去。
厂里的工作我很快上手,因为手艺好,主要负责纳鞋帮,工资颇丰,生活有了很大好转。高考的事虽未如愿,可当初的目标已然实现大半,就差讨个俏媳妇了。
我在的车间,年轻汉子为主,水灵的姑娘们大都被派去做绣花鞋,只有零星几个分布在我们车间,其中一个负责绱鞋,唤作桂花。她刚好在我制鞋工序的下一步,每天都要从我手中接过几十双鞋的半成品。
一来二去,我们便熟络起来,桂花细看竟有些面熟,询问才知她陪出嫁的姐姐去梁师傅店里做过婚鞋。
我对她们姐妹颇有些印象,素净脸略施粉黛,水葱手肤如凝脂,无北方女子之豪爽,倒有江南女子之秀气。当时我便对桂花心生爱慕,只是这露水情缘,不便表达情意。没想到几经辗转,故人再见,实在是缘分使然。
桂花得知我是梁师傅的徒弟,不禁敬佩万分。她的手艺是爷爷辈传下来的,同样了得。只是梁师傅声名远播,已然成了布鞋届的权威,难怪她亲姐姐的婚鞋都要找梁师傅来做。
我同桂花郎情妾意,亲事很快便定下。我们在这城里的亲友不多,除了双方爹娘,桂花只叫了她姐姐,我也只叫了姑姑和梁师傅。我同梁师傅虽不亲近,可毕竟师徒一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也算我在这城里的亲人了。
梁师傅见我请他喝喜酒,表现出平素里少有的喜悦。
成亲的前几日,梁师傅差人送来份礼物。拆开一看,是双婚鞋。绒缎的面,千层的底,金丝线的双囍,五彩的凤。技法精妙,远超我平生所见,不明师父为何送此厚礼,实在觉得受之有愧。倒是桂花见了欢喜得很,她颊上的绯红告诉我,穿上它的那一刻,她会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成亲当日的酒席间,梁师傅同我姑姑爹娘说起不少陈年往事。酒愈酣,话愈多,众人皆醉,都摇摇晃晃回房休息,只有梁师傅一人还在不停絮絮叨叨,一晚上说了近乎一辈子的话。我搀他回去,却不小心见他眼角落下一滴眼泪。瞬间心脏猛烈抽搐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要讲些什么。
梁师傅用力按着我的肩膀陪他坐下,在碗里倒满酒自顾自地说:“你小子太像我年轻的时候了,气盛不服输,爱捣鼓,有股聪明劲,老是让我想起十七八岁的自己。那时候我还在给师父当学徒,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民国二十二年,我看上来店里做鞋的官家小姐书瑶。书瑶有自己的脾性,家里给说的亲事统统推掉,愣是要公开招亲,不比武不比文,只要送上样信物即可。她爹宠她,由着她的性子来。
“我自知出身卑微,没有机会,可得知这样的消息,还是欣喜万分。不眠不休纳了双鞋送到她府上,想着就算娶不到她,好歹也能送她个物件。”
师父喝了碗酒继续说道:“书瑶是个真性情的女子,不爱财也不喜字画。她说钱财是身外物,字画都惺惺作态,只有我的绣花鞋有温度和感情。我与书瑶情定,她爹嫌弃我的出身,禁止我们见面。
“一天夜里,书瑶偷跑出来和我私奔,我们一直走了好远好远,到了一个从没去过的小城里,我们在那里拜堂成亲。没能给书瑶做一双像样的婚鞋,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她老是安慰我说,以后补上就好了,我在比什么都重要。”
师父看着酒里映着的月光,抹了抹眼角的泪接着说:“没过多久,书瑶爹就找到了我们,强行把她拉走,回去后才发现书瑶已经有了身孕。他爹气急败坏,但也无可奈何,最后还是成全了我们。可谁知好景不长,我的儿子才一岁就来了日本人。书瑶和我那襁褓中的婴孩,全都死于战火。”
想不到一向铁面的梁师傅,竟也有如此心酸的往事。难怪他要送桂花一双绝美的婚鞋,也许只是想弥补一下当年的亏欠。他原先在东厢房里的絮絮叨叨,该是在悼念那亡去的妻儿吧。早前我对师父的敬畏和一丝丝的厌恶,此刻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对这个六旬老人的心疼。
那夜的月光如水,我和师父对饮,直到天明。
1992年南方谈话,提出把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和市场经济结合起来,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思想进一步解放,中国的经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发展,人民的物质生活水平极大提高,皮鞋成了时髦青年男女的穿着,就连布鞋也被机器批量生产出来。
巨大的竞争冲击,加上国家逐步对国有企业进行改革的影响,我们城里的布鞋厂最终倒闭了。
我和桂花双双下岗,失去全部的经济来源。怀里的孩子嗷嗷待哺,万般无奈下,我想到或许还可以去求助梁师傅。
谁知梁师傅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机器做出来的布鞋结实耐穿又便宜,导致梁师傅的顾客已然失去大半。曾经面对国恨家仇也未曾低头的硬汉,此刻却被冰冷的机器打败,让人不免有些伤感。
没有新客再来买鞋,街坊们也只是偶尔来照顾一下生意。多张嘴就得多碗饭,我和桂花旋即决定离开,可梁师傅坚决挽留,我们最后还是决定留下,师徒齐心共渡难关。
新鞋卖不出去,我们就选择做些缝缝补补的活,不仅补鞋,也补衣服,又把大量的鞋降价处理,虽然还是比机器产的贵出一些,但是好在赚的钱还能勉强糊口。
有一天,店里关门后,师父十分神秘地叫我过去,竟是要将绣花鞋的技法传授给我,他说时候到了。一丝一线,一针一孔,小小的鞋面像一个舞台,没有观众和掌声,没有乐音和配角,师父一个人音起音落,唱了这个年代最后一曲戏。
自此之后,师父的身体越来越差,到了只能卧床休息的地步。我每日给他喂饭擦洗身体时,都要强忍泪水。这个做了一辈子鞋的工匠,惦念了一辈子妻儿的丈夫,授我技艺又看我成家立业的父亲,就快要走到他生命的尽头。师父也只是说:“没事的,人总要走到那一天。”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师父握着我给他喂饭的手,迟迟不肯松手,缓缓才说:“我做了一辈子鞋,这一针一线的功夫,太多人都可学得,但乡亲们却只认我。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很多人误以为区分一个手艺人水平的高低,是看他掌握了多少专业的技巧,其实不是。
“感情,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当做出的鞋有了感情,才能打动人,这才是评判的最高标准。所以乡亲们只认我,因为只有我肯在每双鞋里投入感情。现在的人们呐,太急于求成,只看价格不问诚意,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都被冰冷的机器取代,被人们毫不留情地丢了……”
师父浑浊的老眼流下一滴热泪,我的眼泪也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受控制。师父扭头看向我说:“你是最像我的徒弟,也是我手艺最好的徒弟,你可愿意把这份诚意一直传承下去?”
我握紧他的手,郑重地点头。师父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在一批又一批人投身下海的热潮中时,我和桂花选择坚守。日子过得很惨淡,我们经常食不果腹,却自得其乐。
但这不是长远之计,为了让师父的遗志更好地完成,我和桂花决定在原先的工艺上进行改造,把目标顾客定位成孩子和老人,为他们专门设计促进生长和足底保健的布鞋,销量出奇的好。
生活渐渐有了好转,我们的小店有了些名气。一日,一个戏子拿着一双手工绣花鞋来找我做,我突然萌生做戏曲绣花鞋的想法。
传承手艺人的这份诚意,是师父的愿望。但若能借着国家大力发展京剧这股东风,把手工布鞋这传承了三千多年的民族技艺发扬光大,该是一个手艺人毕生之幸事。
如我所料,重新定义目标市场之后,收到的订单与日俱增,我和桂花也教起徒弟。与此同时,国家逐步加大对民间艺术的保护,这份来自手艺人的诚意和流传上千年的古老艺术,终于得以传承。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辜负师父的信任。
清明时节,杏花微雨,我带着二两薄酒去看望师父,把一双新工艺制作的布鞋放在他老人家的坟前。
师父,我明白,当一个鞋匠做的鞋有了灵魂,他便不再只是一个鞋匠。
可我也只是一个鞋匠,传承文化和诚意的这条路,还有太久太久要走。
余漫紧紧握着冻僵的手向宿舍走,抵制身体发出的颤抖。身上的衣服太薄了,旧棉服里套上所有半袖长袖的衣服,也没增加多少暖意。
同宿舍女生基本都吃完饭了,笑闹着轻松交谈。轻松永远没关注过余意,她爬上自己的顶铺,打开自己的布包,里面一个玻璃瓶装着半瓶豆腐条,另一个料袋子里是一小罗煎饼,余漫把豆腐条小心摆在煎饼里吃她的午饭。余漫的早饭吃这个午饭晚饭也是这个,每天都是,每星期都是,她上高中几个月了都是。余漫从来没去过食堂,食堂今天有什么菜做了什么饭了,大锅菜多难吃了,都是从别人那听的。她知道同宿舍的同学异样的眼光悄悄打量她,交谈也巧妙的把她圈在外围,偏偏她不会奉迎取巧。这种情况日趋严重,渐渐余漫成了独行侠,孤独客。偶尔同值日的同学,抬水需要搭把手之类的没有同伴了会叫上她。
余漫是个透明人,性格不活泼不讨巧,成绩不出彩,座位在最前面的最边上,黑板上另一面的字因为角度太偏往往看不清。同宿舍八人集合了班里女生之最,学习最好的,性格最活泼的,长得最漂亮的,最慢条斯理的,最中庸的,最勤奋的,余意是最贫穷的。坐在属于她的角落里的上铺,看着交谈的忙碌的来来往往出来进去的同宿舍人,余漫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最漂亮的在说她的青梅竹马,那可真真的青梅竹马,邻居,幼儿园一块手牵手上的,同位,小学同位一起上下学,初中同班一起走,现在两个班了还是一起回家回学校,中间也有时一起吃饭,经常一起回教室回宿舍。她俩一起走时余意看见过,男孩子个子很高,有点硬朗的帅气。漂亮的女同学说着他们以前的一些事,余漫听的都呆了,原来现实里竟有这么美好的事,身边的人真有书里这么幸福的。是的幸福,余漫无法想象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幸运才能拥有的感情。有人陪着你每一天,在你父母不在身边时依然有陪伴有守护有依靠。余漫真想说这贼老天!富足得更加富足,贫穷的愈加平穷。
高中生的生活有多劳累,只有身陷其中,才能体会言语表达不出的部分。特别是余漫这类不属于头脑聪明,又想学好,只能靠勤奋顶着的更累。课程一节接着一节,九门课换着来。这节课学的内容还没背过,知识点还没把握,下节课程该记该掌握的内容又来了。
余漫每天心事重重又焦头烂额。这千辛万苦凑够的学费压在她心上,总觉得自己的成绩对不起那些钱。余漫开始怀疑自己应不应该上学,她想家了。
星期五下午放学后,余漫蹬着她的男款旧自行车回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急急往学校赶,但自行车太旧了,转起来费劲,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尽管余漫死命的蹬,等她满身大汗赶到时还是晚点了,早晨读已经上了。迟到的还有几个。虽然是星期六,但没到学校规定的休息日,对这些私自回家的学生班主任很生气。
班主任勒令回家的学生站在教室前面,面向全班同学道歉。轮到余漫,她鼓足好几次勇气都没发出声。家里白发苍苍面色憔悴的奶奶,昏暗灯光里孤寂的身影在心里盘绕。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上学了,应该想法挣点钱。可奶奶不同意,说你就是倒数第一也得把高中念完,说你要是挂念我就考上大学,有了稳定的工作我不就能跟着你享福了。余漫翻来覆去想了大半晚上,只能又回到学校。可面对着同学或冷淡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脸,对不起几个字总也说不出,为什么要和他们说对不起?就连班主任都没问问她为什么要回家。
班主任的脸更阴沉了。对余漫和另一个男学生说,你们不再是我的学生,你们想上哪个班就去哪个班。能去哪个班?如果真能如此恣意,就不会有现在这种境况。
余漫是心里千头万绪的情绪作祟导致了老师的厌恶。另一个男同学更惨,他可能天生不善言辞,还有点结巴,脸憋的通红也没吐出字来,汗都出来了也没得到班主任少许谅解,同样被打上标签,与余漫成了难兄难弟。
余漫还是坐在她的角落里上课。可是等到班主任所任教的化学课上,作业本发下来时,余漫发现她的化学作业老师没给看,原样返回。下次再交上去,还是一样。每次都这样,化学测试后试卷也不给批改,怎么交怎么回。上课提问时也把她闪在一边,周围的人都叫一遍也没她什么事。余漫彻底被无视了。
既然退不了学,奶奶又让必须把高中念完,余漫只能下决心好好学。可现在被班主任排斥了,加上同学若有若无的视线沉甸甸的压在余漫心上。两个星期过去了,余漫有点受不了,决定去和班主任道个歉。
中午放学时,余漫磨蹭着收拾课本,等看到同班那位男同学低着头走出教室时她跟了上去。下了教学楼,余漫紧走几步喊住他:张明远。张明远转过头来,余漫站到他面前:张明远,你交的作业班主任给你批阅吗?张明远眼睛看着地面慢慢摇了摇头。余漫看着这位明显更木纳了的同学心里滋味难明。:我们去找班主任吧,去给他道个歉。张明远诧异地抬头看了余漫一下又快速转开:去,去哪找班主任?办,办公室?看得出来,这位同学也苦于现在的境况想改变:去他家,他这会肯定回家了。我问过了,他住在东边教师宿舍区,第二排第二个门。张同学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俩一前一后找到地方的时候,可巧正遇上准备出门带水的班主任。班主任一看到她俩脸就沉了下来,斥责道:你俩来干什么?张明远俩手紧张地扭在一起,余漫鼓足勇气诚恳地对班主任说:老师,我俩知道错了,对不起。班主任怒气冲冲“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去和全班说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漫呆住了,脑子一片空白。之前她思前想后,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看着班主任毫不留情的背影,余漫之前心里的一丝愧疚连同紧张不安竟慢慢消失了。作为一名班主任,一名男教师,这种心胸气度余漫有点撇嘴。可是看看沉默往回走的张明远,余漫又愧久了,都是自己的馊主意,让人家也跟着又一次受了羞辱“对不起啊,都怪我。我应该先来试试再让你来的”“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听着余漫的絮絮叨叨,那位石头一样的男同学竟然瓮声瓮气的回了句没事,虽然声音有点低,可是没口吃,余漫也能感觉到其中的真意。余漫又鼓舞了,“你说我们以后咋办?”又担心“你不会受到打击不学了吧?”看他穿着打扮也不是家境很好,也是顶着生活的重担念这个书的,如果真因此打击而厌学那可造孽了。
在余漫注视里,张同学的脸又有点红。他摇了摇头“不会”余漫松了口气,“我觉得越这样我们越应该好好学,上课更认真听,作业也好好做按时交,他不给批阅也交!发下来后我们比照别的同学的作业自己批改。不会的题他不给我们讲解我们就问会的同学。”余漫把能想到的说辞都说了一遍,鼓舞彼此的士气。急急忙忙跑回宿舍喝了口水也没来得及吃饭,就随着熙熙攘攘的学生又回教室上课了。
余漫像个精神抖擞的战士在化学课上。她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目光炯炯盯着班主任,如果目光有温度,她觉的她能在班主任身上烧出无数个窟窿。两个多星期过去了,余漫没把班主任烧出个窟窿,班主任照样没给她看作业。
因为和班主任的较劲,余漫到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不再和以前一样无精打采、消极、想三想四了。
余漫有时会回头看看坐在后面的张明远,那同学看样也在全力以赴得学。
余漫好像有了同战壕的战友,心里有了是自己人的亲近感。虽然人家遥遥在后对此毫无所觉。
余漫的座位贴着墙根在里面,出来进去得绕过她的女同桌。同桌有点和余漫格格不入,从不搭理她,都是和后位上两个女生谈笑风生嘻嘻哈哈。最近同桌更过分了,余漫每次出来进去她都装作无视,坐在那纹丝不动。班里学生多,桌与桌之间空间很小,仅容纳一人坐着。她坐在那不动,余漫就没法出来进去。
刚开始,余漫以为同桌是在认真学习,没发现她想出去。她也不想打扰人家,就从课桌下面穿了出去。因为是第一位前面没人,她们的课桌又都高,钻出去也没多费劲。可余漫不知道的是你的一些善解人意,委曲求全换来的不是同等的善意和好感,而是别人更加赤裸的轻视。渐渐余漫发现了不对劲,同桌就是在那和后位俩同学说笑,明明知道她站在身边想进去也不动。
发现后余漫尽量不出入。少喝水,减少上厕所次数,下课也不出去活动,几乎坐在位子上不动。
吃完中午饭回教室前,余漫去了趟厕所。今天是余漫给宿舍打水的值日,回教室有点晚了。同桌已经侧身坐在座位上和后位吃着零食在说笑。
同桌经常拿一些零食与后位分享,把余漫晾在一边。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余漫自觉这种让人难堪不顾人感受的做法,自己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不管人贫穷还是富贵。
余漫走过去,同桌照样不理不睬,也没起身的意思。余漫第一次对人有了厌恶感,她走回课桌前面,把自己那头课桌用力一拉,课桌倾斜开和墙角分开段距离,余漫从空隙里坐回自己位子,再把课桌拉回原位。不理睬瞪眼的同桌,余漫拿出课本做自己的题。
不但要学好新课,还得尽量补上以前因为自己的不用心而落下的课程,余漫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吃饭、走路、睡着前也不闲着,脑袋里都默默记着东西。
每天的大课间是同学最喜欢的,因为时间比较长,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干些自己喜欢的事。有出去的,有进来的,有谈天说地聊八卦的,教室里乱哄哄的。余漫坐在位子上绞尽脑汁地在做一道题。化学课代表在发作业本。
这是位牛人,身兼数个光滑:学霸、班长、化学课代表,班主任的得意学生首席。
余漫思路卡在半路上就是解不开笔下这道题,她有点急躁。正在这时,忽然一样东西呼啦啦翻转着砸在她头上又掉落在课桌上。是她的化学作业本。可能飞过来的距离有点远,经过空中无数个翻转它变成了“本子花”,乱糟糟落在那。每页纸都张开着扭曲着,每页都是白白的纸黑黑的笔迹做的题,非常整洁干净。
就是太干净了!一点老师的红笔批阅痕迹都没有。绝望颓败地躺在她面前。
有几页纸翻转时撕裂了,余漫看着,心头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她上这个学有多不容易!她买这个本子有多难!她又没妨碍过谁,他们一个两个的凭什么这么对她!
余漫“呼”一下站了起来,抓起本子重重挤过她的同桌,怒气冲冲朝还在发作业的班长走去“你凭啥扔我作业?我的本子都被你扔坏了!你不想好好发给我麻烦你放在讲台上,我自己去取。”无视陆续静下来看向她的眼神,余漫又冲着班长重重“哼!”了一声才转身走了。
朱翀有点蒙。这是啥情况?他竟然被当众训斥了,还是个女生,还是个毫不起眼的女生。不就是个本子吗?就是有几张有点撕裂又有什么?用得着这样?别人的本子可能坏更厉害也没当回事,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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