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异闻录:美人冢

以下内容纯属虚构,文章出现人物生平,名称,以及发生地,均为译名。

鲁班,姓公输,名般。又称公输子、公输盘、班输、鲁般。因是鲁国人(今滕州人),“般”和“班”国语同音,古时通用,故人们常称他爲鲁班。

自古以来,建筑学、工匠学与风水术数其实都是相通的,所以,精通建筑学问的人,显然不止是掌握建造的工艺就可以。

《鲁班书》,又叫《鲁班全书》、《鲁班神书》。民间也直接称之为“上下册”,有秘传和显传两种。

就显传而言,它分为上下两册,上册以正法、治病为主,下册则为邪术、害人为主。但除了医疗用法术外,其他法术都没有写明明确的练习方法,而只有咒语和符。

这次我要说的是《鲁班书》下册里面的一门广为人知的术法,“打生桩”。

说起“打生桩”其实基本上了年纪的施工队都应该多多少少了解甚至接触过。

改革开放之前,很多地方死刑犯要拉到荒芜人烟的野外枪毙的,如果死刑犯的家属没有打点,很容易就会被拉去成为生桩,毕竟那个年代交到家属手上的没人说的出是谁的骨灰。

基建项目,特别是桥梁以及山路,以及隧道,是重灾区。

特别是桥梁。

这个案件是2015年秋天。

我和助理小安去沿海某市找我一个师兄玩,某天吃夜宵的时候师兄接到一个电话。说刑警那边遇到一个案件很有些古怪,让师兄马上过去看看。

我和助理小安也闲来无事,就跟着师兄一起过去看看热闹。

由于那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左右,没怎么堵车大概8.9分钟车程就到地方了。

因为夜深,警戒线外只围了几个路人在指指点点,师兄和外围的同事打了声招呼就把我们带了进去。

事发现场在河中央,师兄的同事就带着我们三个人上了一个冲锋艇,两分钟就到了一个桥墩下面。

船尾的派出所民警小王指着其中一根桥墩说“那就是出事的桥墩,”

顺着小王的手指望过去,一股阴风就扑面而来。

桥墩附近捆着5条冲锋舟,三个派出所同志拿着探照灯照射在出事的桥墩以及地面上。

2名法医以及3名派出所同志围着桥进行初步的勘探工作,两名派出所同志在一旁向两个夜钓人士进行现场笔录。

我的眼神很好靠着明亮的射灯我远远就看到其中一个桥墩的根部有一个缺口,一块深蓝色的布料露了出来。

走近一看,深蓝色的布料旁边还有一些略显干枯的毛发。

看到这里,我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毫无疑问就是“打生桩”了。

想到这里我离开望向四周,可惜因为当时已经接近12点,我根本看不出附近的地势以及水势。

说起“打生桩”,其实真的很常见。

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施工队主动地“打生桩”,看到这里你们一定会有疑惑,难道“打生桩”,还分主动被动?

这是当然,按正统《鲁班书》下册,“定”卷,记载,破土则风水动,以定血气定水,以怨气定风。

意思就是进行工程时,破土动工很多时候会改变当地风水特别是大型工程,进行深挖,改道,以及搬山打洞。

这个时候就需要血气以及怨气稳定(我觉得译为锁定或者平衡更佳合适)当地被改动的风水。

在动工点最深处活埋童男童女最佳,但是改革开放后通常是童女以及死刑犯或者是工头骗一些脑子不正常的流浪汉。这种是主动“打生桩”,往往损失最小,因为保障了工程途中的安全性,但是通常需要有些本事的风水先生指点才能完成。

被动“打生桩”,就是在工程期间遇到异常事件,比如工人屡屡出现意外,比如建筑无故倒塌,导致工程无法继续,这时候有经验的工头,就会知道是破了风水,需要“打生桩”,这种“打生桩”归入被动行列。

通常普通的大型工程,两个活人,两只鸡,就足够了,但是如果遇到一些特殊情况又无法避开,就需要增加xxx以及配合其他东西来平衡被改动的风水。

比如

龙柱

桥下悬剑

“这个情况我们只能暂时取走外露的毛发,做dna,我的建议是找个桥梁专家看看能不能在这个桥墩切一段出来。”

“现在时间有点晚了,明天一早我翻一下档案看看能不能找到施工单位。”

“这样也可以。”

这时候师兄悄悄把我拉到一边,靠着我的耳边低声说“是“打生桩”吗?”

我点点头“八九不离十,虽然也可能是杀人藏尸,但是可能性真的不大。明天早上再来一趟看看附近的风水。”

师兄“那行,我明天一早去接你。”

1

平安夜,天气很冷。公寓静悄悄,我却睡不着。

晚间新闻最后一条被我听到:本市有一杀人犯越狱,正在市内流窜,提供有价值线索者,赏金三万。

我不关心钱。我只关心我厨房里现在这个动静,到底是谁搞出来的。

刚刚厨房“轰隆”一声后,就安静了。我在卧室里摸了半天,只摸到一个实木衣架。战战巍巍的我把手机揣进裤兜,拿着衣架,慢慢走出了房间,来到客厅。

客厅正对厨房。窗半开着,月光如流水,倾泻在厨房金属柜台上。坐在其上的,是一位身着条纹西服三件套的男人。他翘着二郎腿,冲我微笑着。

不用想,我的尖叫穿破屋顶。不然呢?大半夜家里有个陌生人出现,冲你傻笑,你还能干嘛?我吓得不敢动,紧紧握着我的实木衣架。对方呢?还在笑。

看来只有我一个人需要冷静,我想掏手机报警来着,但男人开口了:

“兄弟,冷静一下。你现在在做梦,在梦里啊!”

当我想掐掐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男人又说话了:

“你别掐自己。我真的很谢谢你,你叫得我耳朵都炸了。”

所以我停下来了,瞪着他。

我一边发抖一边问:“你是谁?”

“这是平安夜啊,有点想象力行不行?”

“你是圣诞老人?”我一边说,一边摸兜,想把手机掏出来。圣诞老人也不能大摇大摆地私闯民宅啊!

我手机呢?怎么不在我裤兜里了?大颗冷汗从我额头滚滚落下。

对方还在演讲,宛如特朗普一般的手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当然是圣诞老人了。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出现在你们家厨房?连个烟囱都没有,我只能从抽油烟机里钻进来了。呀,可挤死了我了……”

我抽了抽鼻子,他确实闻起来像我晚上炒的蛋炒饭——糊了。

我看了看他,认定他脑子有问题。为了稳住他的情绪,让我好去找手机,我顺着他说了下去:“可你意识到我是个中国人了吧?我们不过圣诞节呀,所以——呃——你不想去个别的地儿?让我好好睡个觉?”

“这个嘛,我每次都搞错出现的节日呢……我应该春节来拜访你的。哥们,我错了,但我跟你说实话吧,今儿个我还真没打算走。”他以最诚恳的样子跟我说道。

“你知道我会叫警察来的吧,嗯?”我端起了胳膊,坚定认为他是个疯子中的疯子。

“我已经说过了,你在你的梦里。而我,是圣诞老人。”他特别严肃。

“那给点证据呗?”

“如果你坚持的话……,”他打了个响指,立马换上了圣诞老人装。厨房窗户外马上出现了一只驯鹿的脑袋。他的耳朵两边分别有一组绿色小精灵,一边唱歌,一边打包礼物。我了个苍天,他真的是圣诞老人啊!

“好吧好吧!我相信你了!”我大声喊道。

他看起来有点失望:“好吧,这么顺利呀?我都准备好让这厨房的盘子飘一飘,把你的头发拉直呢。这些事情都还没做,你怎么就信了。好吧,你既然信了,那咱们就继续吧。”

驯鹿还在窗外傻笑,小精灵还在唱歌。

“呃,音乐能关小点吗?你不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哦,对。”他说了下去,“看过《圣诞颂歌》吧?今天的我,就是狄更斯书里的‘过去之灵’、‘现在之灵’、‘未来之灵’三灵一体!今天晚上呢,我的任务,就是带你领略一些你的人生片段。主要是你和一些女性相处的一些片段……”

“等等等等会儿,怎么就跟女的有关系了?”我摆了摆手,“我都还没恋爱过,我没怎么过这世界上的女性啊。”

“你是不是暗恋过很多女孩子?”圣诞老人抱起了胳膊,颇为不悦地看着我。

我承认了。我是暗恋过很多女孩子,可是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明天晚上我才准备跟我同事进行人生第一次表白。可这世界上那么多问题,再说了,还有那么多花花公子活着。我这算什么需要圣诞老人处理的问题呀?

我这么问了,圣诞老人回答得很快。

“是。因为我就碰上你了。我琢磨着,救一个是一个。”他一本正经。

“我是不是还该感谢你啊?”我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

“你就这样闭眼悄悄感谢我吧。与此同时,我来准备我们这次圣诞颂歌的第一个片段!闭眼!等你说完感谢词我们就能去了!”

所以我第一次,在我的人生中,闭上双眼感谢圣诞老人。

我的眼睛闭上了,我还能听见他在唠叨:“两情相悦,完美!暗恋,噩梦,大家都喝孟婆汤!”

“让我们来看看第一位选手吧!”圣诞老人像激情饱满的选秀节目主持人一样,高声欢呼。我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嘛!很有意思的!”他翻了个白眼,无视我的表情。

2

大概过了三分钟之后,我们两个人还站在我家的厨房里。

“我们就不能出发吗?”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等等啊。”圣诞老人打开了冰箱,“我有点饿,今天来得太着急了,连最后的晚餐都没赶上。”

我清了清嗓子,圣诞老人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好吧好吧,出发出发。”

他打了个响指,我的眼前立马一黑。等我再能看到一切的时候,我已经和他肩并肩漂浮在半空中,阳光投射在我的背上,非常暖和。

半空中——我朝脚底下看了一眼,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圣诞老人扭过头来看了看我:“不是跟你说过别叫了吗?”

“这感觉无依无靠的。你习惯了,我可不行!”

“啪!”圣诞老人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响指,凭空在我脚下变了一朵白云。

“这就好多了。”我满意地跺了跺脚,一脚踩穿了云朵,吓得我一屁股坐倒了,云朵围绕在我的屁股周围,好似芭蕾舞裙,可我没有任何跳舞的打算。

我终于仔细看了看下方。明媚的阳光洒在绿树夹着的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缓慢移动着。周围是清代的建筑——等等,这不是那个著名景区吗?

我回头想看圣诞老人在哪儿,发现他已经飘到了卖烤肠的小摊旁,拿起竹签和铁夹,自己给自己串了一个烤肠,一个劲儿地在吹。

我奋力划着双臂,像划船一样荡到了圣诞老人旁。

他一脸尴尬地回过头来,一边吹着烤肠,一边说:“啊……言归正传,你还记得这儿吗?”

“这儿?来过啊。”我挥了挥手,似乎把屁股周围的云朵挥散了一点。

“不是——你朝桥上看看,那不是上高中时候的你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石拱桥。

石拱桥上都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狮子。湖畔栽了柳树,深深绿色垂如丝。金色的太阳耀眼得很,烤得天空如白炽,高中时的我站在桥上,旁边站着一个女孩子,两个人正说着些什么,我的脸红彤彤的。

当然,我记得这个短发的女孩子——没办法,谁让我暗恋人家呢?

“这不就很普通的女生吗?”圣诞老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想不通你怎么暗恋她三年。”

“觉得她名字很好听,就这样啊。”我无奈地摊了摊手。很温柔的名字,很温柔的说话语气——她的温柔让我记挂了三年。那是我高中唯一一次鼓起勇气约她出去。这么多年过去,她笑起来两颊浅浅的酒窝还在,牙齿仍然那么整齐漂亮,一点没有失去那抹风采,让我看得失神。

圣诞老人捅了捅我的腰眼,指了指湖畔柳树下的小亭子:“她妈妈可看着你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这才看见,原来她妈妈一直举着望远镜,坐在亭子的廊边,仔细地观察着自己女儿的一举一动呢。我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打电话过去问作业,她妈妈总说她不在了。

“还好我没做什么傻事,表白都没敢。”我向圣诞老人感慨道。

圣诞老人嘟囔了什么,我没听清,转头一看,他已经吃完烤肠了。

“现在,注意看她妈妈身后,”圣诞老人把竹签扔在了地上,“哎呀,这是假的,你别管环保了——快看!”

我把头扭了过去,只见她妈妈由于太关注我们的一举一动,身后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的都不知道。我忍不住喊出了声,想要提醒她,但无济于事,小偷迅如闪电,将她妈妈的钱包纳入囊中。而十六岁的我,十六岁的她,还有她的妈妈,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从来没跟你说过,她妈妈因为这件事把钱包弄丢了吧。”圣诞老人站在呆呆的我旁边,问道。

“没有。”我回答道,“说了不就等于告诉我她妈妈跟踪我们了吗?”

“后来你跟她也没有其他故事了,对吧?”

“没有。”

“你看,你们后来什么都没有,你还害人家妈妈把钱包丢了。”

“等等,”我坐在半空中,把身子侧过去向圣诞老人抗议道,“这怎么能怪我?小偷偷钱包你怎么不怪罪,又不是我唆使小偷去把钱包偷了的。直接责任人上帝不惩罚,怎么这种糊涂账也能算到我头上?”

“拜托,不要以为我们没有测算过责任的比例。我们问了一个你们地球上最近死了的人,排除了二千一百零五万八千四百二十一种可能性。”圣诞老人一脸严肃地质问我,“说白了,只要你没来找她,她妈妈就绝对不会丢钱包的。你要乐意,我可以把这所有可能放给你看一遍。”

我还能说什么呢?蝉鸣声轰炸着我的耳朵,湖畔习习凉风吹动着我悬在半空的屁股——如果我的屁股能悬空,那上帝估算的二千一百零五万八千四百二十一种可能性也一定是真的——这件事,自然而然是我的责任了。

3

圣诞老人又打了个响指,我们就回到了我的厨房里。

我现在知道了,待会他要放的片段肯定是我跟我同事之间的。虽说把感情牵扯到工作中去不太好,但我是个普通人,对朝夕相处的同事有好感太自然而然了。

有了心理准备,我就想出发了。圣诞老人又到我冰箱里找东西吃了,我看不下去,越过他的脑袋,拎了袋面包塞给他。

他颇为感激,又吩咐我闭上眼睛。这回他没拖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悬在半空中,落在我大学上方了。秋天金黄的银杏叶落满了教学楼外的这条大道,中午下课铃声刚刚响起,一群抱着书的学生准备走向食堂,我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我自己。

“不对啊,‘过去之灵’完了不应该就是‘现在之灵’了吗?”我扭过头去。

圣诞老人被面包噎着了,打了好几个嗝才平缓过来:“这个嘛——你现在除了上班就是上班,没什么可说的。这个——上大学离你现在也不远嘛!你先看,你先看。”

我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走到银杏大道的尽头,在熟悉的地方停住了脚,朝身后的人流不停张望。

我知道我在等谁,我在等一个有黑色长发的女孩子。她喜欢在秋天穿长长的驼色风衣,围红色的毛线围巾,还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每次下课以后,我都会冲到外面,等她出现,一起走到食堂。这堂课每周两次,就这么一点时间,我都非常珍惜。

这一切截止到那一天,因为那天她被车撞倒了,双腿骨折,直接被送去医院了,后来半个学期都是坐着轮椅,被人推来推去的。

记忆也播放到了这个片段。我看见银杏叶飘飘洒洒,落在她身上,心里还是像当年一样不好受,眼泪也落了下来。

等我回头一看,这些银杏叶全是从圣诞老人那落下来的!他吃漏的面包屑抖抖索索全穿过他脚下的云层,变成了金黄色的银杏叶,落在了女孩子的身上。

我怒目而视。他耸了耸肩:“怎么了?气氛很好呀。”

他逆时针地挥动着胳膊,我们身边的一切按时间发展顺序逆向而行。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做了“放大”的手势,我们一下子回到了女孩子和她朋友刚下课的时候,而我们正好在其上方。

拍了一下巴掌,他就又播放起了这个片段,安心吃起了面包。

原来女孩子看到了我,她知道我在等她。

抱着书的她看到了我,皱了皱眉头,鼻子都皱缩起来了。不用说,我一下子明白了她有多么讨厌我:“你看看,又是这个人,每次都站在大马路边上等我。好烦哦,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上次佩佩不在,他还想坐在咱们桌吃饭。我跟你都不熟好不好?怎么每次都有脸来见我的?”

她的朋友也应和她,一个两个三个地说起了刻薄话。

我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等她和朋友走到交叉口的时候,她的朋友等着她,看她准备换条路走,还是正大光明地面对我。她似乎在犹豫,一只脚迈向了另一条路,却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她直奔交叉口而去。就这么犹豫的一瞬间,车就没减速开了过来,她也应声再次倒下了。

我是在掉眼泪,却不太敢肯定我此时是什么感受了。

我又无话可说了。等圣诞老人吃完面包,把所有银杏叶都散尽之后,我们安静地回到了我的厨房。

4

我擦掉了眼泪。圣诞老人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座城市有两千余万人口,每天外卖单数最多可以达到千万级别,而这个社区累计五万余户,也就是说,再见到她的概率,比万分之一还要渺茫。

阿强还算是个信仰命运的人,而这一次,命运好像终于也对自己温柔了一回。他看着接单页面那个心心念念十几天的地址,忍不住咧开嘴角,苹果肌抵在头盔上。

和上次一样,她点了同一家店的同一种,招牌番茄牛腩饭。

他发动车子,引擎声听起来也像是一曲欢歌,阳光混合着耳边的风亲吻着他的脸颊,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阿强觉得,这座城市对自己充满温柔。

“小姐你好,这是你的外卖,祝你用餐愉快。”阿强已经不记得,这句话自己说过多少次,但是唯独这次,他觉得心跳得很快,仿佛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一样,浑身的血液疾速奔流,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谢谢,辛苦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就连眼角那颗小小的痣都显得明媚耀眼。

人生真是奇妙啊,我看着你的时候,不过几秒,却好像在脑海里衍生出了十几年相互缠绕的剧情。

阿强不自觉地伸手在汗水滴落的额角抹了一把。

“嗯?”姑娘神情有些疑惑,停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回屋,再次回来的时候,递给他一瓶冰镇的汽水,笑得有些腼腆,“天气太热啦,辛苦了。”

阿强接过汽水,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开始大脑一片空白。

“还有什么事吗?”姑娘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啊?”阿强赶忙用力摇了摇头,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汽水,说:“没事没事,谢谢你。”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一眼,说:“那您能不能让一下,我要关门了。”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阿强好像听到心里某处也跟着“砰”得一声,握着那瓶冰镇过的汽水,心里五味杂陈。

她,并不记得自己。

下楼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没了精神,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多留一会儿,他坐在楼门前的一棵大树下,拧开那瓶汽水,小口小口地让味蕾上绽开甜丝丝的味道。

就当作是来自她的味道。

“汽水总有喝完的时候,单相思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呢?”忽然有一个声音出现在耳边。

唔?

阿强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披风,额前的刘海就像一座微型雕塑一样的男人站在自己的眼前,脸上尽是高高在上的怜悯和不屑。

在这座城市两年,阿强已经能够准确地从人们脸上的表情中识别这种情绪。

他猛地站起身,还不忘小心翼翼拧上那瓶汽水,理不直气不壮地质问:“你……你是谁?”

“我?”男人勾了勾嘴角,优雅地掀起披风的一角,露出胸牌,指了指。

阿强轻轻读出声:“第九号当铺首席店长?”

男人昂着下巴点了点头,“你知道第八号当铺么?”

“喔……”阿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现在业务越来越忙,我们第九号当铺,就是隶属于第八号当铺旗下业务最好的分公司,我们秉承客户至上的服务理念,开创了新式……”

“第八号当铺是干啥的?”

男人说到一半,听到这个问题,差点噎住,翻了两个白眼,“你不知道刚才哦个屁!”

“系统已为您接到新的订单,请及时到店!”阿强兜里的手机传来甜美的女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说:“那个……店长先生,我要去工作了,那个……认识你很高兴……”说着就要走。

“你难道就不想跟刚才那个姑娘创造一段浪漫的故事么?我可以帮你。”男人冲着已经走出去几步的阿强的背影说道。

“啊?”阿强回过头,表情里满是疑惑。

店长用白色的帕子擦了擦额角,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似的,补充道:“就是搞对象。”

阿强果然转身回到他眼前,眼里瞬间燃起的光芒亮晶晶的,比三伏天的阳光还要灼热,他用力点点头,试探性地问:“您……怎么帮我呢?我……我是说,我只是个外卖员,她那么好……”

还没等他说完,男人就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摇头道:“nonono,这些都不是问题,但是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们是当铺,所以需要你用东西来交换。”

阿强眼中的光骤然熄灭了一半,他低下头,嘟囔了一句:“我没啥值钱的东西。”忽然,他开始在身上各处摸索,掏出一把零钱,“店长先生,我……就只有这么多钱了,要是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再去凑。”

男人看着他手里那些皱巴巴的人民币,有些嫌弃地往后缩了缩脑袋,他将阿强捧上前来的手推了回去,拍着他的肩膀启发道:“谈钱多俗,小兄弟,我要的,是你觉得最珍贵的东西,你想想……你觉得自己最珍贵,或者说是你最大的长处是什么?”

“我……”阿强垂眸想了想,忽然顿悟了似的,说:“方向感!我方向感很强的,所以才能对这座城市每条大街小巷都熟悉。”

“OK,你把你的方向感给我,我就可以帮你变成高富帅,获得和她相处的机会,你愿意么?”店长眼中闪烁着欣喜。

阿强犹豫了几秒,很快,他便做出了决定,反正自己已经熟悉了这座城市的每条街道,方向感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要也无妨,于是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成交!闭上眼睛,我说睁开的时候才能够睁开。”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显得有些不真实。

就像是短暂地睡着了一样,当阿强听到店长的声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仍然站在原地,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记住,午夜一点一到,一切就会回到现实,绝对不能提起你的真实身份!”

“你在哪儿!”阿强冲着上空喊了一句,却没有回应,他低下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清爽的装束。他伸手摸了摸兜,想先拒绝刚刚的那个订单,却掏出一个塞得鼓囊囊的钱包,还有一串车钥匙。

阿强试探着按了一下,停在一旁的奥迪叫了一声,后备箱紧接着打开了,塞满了红玫瑰的后备箱。

就像电视剧里土大款追求女人一样,万事俱备,好像还欠那么点什么。

他就这样傻傻地站在车旁等着,没想过她根本不会下来这种可能性,就这样从日头高悬等到了日薄西山,好在她终于出现了。

她依旧穿着中午开门时米白色的睡裙,淡蓝色的凉拖,头发随意散在肩头,手里拿着一袋垃圾。

“美女!你等……等一下……”阿强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姑娘停下了脚步,一脸警惕地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阿强忽然觉得周围空气开始变得稀薄,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开口:“你好,美女……”

“对不起,我不需要。”姑娘扔下这句话,转身又要走,阿强站在原地傻了眼。

怎么说都是自己舍弃了那么引以为傲的方向感换来的,阿强赶忙上前去拦住她的去路,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我不是……”

姑娘神情间有些不耐烦,“不好意思,我真的什么都不买,你看我像是会接受推销的么?”说到这里,她笑了笑,有几分苦涩意味。

“我不是推销的!”阿强攥紧拳头,朝着她走到楼门前的背影喊了一句:“我喜欢你!”看着她再次转过身,他吞了一下口水。

“我……我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请你跟我吃一顿饭吧。”

说着,他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后备箱里的玫瑰花。

女孩也许会拒绝整整一后备箱的红玫瑰,却不太会拒绝一段执着的有些傻气的告白。

这一晚,阿强知道了,她叫柠檬,喜欢橘子汽水,她曾经是个插画师,刚刚没了工作,借住在朋友家。

阿强在十二点之前准时把柠檬送回家,然后和她告别,看得出来,她似乎对自己也有些好感。

但是阿强无法确定,她产生好感的,是那个住在隔壁楼,事业有成的精英男,还是这个在一点钟准时被打回原形的外卖员。

也许是前者吧,他想。

那一晚他回到住的地方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因为天很黑,路灯大多熄灭了,住的地方又偏,失去方向感的阿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可是当他脑海里浮现柠檬的笑脸的时候,他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他又忍不住出现在柠檬楼下,因为昨天她说,今天早上有一个面试,九点要出门。

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柠檬撩了一下头发,还是熟悉的果香,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注视着自己的那个人。

她不记得自己了。

阿强瞬间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不过和上次面对她的时候那种窒息感并不同。

柠檬走了以后的不久,他又出现了,熟悉的黑色披风,熟悉的嘴角上扬三十度的笑。

“约会还开心么?”

“她不认识我了?”阿强急不可耐地问。

男人不紧不慢地点点头,说:“当然,一切回归现实,那些不真实所造成的记忆,只有你一个人拥有。”

失望之余,阿强又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也好,总好过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觉得自己是个骗子。

“怎么样?我给你个机会,用昨夜美好欢乐的回忆换回一部分方向感,没有方向感的日子,不好过吧?”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店长凑近了些。

阿强毫不犹豫地用力摇摇头,说:“我会适应的。”

“好!”男人脸上的笑容散发着一丝神秘的意味。

在他转身的时候,阿强又叫住了他,“店长!我……我还想再换一天和她相处的时间,昨天只有一个晚上……太短了。”

男人转过身,理了理身上的披风,一脸倨傲地问:“你还有什么东西能拿来跟我交换的?”

阿强低头犹豫了片刻,咬了咬嘴唇,说:“速度!我是我们小组速度最快的外卖员,他们都特别羡慕我。”

男人摩挲着下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说:“OK!成交!”

他开着车追上柠檬的脚步,摇下车窗,笑着说:“我送你去面试吧,今天刚好很闲。”

虽然人生才过了二十五个年头,但是阿强觉得,这一定是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没有之一。

面试过后,阿强开车带她走过这条城市的大街小巷,当风从车窗吹进来,将她的发丝吹起在他身旁飞舞,甜丝丝的果香萦绕在鼻尖的时候,阿强忽然顿悟,原来这就是爱情,这就是爱情的感觉啊。

今天的时候过的好像更快了,比他一遍又一遍上下各种高楼的一天天还要快,尽管不舍,他还是在十二点之前把柠檬送回了家,然后站在她的楼下,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尽管外卖员这个职业看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失去方向感和速度的阿强,很快就接到越来越多的投诉,然后顺理成章地失去了这份工作。

被经理扫地出门的那个下午,他又来到了柠檬楼下,坐在花坛上朝着那个窗户望了许久,咬了咬牙,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

“店长!店长!店长!”阿强站起身,冲着天空大喊,但是周围还是静悄悄的。阿强用力踢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又喊了几声,但等待他的依然只有石头击中私家车传来的报警声。

阿强的眼眶有些发红,不过也谈不上后悔。

“这么鬼吼鬼叫的,就不怕小区保安把你拖出去么?”男人打了个呵欠,优雅的神情间有些疲倦,“抱歉,最近业务繁忙,你还有什么要典当的么?”

阿强扯着他的胳膊,说:“我愿意,我愿意用第一天美好的回忆再换一次机会!”

男人懒洋洋地甩开他的手,说:“这样岂不是你永远都有的跟我换?而且显得我把你当成生产机器一样,不人道,不人道。”

“拜托了,你不是说你只收对我最重要的东西么?对我来说,这就是了。”阿强急的脸微微涨红。

男人斜眼瞥了他一眼,说:“市场经济,自由买卖,我不愿意买,你也不能逼我不是,没事儿我先走了,还有其他客户呢……”男人说着要转身。

“我用爱情跟你换!”阿强笃定的口吻让男人转过身,一脸惊异。

“你要用爱情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换一天的相处时间?”

阿强手里攥着T恤的衣角,揉得皱巴巴的,点点头,说:“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过了明天你再拿走,而且我要她保留这段记忆,我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我希望她……起码能记住我们一起度过的三天。”

“先提货再付款,这个……我们没这个规定啊……”男人有些为难。

阿强扯着他的衣袖,低声啜嘘道:“拜托你了。”

“好吧,你想清楚了?如果把爱情典当,你就一辈子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而且情感这个品类一旦典当是不退不换的。”男人叹了口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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