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风断雨之一 | 我未乘风归
文、承影
越锦订婚前,我杀了他的父亲。
无关乎爱恨恩怨,这是一场早已注定的宿命!
越锦远嫁前,我杀了他的兄长。
无关乎爱恨恩怨,这是一场迟来的鲜血淋漓的真相!
序
我在海上有些日子了,风轻飘飘地打着转儿,向着东边逐去。
我抬头看着来时的方向,想起还在远方的那个姑娘。
她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一)
有个姑娘曾经问过我:“什么是江湖?”
我记得自己将我的刀横在桌上,笑着对她说:“这就是江湖!”
她默了声看着我,眼中那点意思却很明显,她想跟随我行走江湖。
“江湖不是儿戏,小姑娘,你连一把武器都没有,如何说要去闯江湖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回去吧。”我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淡漠:“你以为江湖很自由,其实它才是让人身不由己的源头。”
姑娘看了看我一言不发,后退了一步,鹅黄色的裙摆像花儿轻轻摇摆,然后转身离开了酒肆。
阳光微暖,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很久之后,我仍能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夕阳将光辉晕染在她身上,分外好看,好看得让我一向热衷漂泊的心跳动出不同于过往的频率。
那一年,我在四处流浪的路上。
我年少成名,名头还算响亮,当然更为响亮的是我那把擎风刀。
擎风断雨,当世两大名器。
不过身为擎风刀的主人,我一直都没见过断雨剑。
听很多江湖人说,擎风断雨之间必有一战,为了天下第一的位置,更为了刀剑两派谁更胜一筹的答案。
我向来喜好自由不受拘束,也不喜欢加入任何门派,但因为这把刀还是逃不了派系之间的牵扯。
凡涉及到派系的问题都会让人身不由己,我想起了前人的话,不禁深以为然。
有时候我也会庆幸我没有遇见断雨剑和它的主人,否则这本就腥风血雨的江湖又要因为无聊的噱头多一笔毫无意义的杀戮。尽管我也曾私下寻找过那个与我宿命为敌的人是什么个模样,是男还是女?是好还是坏?
但有些事终究逃避不了,就像写书人笔下的曲折殊途,最终都走向同一个方向,宿命总是让我们由生向死。
我拥有擎风刀的消息在江湖上很快就人尽皆知,当我正对着远去的夕阳喝干了壶中最后一滴酒的时候,一群刀派的老前辈们找到了我。
我从不揣度世间的善恶,也愿相信一切善良都存在于灵魂。
师父在世的时候常对我说:“仁慈无法存活于刀光剑影中,你便永远待在山庄,哪都不要去,免得哪一天赌输了性命。”但我捡到了一把刀,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崖之下。它有一个让我有资格去赌的名字,擎风。所以我偷跑出了牢笼,凭借着在山庄是所学的武功,在师父口中吃人的江湖里游刃有余,却慢慢也无比失望。
我所向往的,我所歆羡的,我所怀揣信念辙往的江湖,从未让我赢过一次。
赌人性的善恶本是很危险的事,九死一生也不过是一种形容,真正的凶险却在于信念的崩碎、希望的溃散。
不过,好在这一次我赌赢了。
他们没有夺走我的刀,尽管我的刀法不如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倒真像话本里那些隐世的高人。而随着高人而来的,还有比我个头都高的刀谱心法。
我看着书,哑然失笑,然后便开始了当年夫子强迫背书时的那种生活。
枯燥烦忧却让人怀念。
可不久之后,前辈们因为各种事情相继离开,只给我留下了几沓书卷。
而在我谨遵教诲,背心法背到忘我的时候,剑派还在满世界地寻断雨剑和它的主人。
(二)
依旧是那个穿着明黄色衣裳的姑娘,我们相遇在风雨中的路亭里,她捧着破旧的长盒走到我面前。
听着雨声,我指了指盒子:“这是什么?”
姑娘一言不发地打开盒子,一柄锐气的剑。看那样子吹毛断发不在话下,这本该是一把渴饮英雄血的好剑,但我在上面察觉不到杀气。
我问:“这是谁的?”
“我的。”她认真地说。
“你?你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更像个剑侍,真正的剑客从不会把剑装在盒子里。”我怀疑地看着她,末了取笑道:“你是担心它会生锈吗?”
姑娘听了,摇摇头。她应该是觉得我说的话有理,便取出剑将它握在了手中。
这听话的样子让我一阵失笑,让我有些好奇地问出了我的问题:“你是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的?”
姑娘抬起头,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是你们在找我。”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拔出了手中的剑,抿了抿唇:“断雨。”
我愕然。
那一年,我仍在四处流浪,只是意外地得知手上的心法不用再背了。因为断雨剑的主人是个——姑娘。
断雨剑的主人是个不懂江湖、不懂功夫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她偏想要学些工夫去闯江湖。一开始我以她没有武器为由拒绝了她,然后她找到了断雨剑。
我想当初若是我说她筋骨不行,她现在会不会已经找人洗髓了?
小姑娘一身梨黄衣衫明晃晃的,抱着剑和我同行,轻声问:“你能教我剑法吗?”
我笑着告诉她:“我是学刀的。”
她思考了片刻,看着我认真地说:“那我也学。”
我看着她目光澄净通透,倒映出当年我年少无知的模样来。于是,不由点了点头,开始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用刀法练剑。
虽然我不明白,她那么急促地想要学会那么多东西准备做什么。
不过我没时间多想了,在我们同行的第十五日,剑派的人来夺剑了。
姑娘远没有我幸运,他们不能容许天下第一名剑落在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姑娘身上,尤其是她还跟在擎风刀主人的身边。
江湖的恩怨向来牵牵扯扯,想要置身事外几乎不可能。他们总会把你看作是某个派系或某个伙的,不管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别有用心,尽管我明确地表达了不是。
我一个学刀的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卷入了剑派的内战里边儿去了。
所以我一直说,最是命运逃脱不得。
(三)
姑娘握紧了断雨剑,明亮的衣衫被鲜血染红,未施粉黛的脸上有种吓人的惨白。
她问我:“什么是江湖?”
我笑着看她:“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不是问过了吗?”
姑娘摇了摇头:“那时候我还没有断雨,以为你说的江湖是武器。可是现在我得到了断雨,却还是不懂什么是江湖。”
她瑟瑟发抖,手上还沾染着第一次杀人留下的鲜血。
我掩去了笑容,平静地说:“江湖,是梦与梦的破灭。”
不曾体会过的人满心歆羡,泥足深陷的人妄图逃脱。
这就是江湖。
那一年,我和姑娘在逃亡的路上逐渐成长为我们不想成为的模样。我看见姑娘再也不像以前一样,迷茫的眼神中带着纯澈的笑意。
我想起了关于断雨剑的传说,久远而残酷的传说。
手握这柄剑的人必将无情于天下。
姑娘开始日夜不停地练剑,大开大合的刀法被她自己改成了剑法,秀气却凌厉,内敛却暗藏锋芒。
我不知道怎么惊叹这种武学天赋,但我知道,姑娘再也不是那个姑娘了。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以及怎样去做。
闲下来的时候,我终于开口问她:“你到底为了什么学这些?”
她看了看我,目光沉寂:“我在找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她停顿片刻继续说:“荆棘花。”
我愣了愣。
荆棘花,那是当年魔教的圣物,已经消失很久了。如今魔教重组在即,却苦于圣物消失,而得不到教众响应。
我没有问姑娘找它的理由,她的身影在竹林中翻飞,像一只漂亮的蝴蝶。
我眨了眨眼,恍惚间低笑出声。
我想起来,断雨剑的最后一位主人是魔教的右护法。
(四)
姑娘来和我道别,我点点头笑着说:“自己小心,我等你回来。”
姑娘看了看我,欲言又止,一身素白的衣裳淡然得我不忍再看。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有多可笑,她哪儿需要小心呢?她的天赋与生俱来地与断雨剑契合,如今功夫怕是与我不相上下了。
姑娘背过身去,出乎意料地问我:“多久?”
我抱着刀走到她眼前,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三年,我等你三年。你若没回来,我就去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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