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何不归
故人何不归/高兴
广陵城中的雁悦楼,武林最有名的勾栏。
楼中美人如云,国色天香。就连跑堂的小生都俊秀飘逸。引得无数江湖豪杰、达官贵人流连忘返,醉生梦死。
江湖有言:美酒佳人雁悦楼,哪管世间王或寇。
夜幕初垂,满堂醉客争笑语,嘈囋琵琶青幕中。雁悦楼已座无虚席,满室风流旖旎。
温玉在怀,蘼音绕梁,世人不见丝毫凡尘忧苦。
堂中高台之上,黑衣女子随声乐持剑舞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台下观客看得如痴如醉。然而女子却不看众人,甚至连一丝笑意都不曾有,只顾手中剑,忆旧人。
曲终,舞毕。女子收剑于身后,台下掌声如潮,久久不息,她淡然抬眼,扫视四周后,落寞垂眸。
仅管这些年她的剑舞越跳越好。可那个在她心上,却离她千丈的男子,她再也见不到了。
“我对准的是你的眼睛。”
此语一出,全场寂静,众人屏气慑息,纷纷看向堂中央。只见那男子手挽长弓,翎箭在弦。微卷的长发束在身后,额前绑着黑色额带,身后背着羽筒,身形魁梧。
他看着台上女子桀骜不羁地大笑,刚刚台下观舞,老鸨与他说这姑娘概不接客,让他另寻其他姑娘。
他心内冷笑,这小小的青楼怎可让他退而求其次?他偏要她。
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持弓的人,那闪着冷冷银光的箭头,并未让她有半分动容。
一旁观者小声与同伴惋惜道:“这男子只怕是初来的,台上女子三年前出现在雁悦楼,每晚见她不是独自饮酒就是同位白衣男子饮酒,酒意浓时,便来台前持剑舞一曲。这等姿色自然少不了英雄豪客要千金换春宵,可惜都被她当场了结性命。”说完那人还摇头晃脑好一会。
男子拉满弦,挑衅地高抬下巴再次示威。
女子嘴角轻勾,脸颊露出两个浅浅梨涡。
男子正心生得意,女子忽而纤手一转,向前一掷,快如闪电,几乎无人看清她如何动作。
持弓男子已轰隆倒地,当场毙命。
众人看去,男子双目圆睁,两颗眼珠插有一根细长银针,正涓涓冒着黑血,死状极惨。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再无人敢上前半步。
待众人回过神来,台上已无女子倩影。。
高楼上,来人一袭白衣,风姿卓越。嘴角一抹笑意温文尔雅,似三月春风拂面。
“阿疾,这个人可是有来头的。”
女子慵懒地半躺在窗台上,黑色长裙在风中飘舞。她举起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渍顺着下巴湿了衣衫。而后回头轻轻一笑,露出两个小巧的梨涡。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男子眼角眉梢的温柔欲滴下水来。
这世间,唯有她,能让他这颗心悸动,唯有她,能让她感受到温暖。
江湖上定不会有人相信,眼前笑意浅浅的姑娘和温润如玉的公子,会是罗生殿的一级刺客。
罗生殿,“天下性命,皆有可取之价”。是江湖最为神秘莫测的杀手组织。女子在门中代号为“阎”名为阿疾,男子代号为“绝”名为宋青川。
“那又如何,他是自己找死。”阿疾不以为意,继续喝着酒。
雁悦楼便是罗生殿门下的产业。即使是名震江湖的牧家,又有何惧。
“近来还是小心些。”宋青川将手中两个还未开封的酒坛放在案上,走到她身边,
“想死的人,何故总来麻烦我。”阿疾蹙着细眉,不悦道。她素来怕麻烦,杀人也极其讲究效率,毒药、暗器,偷袭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快速取人性命,手段是否残忍她从不在乎。
三年前,血洗江湖,大小门派都倾覆于她之手。黑云压城城欲摧,武林血雨腥风,人人自危。这般雷厉风行、阴狠毒辣的手段让江湖人都称她为“女阎罗”。
夜风呼啸,宋青川立在窗前白衣翻飞,似是欲乘风归去的谪仙。
“这是专门为你寻来的上好杏花酒,你尝尝。”
阿疾素手支在膝盖上捧着脸,轻轻摇头。“所有的酒都不如他。”悠悠叹了一口长气,又道:“今日我要多想他一会儿,就不那么早醉过去了。”
宋青川看向窗外,凉风习习,广袤的夜空中,除了一轮月亮之外,再无其他。那圆月挂在枝头,散发着皎白的柔光。他突然明白阿疾今日为何如此低落,可三年了,她还没忘吗?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宋青川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胸口似压有千金重物。
“江南有桩热闹,你不妨去凑凑,散散心。”如果你看到她都走出来了,你是否也能放过自己。宋青川在心里这般问道。
“哦?”阿疾自顾盯着那盘明月,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昔时人已没,今日酒犹寒。
“江菀青三日后大婚。”
拿酒的手一抖,溢出不少。阿疾看向宋青川,脸上的神情让人分不清是悲伤还是欢喜,良久她才笑出声。“我倒很想看看,她嫁了个何等公子。”
随手一挥,门外的人已经气绝,宋青川收回手,看着那人喷薄在门上的鲜血,嫌弃道:“真脏。”
宋青川一向爱好干净,从来只穿白衣,杀人亦是。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
阿疾也看看向门外,不悦道:”真麻烦。“
纤手一转几根银针向楼顶飞去,银针自瓦片缝隙中穿过,不一会,传来几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明日我便动身去江南,这里交给你了。”
“我送你吧。”
“千里独行,不必相送。”阿疾饮尽坛中酒,将空坛子抛给宋青川。
“那回来后,我们一起去西北沙漠,你不是想看长烟落日吗?”
话音刚毕,阿疾人已飞身窗外,几个起落不见踪迹。
宋青川立在窗前久久未动,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收敛了笑意,他将那两坛上好的杏花酒抱在怀中,同刚刚阿疾一般坐在窗台看着明月,大口喝着酒。
谁共我?醉明月。
江南富贾人家千金江菀青,才貌双绝,芳名远播,一舞剑器动四方。林长晏死后,那女子便沉剑入湖,称此生再不跳了。
阿疾尤为好奇,林长晏口中对他情深意重的青梅竹马会嫁一个什么样的男子。
当年林长晏带着她跳上江府房顶偷看佳人舞剑,舞姿曼妙,出尘脱俗。林长晏得意洋洋说江菀青本是跳舞跳得好,皆因他从小教她练剑,她才琢磨出剑舞,名扬天下。
彼时阿疾唾弃道:“怪不得招式平平,毫无剑道之凛然。”林长晏闻言不服气,当下她便强拉着林长晏跳下房顶,夺了江菀青手中的剑,重新舞动一番,剑气惊鸿,别是一番滋味。
后来林长晏出事,江菀青再也不跳舞了,她吃惊之余也生出佩服之意。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如心间宛肉。
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阿疾背着剑,走过一座座桥,穿过一条条巷子,黛瓦白墙,微风细雨。突然空中飘来一阵熟悉的杏花香,她荼蘼地靠着墙,再也走不动了。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夜色如水,江府张灯结彩,门庭若市,鼓乐齐鸣。阿疾坐在正对着大堂的屋檐上,一袭黑衣隐入夜色,她在等新郎新娘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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