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黄昏
自从那年不幸落水之后,我便爱上了游泳,在十岁的夏天,我坐在石桥上钓鱼,不知是酷暑难耐,还是心智被不知名的水灵所迷惑,我竟一头扎进离石桥五米间距的水里。
当时,我大惊失色,手脚并用挣扎着,想让头部浮出水面,可越挣扎,方向感越迷失。水从我的七窍凶猛的涌入,口腔一股生铁味,身体本能的呼吸,却只是咕咚咕咚吞下几大口冰凉的河水。都说人的潜能只有在命悬一线的特殊时机才会被激发出来,就在我逐渐沉入河底,身上力气消散之时,我大脑里蹦出一句清晰纯白的字体:慢慢游。
在我成长过程中,多多少少看见过关于游泳教学的图片、文字、或者场景。也许这些记忆深处的碎片在我即将沉到河底的时候交织在一起,总结出了最关键的一点,慢慢的游。
我奇迹的游出了水面,我双手双脚像青蛙一样摆动着,身长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入空气。原本毫无价值随处可见的大众消费品,如今却成为我的无价之宝,人只有在经历过窒息的情景下才能感到空气是那样的可爱与珍贵。
游泳的习惯一直保持了十年,如今我已二十岁,十年里的每一天晚上,我都会就最近的游泳馆里一口气游上四五个来回,有时在乡下,傍晚饭后只穿一条大裤衩去河里扑腾一会儿。在一个月前,我搬到了市中心,因为我天生喜欢热闹,尽管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与自己毫无关联,但我仍感到一种在大年初一的清晨下水饺的热闹即将降临之感。
我租住的公寓附近,有一家蛮有规模的健身馆,这栋灰白色的建筑物分为两层,一楼是泳池,二楼是健身房。我在搬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了,并且在一楼办了一张游泳卡。前台的女侍一边帮我填申请表,一边喋喋不休的向我推荐店里的优惠活动。
“先生,你一定得办张年卡啊,这样不仅能在一楼泳游,还能在二楼健身,只办理季卡的话,去健身房是有次数限制的,今天正好赶上我们店里搞活动,原价3888的年卡现在只需要1888!”
女侍眼里期待的目光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沉沉的压住我。我天性不善于拒绝别人,这给我的人生道路增加了各种各样的本可避免的烦恼,我有意想要锻炼拒绝别人的能力,所以我咬咬牙,摇了摇头,“先办季卡吧。”
但我仍觉得不妥,要是如此拒绝的话,对方可能会怀恨在心,这样我每次来都要经受刺一般目光的洗礼,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我续费,办张年卡。”
实际上,我真该办张年卡的,但是由于我居住不定的习惯,所以仅开通了价值988的季卡。
泳池有两个篮球场大,水面上用彩色球形浮标分成八个泳道,浅的地方有1.5米,深的地方有两米,孩子们经常在浅水区戏水玩闹。
这里的人只有在周六和周日时最热闹,其它时间只有寥寥可数的人在泳道里用尽各种花样游泳。每天下班,我便带着泳衣泳镜来到这里,痛痛快快的游上几个来回。
途中如果遇到人,我便深吸一口气潜入水底,贴着蓝色瓷砖手脚并用游过头上的人,然后露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吸气,感觉像是大自然中自由自在的鱼儿一样。
有时我会憋气沉入水底,眼前是一片静谧的淡蓝色,水面上的人们用手扒着水,小孩子套着泳圈乱扑腾的腿。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是快乐切平静的,外面世界的喧嚣倏忽不见,剩下的只是一片属于我的寂静,在外面我所扮演的种种角色都离我而去,我只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本身,我是谁,我想要什么。
我不喜欢在人多的泳池里潜水,水底如同北京早高峰的车道。我不得不放弃站满人的浅水区而只在深水区活动。
泳镜起雾了,我浮出水面把住台面,将泳镜摘下用拇指擦净,然后重新戴上,这时候旁边激起巨大的水花,溅了我一脸。朝那看去,波光粼粼的水下有一道白色影子快速的向前游去。
我揩了把脸。虽说公共泳池随便用任何方式运动,但是不顾及旁人的感受,用这样浮夸的姿势入水,使我心生不快。我将双臂展开放在台面上,等着那个无礼的人折回,我要看看这人是何种模样。
估计那人无法从浅水区的一双双腿之间穿过,所以游到一半就返回了,我很快就看到了她的真面目。
她的脸挂着水珠,五官小巧玲珑,眉目之间仿佛藏着清风山林。她看到我在看她,只露出头游到我旁边,“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被她的主动惊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直直的盯着她略带红润的脸庞,“啊……没,没东西。”
我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假装看远处戏水的人们,来缓解我略微失礼的尴尬。
本想着她能尽快游走,这样我的心跳才能回到正常频率,没想到她竟对我说,“比一比?”
我扭头满脸疑惑的看着她,她一脸认真,我只好点点头,“好啊。”
“任何姿势都可以噢,我不擅长自游泳。”她单手把泳帽上的灰色泳镜戴上,说。
“你说开始。”我也将泳镜带好。
“开始!”
我双脚用力的从池壁蹬开,双手聚合到头顶,扭动身体在水中滑行了一会,然后用标准的蛙泳姿势朝前方游去。
期间我撇了一眼旁边的泳道,并没有看到她,我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游到我前面去了,然而整条泳道上都没有她的身影,我只好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看到她贴着池底仿佛一道白色幽灵快速向前游动,我不禁愕然,好大的肺活量。
如此一来,胜负已经分晓,我浮出水面慢慢往回游去。
“这就放弃了?”她在我旁边露出头,以讥讽的口气说道。
“胜负已分,再比下去没了意义。”
她抿了抿嘴,然后双手把住台面将上半身撑出水面。她的小谷堆一般大小的胸脯被胶皮泳衣紧紧包裹着,洁白光滑的背暴露在空气中,上面布满细细的水痕。
“及时止损?”
我愣了愣,没想到这个经济学中的名词竟从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口中说出。
“学过经济学?”我问。
她摇摇头,“刚上高三,平时读点别的书籍,看过费曼的经济学原理。”
“原来如此。”我不免有些失望,她的年纪顶多17岁,我以前接触过高中女孩,但我永远搞不清楚她们那可爱的小脑瓜里想得是什么,尽管我也年轻,但多出几年的经历让我无法与更年轻的思想产生共鸣。“好好学习啊。”
她仿佛一眼看穿我的想法,“别拿我当小孩子!”
我无奈的笑笑,随后又跟她一起游了几个来回。黄昏时,我们一齐出了游泳馆大门,她把电动车骑到我的跟前,说:“走,我送你!”
我把手从口袋中拿出,捏着车钥匙,“路上小心。”
回到家后,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躺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小口啜着,不一会儿,手机振动了,是一条好友请求。我打开微信,一个女号加了我,头像正是下午在泳池遇到的女孩。
她发来消息抱怨我为什么不先加我,明明互相交换联系方式了啊。我找了个做饭忙的借口搪塞过去,不成想她不依不饶的缠着我聊天。
她叫张娴,上个月才过完十七岁生日,她说她喜欢我的身材,看起来跟走秀的男模特一样。她的夸赞并不是客气,我的的确确有着189的身高,四肢比例协调,以前常有女同学说我的身材很好,我那时还没有往心里去,现在看来,身材好确实成了我在同龄人竞争中的一点点优势。我不禁有些得意。
然而她接着说,就是脸长的不行。
一来二去,东聊西扯,我和她成了无话不聊的密友,她在周日会约我出去。一个晴朗的日子,我和她在凉亭里坐着,她吃着从旁边超市买的两元一个的甜筒,对我说:“老哥,你觉得我怎样?”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错啊,人美心善。”
她冷哼一声,“敷衍,陈词滥调!”
“五官端正,如同仙子下凡,脑袋灵活,堪比诸葛亮。”
她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笑了。清风拂过她的脸颊,几缕发丝随风轻轻飘动。这副美丽纯洁的景象令我恍然如梦。我别回头,假装看河面风景。
“其实我不是自大妄为,只是感觉与我身边的同龄人格格不入,我怀疑是我哪里不足,所以才问问你对我的感受。”说道后面,她的声音变小了,带着淡淡的悲伤。
我转过头看着她,“你很好啊,你怎么会这样想自己呢,你与他们格格不入是因为你们的三观不同,理想不同,或许你比他们更成熟,别太在乎别人的眼光了,做你自己。”我惊奇这段话竟如此流利的从我口中说出,或许是在我记忆深处潜伏已久,是对我不堪的童年的一种抗议吧。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日子过得很快,又是一年过去了,我过了二十一岁的生日,她在两个月之后要参加学校举行的成人礼。
我问她想考哪所大学,她回答说随便哪个就好,反正大学是个时间黑洞,一不留神,四年时光悄然逝去。
我对她说,“这样可不行啊,大学时光要好好把握呢,那是人生中最后无忧无虑的四年了呢,同时也是与别人公平竞争的几年,等到了社会,拼爹拼人脉有你好受的。”
她无所谓的摇摇头,“你说大学好,还不是因为你想弥补没上大学的遗憾。况且,我靠的是颜值。”
“青春可不能永驻。”
“我心里有数啦。”
在她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她给我发来消息,准确的来说,是告白。她说她喜欢我的性格,在我好像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子,她还说,两个孤独的人适合一起度过余生。
伦理上来说,她已然十八岁,是一个成年人了,她可能就是等到这一天才跟我摊牌的,因为在此之前我明确的表示过不会去动未成年的心思。或许是我自作多情,总之,我无法拒绝,因为我已经爱上了她,从一开始见到她起,我就已然深陷其中。
我穿上外套驾车驶往她的学校,我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她一定焦急难耐吧,我想给她一个惊喜,面对面的告诉她,我也喜欢你。
高中校区比我想象的要严格,门卫不让进,我只好从带尖刺的栅栏翻进去,几欲扎紧我两腿之间,幸好腿长优势。就在最后一只脚刚跨进去的时候,一束正义审判的强光直晃晃照着我的眼。
门卫看我鬼鬼祟祟绕到一边,就跟踪我,果不其然抓了个正着。固执的门卫将我扭送进了派出所,我交代了事情的原委,但仍被断定非法入侵的罪行,不过念及初犯,只让我在冰冷窄小的审讯室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回到家后,她给我发了约186条消息,最后一句是就当我上面的话没说,还是做好朋友吧,下次见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想立刻回复她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我内心深处一股我深痛恶绝的怯懦感如泥潭般紧紧裹住了我,让我止步不前。
她考上了外省的一所大学,分别那一天,我偷偷跟在她家车后,等她父母挥手告别后,我叫住了她。
“送你最后一程。”我站在她面前,说。
她用那双清澈明朗的眼睛看着我,缓缓垂下眼帘,酒窝在脸颊出现,“谢谢啦,有时间要来找我玩哟。”
我深知这句话的意义,我们可能永远见不到了。
我静静的看着她拎着粉色行李箱进了检票口,随后她回头朝我挥挥手,我报以同样回应,她上了火车,消失了身影。
一路上我心境平和的回到了家,就在我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的时候,孤独与懊悔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我不堪重负,眼泪决堤般顺着脸颊留下我后悔不已。
如果当初再勇敢一点,或许结局就不一样了吧,她会在本地上大学,我们会成为一对甜蜜幸福的情侣。
十年过去了,我们再也没联系过,我不会告诉她我那天晚上为了找她而被关了一夜,就像我从不会开口拒绝别人一样。我理所当然的结了婚,跟一个不爱的人,其实我觉得无所谓了,人世间所谓的爱情也不就是如此吗。
往事不能回忆,一旦想起,事事伤心。
1
一九六五年春天,我随区支黄大队来到黄河滩筑坝防洪。我和佟馆长住一间宿舍,这间宿舍也是我们的办公室。
佟馆长是区文化馆的馆长,他来工地做政宣工作,兼做工地记者。我是公社的统计员兼副队长。
我们的日常是什么呢?佟馆长背着个照相机——那相机可金贵,有一个黑色的专用小皮包装着,小皮包有个长长的背带,斜挎肩上,远看像电影上的盒子炮。我背着各类统计表,小刘护士则背着卫生箱,我们三人形影不离,整天就在工地上逛悠。
佟馆长时不时地拿出相机“啪啪”地按几张,有时也回过头来和我比划着——说真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满工地的红旗,我们三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骄傲和兴奋。
工地上干活的都是些待业青年,他们从坝里取土,用筐背,用篓抬,用土牛子(独轮车)和地排车推拉到坝顶。摊平,用拖拉机压实,然后再垫,再压实,就这样一层层地重复。
活很累,又枯燥,大家竟然干得很热闹,红旗招展,人欢马嘶。
边坡是斜面,拖拉机无法压实,那就只能用硪夯实。打夯的都是本地的农民,他们经常干这活儿——谁家要起屋了一定先打地基,而打地基最重要的工序便是夯硪——他们创作了很多打夯的号子,喊着号子打夯,既能保证行动一致用力均匀,又能活跃气氛让人觉不到累。
你听,东边喊的是《小寡妇上坟》,西边喊的是《野猪林》,而离我们最近的一伙子人喊的是《光棍哭妻》——
不见哪,新坟哟,心里那个还好受哟
一见哪,新坟呀,就想起了妞她娘
呀呼咳呼咳
呀呼咳
有妻的烧香,为的那个求儿女哟
光棍儿烧香,为的那个找对象
呀呼咳呼咳
呀呼咳
号子很讲究,有分有合,有低音有高音,尤其那似乎没有什么具体意思的“呀呼咳呼咳”,领号子的喊完后,大家齐呼一句“呀呼咳”更是洪亮整齐,简直响遏行云了。
佟馆长一听这号子便被吸走了魂,他支棱着耳朵,唯恐错过一句。他迅速地取出纸和笔,蹲在地上,一一记下那词,并用简谱记下了这铿锵有力的韵律。
“记这干啥?”
这打夯的号子有啥可记的,随处都是。我笑他少见多怪。
“这东西可真好,太有用了你知道不,用处大着呢!”
佟馆长像得了宝似的咧嘴笑。他说他是个演员,这号子说不定哪天排戏就有大用场。
“作为演员,你就得有双好眼睛,有双好耳朵,还得有个好鼻子……没人发现的才是好东西……”
说起演戏,佟馆长如数家珍。
“当年为了学哭,清明节我带着干粮背着水壶在公墓一蹲就是多半天。”
“学会了吗?”我问。
佟馆长二话没说,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摸着腿拉着长腔哭了起来。
我和小刘都没想到他会这样,两个人相视一笑,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佟馆长。
佟馆长身子向前俯着,手捋着小腿,娘儿们搓麻线似的,嘴里念念有词,眼里竟然真有泪花子悬悬着……
“这人真有意思。”我想。
“当个演员可不易,你得会模仿不同人的表情,这种种表情得符合人的身份和处境,这首先就要求你肚子里得有各种不同的表情。没有怎么办?学啊,观察啊,自个儿琢磨啊。
我就多次到火车站去观察——火车站人多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表情当然也就格外丰富,光那出了站口东瞧西望的,就可能属于不同的人,比如有的是寻找接站的心上人的,有的是刚出站迷糊找不到方向的,还有的是没出过门第一次来大城市见到什么都新鲜的……
我和小刘听得直点头,心想真是干什么都有说道。
我有一个疑惑,一直想问又觉得问不出口。今天看佟馆长心情不错,便脱口问了出来。
“佟馆长,我看过电影《宋景诗》,你在里面演了宋景诗手下的小头人,话剧《野火春风斗古城》你扮演的是男一号杨晓东,还有不少电影、话剧什么的你都有不错的表演,怎么就好好的演员不做,来这小地方当起了文化馆长?”
这话显然戳到了佟馆长的痛处。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但最后还是回答了我。
“有时候,长处可能恰恰就是一个人的短处,尤其对年轻人来说,如果没有贵人指点帮扶,一不留心就可能犯了迷糊。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非常不好意思,觉得不应该问他这样的问题。
“我这人肠子直,性子拗,肚子里又不会藏事儿,什么心思都容易挂了脸上。我和同事们关系都很好,可我就是瞧不上当时领导那熊样儿,狗戴帽子充什么人哩……然后……”
佟馆长自嘲地笑了笑,很是洒脱地结了尾:“然后就成了馆长。哈哈……”
2
转眼就到了小满时节,大片的麦田丰收在望。
这天晚上,房东大哥来到我们办公室。
“明天晚上不要在食堂吃饭了,我请你们吃刀鱼包子。”
“啥是刀鱼?市里怎么没有卖的?”我问。
“刀鱼是黄河的特产,每年这个时候,从海里来黄河下籽孵化,然后又返回大海。这几天来黄河网刀鱼卖刀鱼的挺多,明天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我和佟馆长、小刘护士来到黄河边,看到两个人站在岸上拉着渔网,河里一条小船顺水划动撒网,大约划了百多米,渔网完全展开后,又有两人上岸,拉着渔网的另一头,两边人同时用力往岸上收网,看他们收网的样子很吃力,他们身子先是前趋,然后绷紧嘴鼓足一口劲,胳膊和整个身子都往后扯动,渔网在他们的拉拽下缓慢地往回收,水面上渐渐热闹起来,浑浊的水花打得近岸像沸腾了锅一样……
好家伙!这一网足足三四百斤,几乎全是刀鱼!
一个人从船上拿来一杆秤,开始张罗着卖鱼。
“三毛啦,一律三毛!”
他们得意地吆喝着,远远近近的人围了过来。
佟馆长买了几斤刀鱼,又从代销点买了一瓶白酒,我从黑摊点作贼似的买了点花生米,准备去房东家吃刀鱼包子。
日落收工,来到房东家。
“来就是,咋还花钱买鱼?你看包子都快包完了,我还从坑里网了点小虾当酒肴。”房东接过东西,以责备地语气笑着客气。
炸小河虾、炖鱼丸子、花生米、小葱拌豆腐。
在那个年代,即使过年也不一定能吃上如此鲜美的下酒菜。
酒足饭饱,伴着满天星光回宿舍。不知怎的,佟馆长情绪不高。我问他:“今天你一直不大说话,闷闷不乐的,谁惹你了?”
“小左!这家伙嘴臭,简直胡说八道,他给别人嚼舌根说我作风有问题。”
那年代不比今天,作风问题最容易搞臭一个人,有的没的,糊你身上就是臭狗屎,难怪他生气。
3
小左我知道,区指挥部的团支部书记。他会嚼佟馆长什么舌根子?
我很好奇,可我忍着没问。
果真,回到宿舍,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放开了内心的戒备,他的话语就像大渠里的水,一旦提起了闸门就汩汩滔滔倾泻而出,想堵都堵不住了。
“前几天小刘哭涕涕地找到我,她说小左埋汰人哩!”
小刘是个很上进的姑娘,模样算不上俊俏,可也活泼开朗让人欢喜,尤其在这指挥部,像小刘这样的年轻姑娘不算多,当然到哪里也就格外招人眼睛。
“小刘交给小左入团申请书。我是小刘的入团介绍人,小左在和小刘谈话时,一直在问小刘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们是否发生过‘那事儿’,小刘还是个姑娘,你说小左这东西气人不气人?”
我不明白小左为什么如此热心小刘和佟馆长之间有没‘那事儿’,也就摇头说了一句:“是比较气人,你不去找他理论?”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是典型的扒豁子撺掇事么,唉,我这臭嘴!
“我是真想找他理论啊,揍他小子的心都有。可我不能啊,你想要真那样,小刘的风言风语不就传得更快了么,妈的,没事也能编出事儿来,何况我还揍了人!”
也是!我暗自赞叹佟馆长想得周全。
“我生气小左乱嚼舌根,不光埋汰人家小刘,还埋汰俺哩!别说人家小刘从来没那心,就是俺也从来不会有那瞎心思。我在剧团的时候,有姑娘给我写情书,我从来连看都不看,转手就交给我老婆……”
啊——!真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忠于老婆的事儿,我怀疑这佟馆长没说真话。
“当然啦,我这辈子必须这样做!嗐,很多事你不知道,没有俺老婆,我的小命早变成了朝鲜战场上的小土堆……”
“她救过你命?”
“可不呗。”
“咋回事,说说?”
“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啦。”佟馆长顿了顿,似乎在琢磨从哪里开始他的故事。
“我出生在东北长白山下的一个小山村里,十六岁那年,我和同村一位志同道合的姑娘——嗯,不说她名字了吧,让她知道了也不好——一同报名参加了革命。不久,我们一同分到了部队文工团,后来又一同奔赴朝鲜战场去慰问志愿军。”
“哦,你们是恋人?”我插了一句。
“我不知道是不是恋人,拉过手,还亲过一回嘴,没事的时候总是两个人粘在一块儿,可谁也没说那个字……”
我心里嘟囔了一句,嘴都亲了,还非得等那个字,你他妈如果进了人家被窝也没说那个字,完事之后也不是恋人?
“一个村长大的,青梅竹马啊,一同参军又一同赴朝鲜,哪有那么巧的缘分,肯定是恋人。”
佟馆长没理会我的结论,继续说他的故事。
“一次慰问演出的时候,美军的轰炸机突然来袭,一颗颗的炸弹落了下来,村子里火光一片,哭声一片。就在这时,一颗炸弹落在我附近,在我旁边有一位首长,我当时什么也没想,本能的把自己盖在首长身上。
一声爆响后,我什么也不知道了。几天后,我醒来了,旁人告诉我说首长安然无恙,而我却还徘徊在阎王殿门口……
我被炸了下半身,血流不止,小便不通,情况十分危急。
当时战地医院条件简陋,缺医少药,就边护理人员也身兼多职,很多人觉得我很难活过来。
给我护理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护士,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不顾身份,给我疏通尿路,我的小便终于排出来了,我死里逃生,保住了生命。”
我听呆了,眼里几乎要漾出泪花来,为那年轻女护士的伟大和纯粹——战场上的人都很纯粹,但她毕竟是个年轻的姑娘,还没结婚的姑娘啊!
“醒来后的某一天,我在一个简易的病床上躺着。这时,我那同村的姑娘看我来了。我远远地听出了她的脚步,就把头歪向一侧,闭上了眼睛。
她一身素装,手里拿一把紫色的野花,脸上满是悲戚的表情——我眯着的眼睛偷偷地看着她,看着这位迟迟未曾露面的‘恋人’想干什么。
她把花儿放在我身上,揪着我的被角给我盖了盖,站在床前抽泣了几声,再也没说任何一句话,转身而去。
到现在我也闹不清楚,当时的她是以为我死了呢,还是知道我的蛋子儿被打掉了整个人也没什么用了呢——我真想问问她,问个清楚,真的。
“你们后来没再见过面?”
“见过,可那已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我摇头,心生几分感慨,为佟馆长,也为那同村的姑娘。
后来身体渐有好转,我也就从朝鲜战场上被护送回国继续疗养。出院后,我被调到南京芭蕾舞学院学习舞蹈。
在学院里,我到哪里几乎都是大家的焦点,男男女女都以仰慕的目光望着我,他们和我说话时的口气里似乎都带着某种激动和欣喜,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姑娘,她们的目光里丝毫不掩饰火辣辣的东西——我先是疑惑,继而光荣又骄傲,因为战场上奋不顾身的行为,我被宣传为英雄,而最可爱的人中的英雄,当然会吸引众多的目光和尊敬。
“洛小姐,你是怎么看待你未婚夫、金融业才子季布里在袋鼠国招嫖被捕并遭到起诉一事?”
从撕心裂肺的疼痛黑暗中再次看到光明,再再次感受到镁光灯不歇气的冲着自己双眼闪,再再再次听到这个刺耳的女声,洛樱子心中狂奔了许久的羊驼团队终于是无法再继续理性的控制下去,挂在精致妆容脸上的假笑也终于是不打算继续装下去。
“你说那个没有合约精神的大种马吗,那是时候让袋鼠代表月亮消灭他了!”洛樱子想说这话已经好多次了,可是前几次自己的胆子不知怎么的就是格外的矜持,装模作样的维护着根本就没有必要维护的狗屎事实。
反正自己二十四小时之后,若是找不到杀死自己的凶手是谁,就只能继续的死、继续的重复现在,所以在生死面前要这面子有何用呢,索性一次性撕裂这虚伪的面子!
洛樱子心里想通透了,动作上就毫无约束起来,看着迅速朝自己围过来的八卦记者,弯腰伸手褪下夹脚的水晶高跟鞋,看准了镁光灯聚集中心位,咬牙蓄足力,狠狠的扔了过去……一片惊呼声中,洛樱子就因滋事闹事,一路无阻碍的被警察带出了慈善晚宴。
洛樱子至今也不懂自己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多死了几次之后稍稍理出了一些头绪:自己会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被杀,死后时间又会回到一天前的慈善晚宴。
再次从慈善晚宴活过来的洛樱子,二十四小时之后又会再再次被杀,至今洛樱子已经经历窒息、割颈、枪杀等一系列没有重样的十三种死法了,每一次的死亡都是真实而痛苦的,洛樱子想要抗拒但无从抗拒,就算逃到警局里蹲着也无法终止自己被杀的轮回……
没有什么神魔从旁提点,第十三次活过来的洛樱子,也终于是被杀出了经验:靠外界的庇护或者是逃避,自己始终无法逃离这个死亡轮回,想要彻底扭转这个死亡怪圈,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在这二十四小时内找到杀害自己的凶手,先发制人搞定凶手,这样才能够活下来,也才有希望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身为一个不红不紫没什么存在感的小明星,洛樱子出道至今的记忆点有且只有‘金融业才子季布里’未婚妻这一点,为此洛樱子不管季布里在外面有多少的桃色新闻,也不管季布里有多少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只要自己还是季布里名义上的未婚妻,那么一切的龌蹉洛樱子都可以视而不见,毕竟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感情,结婚不过是一纸合同利益结合,对方是否不忠对洛樱子没有任何的影响,洛樱子想要的只是两人协议所能够带来的利益。
从警局出来,洛樱子没有回城郊的别墅而且去了市里安防最严密的531宾馆开了一个豪华间。
施淮南带着小锅米线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洛樱子已经在便签上将自己的死亡经历大致罗列了出来,重点总结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去排查的目标嫌疑人。
“怎么突然就打人了,有没有受伤,去医院看过了吗?”施淮南在家看到实时娱乐快讯的时候,惊得立即给洛樱子打电话,这才得知洛樱子这次把自己作进警察局。
“施淮南,我喜欢你。”洛樱子铅华洗净一张脸格外的秀丽,身着路边小店刚买的简单自然的居家服,说话的口吻也像面容着装一样的舒服,只是内容有些劲爆,震得施淮南站在原地不会说话了。
“前几次其实也想过和你说的,但终觉得生活还会那样龌蹉的进行下去,所以什么也不想要改变。”洛樱子说着自顾自的点点头,好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但是我这次想明白,所以才会让你来……嗯,施淮南,我喜欢你。”洛樱子的话里逻辑跳跃很大,也只有自己听得明白,不过施淮南也没打算听明白什么,一句‘我喜欢你’已经让施淮南放弃理性分析了。
“樱子,我……”施淮南感动的想要上前来拥抱洛樱子,但是却被洛樱子伸手臂距挡住了。
“淮南,你先考虑考虑,后天……不,明天这个时候在这里,你给我一个答案好吗?”洛樱子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如果明天没有死,那么这个点应该是可以进行下去的。
“我现在就可以……”
“现在不可以。”洛樱子任性的打断施淮南的话,“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小锅米线再不吃就要冷了。”洛樱子说着笑笑的给施淮南递过去一杯早已经凉好的温水:“看这一路给你急的,先喝杯水缓缓。”
看着喝下适量安眠药昏睡过去的施淮南,洛樱子这才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自己反反复复死去活来的轮回里,每次都有一个意外的惊喜——施淮南!
死亡是恐怖的,一次又一次清醒的倒数死亡来临更是惊悚,刚开始意识到重复死亡的时候,洛樱子甚至自暴自弃的想过何必去挣扎,重生醒来就去自杀岂不是显得更有自足选择权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施淮南开始频繁出现在施淮南重生的二十四小时里,施淮南的温柔和包容,给了绝望的洛樱子几分一定要活过二十四小时的勇气。
不知道是不是洛樱子心里开始放不下施淮南的缘故,渐渐的洛樱子发现自己每一次重生之后,和施淮南相处时间就会比上一个二十四小时更多,最近洛樱子的三次死亡居然带着施淮南陪葬了……以前看过那些三生三世都要在一起的爱情,觉得很美很浪漫,但是洛樱子亲历两人被杀三次而后重生,却只能说除了恐怖还是恐怖。
这一次洛樱子是带着必须要活过二十四小时的决心回来的,所以洛樱子在睁眼的那一刻就开始搞破坏:破坏慈善晚宴的红毯环节,滋事打伤娱记,进警察局,住宾馆以及现在药晕施淮南,洛樱子决定要坚强的活过二十四小时,并且要带着施淮南一起离开这个死循环。
洛樱子乔装打扮一番后,直奔季布里在市中心顶楼的居所,既然自己给大众的记忆点是托了季布里的福,那么洛樱子心想自己的祸说不定也是托季布里带来的。
按理说季布里身边的莺莺燕燕那么多,女人争风吃醋永远是最佳爆点,可洛樱子上几次排查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任何的矛盾点,于是这次想要更为细致的从季布里的私人居所开始调查。
这处私人居所,洛樱子也只来过一次,一切看起来都是陌生的,不过现在可不是熟悉这些的时候,洛樱子瞟了一眼上下两层的架构,然后迅速的投入到线索搜寻中。
可搜索了一圈,得到的唯一结论就是季布里这处私人居所一尘不染非常的整洁,难道是自己猜想错了?洛樱子犹疑着打算离开,毕竟二十四小时很宝贵,既然在这里找不出任何的线索,那要抓紧剩下的时间了。
急匆匆的下楼不想却是踩空了台阶摔了一跤,这一跤人倒是摔的不严重,可施淮南送给自己的幸运手链却摔掉了一个满月饰件,洛樱子不顾身上微痛赶忙起身跟上去拾起满月饰件,可是一眨眼的功夫,满月饰件却活生生的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洛樱子疑惑的看着眼前这堵白墙,满月饰件居然从这堵墙这消失了,这……洛樱子绕着这堵墙看了一圈,接着目光停留在一旁有点突兀的高几上,按着自己内心的怀疑,上前去转动高几之上的花瓶,眼前的白墙居然悄无声息的自动转开了。
墙的对面好像是个镜面世界一般,一切的布置和季布里这边是一致的,至少现在能够看到的范围都是一样的布置,大概是这样的相似性给了洛樱子一种错误的安心感,不作多想就踏入了墙后面的世界。
没走几步,洛樱子突然就觉得身后一凉,立马转身只见让自己产生寒意的是一面嵌入式的等墙高立柜,立柜分割成方方正正的小格子,每个格子上都放着不同的物件……
带着血迹的绳子,闪着血光的匕首,标识着骷髅头的药瓶……一件件物件看起来是陌生的,但洛樱子的目光每落到其中之一,脑中就会回闪起自己死亡的一次经历,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数过去,上层满满当当十二件,中层一样十二件,下层也是一样的!
“呀,居然被发现了!”
就这洛樱子被这些凶器吓得脸色尽失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若不是这话中别有深意,洛樱子还真是觉得这女声这么好听,人也一定会很好的。
“你是谁?”洛樱子转身,警惕的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后的年轻女子:秀丽的面容,高挑的身材,一套办公室白领的西装裙套装也被穿的格外好看,只是来者不善,在洛樱子问话的当下,自己就被女子利落的一扫腿给踢翻在地。
“洛大明星,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这次不用我去找你,你就主动送上门来了,我应该是说你聪明还是说你笨呢?”年轻的女子上下打量着吃痛的洛樱子,目光不善。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你有必要知道吗,反正你又要死了,何必知道呢?我跟着季总经历了公司筹建到壮大,该投入的青春投入了,该浪费的感情也浪费了,莺莺燕燕也见了不少,但是她们都很守规矩,拿了好处就滚。”女子说着又是白了洛樱子一眼,“你未免也太贪心了,居然还想结婚,呵呵,就这一点,你不死谁死?”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季布里不过是协议……”
“别跟我提协议,那份协议还是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出来的,你知道吗,我在敲那份协议的时候,唯一想到的就是如何如何杀死你!”女子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汝之蜜糖,吾之砒霜’,这次试试砒霜好不好?”
“你疯了!”洛樱子敏锐的察觉到眼前的女子根本无法正常的沟通,于是四下里张望看有什么可以帮助自己脱身的,施淮南还在酒店等自己,这次好不容易找到凶手了,自己可不能死。
“等我杀够你,泄足愤,季总就会彻底的属于我了,我只要在季总面前不是疯的就行,你一个死人的想法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女子说着一步步的逼近,脸上狰狞的表情渐渐的在洛樱子面前扩大,洛樱子手心里全部都是汗,浑身也紧张的开始变凉,但还是保持警觉的看着装砒霜的瓶子。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没有人回来救你的,你现在乖乖的吃下砒霜,明天我们继续玩!”
“要吃也是你吃!”洛樱子突然扬起头猛然撞向靠近自己的女子,可是女子却好像一早就有警觉一般,闪过身子避开了洛樱子,而洛樱子因为用力过猛则摔了出去。
“啧啧啧,都十多次了,你还是这样的没用,所以这次让你知道我的身份,下次会不会变得有趣些呢?”女子说着一把揪起洛樱子的长发,然后就要将砒霜往洛樱子的口中喂,洛樱子心中一片凄凉,咬紧牙关努力的偏过头。
“警察同志,就在这里!”
就在洛樱子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施淮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还不等洛樱子抬头确认,骑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很快就消失了,接着自己就被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樱子,对不起我来晚了,幸运手链的信号中断了一会,不过还好还是找到你了!”
“淮南,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也喜欢你,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新的一天,甜蜜的新恋人温存过后,洛樱子回公司解约,而施淮南则留在家中处理邮件。
笑盈盈的看着洛樱子离开之后,施淮南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隐蔽电话。
“施先生,凶手已经被找出并且送往了执法机关,这也就意味着本次服务结束,希望还有再为您服务的机会。”
“慢着,我还有个问题,确定洛樱子不会记得任何事件吗?”
“施先生放心,梦境计划的技术非常成熟,无数的成功的案例会为您提供最佳佐证,再说了您不正是因为信任我们,才会做出这个正确的选择吗?”
“的确是这样的。”
“那就先恭喜施先生终于收获一名全心全意的爱人。”
“谢谢,再见。”
“再见!”
再说洛樱子这边,刚到地库就见一辆毫不起眼的面包车停在自己的豪车边上,洛樱子看了心中微微一动,然后模样如常的走了过去。
到达车位边上洛樱子回头看了一圈,是非常棒的死角位置,于是施施然的敲了敲面包车的车窗,车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洛樱子顺了顺自己的短裙坐了上去。
面包车外观看起来极为普通,进入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用心布置的非常豪华,当然了内饰不是重点,重点是车内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洛樱子。
“洛小姐,施淮南先生现在已经彻底相信你是爱他的,所以您购买的服务已经结束,现在我们将交换身份。”刚上车的洛樱子说着就拿出一瓶药水,当着坐对面的洛樱子一点点的将自己脸上的特殊妆容洗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漂亮的‘洛樱子’就变成了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
“这技术还真是……”真的洛樱子啧啧嘴,看着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脸的人,不得不说有点恐怖,不过能够办事就好,“虽然现在事情进展的很好,但这次耗时太久了,十四次才让施淮南完全的信任‘我’,这些天里我哪都不能去,不能去美甲做头发,也不能买衣服逛街,我都要发霉了你知道吗?”
“洛小姐,施淮南先生和梦境计划的合作内容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毕竟秘密将人囚禁然后利用脑电波生成事件重复是一项新技术,应对起来要格外的小心才不会露出马脚,因此导致了这次用时的确是超了一些,但您收获的是一个隐形的富可敌国的富豪的全部信任,所以您心里应该明白这次的服务也是值价的。”
“哎,别说这些弯弯道道的东西,听得我头疼。”洛樱子说着用手指按按自己的太阳穴,“余款我稍后就转过来。”
“谢谢洛小姐!”
“别谢我,谢谢金钱吧!”洛樱子说着毫不留情的将自己中指上的大钻戒褪了下来,然后抛给对面平凡脸的工作人员:“这次应该不会有比施淮南更富有的攻略者了吧,所以季布里彻底再见!”
“恭喜洛小姐。”
“互利互惠而已。”
洛樱子说罢打开面包车门离开,转身上了自己的豪车,然后意气风发的开车离开地库,美好而富有的生活已经在前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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