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学霸的爱情故事(上)
一
高一开学第一天,她和一个娇小漂亮的女生是同桌。
后排的男生长相俊朗,成绩优秀,为人想来也很和善,因为每次同桌有不懂的题目问他们,总能得到耐心的解答。
于是她也鼓起勇气问了自己十分困惑的题目。男生们扫了一眼,异口同声说:不会。
她有些尴尬,仍说着“谢谢”转过身去,却听到身后传来嬉笑:她们两个坐一起身材真是形成鲜明对比啊。
她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后来,她和他们在相处中也还算不错,因为她的好脾气和耐心,他们常常会对她笑,也会很耐心得教她题目了,但她从来没有把他们真的放进心里。
因为她对他们满怀善意充满真诚的时候,他们嘲笑了她的心。
二
她的物理差的离谱。在物理不满70分要补考的硬性规定下,她做了全班最多的补考卷。
写第三张补考卷的那天她写到了凌晨三点。寝室里最用功的学生也早已沉沉睡去。她看着窗外泛白的云,微微叹了口气,眼里铺开来好多的迷茫与不甘心。
而那张试卷,68分。
她接过第四张补考卷的时候没有流泪,老师对她说“加油,你一定可以的”,她突然哭出了声音。
三
她有过两个好朋友,她为她们付出过很多。
而她们,一个被人轻易挑拨,冲到了她的寝室对她破口大骂,还在网上发动了很多朋友对她进行了大量人身攻击;一个怕被牵连,找了个借口匆匆逃离。
她没有解释——解释是想要和好吗?和好却终归不能如初,那又有什么和好的意义呢?
她也没有反击——君子之交绝,不出恶声。她已经看走了眼,不想再做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她更没有挽留——原来她不曾真的有可以同甘共苦的朋友,早点知道,其实是好事。
后来她们找到她,说对不起,说发现对她们最好的一直是她,还想重新回到当初。
她以为自己会抓住她们当胸一拳,没想到她只是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说:“走开。”
四
她有段时间成绩很差,却一直浑浑噩噩着——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难过了,就喜欢逃避。
直到那天,月考又一次来临。
学校是按成绩分的考场,最好的学生在五楼考试,然后四楼,然后三楼,再二楼,到一楼。
她和同学一起从四楼的教室拿了笔去考场,同班同学们说笑着往五楼走去,而她沿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三楼。
走到考场的那一刻,她的血液好像活络了起来,裹挟着悲伤与羞耻向身体的四面八方涌去。
后来,她习惯踏着早晨五点昏暗的天色走进教室,做完第三本试卷集的时候,她领到了高中第一笔奖学金。但最让她开心的事,是下次考试终于可以在五楼了。
五
她年轻的生命里,尚没有太多惊天动地的波澜壮阔,也没有成人眼里足以悲伤的艰难时刻。她的艰难更多的只是如树干上那些被调皮小孩用小刀刮出的浅细划痕。
像她喜欢某人却被无情嘲笑是个胖子。
像她真心付出的被人挑拨一下就破碎。
像她拼命努力却迟迟没有结果的成绩。
像她顶着别人的流言蜚语,一次次孤单的穿梭在热闹的校园里,像她的忍让被当懦弱,付出被当廉价,而当她沉默了,不再去走近她们,她们却来走近她。
但她终究会茁壮成长,像偶尔树干被坏小孩划的深了会流出汁液,她难过的久了,偶尔也会流泪,但终将渐渐淡去这些伤疤,然后以树的姿态,更好得去迎接外面更强的风雨,汲取更多的阳光,触碰更高的天空。
艰难的时刻很艰难,但走过艰难时刻的你很特别,无论是在操场夜跑的你,还是独自撑伞行走,努力奋发的你,每一个努力的你都是闪闪发光的,那样子很美。
(一)
他望向窗外,没有万家灯火,这才是夜。
可夜幕过后,
卷毛消失了,张曼也消失了,“陆黎”也消失了。
是不是又如何?
一切都是一个迷,
从他活过来开始,
一切只是一个迷……
秋夜,细雨缠绵。
玻璃上一条条扭曲的水柱,顺势而下,因为窗户没有关紧,雨水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藏进狭小的屋内,落在早已经掉漆的木质地板上,如黑色的潮水极力蔓延开来,却又驱赶不了盛夏在屋内留下的燥热。
床上的人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圈,连头都看不到。
他又做着那个无限循环的梦,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个梦像是像千万只细小的臭虫,不间断地附在他的身体上,在啃咬,撕裂的疼痛。他很疲惫,床单被磨蹭得皱在一坨,汗和泪浸湿了大片被褥,可还在梦里。
到底是黑夜太长,还是梦境太远。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
这敲门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他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安静的听着,他知道是他来了。
睡眼惺忪,不紧不慢地伸手拿起床头的闹钟。
十二点整。
其实他并不是现在才醒的,大概是受不了胃的叫嚣,他昏昏沉沉地起来吃了一把胃药,脑中一直循环着刚才的梦,然后再躺下时就再也没睡着过。
他每天只有一件事情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一种不受控制的焦躁,并且最近这种焦躁越发张狂的肆虐他的躯体,他猛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操蛋!真不想给他开门!
揉着有些微微浮肿的眼睑,只踩着一只拖鞋便缓慢地跨过地面的杂物,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树濑,他把一只拖鞋抵到门缝,便顿住。
“你还记得我?”他故意这样问,侧着身体靠在门边,等他回答,他调侃自己,这种明明知道答案的戏谑反问,能被他使用得如此游刃有余。
“你他妈又在玩什么把戏啊!快把门打开。”这次的声音明显加大了敲门力度,他生气了。
陆黎眼神黯淡下去,嘴角微抿,扣下锁链。
“怎么搞的?半天不开门。”他嘴里永远是含着棒棒糖的,顶着一头自然卷,一脸痞子模样,侧身从他旁边跨过。
一进门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立马捏住鼻子“操操操!你这里是犯罪现场吗?乱得跟狗窝似的。”说着,他一脚踢飞地上的空啤酒罐。
“还真是人模狗样,看你平时白面书生文质彬彬的样子,切!真他妈影帝级别,活该被甩。”
陆黎蹙眉,“吃了吗?”
“哦,当然是吃了才来的,你这里又没吃的。”卷毛看也不看他顺势就坐在沙发的那堆衣服上。
“嗤,真是个怪物。”陆黎瞟他一眼用力地关上门。
“我说,要不是我敲门,估计你还沉浸在你的梦淫乡里吧”说着他拉开手提袋拉链,拿出一盒盒外卖便当。
“洗脸!等你开饭!”
陆黎挑眉。
他,他是谁呢?陆黎记不起多久认识他的,又好像每一个记忆里都有他的影子,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他甚至没问过,也许问了,又忘记了吧,无关紧要。反正他一直称呼他‘卷毛’,陆黎对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很满意,一个生动且形象的名字。
初秋的水这时候敷在脸上却如同被寒冬腊月里的冰尖插入每个毛孔,发麻僵硬直到失去知觉。正因如此,他不停地用冷水拍打着脸。
他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看起来像是才被人揍了两拳,青里透着红。又摸着有些扎手的胡子,和愈加突出的颧骨。
自己已经瘦得脱相。
前途、感情、父母,还有数不清的不如意,这些东西越加清晰,他就越是用力拍打,他想拍散这些琐碎的事情。
屋外的小子大吼:“干嘛呢!!!娘们儿似的,洗这麽久,是不是还要化个妆才敢见人啊!”
陆黎只是听着,他知道那小子就那个得行,整天咿呀哇呀的有说不完的话,天杀的他有这好活力。
从厕所出来,他就闻到浓烈的烟味,一抬头卷毛正娴熟地“吞云吐雾”,前倾身子正要弹落烟灰,看上去还像是那么一回事,陆黎又看着桌子上那包新拆开的软苏,和沙发角落里另外一包外包装已经被压扁的万宝路。
苦笑。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陆黎不高兴他居然学会了抽烟,他的卷毛和以前有太多的不同了,学会和他拌嘴,学会喝酒,现在又开始抽起烟来。
“我都快25了,我可不想成特殊人群。”
“切!”陆黎冷嘲。
“好吧,我记得你去年还说,不抽烟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陆黎端起已经盛好饭的碗,又道:“请了三天的假,连这个月的休假一起算着了,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家?”
卷毛没有反应,翘着二郎腿,只是笑笑,笑得很奇怪,露出一排白得刺眼的牙齿。他紧盯着电视里闪动的画面,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陆黎看他一脸专注的样子,无奈地叹息,又继续在碗里翻来覆去,看着这些可口的菜品,却没有丝毫食欲。
“等会儿开黑?”
“SURE~~”
他想卷毛应该是在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最懂他的一个。
不过,他又自顾自地想,他也只是张曼的替代品罢了。
卷毛总是喜欢露出他整齐又白的发亮的牙齿,多么让人嫉妒,嫉妒他生来就不会悲伤,长得好看,不愁吃穿,而且还是个把妹高手。
哦,不对,那些女的从来都是自己爬上他的床的。真可惜自己是个带把的,陆黎苦笑,或许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从父母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好的轨迹,只你需要默认行使就好了。陆黎想着,握着手机的关节白得似乎要破皮而出。
“欧耶!!!!”想着,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嚎叫。
“VICYORY!”卷毛把手机扔开,满意地伸着懒腰。
“真操蛋!”
卷毛噘嘴,两条浓眉皱成“八”字形,翻身到陆黎面前说:“我说,陆黎,你他妈的怎么回事!从我一进门你他妈的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说你到底心里整天又是什么鬼作乱啊!?搞得全世界都欠你几个亿似的!”
“你好好活不行吗?”
卷毛的话,让陆黎又一股无名火又窜上心头,涨红脸,心脏被强烈的压迫着,他感到太阳穴激烈的跳动,呼吸紧迫,狠狠咬着下嘴唇,直到尝到一股生锈的铁味,直到燃烧味蕾。他瞪着卷毛左耳的耳钉,视线又顺势从鼓起的腮帮子挪动到嘴里含着的棒棒糖。
“我要像你一样,每天都会是笑醒的,而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你不明白的,你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这句话说得直白,没带一丝情绪。
陆黎想了一下又道:“活着本就是挑战了,好好活着容易吗?”
卷毛愣住,他看见陆黎一脸的认真,他在回忆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接着陆黎站起来,他把卷毛仍在地毯上的手机捡起放到桌上,然后径直走向窗台,他其实不敢看卷毛的表情,他害怕却又喜欢这刺激,他想去挑战这种早已经设定好的却隐藏着的某种极限。
“真他娘的都是蠢货。”纯粹无意义的补充。
他走路都感觉轻悠悠的,飘忽不定,端起桌子上那杯不知道多久以前倒好的矿泉水,一口气咽下去。
卷毛看着他单薄的背影,脸部僵硬地抿起,他舌尖舔了一下棒棒糖:“反正你这么笨,又没什么好玩儿的,正好最近刚上映的电影好像票房挺高的,要不去看个电影放松一下?”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请你。”
“……”赌对了,他永远都不会生气。
卷毛拿起背包,小心翼翼地跨过凌乱的地面。
他就是个孩子,陆黎又轻叹一声。
“等我一下。”陆黎抓起沙发上的牛仔裤。
他明白如果失去,就再也不能遇到卷毛那样的良药,不苦口的良药,他苦叹一口气。
好像许久都没有这样站在人群里过,好像许久都没和除了卷毛以外的人说过话,这好像是好像隔了几万光年。
陆黎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电影,不知道选择哪一个好,他放低声音问身后的卷毛:“你说这两个选哪一个?”
“哪一个离播出时间进就看哪一个呗~”卷毛满不在乎。
“额,都是3点50的。”
“我看看,显而易见,那就蜘蛛侠咯,那个什么心理罪,一看就不好看嘛,那男的还没我帅呢,不看不看~~~~~”卷毛摆手,一脸嫌弃的扫了一眼海报上面的头像,然后转身走回了侯影厅。
“蜘蛛侠的前几部我都没看过……”陆黎说话的时候卷毛早已经坐到沙发上。
“先生,您看您到底是选哪一个呢……”前台的女服务员很客气的询问,可她的眼眸间还是遮不住的不耐烦。
“嗯,就……就……这个。”陆黎指着蜘蛛侠。
“好的,先生,请选择座位。”
陆黎扭头一看,嗔怪道:“也没得选了吧……”
“是的,先生这剩下的两个位置中间隔了一个人,您不建议吧?”
“行”陆黎一口答应,这时候的他居然有点开心,他正好在纠结怎么才好不和卷毛坐在一起,他真的讨厌他的叽叽喳喳。
取出票,陆黎又买了两杯可乐,一看时间,距离上映只剩5分钟,他提着可乐,朝侯影厅走去。
只是短短几步,可他却浑身的不自在,他不敢光明正大的环视周围,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野人,这时候他很兴庆卷毛总是人群中最耀眼的,这样也没太多人会在意自己,陆黎看见他,一股脑地快跑过去。
走进时,才发现卷毛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美女,那美女正专心地听卷毛侃侃而谈,看到卷毛一脸的认真模样,他不知道怎么的又开始毛躁,把可乐狠狠地放在他的怀里道:“都开始了,还在把妹,电影还看不看的。”
卷毛看一眼手表,“不是还有两分钟吗,你急个什么劲儿嘛。”
“美女,走吧,一起。”
卷毛话音刚落,那个袒露出小半截白乳的美女笑着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陆黎,又不好意思地撩了一下卷发,轻声道;“嗯,那个……你们先去吧,我等我朋友呢。”
“那好吧,回头电话。”
美女笑容更甜了,她把手机举起,在胸前晃了两下接着道;“电话联系。”
陆黎在美女举起手机时,就已经转身离开,他走得很慢,“我没有生气,我不在乎,只是懒得看见这样的卷毛”陆黎在心里重复道。
“嘿,你怎么先走了,这不才开始嘛……”卷毛委屈道。
“真有你的。”陆黎调侃。
“什么?”
“快点——”
一进观影厅,只剩下荧幕的灯光。
“给,你自己看。”陆黎把票递给他。
“你看不就行了嘛。”
“我们没在一起,只剩两个座位了,没得选。”陆黎扶着眼镜又道;“这里,9号和11号。”
【林斋】
有一名高三学生跳楼了。
死状惨不忍睹,脑浆迸裂,与鲜血混搅在一起,呈现出一种更加恶心的颜色。
我别回头,胃里翻滚着酸味,直涌上喉头。血液如灵蛇般向我脚下蜿蜒而至,我小心翼翼地退了几步,却被人撞得一个趔趄,跪坐在血泊中。
我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撞人的那个男生长得挺好看的,眉眼仿佛隆冬时节被白雪覆盖的枯黑枝桠,自带清寒气息。他只看着瘆人的尸体,仿佛丢了魂,脸色惨白,神情恍惚。他慢慢地跪了下去,手伸出来,却又畏惧似的收了回来,终于,他忍不住了,崩溃一般哭了出来。
歇斯底里,面目狰狞,真是再丑陋不过的哭相。
我默默地撑起身体,站了起来,校服裤子湿漉漉的贴着皮肤,仿佛蛇吻一般的触感,我撸了撸手臂,决定回宿舍换衣服。
我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视线无意间扫过楼顶,身体猛地僵住,春日和煦的风拂过,我如坠冰窖。
我猛地冲向人群,以为要撞上人体障碍物,却一路畅通无阻。
这时,我终于看清楚了自杀学生的模样,黑色的中发长发半掩着脸,微挣着的眼下一点泪痣,与我平日在镜子里看到的人一模一样。
我瘫软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又一个“我”从顶楼一跃而下,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陈辜】
林斋是我的新同桌。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个女生,阴郁如潮湿角落里的苔藓,看人时眼神惴惴,极不讨喜的模样。
她局促地向我笑了笑,神情有点不安,嗫嚅道:“你……你好,我叫林斋。”
我点了点头:“你好,陈辜。”
接着继续收拾我自己的东西,余光瞥到她松了一口气。
我有点奇怪,但并不在意。
接下来的几天,林斋不再试图和我搭话,但是很明显的,她的眉梢眼角一点点地渗透出自在来。
剥去了她木讷无趣的外衣,我逐渐发现她是个奇怪的人,比如日常对着窗户发呆。
日光洒在她的脸颊上,融了温暖的色调,看着挺舒服的,她的眼睛里细细碎碎的都是光。
婆娑的树影,从树叶间隙溢出的碎金,一团圆滚滚的小肥雀,我一直以为她看的是这些,直到我坐在她的座位上,沿着她视线的角度——看到了被蜘蛛网黏住翅膀的蝴蝶。
蝴蝶奋力挣扎,扑腾着翅膀,捕猎者缓慢地挪动着八只脚,以一种悠闲自得的姿态向网中央爬着——任谁都不会喜欢这一幕。
我厌恶地转头,恰好看见林斋站在我的座位旁,十分平静地看着我,目光中带着一丝了然,一丝嘲弄,仿佛猜到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林斋】
我是一只失去记忆的鬼魂。
这可真令鬼悲伤。
我半飘在陈辜的身后——哦,陈辜就是对着我尸体痛哭的男生,来参加我自己的葬礼。
一眼望过去,嚯,像一群排排站的乌鸦。
跪在遗像前的女人目光空洞,仿佛是一位努力而没有天赋的雕刻师手下的作品,空无灵魂,不带一丝生气。
我听到有人小声议论,说她刚死了女儿,丈夫又失踪了,克亲命。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围着奶酪的饿鼠,虎视眈眈,直待将她吞噬殆尽。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的黑白遗像。
心中涌动着很奇怪的感觉,我想抱抱她,却又恨不得避开她,似爱似恨。
我小心翼翼地飘过去,仿佛做了许多遍,我从她背后轻轻地抱住她,蹭着她的脸颊,温柔了语气:“妈妈,别难过,有我呢,你笑一笑。”
葬礼末了,等人都散尽,陈辜仍然固执地守在我的墓碑旁,天上云影掠过。我挪到他面前,半蹲着仰起头。
他逆着光,表情看不清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我头晕目眩地做了一件大胆的事。
我直起腰,轻轻地,吻了他。
陈辜回到家后,第一时间打开了台灯,翻开了我妈妈给他的署名为林斋的日记本。
『有些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我的人生,一眼望到头的灰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嗯……我真矫情啊。
陈辜面无表情,又翻了一页。
『今天,陈辜和我做了同桌,我试图和他搭话,但是他反应很冷漠。
我很开心。』
『今天,陈辜也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我猜他接下来一定会要求老师换座位。
哈,这样也很好。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陈辜摘下眼镜,眼睛无焦距地盯住空气中的一点。
他喃喃道:“所以,林斋,你是在报复谁?”
【陈辜】
我换了座位,和林斋。
我堵住了她看向窗外的视线,不想看她诧异的表情,我重新做起了那张怎么也做不进去的卷子。
半个小时过去后,我还是忍不住了。
我礼貌地问:“林斋,抱歉,是我堵住你视线了吗?”
此时的林斋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她弯弯的眉眼,温柔得像是蘸了蜜糖,眼下的泪痣因着白腻的皮肤的衬托,显得越发墨黑——夸张点来讲,她整个人都在放着光。
但是,我居然才知道林斋有泪痣。
林斋认真地看着我:“重新认识一下吧,陈辜,我叫林斋,双木成林,聊斋的斋。”
我敷衍地点点头:“你好,陈辜。”
林斋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饭盒,一脸镇定地推给我,其实已经面红耳赤,连直视我都做不到。
“我做的甜点。”很轻很小的声音,仿佛幻觉一般。
我拒绝了。
林斋并没有因为我的拒绝而失落,她将目光投向窗外,声音里泄了笑意:“看,那有只胖乎乎的小麻雀。”
林斋似乎变了许多。
我有点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林斋摆弄着一颗多肉植物,她拿着喷壶,水雾喷洒,阳光折射,竟然蜿蜒出一条小小的彩虹。
她眼睛睁大,惊喜地转头看我,与我视线一撞,她拿着喷壶的手轻轻一抖,就洒到了桌面上。
我拿出了纸巾,递给她。
林斋接过纸巾的时候耳根都在泛红,眼神控制不住地躲躲闪闪。
我觉得林斋应该是喜欢我。
这很糟糕,因为我不喜欢她。
我虽然没有向班主任提出换座位的想法,但是却开始刻意地与林斋保持距离。
林斋的感觉很敏锐,这从她送我甜点的举动就能看出来,我嗜甜,但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所以,她看出来了我疏离的态度。
林斋很配合,我们虽然是同桌,但是一天所说的话还不如班里的一个普通同学。
一切如我所愿,所以说,我心里的憋闷感从何谈起。
直到一天,我看到林斋佝偻着背,肩膀塌下来,手里捧着多肉,眼睛不知道望着哪里。
我皱着眉头,敲了敲她的桌子,看她受到惊吓一般,身体猛地一抖,她看着我,眼中的刺尚未退去。
我比了比口型:“听课。”
林斋愣愣地盯着我看,她像是认出来了我,眼中浮现晶莹,她对着我笑了笑,笑容勉强,难看得要命。
我放轻了声音:“不想笑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把多肉放在窗台上,手肘放在桌子上,她脸色变了变,又把手肘悬空。
“陈辜,你说,十年之后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写了这样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
我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回复她。
【林斋】
『我深陷沼泽,无助地望着头顶小小的天空,这时,陈辜出现了,他是我生命中的光。』
应该是溺水者抓住的浮木才对。
我坐在课桌上,后仰着头看陈辜,陈辜合上日记本,他表情冷漠地看着窗外,残阳一点点地将云朵染成桃花色。他黑色的瞳仁映着晚霞,染血一般。
我侧过头,恰好与窗外快速下落的“我”对上了视线。
我:“……”
我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陈辜,陈辜已经开始写卷子,整理错题集。他的气味仿佛干净的初雪,窗外的“我”平静到漠然,脸上满是死气。
对比鲜明。
虽然知道不断重复死亡过程的幻影只有我才够看到,但是陈辜每次看着窗外发呆,我心里都在发怵。
我一挪一挪地上了楼顶。
楼顶有我的影子慢慢聚拢,人像慢慢清晰,在一个“我”落地之前,另一个“我”已经重现我死亡那天的情形。
“我”神情平静地爬过护栏,双手抓着栏杆,一只脚悬空,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末了,眼神却坚定起来,抓着栏杆的手慢慢放松……
我开始相信陈辜说的,我的死亡是为报复某个人了。
报复……谁?
在高考之前自杀,我是得有自私?
突然,从心脏传来的细碎的如针扎般的刺痛感,一点点地增强,我疼得全身痉挛,如跃水上岸的鱼一般濒死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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