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朝朝与暮暮

“什么时候找个男朋友,女孩子家要求不要这么高……”自从林小叶毕业,每年过年的固定节目就是七大姑八大姨围坐着催促她找个男朋友,赶紧结婚生子。以往节目还没进行到半小时,林小叶就开始宣扬自己的不婚主义理论,今年却异常安静得坐着,不反驳不赞同。细心一看,还能看到她嘴角噙着的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她想起了顾火火。

顾火火是林小叶新公司的直接主管,只比她大了一岁,长相清秀,是个典型的小白脸类型。林小叶是在公司的终面上第一次见到顾火火的,那时他是面试官,她是被面试者。

林小叶是一名程序媛。网上所传的那些形容这个行业的,什么格子衬衫,996工作模式,钱多话少死得早等等,在林小叶看来,是tooyoungtoosimple。她早以习惯身边同事顶着一个月不洗的油头,拖着拖鞋就来上班的样子;习惯他们在工作间隙时不时开个荤段子,全然不顾她还在场的情景;习惯凌晨3点才从公司走的日子…林小叶早就不想干这一行了,可生活由不得她选,她需要钱为家里还债。于是她渐渐不把自己当妹子看,不化妆上班,自己独立换饮水机的水,连续上两天两夜的班……

人事将林小叶带到顾火火那之前,她都以为顾火火是一名产品经理,从未想过他会是一名程序员,还是她的入职师傅。毕竟他和她所接触过的同事完全不是一类人。后来她才知道顾火火是公司的风云人物,全公司上下单身的女性都期望自己能成为他的女朋友,已婚的除了哀叹就是搜罗自己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妹子介绍。

顾火火对林小叶很照顾。入职第一个月,他会每天抽两个小时单独给林小叶讲项目框架,还时不时停下来问林小叶是否听明白了;给林小叶每周分配的任务也不多,每次都会帮她过思路;看到林小叶晚上还在加班,会到她的工位上问她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帮她解决了,就让她早点回去。每每这个时候,林小叶都会想他是不是对自己有好感,但立马又自己否定了。想想自己的样子,想想公司那些单身漂亮妹子,想想他似乎对每个人都很好,很绅士,最后都会以他只是很绅士,人很好而浇灭心底燃起的那一丝小火苗。

尽管如此,林小叶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关注顾火火。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衣;他的睫毛好长;他最近感冒了……她把这些都记在了自己的私密日记里。

新年后的第一天上班,林小叶早起花了两个小时给自己画了妆才去上班。这是她在家让表妹教她的,学了几天,她就学会了画眉和涂粉底液。但化妆还是很神奇的,仅仅只是这样简单弄弄,却完全改变了林小叶的形象。这天她得到了很多同事的关注,大家都八卦她是脱单了吧。顾火火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称赞说:今天你很漂亮。林小叶害羞得不知该如何回应。

情人节那天,一到下班时间,同事们就都走了,林小叶坐在位置上没动。一则是确实被一个问题卡住了,二则是今天她不想太早回去一个人面对空荡的房间。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工位,林小叶惊讶他们竟都有对象,不仅感慨,于是起身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去茶水间的路上,她看到顾火火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于是停住了脚步。没曾想顾火火会突然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林小叶仓皇逃离。就在林小叶刚回到座位,还没完全平复下心情时,头顶响起来了顾火火的声音:“还没下班?是遇到问题了吗?”“嗯,这个需求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林小叶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这个问题可以这样处理…”身后的顾火火弯腰拿过桌上的鼠标点击,就这样包围住了林小叶,林小叶全身紧张,不敢动弹,脸微微红了。“懂了吗”顾火火仍旧没有改变姿势,林小叶只得对着屏幕回应:“嗯,懂了,谢谢火神”火神是同事们给顾火火起的昵称。“你还没吃饭吧,先吃饭再做吧,你想吃什么”林小叶愣住了,一时忘记了回应。“不想跟我吃吗?”顾火火见林小叶没回应,微蹙眉头。“啊,不是,我都可以”“那等我一下,我去拿件衣服”

当顾火火跟餐厅服务员说我预约了7点两个人的位置时,林小叶想他是被人放鸽子了吗?可她不敢问。全程顾火火一直在给她夹菜,要她多吃点,但林小叶因为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替代品而食不知味。“你不问问我什么时候预约了位置吗?”林小叶感到不知所措,她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时间似乎就在这一刻静止,顾火火看着她,要她回答,她低下头假装在吃,思考怎么办。那道目光太强大了,林小叶闭了闭眼,心一横,说到:火神,你是被妹子放鸽子了,所以才找我吃饭吧,那边顾火火愣了下,随后失笑说到:“傻丫头,我没被放鸽子”“啊,那为什么是……”林小叶话还没说话,就停下了,她觉得不可能啊。“我预约就是打算跟你一起吃的,我喜欢你”林小叶还没从前半句话中反应回来,后半句就瞬间让她脑袋轰得一下炸裂。半霎,她才吐出一句:“火神,这个玩笑不好笑”。“我是认真的。”顾火火见林小叶仍旧呆愣着,于是打算使出最后一招。他走到林小叶旁,捧起她的脸,俯身吻了她。

后来,小叶问火火为什么会喜欢她。火火一把将小叶揽到怀里,说到:“那天你来面试,在会议室等待的时候,你一直望着窗外的样子是那么得孤独,那么得让我心疼。那一刻,我的心就被你占据了……”顾火火不知道,那天是林小叶与父母赌约的最后一天。如果那天她面试失败,还找不到工作,就回老家工作,接受相亲。

他是矿场的小老板,十年前带着自己所有的积蓄连同一床破的不能再破的小绵被,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大山凿了一个洞。没有钢铁,只有木头搭建的工作面。他和另外两个老乡支撑起了整个小煤窑,也撑好似撑起了整座大山。

两年以后,他在煤窟附近的村里盖了一栋两层楼的房子,那时候在村里人人走过总要啧啧称赞一番,村里人也有不怕煤矿塌的想要在他的煤矿做工,家里人拉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说:“我就不信,他干了两年都没事!我一去就有事了!”

他就赶紧制止他们的话,这种话可不能说太多,说多了上天要用煤来惩罚他们。越来越多的村里人到他的矿井上工,他拧着自己亏,也绝不拖欠乡里乡亲半分钱。本着这条原则,他也要和工人一样,该挖煤就挖,要装车了就装。

他很少回自己的新房子,回家一个人也没有那只是冰冷的青砖白墙,也不会开口说话。所以他也和工人们住在乌漆麻黑的地下室里。

后来在工人老林的撮合下,他在小年那天娶了老林的侄女,天空飘起了缠缠绵绵的大雪,妻子穿着大红的厚棉袄跟着他穿过了大雪地,雪地里一群小孩子踢着雪块拿着喜糖一会儿拉拉新娘的手,一会儿蹦跳着跑到新人的前面。雪地里一串串快乐的脚印好像月老手里不小心遗落的红线,将两个可爱的人连了起来。

妻子有一双在冬天里干净像雪,夏天里莹莹的像清水一样的大眼睛。睫毛浓密乌黑的像一片云,投影在娇小红润脸庞上。他觉得妻子的眼睛是会说话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能够透过她的眸子懂她的意思。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里就像有一轮新升的红日腾腾升起橘色的暖光。只是很可惜妻子是个哑巴。

他们结婚以后,果真山下那栋孤零零的新房子飘起了青烟,妻子有时候会到矿山那边去给工人洗他们洗澡用的毛巾,一条条黑的像长了霉一样毛巾被她丢进了一大锅热水里泡,然后一条条洗干净,攀在架子上暴晒,阳光下毛巾白了很多,工人们下工了找不到自己的毛巾,她就低着头偷偷的乐。

他看到以后也笑了起来,然后就向工人朝着晒毛巾的方向一努嘴,工人看到他们的毛巾齐刷刷的在阳光下向他们招手,他们的毛巾在阳光下居然干净的有些晃眼。可是他们的主人谁也不认得哪条才是自己的!他和她就看着他们认毛巾的模样无奈的笑了。

她的好他们都知道,尤其是他,他觉得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有这样一个漂亮贤惠的妻子!

又过了一年,他可爱的儿子出生了。他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他要在儿子上学之前多挣一点钱,带儿子到城里读书,给他最好的教育。

于是他开始扩大他的煤矿了,越来越多的人来挖煤,然而很多人都知道他的矿井安全系数根本不达标。但还是心甘情愿留下来工作了,因为他给的工资比其他老板的高。

他深深的知道养一个家有多不容易,所以他尽量多给点工资,其实他自己挣的并不多。矿山的下面他也说不清挖空了多大,他只是觉得应该还不至于塌陷。他想等这一批工人都能够宽裕一点,再去整顿一下矿井,按照上面的标准开始投入正式的运行。

开始,他很坚定,很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可是当他看到一车又一车的煤炭运出大山换来一笔又一笔钱,他开始忘记了当初的想法。井打得越来越多也越深,然而还是没有发生过过冒顶埋人的事件,他抱着侥幸的态度迟迟没有去整顿。

矿山的底横横纵纵像被蛀虫蛀过了,一辆辆运煤车好比一条条吃的饱饱的蛀虫,在一个又一个洞里爬来爬去,猎食的速度比蝗虫过境还要快。

儿子满月了,他去打了一对银配饰上面刻着平安两个字,套在儿子小小的胳膊上,当儿子摇摇手时,银镯子上的银铃铛就啷啷啷响起来,好像儿子的笑声。

他也给妻子买了一串金项链上面也刻着平安,他很温柔的从妻子的背后捋开颈脖子上的发丝,拧好金项链,然后将项链牵正,从背后探过头看看戴上项链的她,妻子很幸福的看看坠子,又抬头看看丈夫幸福满足的微笑。

他知道,平安对于自己更重要,但他还是惦念着妻子和孩子,一边是家人的幸福,一边是自己的安全,每当他看到一车又一车煤炭运出来,就是他越来越纠结要不要放弃矿井的时候。他总是想运完这一天就好,每一次都这样想。

妻子生下儿子以后很少到矿上去了,她就在家里照顾孩子。

每天妻子都会抱着儿子在门口踱步,轻轻的拍着襁褓中的儿子,耐心的等他回来。每次看到远处是他的身影,她就会抱着儿子快步迎上去,然后掸掸他身上的土和煤渣子,和他边逗儿子边回家。推开门,方桌上的晚饭已经用帐子很妥的盖好了。有时还可以闻到厨房最后一道菜的余香。

村里不断有人来拉自己的亲人回家,不让他们上工了,他们听着外出的家人说下井埋人的事故,渐渐的从来没有发生冒顶死人的事反倒让他开始害怕了,他总觉得这种事很快也会发生。每次镐头下去的下一秒,他就悬着那颗心,等着厚实的大地结结实实的塌下来。

待在不分昼夜的地下世界,即使发生了什么事,地上的人们什么也听不到。炮的声音也越来越听不到了,他感觉自己的井快要打到地心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像温泉一样咕嘟咕嘟冒泡的地下暗流。每一次下工,他都要把下工的人召集起来强调安全。

然而他的担心妻子还是看到了,妻子曾经跟着他下过井,一下到下面的时候,工人拿着马灯一照,妻子就一阵眩晕。听着镐头一下一下挖煤的声音,妻子觉得好闷,好像地面在压着她似的。她不敢在工作面上走来走去,不敢大力呼吸,害怕惊动了沉睡的大地。

回家后的那天,妻子就一直盯着他看,眼光像他的影子一样走到哪跟到哪。他就看着眉毛已经拧成八字的妻子说:“怎么了?我又不是明天不回来了,干嘛老盯着看?”妻子就紧紧抱着他没有任何反应。他其实知道妻子害怕有一天再见不到他,然而他还是不想放弃煤矿。

像往常一样,他轻轻的摸黑起床,穿衣,洗漱。打开了大门,村子里的狗很敏锐,总是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刻低低的吠叫几声,借着月光,他开始了新的一天。走着走着,走过的地面,在他身后悄悄的塌陷了一点,村子里的那条小路路面有了一条条不易发现的小裂痕,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太黑了,根本察觉不到。

天亮了,人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谁也不会停下来察看小小的裂缝,装煤车也轰隆轰隆的运着煤炭……第二天,他走过的地面,在他的身后又悄悄的塌了一点。人们起床了,陆续碾着这条路上班,种菜……第三天,他走过的地面又往下陷了一些。小孩子们还是走这条路去给矿上的亲人送饭,小推车也还能稳稳当当的装着儿子在路面上来来回回……

他却发现煤矿越来越奇怪,无论挖的多深,第二天又好像回到了前一天挖的感觉,好像把挖掉的部分又补回去,至于补回来的煤从哪里来呢?他不知道,只感觉总挖总挖煤一点也没有少。

这一天,天空阴沉的可怕,风刮的院子里的铁门乒乒乓乓摇晃。闪电直接从半空蹿到了地面,撕开了厚厚的云层。雷声由远及近,越打越响。

他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了眼睛,看着墙壁上映衬忽明忽暗的蓝光。心扑通扑通,像有一只手在用力向外拉着他的心脏。他不敢翻身,一动不动僵躺在床上。心跳声吓醒了妻子,她听着丈夫不安的心跳声,摸过去靠紧丈夫。他的心脏开始慢慢安静下来。

雨开始倒下来了,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可以听见屋后那条沟哗哗的向下倒水,他躺在床上,担心他的煤矿随时会塌。

妻子紧贴着丈夫,在想外面下这么大雨丈夫会不会去煤矿那边。他搂着妻子听了一会儿,仿佛在等雨小一点,随后又坐起来,拿起床头的衣服准备穿。这时候妻子坐起来一把拉住了他,借着闪电的光亮,他看到妻子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对他摇头。他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会儿,马上又继续穿上。

“没事的,我就去看看,今天不下井,别担心了,你继续睡吧!我很快回来。”他扣上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将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扶着妻子躺回去。

站在床边替妻子掖好被子,摇摇床上的儿子没有被雷声吵醒依然睡得很香。他俯下身轻轻的吻了小家伙一下,把摇摇床的帘子拉上,又拿来一件衣服搭在上面,挡住闪电的锋芒。拿好雨具,带上了房门。

站在大门口他犹豫了,外面很黑,闪电把村里高高低低的房屋映得一闪一闪,大半个天空都被衬的紫蓝紫蓝的,云层在闪电的映衬下更加厚实。

闪电频繁的将地面照的很亮,远远的水泥路上的雨水,在闪电的锋芒下像一条条光带顺着倾斜的路面游动。水快与水泥地齐平了,再下一会儿就要漫上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想起了这句话。

“不会的,别想太多,不过下个雨。”他这样安慰自己,于是撑开雨伞,攥紧了伞柄。刚迈出一只脚,一个响雷在自己家屋顶上炸开了,好像要从中间将房子劈开!吓了他直接蹿起来,心跳的很快,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一样,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什么时候会怕打雷了。”他这样说,然后清清嗓子好像可以壮壮胆。当他把另一只脚迈出去的时候,他感觉有些不对劲,感觉到徐徐凉意,背后的汗毛正在一根根立起来。

右眼皮开始使劲的抽动,像极了有人在牵扯他的眼皮。他很担心,抱着侥幸心理缓缓的回头看,身后什么也没发生,门上贴的两幅门神像,着时让他看成了张牙舞爪的魔鬼。他迅速移开了视线,不太敢再正面看着那两幅像。房子没有任何变化,结结实实的伫立着。

“还好还好,没事,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他不知道他的家悄悄的向下陷了一点,雨水已经漫上水泥地了,但是他没注意到。

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他放开步子朝前走去。突然闪电擦着他的伞缘迅速的溜走,他感觉到手被电击麻了。还来不及感受,背后一声巨响,他惊恐的回头——他的家正以很快的速度向下塌陷。里面有他深爱的妻子,还有不谙世事的儿子。

“不!”

他在梦里大喊一声!吓醒了睡梦中的妻子,妻子坐起来拍着他的手臂,把他推醒,他睁开眼看到妻子,他从未如此放心。原来是个梦!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给工人结了工资遣散了他们,把矿井关了。

数字1:孤独

我终于在九年后的今天,收到他的礼物,在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二十岁那天,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个连贯的数字号码。我想最好是一个有钱人打错电话,拨到我这。

我接通电话,屏住呼吸等他开口,心里幻想着能听到一些秘密,可能是我和他包养的情人手机号只差一位数字,或许他是一个犯法的商人…不论怎么样,只要他没有发觉打错电话,只要他说出什么,我一定要敲诈一笔!

“你果然接了。”是个男人,听声音年龄应该比我大,我仿佛已经透过声音看到了他系着领带的商人模样。我还是没说话,我一直在等一个可以让我一夜致富的“秘密”。

“我没有秘密可以让你勒索,别再想了。也没有打错电话,我找的就是你。”瞬时一种被偷窥的恐惧感蔓延上我的皮肤,从腰摸到心脏,打一个寒颤,就像一个阴冷的女鬼藏在我家某个角落里替他监视我。

“没有鬼,是我在看着你。”我听着他说的每个字,眼神机警的观察我家里有没有什么监视器!可惜,简陋的屋子,一眼到底,什么都没有。

“我是数字1,没错,就是你大脑里仅知道的那个1。阿拉伯数字1。”行了,我可以确信,这人是个精神病,不然就是一个变态,也可能是什么新的诈骗手段。

我终于开口,长吁出一口气:“哥们儿,你不用再往下编了。你可能是一个搞诈骗的,或者有一些奇怪的癖好?我这个人,没有一处值得你浪费时间。”

“我连你裤裆里的家伙是大是小都看的一清二楚,你有多不值一提我当然知道。”

他的“不值一提”这几个字是一把火,我整个人被烧的体无完肤,这四个字是那么精准形容我的前半生,也许后半生也一样。我直接挂断电话,扔掉手机坐在床边,趴在桌上,把脸藏起来这样才能让我好过一些。

独来独往才能让人们对我有诸多议论,不易接近才能让人们认为我高深莫测。而现在,有人窥探到我的贫穷和丑陋,使我不得不承认我人生的平凡。

不管他是在哪里装监控还是拿着望远镜在某处偷窥我,一瞬间发觉竟然没有了恐惧,尽管他说了不值一提,但是至少他还在关注我,是不是?真没想到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开始有些后悔挂断了电话。就算他是一个骗子是一个变态,但在我生日这天,他是唯一给我打电话的人。我鬼使神差的重新拿起手机,拨回那个号码。

“我就知道你会拨回来。”

“行了,哥们儿。我相信你是一了,然后呢?”就当作他是在我生日这天给我讲故事吧。

“是阿拉伯数字1。没有监控,也没有望远镜。只要你写出一个1,我就能看见你。你看你的左手边。”

左手是一张一百块。

“100,我也可以通过这个1来看你。”

故事编的越来越离谱,但是还算吸引人,饶有趣味。我看着100这数字,1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小人在纸币上跳舞。我拍拍额头保持清醒,把一百块藏在枕头下面。

“你以为放在枕头底下,我就看不到吗?我说了只要有1,我就能看到,你看桌子上。“

我看过去,是我的存钱罐,妈的,里面一大堆一元钱的硬币。如果这些都是他的眼睛,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把这些硬币融了,这真是太恶心了。

“故事很离谱吧,但是这么假的故事你还是听下去了,可见你真的很孤独。”

孤独,我确实很孤独。我从没有刻意选择过孤单,只是从没有人在我身旁,时间久了,交流的技巧、沟通的原则已经学不会了。

现在只能做一些能尽量让我不说话的工作,比如在电脑前坐着敲击键盘。这样说起来,用无人问津来形容我比不值一提更加恰当。

“你出门可以带上一枚一元钱硬币,这样我就能帮你指导指导接下来的人生,没准会有些不一样。在你三十岁之前那一天,我会送你一个你最想要的礼物。”

“说完…”我刚从嘴里迸出两个字,他就挂断了电话。故事真短,听完了就没有了,他真不是个高超的骗子,孤独感重新包围了我。

那天之后,我都会揣着一枚硬币出门,不过是去坐公交车,把钱投进透明的箱子里,司机总会用余光扫一下,生怕是游戏币来作弊,信任总在不经意间崩坏。让他“偷窥”那些买菜上学的老人小孩吧!

我这种无聊的想法也能成为每天清晨小小的娱乐。直到那一天,我没有赶上公交车。

我握着一块钱疯狂的向公司奔去,迟到了就要扣工资,迟到了就会被老板骂,会被同事问为什么迟到,那样我就要和他们多说话了,不会,他们才不会理我,只需要默默的扣工资,偷偷的议论就好了。终于到了,还好赶在最后几分钟,没有迟到。

“不好意思,你有一块钱零钱吗?”

“没有。”

“你有吗?”

“哎?没有啊,你去问问别人。”

她来了,她朝着我走过来。她叫柳舒,是我理想中妻子的模样。我从来没和她说过话,现在她就要过来问我有没有一块钱,然后我就会把我手中这枚硬币给她。这样,我们就有了一点点小小的交集。

还有几米的距离,我发觉她看着我,我忙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我的余光看到她抿了抿嘴,绕开我,走向了别人。是的,我又错过了点什么,那又如何,明天我又会有借口振作起来。

“那个..请问..你有一元钱硬币吗?”

等等,这句话,好清晰,就在我耳朵边上。她居然就站在我的身边,离我那么近!如果这时候吹来一阵风,她的头发就会飞到我的脸上,刺的我脸痒痒的,我只要用手去抓,就可以碰到她的头发。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被公交车抛弃的一元钱,她露出感激的神色,接过硬币。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这样她会认为我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谢谢你!”

“今天很开心吧。”

当我躺在床上,脑袋里突然浮出那男人的声音,那个所谓的数字一。是我太累了,出现了幻听。

“终于和她说过话了吧,她很美呢。现在她也刚刚到家。”

这句话激的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我从枕头下,取出那一百块钱,盯了一会,还好那1没变成小人。

“你终于有点相信了,她现在在厨房做饭。是一碗面,恭喜你,她是单身。”

“你真的可以看到她?你真的是数字一?”我尝试着用“脑海里的声音”和他对话。

“当然。”

我看着屋子里空空荡荡,这种感觉很奇妙又有些怪异。我真怕是我太过孤单而得了什么心理疾病!

“她还养了一只小狗,有点凶,对着我一直叫。”

“柳舒..”现在我站在她的工作区域,叫出她的名字。她看着我,有些诧异。

“有什么事吗?哦,对啦,一元钱!还你!谢谢啦!”她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硬币。

“不!我是想问,你喜欢吃面,对吗?”数字“1”给了我一个完美的提问理由。

她愣一下,笑了!她说:“是啊,我昨天晚上还吃了一碗面!不过一块钱还是要还给你,拿去吧!”

现在没有任何一个词可以形容我的感受!我现在只想快点下班回到家里,好好静一静。

终于熬到了回家,我打开灯,看着那罐存钱罐,顺手把柳舒给我的一元钱扔了进去。

“这次你信了吧!”他在用轻蔑的语气嘲讽我。

“我..只希望你不要偷看她洗澡和换衣服!”这是我确信这件事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事。

“我当然不会,首先她已经把我放进抽屉里,我只能听见,但是看不到!其次,就算是我看到了,也无所谓,我又不是人。”

“那就好…我想问你很多事。”

“好奇心不仅杀死猫,也会杀死人。你不要问,我自然会告诉你。不然你问了,我也不会说。”

“好吧。”我暗暗有些好笑,其实我不想问他的秘密、他的身世,我只想听他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从那以后,我不再孤独了。每当我遇到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就写一个1在纸上,他就会告诉我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时间久了,我探索出一些规则。例如,这世界上许多数字“1”,不过只有我拥有的“1”,我写出的“1”才是他,其他的“1”都是沉默的死物。

我开始相信,他是守护我的神灵。我会缠着他,在我睡不着的时候,陪我聊一整夜,就那样闭着眼,在脑海中对话,直到他打哈欠。我又猜测,他前世一定是一个人,不然他怎么会打哈欠,他也需要休息。

他告诉我她喜欢游泳,告诉我她喜欢吃甜食,还告诉我她最想去的地方是荷兰。我不经意的邀请柳舒去游泳馆,请她吃可爱的甜食。那天,她邀请我去她家里坐坐,这邀请是对我们关系的确认。突然想到他说的那条有点凶的狗,有些犹豫。

“你家有小狗吗?”我不假思索的提问有些唐突。

果然,她瞪大了眼睛,继而眼神黯淡了下去“唉…之前养了一只小狗,不过已经死了。”

三年后,我和柳舒结婚了。那一天,我买了一个巨大的“1”字气球,挂在礼堂的中央,他见证了我们的婚礼。然后,我们去荷兰度了一个完美的蜜月。

我始终没有把“1”的秘密告诉柳舒,哪怕已经五年过去,我们的儿子快上小学。

那一天,我们三路过街边,遇到一个卖狗的小贩。小狗被放在笼子上,在寒风中发抖。儿子吵着要一只,赖着不走。

“姐,来一只吧。看你儿子怪喜欢的。”

“不行,我对狗毛过敏。”

我的妻子真是聪明,这种理由任谁都不会在坚持,哪怕是几岁的儿子,也不会拿狗命换人命。除了我,没人知道她以前养过一只有点凶的狗。

只是,那天晚上她咳了一夜。

原来她的体质那样差劲。

终于有天,我的妻子柳舒生命开始倒计时,还剩下不到半年。

我抱着柳舒,她说她不喜欢在医院里走,浪费钱也不够浪漫,她窝在我怀里,虚弱的像一只鹌鹑,再不复当年美丽。

“老公,你还记得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吗?”

“记得。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喜欢吃面?”是啊,这么多年了,是时候告诉她了,“1”的秘密。

“我才不喜欢吃面。我是一直都对你有好感,好不容易等到你和我说第一句话,没想到是这个。我就顺着你的话说了,其实之前那天晚上我什么都没有吃。”

我有些紧张了:“那你喜欢游泳?喜欢吃甜食?”

她叹了一口气:“只是因为我爱你。五年了,其实你还不了解我。那些…都是你喜欢的。不过没关系,这五年,我还是很幸福。”

我的后背开始僵直,一动不敢动,汗毛扎在我的毛孔,陷入一种恐怖而迷惘的黑洞里,我的追问缩成一团在我的脑子里乱窜,却始终找不到“1”的回应。

没多久,柳舒去了,我也无心照料儿子,世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得不承认,九年来,“1”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产物。这一个莫大的误会,让我拥有了一个家庭,但失去的这样快。

那晚整理柳舒的遗物,我发现那枚硬币,曾被她放在抽屉里的硬币,现在夹在一本日记里。日记里记录着我的爱好,我喜欢吃甜的,喜欢游泳,最想去荷兰。还有,九年前那天晚上,我吃了一碗面,养了一只…有点凶的狗?

我找到那枚柳舒还给我的硬币,原来我们都是被孤单选择的人,包裹在形单影只的壳里,幻想着一个陪伴自己的神灵。至少,我和她的幻想充满默契。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三十岁之前那一天,我收到他如约而至的礼物,我最想收到的礼物——一把枪。在枪声响起之前,不到一秒的时间仿佛被拉长变慢,我的灵魂缩成一个影子,躲在数字“1”里,观察这个世界:一生的孤独和十年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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