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娜的婴儿

1

早上我早早的起床离开家,没有吃早餐,并不是我没胃口,我只是想一个人清静一下。

今天的采访对象是个养老院的百岁老人,听说参加过抗美援朝,现在身体依旧硬朗,太极和剑术都很了得。

来到老人的房间,这里的陈设都很简单,一张铺着蓝白相间的格子床单的单人床,一张靠窗的书桌,一把椅子一个衣柜,我注意到水泥地面打扫得很干净。

我打开录音笔跟老人聊了大概一个小时,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干瘪的老太太。我知道用干瘪这个词似乎显得不够尊重,但是我实在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一个瘦弱到极点的老人,我甚至觉得这幅躯体里根本无法装下一个生命。

她直直地看着我,像灵魂出窍般一动不动。我被吓了一跳。还没等我开口问她什么,她就已经转身蹒跚的走掉了,只能看见她头上稀疏花白的头发上银色的雕花簪子闪着寒冷的光泽。

我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无比沉重,压得她的灵魂都无法自由呼吸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也许这是个有诸多秘密的老太太。

我回到房间继续跟老人聊天,最后给老人拍了十多张照片就结束了采访。

“刚才那个老太太……”

“她的脑筋有些问题,无儿无女,挺可怜的。”老人说。

走到养老院的门口的时候,我又见到了那个老太太,她一步一步走近我,阳光下她的脸上千沟万壑,层层叠叠,小小的三角眼散发出的阴冷光芒甚至可以冻结周围的阳光。当我意识到有危险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

她敏捷的拔掉头上的簪子,高高举起,迅速的向我刺过来。

当我用手抓住她握着簪子的手腕的时候,我发现这个老太太的手劲比我想象得大很多,我们僵持了很久我夺过她手里的簪子,她用身体狠狠的撞向我,最后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冲出来,把老太太从我身上拉起来。我并没有受伤只是老人尖锐的骨头像一把把尖刀,咯在身上很疼。

老太太披头散发的被众人推走,她拼命的扭动身体转头给了我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她对我说,“你还会回来的!”

2

晚上回到家里,小优没有做饭,她在镜子面前涂睫毛膏,听见我回来了,头也不回的说,我有事出去一下,冰箱里有方便面。

“你去哪里?”我问。

“哼!要你管!”小优对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怀疑她再使点劲儿,眼珠子都能从天灵盖飞出去。

“我是你男人!”我有些生气了。

“呸!”小优穿着短裙,插着腰说。

“滚!”

我终于明白,我和小优似乎已经无法用忍耐挽回。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跟小优大吵了一架。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太穷。

这就相当于我得了绝症一样,是个跟命运挂钩的事情,我无力改变。

我知道这既然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我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要冷静,但是不可避免的,小优喋喋不休的时候,她在我眼里跟一个满身生疮的花斑毒蛇毫无二致。

我还发现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一个社会问题,我想起《非诚勿扰》里葛优的一句经典台词,nomoney,nowoman!

真他妈经典。

晚上我吃了一包方便面,然后打开电脑,准备写稿。但是我发现一个大问题,我的录音笔不见了!

我想起了那个神经兮兮的老太太,她对我说,我还会回去的!

一定是她在和我纠缠的时候拿走了我的录音笔!但是我只是个穷得快要当裤子的小报记者,没钱没势,她到底要找我做什么呢?

第二天我又去了养老院,打听到了老太太的房间,我轻轻的敲门,门很快就开了,老太太用她特有的沙哑嗓音阴险的笑,“嘿嘿嘿嘿,我说过吧!你一定会回来的。”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拴住脖子,露着屁股,在街头表演的猴子。

“我的录音笔呢?”我冷冷的说。

“进来!”老太太说着进了房间。

她的房间和昨天我采访的老人是一样的,只不过房间里多了一种酸腐的味道。

没等我再次开口,老人把我的录音笔递过来,这个举动让我心里舒服不少,我忽然觉得她不但不像别人说的那样脑子有病,甚至应该是个深谙别人心里的人,看,她用自己的方法成功的再次见到了我,还消除了我心里的不快,我忽然对这个老太太好奇起来。

“我想你偷走我的录音笔肯定不是单单为了好玩这么简单吧!”

“你是记者吧!我听见你采访隔壁的老王了。”

“嗯,是的。”

“我快要死了,但是我有一件让我委屈了一辈子的事情,我希望在我临死之前能有个可靠的人认真的听听,最好还能写出来,哪怕是写成小说也行。”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的经历值得写,而且我希望当年不知道内情的人能知道真相,还有我希望通过小说能找到我的女儿,见上她最后一面。”

“我答应你,请说。”我打开了录音笔。

老人的神色变得飘忽起来,像陷入了某种回忆。“我的事情曾经轰动一时,也许你听过我的名字,我叫罗娜。”

罗娜!罗娜!她是罗娜!我的上帝!

她的故事像传说一样,在民间流传,后来有人把这段往事整理出来发到网上,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个吃掉自己女儿的盲女,叫罗娜。

只不过眼前的这个老人并不是盲人。

罗娜看着我,“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听完我的故事你就都明白了!”

3

罗娜本来是个乡村的女孩,在城里的一家花店打工,负责包装和送花。在那个年代花店还很少,送花的也并不多,因为在那个年代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吃饭的钱拿出来玩浪漫,除了那些赚的钱吃了饭还剩下很多不知道怎么花的有钱人,于是罗娜认识了她后来的丈夫盛中华。

盛中华是个很帅气的男人,用罗娜的话说,他很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身材高大,五官俊朗,出手阔绰,待人随和。

本来按照两个人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在一次送花的途中,罗娜遭遇了车祸,肇事者就是盛中华,也就是在那次的车祸当中,罗娜的大脑受到了震荡,双目失明。

让罗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盛中华会提出他愿意照顾她的一生。

12点过后,南瓜马车没有消失,灰姑娘的童话变成了现实。

盛中华是个成功的古董商人,收藏和倒卖古代兵器。他经常出差,即使后来罗娜怀孕了,他也不能在身边照顾,罗娜快生的时候,他对罗娜说,他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商机,他要去西藏收藏一柄绝世弯刀。

家里就剩下双目失明,怀孕5个月挺着大肚子的罗娜,盛中华很不放心,于是他临走为罗娜雇佣了一位保姆,孙嫂。

孙嫂很尽职的照顾罗娜,像妈妈一样变着花样给罗娜做爱吃又有营养的东西,记得每个产检的日子,把罗娜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罗娜的医生是个男人,叫许伯朗。罗娜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总是能闻到他身上肥皂的清香,她想象他应该是个高瘦戴着眼镜有着好看笑容和干净手指的医生。

许伯朗似乎对罗娜特别关照,比如给罗娜做超声波都是这个医生亲自上阵,他会用温柔的语气详细的讲解宝宝在罗娜肚子里的所有情况。他要了罗娜的电话,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询问罗娜的感觉,并根据孕期不同嘱咐罗娜要注意的问题。

一天,许伯朗忽然问罗娜,“为什么你丈夫都不陪你呢?”许伯朗的目光瞥了一眼孙嫂。

“他忙!”罗娜温柔的笑着,目光落在角落里。看起来无辜又惹人怜爱。

“我想象不出有什么比自己怀孕的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还重要!”许伯朗的口气像在生气。

“他真的忙,他去了西藏。平时他都有打电话给我的,我知道他很疼我。”

许伯朗叹了一口气,面对罗娜对丈夫的维护既无奈又很心疼。

这次的产检结束的时候,孙嫂扶着罗娜走出医院,回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人,说,“要不,我们换个医生吧!”

“为什么?许医生很好啊!”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他没安好心……哎呀,不是,我不是说你是鸡,我就是这么一比方。我觉得他对你有想法。”

“孙嫂,你想太多了,我已经结婚了,而且马上就要生孩子,我还是一个瞎子,人家许医生有什么理由对我有想法呢?”

“这可说不准,这年头,谁知道谁在图谁的什么啊!也许你有你并不了解的价值。”

“难道每个对我好的人都对我有所图?”

“人心隔肚皮,还是小心点儿。”

“那孙嫂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对我也有所图啊!”罗娜开玩笑说。

孙嫂的脸刷的一下白了,还好罗娜看不见。“这么会呢,你是个好老板,我也应该尽职尽责的照顾你,这跟其他没有关系……”

4

晚上的时候,有人敲门,孙嫂一边去开门一边念叨,“谁啊!有门铃怎么不用?”

门外是隔壁的王姐,双手托着一个大大的白色瓷碗,碗里是黄橙橙的鸡汤和一只肥润香美的鸡。“我怕门铃太响吓到罗娜。”王姐没等孙嫂邀请就走进来,直奔罗娜。

“王姐来了?快坐,什么这么香?”罗娜的耳朵很灵。

“我给你炖了只鸡,哎,这身边也没有个亲人,你老公也真是的,这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这么是一个人呢?罗娜一直是我照顾的。”孙嫂很不高兴的说。

王姐没有理会孙嫂,拉着罗娜的手坐在她身边,“哎,我这个姐姐也不够称职,早知道我就亲自照顾你了,何苦还要请一个外人?”

“你也只不过是个邻居吧!”孙嫂反唇相讥。

眼看两个人就要打起来,罗娜马上说,“王姐,你平时还要上班怎么好意思!”

“小娜,你别看我们平时来往很少,但是我也是女人,怀胎十月多辛苦我是知道的,我以后会尽量抽时间来照顾你的。”

“呦!还怀胎十月呢?也不见你的孩子在哪儿。”孙嫂刻薄的说。

罗娜有些责怪的说,“孙嫂,去准备晚饭吧!”罗娜知道,王姐曾经有个孩子不过后来死掉了,当了母亲才会了解这种痛苦是不能拿出来作为武器攻击别人的。

晚饭已经端上桌,王姐还没有走的意思,她伸脖子看了看今天的菜色,忽然尖叫道:“居然有螃蟹。”

孙嫂的脸色变了,但是她马上调整了情绪,故意得意的说,“罗娜的老公很有钱,吃螃蟹算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蟹黄根据在本草纲目中的记载是堕胎药吗?”王姐尖着嗓子夸张的叫起来。

孙嫂继而装作惊恐的说,“是吗?对不起罗娜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怎么会害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呢?”

罗娜没有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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