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这个绿帽儿老子不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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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 1
青黄初秋,杨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扬扬洒洒的飘落。
凉意在空荡荡的田野上悄然蔓延,无声无息的渗进人的皮肤里。
小杨村一处斑驳老墙围住的小院里,王云生坐在一张三条腿的矮凳上,断了的那条腿用一块砖支撑着。
抽至过半的烟卷,在他指间微微颤动,偶尔一两片烟灰倏然簌落,淡淡的烟雾缭绕着飘忽而去。仿佛谁家有了白事,掷于风里的冥钱,近乎阴郁。
王云生一脸漠然的盯着脚边的蚂蚁,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它们无辜而低贱。
少顷,他一咬牙抬起右脚,好像用了杀人的力气,将它们踩死了。
他抬起脚看了看,那地上竟无一丝关于死亡的痕迹。是啊!它们是如此渺小。
他想着,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冷笑。然后,便又沉入了对某件事的盘算里。他脸上露出诀绝,他是认真的。
或许,在某人的眼中,这沉默的男人是在思索着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才在眉宇间流露出这般凝重。
远处又有风叫喊着,院墙外的杨树上,枝叶间的嘻闹声破了午后的寂然。
王云生手里的烟卷已渐渐燃尽,迫近的灼热感让他松开了手指,烟头重重的落在地上。然后,又被他生生踩在脚下,陨灭了。
他仰起头,看着被秋风驱逐而下的枯叶各自零落。但他没有听见一丝声响,即便是那样的喧哗声。
而印象里,他只是依稀记得枯叶纷落的声音。他觉得那声音里,总能听出生命里辽阔的孤独感,苦涩却又平静。
过完烟瘾,王云生便起身继续手边未完的活儿。他拿起地上的几个雷管,熟练的串联在一起,然后和一包自制的炸药连接起来,并用黑胶布紧紧的把它们缠在一起。
他感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战场上,火药味刺激着他的呼吸,让他心里生出一丝兴奋和激动之情。
他的手有些颤抖,且愈来愈发的厉害。
– 2
79年边境战争,当一颗炮弹在离王云生五米远的地方爆炸以后,他就再没听见过这个世界的嘈杂。
可人总是很贱,王云生也一样。
所以他总说,这世界像哑巴,没了声音,死静死静的,让他晚上睡不着。
哪怕睡着了,梦里又是硝烟弥漫里,战友或敌人血肉横飞的画面。只是仍旧没有一丝声音,他怕,然后痛哭失声。
在现实和梦的世界里,他都感觉自己像是被困住了,总想要出来,却怎么也出不来。
当然,除了对床地之欢“兴趣”盎然的老婆折腾完他之后,他所安享的那些少有的酣然之外;其他时间,他只能盯着老屋的木质拱顶,眼巴巴的等待天亮。
喝闲酒的时候,他把这事儿告诉老伙计张大拐;张大拐听了便劝他,让他把心放宽点儿。
张大拐说,听不见也许是件好事,听不见别人在他背后的是非评断,这多清净啊。
而对于他媳妇儿小闹儿的性趣过剩,张大拐只能笑着对他说,那是他的艳福。村里谁都知道,小闹儿这小媳妇出落的好,却不知道床上还是把好手儿。
可张大拐更知道,那女人正因为这样,是他王云生的福,也是他的祸。
因为他从王云生的言语间觉察到,自己的这位伙计实在不是位“性情中人”,起码不那么热衷此道。
不过,张大拐从未明说,只是在心里暗暗的替王云生担忧。
两人闲闲扯扯,一席话下来,王云生对张大拐点点头,可其实他什么也没听见,但张大拐的嘴唇告诉他,作为一个光荣的聋子,他是应该感到幸福和满足的。
– 3
那时候,女儿蓉蓉出生,王云生在院子里急得像条狗。
他听不见屋里的动静,更是心急如焚。好半天,接生的二婶把女儿抱来给他看时,他才想起自己是个聋子。
这是一个最大的遗憾。他没能听见女儿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第一声“控诉”。
尽管如此,他仍然喜极而泣,看着怀里丑如小猴儿般的小家伙儿,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他感激的连连向天作揖,不停的念叨感谢老天爷,赐给他这个小生命。
兴奋之余,他抱着孩子去给媳妇儿看,告诉小闹儿和她最像。
小闹儿则说,更像她爹。王云生赶紧抢话,说怎么能像他,女儿如果像他不就完了吗。小闹儿一听也是,女儿肯定得像自己,要出落的和她一样俊俏。
月足之时,王云生请乡亲们喝满月酒。
那天,他心情好的像个落在地上的豆子,忙里忙外招呼大家喝酒吃肉。
面对乡亲们对自己千金的夸赞,他更是为此半日酩酊,大醉方休。
只是,大伙儿都没搞明白,王云生怎么这么喜欢女娃儿,却不嫌弃不是个带把儿的。
– 4
后来,王云生去城里打工。
有一天,赶巧看见一个男人从六楼纵身跳下,就掉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
他本该听见一声闷响,可他是个聋子,仍然什么也没听见。他只看见那人脑浆飞溅,地上瞬间开了一朵大红花。
这不禁让他想起十年前的那颗炮弹,也是落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可不一样的是,那时候他还不是聋子;只是那声音太大了,以至于压住了那以后所有王云生想听到的声音。
后来他听工友说,这男人是因为自己媳妇“翻墙”(找野男人)被他发现了。
然后,媳妇非要和他离婚,男人一时想不开,这才把自己从六楼扔了下去。然而,当他听到这些时,忽然想起前两天老伙计张大拐来城里办事,之后来找他,并对他说的那些莫名奇妙的话。
张大拐说,让他别只顾着赚钱,要多回家看看老婆孩子;还问他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想到这些,王云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
和老婆吵架,王云生眼睁睁看着暖壶被她生生的摔在堂屋的地上;他以为听见了壶胆碎裂的声音,可那只是他的想象。
他过去从未听见过暖壶碎裂的声响;记忆里,老爹老娘吵架也从没摔过东西。所以,他所想象的声音只让他感觉奇怪。
从城里回家那天,月光亮堂堂的洒在路上。到家门口时,正好碰见村长从他家出来,还哼着小曲。那样子就好像他明天要娶媳妇儿似得。
村长若无其事的随便搭了他一句,就摇头晃脑的走了。村长说是来收电费的。
王云生想,大晚上来收电费吗?
他怔怔的站在那儿,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由此,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更在意老伙计张大拐说的那些话了。可他现在并没有亲眼证实什么,不想这么草率的和媳妇撕破脸。
同时,他也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的责任,是自己经常不在家,在城里干活一干就是一两个月,是他忽略了老婆。
他想,也许自己以后常回来的话,事情会有所转机。
况且,他要为女儿蓉蓉着想。
– 5
猫在追一只老鼠,从地上一直追到桌上,猫一脚踢翻了装着香油的玻璃瓶,王云生没听见声音。
所以,当他看见的时候,香油已经被猫舔食大半。
他盯着那只猫看了半天,觉得那猫奸诈,竟知道打碎瓶子喝香油。当时,他一脚踹过去,把那猫踹出老远,还伴随着一声惨叫。
村长和二队的队长合谋收了王云生的三亩山地,却分文未偿。
他告到乡里,没人理他,他只知道那天乡里的干部骂他死聋子。
王云生毛了,找来雷管和炸药,做了个土炸弹。这是他最擅长的,他毕竟是个兵,曾经是。他还在老山杀过越南兵。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窝囊,媳妇被人偷,他忍了;结果换来的是他们的得寸进尺。
他决定先炸死村长和队长,然后再炸死那个骂他死聋子的乡干部。他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干的。
王云生那天跟媳妇儿说,要进城一个月,那边催的紧,中午吃完饭就要走。
媳妇儿小闹儿却异常开心,脸上堆满了笑,快快活活的给他做了几个菜;还陪他喝了一小盅。
他见状便明白了,就是今天。他要了结这件事儿,要把自己头上的绿帽子炸上天。
王云生从山里小路上折返的时候,月光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只是狗男女们交媾的地方不同罢了。
他在村长家的院墙外面站了许久,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终于不再像个傻逼。他对自己即将做成的事儿,没有一丝畏惧,反而是兴奋的。
月的清辉里,他嘴角处的冷笑仍然不易察觉。他只是突然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
村长的狗轻易的被他解决掉后,他再也没有犹豫,一无返顾的点燃了导火索。
当炸弹把村长家的房子炸飞的时候,小闹儿正和村长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一边心满意足,一边气喘吁吁。
于是,王云生看见两只紧握的手夹杂着瓦片落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走过去,借着月光看了看那熟悉的半截花袖子,然后啐了一口唾沫。
那花袖子是他从城里给媳妇买的;他还看见另一只手上戴着个硕大的金戒指,那是村长的手。
王云升不假思索的解开裤带,对着那半截断手撒了一泡尿。
他笑嘻嘻的走开了。
他要回去再做两个炸弹,一个给队长,一个给骂他死聋子的乡干部。
现在,王云生相信,杀人是可以解决问题的。
– 6
村长媳妇儿领着孩子从娘家回来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家成了瓦砾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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