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朵拉,你是我的梦(一)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只见那人群中走过一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貌比、‘哎哎哎,脸呢,怎么给挡住了’
“让一下,借过”。朵拉急头白脸的往人群中挤去,刚好看见了转身而去的少年郎,伸手就拍住了他的肩膀。
“等一下”。还没等少年郎转过身来就听见了欠揍的声音:“花痴,起床了,花痴,起床了,花痴,起”。还没等那人把话说完,就看见朵拉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因为睡觉而滚乱的秀发,睁开了那双秀气的双眸,怒气冲冲的看着床边上站着的笑的痞痞的、非常欠揍的人,咬牙切齿的的指着他:“哎呀,我差点就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了,都怪你,我劝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的话,哼哼。”随后就攥住拳头比划了一下。
床边的人看见她这一副要灭了谁的模样,笑的更加痞了:“哎,我说妹妹啊,咱这小脑袋瓜里能不总想一些别的男生吗,你哥我难得回来一趟,而且我还这么帅,你就不能、”
朵拉一脸无奈的比了一个STOP的手势:“停停停,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有事你就直说”。
戊芫尴尬的用手碰了一下鼻尖,顺势就坐在了床边的小沙发上,看了看自家妹妹,眼底划过了一抹心疼,转眼就又变成了那副痞痞的模样:“我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告知公主您今天下午的行程,今天下午一点在老地方的四楼L字雅间等您,希望您务必准时到达。”
本来还在打哈哈的朵拉听见之后,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瞬间炸毛了:“哇去,这么赶”。“嗯,就是这么赶,丽姐中午12点到机场,我们就先过去吧”。说完起身准备出去,却被某只癞皮狗抓住了袖子,转身就看见了某只小可怜边卖萌边说:“哥,有吃的吗”。
“没有”。
“切”。大白眼飞过。
洗漱完毕收拾好自己的朵拉蹦蹦跳跳的从二楼下来,看见桌子上的吃的眼冒金光,边往嘴噻便嘟囔:“哇塞,还久没吃到你做的早餐了,还是原来的味道,嘿嘿。”
老地方四楼L号雅间
“哎呦,哥,丽姐他们怎么还没到啊,我要饿死了”。戊芫白了她一眼,鄙视的说:“早上就你吃的多”。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招待不周,快,里面请“。人未到,声先到,这也算是丽姐的一大特色了吧。
进来的除了丽姐,还有三个陌生人,还没等朵拉说些什么,丽姐就先开始介绍了:“韩先生,韩太太,靖宇,这是我的儿子,戊芫,想必你们已经见过了,这位是我的女儿,朵拉”。“朵拉,快叫人”丽姐怼了怼还在愣神中的朵拉
回神的朵拉看了看戊芫,心里嘟囔着‘当时也没说有外人啊,我还以为就家庭聚餐呢’,但面上还是打了个招呼。
韩夫人拉起朵拉的手:“哎呦,这就是你们一直跟我提起的朵拉呀,长得可真秀气“。说完就开始介绍她儿子:”这是我儿子靖宇”。
朵拉点了点头,刚要伸出手,就见一只修长的手伸了出来:“你好,朵拉,我叫韩靖宇。”朵拉看了看手的主人,长得很白净,给人一种翩翩君子的感觉,“你好”
“咳”。一直被忽视的戊芫看了看朵拉,又看了看丽姐:“咱们先落座吧”。
一顿饭到了尾声,韩夫人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儿子,又看了看朵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朵拉,你觉得我们家靖宇怎么样”。
正喝着果汁的朵拉听见了一个不小心就被果汁给呛着了,她看了看丽姐和戊芫,‘呵,我说的呢这趟回来怎么这么平静低调呢,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啊’
“很好啊,个子高,长得也帅,呵呵”。韩夫人听见朵拉这么评价自家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了丽姐:“既然两个孩子互相看对眼了,那不如这门亲事就、”
还没等韩夫人话说完,朵拉就蹭一下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什么,亲事。”
丽姐不满地看着朵拉一惊一乍的样子:”朵拉,坐下,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朵拉迫于老妈的威压,乖乖坐下。
丽姐刚才还要吃人的样子,转向韩先生和韩夫人时就变成了平易近人的模样:“韩先生,韩夫人,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人来办吧,我们就做个媒介就好,你们看如何。”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韩先生笑着说:“当然可以,我们都是很开明的,对于父母包办婚姻我们也不是很赞同,还是让小年青的慢慢来吧”。说完拍了拍坐在他身边的韩靖宇:“靖宇,加油啊”。
韩靖宇微笑的点了下头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当事人不禁红了眼眶,看了看戊芫:“哥,你早就知道对吗”。看到后者点了下头,她抿嘴笑而笑,点了下头
“好,那就接着今天这个机会,我表个态,我不会接受除了慕汐的其他人”。随后就站了起来,拿上自己的包,看向座位上的几个人:“抱歉,我有事,先走了”。
朵拉没有管这件事怎么解决,从饭店跑出来就开着车一直飞驰,一直到黄昏的时候才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地方,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院子,院子里还保持着以前的样子,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她崩溃的坐在桃树下大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思念如海水般入侵,想念如空气般存在,羁押在心底的情绪不禁让她大喊出来:“慕汐,我后悔了,我后悔看见这个世界,其实我想看见的只有你“。哭累了,喊累了就趴在了槐树下面睡了过去
看见树下的小人没了动静,藏在暗处的戊芫走了出来,没有痞痞的笑容,叹了一口气将她抱进了屋子里,怜惜的帮她擦着眼泪,看着自家妹妹痴情的样子不禁红了眼眶:”朵拉,哥哥给你讲一个故事,管你听不听得见,醒了以后都不要再想他了好吗”。
但戊芫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那一侧,眼睑轻颤,一滴泪水滑落到枕头上
从前,有个小女孩由于先天性的角膜病变导致眼睛不能视物,因此有很多小朋友疏远她,甚至还有人当着小女孩的面说她是瞎子,渐渐的小女孩的性子开始变得孤僻,讨厌上学,讨厌和任何人说话,每天都抱着一个布娃娃。
直到有一天,隔壁搬来了新邻居,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初次见到小女孩时,小女孩静静的坐在桃树下,呆呆地望着某处,小男孩觉得他甚是可爱就上前打招呼,但小女孩还是呆呆地望着某处,眼睛眨也不眨,小男孩晃了晃她的小手,她才动了一下,把手缩了回来,警惕地望着前面。
小男孩看她的样子已经猜出个大概来了,从口袋里拿出来一盒糖放到她的小手里,轻轻地说:“这是糖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一颗,我叫慕汐,你叫什么”。回答他的只是一阵风声
他也不气馁,天天去找他,只是回答他的依旧是风声
日复一日,男孩已经搬到这里三年了,由于他父母的工作关系,所以男孩经常到女孩家蹭饭,男孩还是依旧想办法讨她开心,有一次女孩的布娃娃找不到了,开始大哭起来,这是男孩第一次见到她还有其他表情,惊喜之余还有些担心,于是就跟女孩说:“我如果帮你找到布娃娃,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不理我,每天陪我说句话,就一句就好”。等了好久终于女孩轻轻的点了下头。他开心的从屋子里窜了出去,找了好久,终于在隔壁的狗窝找到了,但是已经被狗给咬了好多个口子,他拿回家用自己那双笨拙的手将布娃娃补好洗干净。
第二天,他早早的就抱着布娃娃去找了,她静静的坐在桃树下,他本来是抱着不管她跟不跟自己说话,只要她开心就好的心理,所以当她跟他说谢谢的是时候他一下子就傻了,她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好听
他把这件是告诉她家人的时候,起初她的的家人还不相信,直到在饭桌上,男孩给她加了个鸡腿,她说了句谢谢。
男孩一直在女孩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把绊脚的石子踢开,女孩也会把好玩的东西故意留给他。
再后来啊,女孩不再自卑,开始开朗了起来。
戊芫看了看睡着,暗了暗眼眸
他们后来都长大了,男孩好像喜欢上了女孩,女孩有些迟缓,不知道那时候是还没喜欢上他,还是自己也不知道
有一天,他问女孩:“如果你能看见的话,你最想看什么”。女孩满怀憧憬的说:“如果可以,我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听见回答男孩感到很失落。
没过多久,女孩的父母告诉她,要带她去国外做角膜移植手术,就在出国的前一天,女孩提出了要男孩带她去游乐场的要求,男孩在征得她父母的同意带她去了游乐场
就当要回家的时候,女孩问他:“我们算不算青梅竹马”。男孩的眼睛亮了亮,随后又熄灭了:“不算,我们应该算是兄妹”。女孩不顾行人冲了出去,就听见后面男孩大喊:“小心”。
被推出去的她,头撞到马路牙子上昏了过去,醒来以后,她就已经在国外了,她问他在哪里,所有人都说他在国内上学,没时间过来,等她把病养好就带她回国去找他
女孩的家人,连拖带骗得拖着她在国外呆了一年,可是她现在能看见了,所以她闹着回国了,她去找男孩的时候却被告知他搬走了
十分伤心,颓废了好久,盼了好久的盼头现在没了,就感觉人没了精神支柱,最后病了,发起了高烧,梦里她还念叨着男孩的名字,她的父母忍不住因为这件事拌了几句嘴,结果被小女孩听到了,在她的逼问下,她的父母告诉她,因为男孩的头部长了颗肿瘤,手术失败去世了。
女孩还是认为她母亲骗他,就连他母亲拿出的那份死亡证明她也不相信,认为他一定是为了救她受伤了,等他伤养好了他就回来了。
就这样女孩等了他很多年,他现在还没有回来
故事讲完了,戊芫捋了捋朵拉额前的碎发,起身走了出去
上一秒还在睡觉的朵拉在听见车子启动的声音后,竟然睁开了眼睛,起身,拿起一个红匣子向院前的那棵桃树走去
现在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微风吹来,几瓣桃花飘落,红匣子随着铲子的拨动,被埋在树下,而埋下红匣子的人抹了一把脸上了泪水,将这里的一草一木又看了一遍,走出院子,车子绝尘而去,
就在车子消失在拐角的时候,从院子中走出来一个人,手里拿了一颗盒糖果
最近老太太总念叨着要回家,我半夜醒来发现她直直坐在我床边,吓得我一身冷汗,把我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塞进洗衣机里,回家就闻到烧焦了的牛排味……
本来就混乱的生活现在更加混乱了,所以我决定送她回国。
一大早起来我就给她定机票,没想到国际航班这样紧,最早的一班也是三天以后了。可我一分钟都忍不了,所以吃过早餐我把姥姥送去了机场,我告诉她要送她回国了,她开心地直拍手,坐在车里说着一大堆中国人的名字,一路上我都加足了油门,生怕自己会后悔。
机场的人声鼎沸淹没了我的小情绪,也将姥姥最后的唠叨生生打断,我的世界终于清净了,打电话通知了某人把她老妈送走之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想过警察会把她送回来,可当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找人消息发出时,我还是懵了。懦弱如我,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如果这时候我承认了,舆论会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以后的生活就精彩了。不过幸好,她回去了,与我无关了。
我叫钟离,十五岁来到亚特兰大,没有完整的家庭,我的人生里,没有爸爸这个概念,我妈妈是个女强人,但她不爱我,她现在有一个美国老公,那是一个丑陋又残暴的男人。
我从小被姥姥养大,钟是姥姥的姓,离应该是我爸妈在我一岁时离婚了吧。
从我记事起,就常常被关在家里,哭哑了嗓子,哭累了就随便趴哪睡着了,醒来继续哭,然后再把床上的枕头被子拉到地上踩。
姥姥是老师,每天要去学校上课,没时间管我,中午回家看着乱成一团的家,一边骂我,一边收拾,然后再做饭,下午快两点又锁门走了。
周末她就在家洗衣服,洗被我踩脏了的床单,一句话都不说。
有一天她从学校带回来一只小猫,说是学生送的,给我解闷。黄色的小猫,奶声奶气地叫着,我把它抱在怀里,手死死掐着它脖子,没一会,小猫就断气了。我哭着对姥姥说,小猫死了,姥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后来我才明白,那个眼神里,有无奈,还有惊恐。
很快我到了上学的年龄,第一次见到了我妈,很高挑的身材,浓妆艳抹,黑色风衣盖不住她的风情。对,就是风情,神情却是淡漠的,我狠狠地吸着鼻涕,躲在姥姥身后,她没有多留,只是放下一笔钱,甚至没抱抱我,让我喊她一声妈妈。
我跟着奶奶到了学校,认识了许多跟我一样大,还冒着鼻涕泡儿的小孩,我们的老师是一个跟我妈年龄差不多的阿姨,笑起来甜甜的,眼角堆积着鱼尾纹,穿着保守的衬衫,看不到跟我妈一样的波涛汹涌。那时候多希望她是我妈妈。
她是姥姥的学生,所以对我颇为照顾,顺理成章,我成了这群小孩子的小班长。她儿子肖杨也在我们班里,没让他当班长还跟我生了好几天气呢!从此,我成了肖阿姨家的常客,老过去蹭饭,最喜欢她做的饺子,我可以吃一大盘,惹得肖杨每次说我是猪,我也不反驳,只是悄悄撕了他的作业。
我居然也像模像样做起了好学生。好好学习,就可以离开这里,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在那里,我没有不堪的童年,没有人说我是野孩子。这里,除了肖阿姨,没什么可留恋的。
大概是小学课程太过简单,我连跳两级,十岁念完了小学,并在联考中拿下全市第一。除此之外,我还学习舞蹈、古筝,这些课程将周末塞得满满的,这样我就不用害怕别人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也渐渐地,能够从姥姥脸上看到笑容。
夏天很热,我又怕蚊子,那时候电风扇、空调还没普及,我写作业,姥姥就在一旁扇扇子。晚上睡一觉醒来,姥姥就坐在我床边静静地看着我,手里摇着扇子。
我又看到我妈了,时隔四年,我从小丫头长到了到姥姥肩膀那。这个女人还是当年的样子,或者更精致了,依旧是红唇欲滴,眼角不甚看得到皱纹。这次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微微有点发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上的金戒指晃得我眼睛疼,应该是她新晋的丈夫吧。
她说要带我去上海读书,那里条件更好。姥姥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转身进了卧室,我也跟着进去,看见姥姥眼睛红红的,抱着我开始哭。
姥姥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姥爷在文革时期就被害了,听说他们两家是世交,家境都不错。姥爷念书多,带着姥姥也识文断字,后来还念了师范学校。姥爷去世时还很年轻,只留下我妈一个孩子。
我妈生得好看,却不好好念书,十七八岁跟镇上一男的厮混,有了我,两个人结婚了。在我妈生养我的一年里,那个男人又有了新欢,我妈果断跟他离婚,然后把我扔给姥姥去了上海。
最后姥姥答应我妈带走我,但前提是也带上她。我妈居然答应了,姥姥放弃了她的工作,锁上门,一起到了上海。
上海的确跟小城市不一样,灯火辉煌,行人步履匆匆,在这里,没人关心你的故事。
我被安排到一家私立中学读书,想来倒也是过了两年安稳日子,虽然我妈还是经常不在家,在家也是跟那个中年男人吵架。姥姥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只是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古筝考了八级,舞蹈却没再学。
承蒙我妈的基因,我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有了少女的姿态,眉眼间媚态流转。虽然平时在学校已经很低调了,老老实实读书,稳坐年级第一,可还是有人找我事。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被一群女生堵住,为首的那个女生说我勾引了她的男朋友。我不敢说话,没想到沉默却引起了她们的愤怒,一把水果刀扎进我的小腹,然后她们就跑了。
我被路过的人送到医院。失血过多,我的免疫力变得很弱,经常感冒生病。索性就不再去学校,在家里读完了初三和高一的课本。
在我十五岁那年,我妈生意失败,还惹上官司,那男人卷了家里存款一走了之,留给我们一个烂摊子。几天时间,姥姥头发全白了,我妈也不再光彩照人,天天有人上门要债。姥姥说,我回去卖了房子,咱出国吧。
我看到我妈眼里又燃起了希望,我跟姥姥回老家卖了房子,我妈办签证。不久,我们就毫无眷恋离开了上海。
在亚特兰大我读了当地的学校,我妈用剩下的钱又做起了生意。很快,她又跟一个美国男人在一起了,又老又丑,还脾气不好。在家经常色眯眯地看着我。
有段时间我妈出差了,他每天晚上来敲我卧室的门。有一天晚上不知道他用什么工具打开了我卧室门,当时我正熟睡,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压在我身上了,我刚想出声,嘴里就被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他粗暴地扒光我的衣服,开始蹂躏,当身下的剧痛袭来,我差点昏死过去。
我被他折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姥姥见我迟迟不起床便进去看我。看见一片狼藉的床,她就像疯了一样冲出去,随后就听到了姥姥绝望的哭声和那老男人骂人的声音。
我妈回来之前,我已经搬出去了,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公寓,再也没回去过。
我没日没夜地读书,看书累了,我便弹古筝,只是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每次只能弹一小会。
最爱的曲子是《江南调》,拼命想忘记那天晚上的屈辱。三年我修完了所有的课程,进入报社实习,遇到了华裔男孩阿荣,他用中文叫我阿离,带我吃中餐,让我找回了一点点的温暖。
下班回家,看到公寓门口站着我妈跟我姥姥,姥姥神情呆滞,四年了,我竟从没回去看过她。我妈说让我照顾一段时间姥姥,她很忙,然后就走了。
我把姥姥带回公寓,阿荣回来后看到家里多了个老人,有点不舒服,但也没多说什么。
姥姥来这边之后就很少出去,语言也不通,她不愿意学。
有时候我跟阿荣用英语交流她就会粗暴地打断,她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我们身边。有时我们正在接吻,她也不回避。直到有一次我跟阿荣正在缠绵,姥姥推开卧室门就进来了,直勾勾看着我们。阿荣彻底爆发了,他跟我吵架,不回家,最后留下一句分手吧,彻底离开。
我也莫名烦躁,开始不停地抽烟,有时候一天两包,甚至一怒之下砸了那把陪我多年的古筝。琴弦断开,哀鸣阵阵,心却渐渐麻木了。
晚上下班就去泡吧,跟各种各样的男人厮混。有时候还带回家去,人来人往的街道,我却孤独得像条狗,夕阳撒在教堂上,祈祷声不断传出,很想很想看看幸福的样子。
工作上也出了问题,报社安排的采访任务对象居然是我妈的男人,于是我落荒而逃,被炒了。漫无目的重新找工作,回家还要面对一个神经质的老太太。只能狠心把她送走了,正好,她念叨着要回国。
……
今晚是除夕夜了吧,国内应该是举国欢庆,阖家团圆的日子。
老太太回去也一年多了,正想着呢,电话响了,接起来,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阿离,过年了,姥姥想你。”
我定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回去看姥姥。出了首都机场,听见有人叫我,眉眼有点熟悉,中年妇人笑得安然,我认出是当年的班主任,这一年,是她在照顾姥姥。她身旁是长身玉立的男孩子,一笑晴空万里。
“阿离,我们一起吃饺子吧!”
姥姥对不起,终究,我们母女欠你一个完满人生!
都说人死后,这辈子就结束了呢。
踏鬼门,走黄泉,
涉忘川,过奈何……目光所及皆为引魂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引魂花,又名彼岸花。
佛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烂绯红。花开一千年,叶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
我随着万鬼走过千程。
彼岸花香忆往昔,回望这人道八十载,桩桩件件都变得模糊,偏偏那人,沉寂数十载的记忆,仿佛被一朝唤醒。那人的一泯一笑,说的一字一句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汎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从那北海回来,我得了数不清的赞誉。往后这几十年,活的倒也安顺。
除了午夜梦回,想起那人。
久不能寐……
悠悠荡荡,各路鬼怪依次登上奈何桥,神色或悲或恼,或惧或悔。
我却觉得这是个可贺的事儿,重来一世,我终于可以摆脱。
摆脱那个药石无医的自己。
桥前立定。
我的笑还未收回,老妇莫名看我。
许是百年这桥边都不见一个傻笑的鬼。
她瞥我一眼。
“可是姓苏,名武?”
粗噶声从眼前这个身着青衫的孟婆口中传来。
她应是许久未言,声音亦如铁锈相撞。
生涩刺耳至极。
孟婆只管熬汤,人神冥三界皆知其寡言。
突入一问,莫名惊然。
我恍然一顿,做了一辑,忙道
“正是。”
她瞥我一眼,神色更加莫名。
啧……苏子卿,年纪渐长,你可真是愈发呆怔了,堂堂孟婆,怎会对你好奇。
“去吧,有位在等你。”不带我稍作反应,她用那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姎,随意向我一扬。
我只觉身子一软,跌入一洞。
洞中似有人影,逆光而立。衣摆下垂,乌青靴立。一身矜贵气息,宛如神袛。
或者,本就是神袛。
人影听到动静,却不言,就像,在这等了许久,独自等成这洞中一景般。
在人道间我淘的话本子上,可没说冥府有如此风华的掌事。难不成是我的某位祖宗,特来关照我?
长期沉浸在冥界的阴暗环境中,猛的见到光有些不适应,我伸手去遮住,又胡思乱想起来。
猝不及防的,竟隐隐浮现那个午夜梦回的身影。想是,自己真的傻了。
“请问,仙人有何贵干?”我问。
这仙人听闻,一声叹息,绵绵柔意。
“子卿”
他!
是他!?
张了几张嘴,眼圈不知觉红了。
许久。
嗓子变得干哑,我使劲往下咽两口唾沫,颤言喊他
“陛…陛下”
回身,他看我动作,只是不言。
“陛下怎会…怎会在这?”
刘彻,这个鬼皇帝。不会跟冥王有亲戚吧?毕竟,前两天我生前时候还见过他。
累身皆白骨。
怎么魂还在冥府,不入轮回?
静默良久。
“子卿,本君,本乃仙界之人,至人道间为寻一物,托身与人界帝王”
啧……果然在冥府有后门。
“本君,在此候卿,只想让子卿答应本君一事,望子卿应允。”
嗯?我没看错吧?
这突然脸红是干嘛?
生为人道间那天地第一人,
死到了冥府亦是风华绝代的仙君。
能有何启齿之事?
竟有求于我这个鬼。
“陛下言重,臣自竭力。”我忙道。
“那好,我且问。你可愿……跟我回天界?”
他是什么意思?
我自认功德没厚重到直接化神归界。
他见我怔然。神色更加窘然。
直接别开眼,再言道,
“我……心悦你。想携你回天界。”
我耳朵,这彼岸花怎的还有摄人心魄的作用?
我怎么……哈,哈哈,不,他绝不会说出此言的。
一定是幻听。我自我催眠道。
他见我连连摇头,欺身而上。
一字一句道,
“子卿,我心悦你。”
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的笑了,刹那洞中似有光华溢出,流光摄人。
“你还记得这个吗?”
说完,他拇指敷上我的嘴,他欺身压上。
我们之间隔了他冰凉的拇指,相吻。
脑海中的一切礼法轰然倒塌,他的身影在我眼中模糊……是几十年前了,永安钟响,光影翻动,花灯燃燃,我揭开的那副鬼具,公子如柏,稚然的我踮起脚尖,拇指附上,不顾他讶然的敷上唇。在他耳边喃语:“陛下莫扰,此过后,你是君,我是臣,苏子卿此生,再无妄念”
………………
相似景象,此时,我却感觉胸中火气翻涌,我不得不躬身才能压抑这遍身的难堪,推开他。
“刘彻,你拿我当什么?!
你说你心悦我,好,我且问你,你倒是什么时候心悦我的?
我北海牧羊十数载,生死不知,你若心悦我……怎不派人来寻我?!
我再问你,你若心悦我,为何在我返汉抵京之时,你中毒身亡?
你骗的了旁人,骗不了我,这普天之下哪有人能躲开层层禁守伤了你。
你中的,分明就是我给调配的防身毒药。
你当真,不愿见我到这般田地?
用我给的药自尽,这是在告诉我,你是因厌恶我到极致才对这人界没有留恋?
你伤人真真是好手段!”
天知道,当得知他的死讯后,我在人潮中像傻子一样的恸哭,
我呼天抢地,不是因为那天地下尊贵的王再也见不到。
而是,我的阿彻。我的阿彻,我为他忍受所有而归,而他不愿见我。
我在北海牧羊那几年,渴饮月窟冰,饥餐天上雪。世人道我君臣义重。
可谁知我的心思?
不过,为了见他一面。
我的阿彻,竟用这个法子……让我不见他。
此时我哭喊的不能自己,形象尽无!
他轻轻抚着我的背,慢慢给我顺着气。
“子卿,你去了十九年,本君……我,派出了一千八百余批斥候,都寻不到你。生死不知,我以为你早已被奸人所害,归于冥府。我也匆匆提前结束阳寿,恢复本体来寻你。不曾想,你仍在人道间,只得施法于凡人,助你脱困。
你难道不想想,空中怎会有白雁识你?
汉使又怎会知你被藏何处?顺利解救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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