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的二伯
2012年的除夕夜,炮竹声此起彼伏,十天前还冷清萧索的农村小庄子,此刻街上人头攒动,在外的学子,工人都回家过年,三五成群的各家互相走动着,立时多了几分热闹。
与这热闹情景不同的是村东边,葡萄湾东岸的这片土胚房,大大小小二三十座,因年久无人住此刻墙倒屋塌,个个露着天,这些土胚房是用泥土混合稻草建起来的,保留着六七十年代的味道。大年夜,葡萄湾此刻像条分界线,将村子分为了东西两半,西岸人头攒动,热闹异常,东岸却萧索落败,毫无人气,这鲜明的对比彷如阴阳两隔。
葡萄湾东岸仅剩一家土胚房完好无损,居住着两位无儿无女的老人,低矮的土墙因常年的日晒雨淋,早已坑坑洼洼,显得摇摇欲坠。农村的房子特别怪,土胚墙的房子只要住着人,就绝对不会塌。
这仅有的一家土胚房此时木门上贴着红底金字的对联,两扇门大开着,门槛被抬起来竖着立在门口左侧,门前一米的地方横着根粗粗的拦门棍,俩篮球大小的红灯笼挂在屋檐底下,五色的过门钱随风摆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在周围黑峻峻的映衬下,此刻远远望去也多了点生气。
东屋炕上,吴老汉青筋凸起的手端着茶杯,像段枯树枝,皮松松的塌陷在骨头上,仿佛割开皮就是骨头一般,微微颤着,茶杯里水面也跟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他抬头见钟表时针落在11,分针落在6,嗓子眼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哼唧声,像是嗓子里藏着什么东西,抿了一口茶水,将躺在炕头正睡着的老伴晃醒,生怕听不见似的大声喊道:“老婆子,赶紧起来准备下饺子吧,又一年喽。唉……”喊完就下了炕。
“哎,起了。”吴李氏一手扶着土墙,一手摁着炕,缓缓坐起身,双手拢了拢鬓边散下来的白发,拉了拉衣角,手脚并用挪动着屁股下了炕,早些年裹脚造成的一双小脚,蹬上一双蓝底红花的尖头绣花鞋,扶着炕沿颤巍巍的出了屋。
堂屋就是做饭的地方,堂门口的锅灶通着炕,锅灶北边是楸木做的风箱,年代久远。堂屋正北摆着家堂,正北的墙上挂着一幅老少同乐的轴子,轴子上填写着十八辈去世子孙的名字,轴子下方是饭橱,橱面上摆着几盘贡品,两摞白白的大饽饽,高高的红蜡烛燃了一半。
虽然村里已经通了自来水,但湾东岸只有吴老汉一户,不值得下管道,就没给通自来水。吴李氏先是颠着小脚从天井里的压井上压了些水,刷锅添水一通忙活,又颠着小脚从天井西角落的草垛上扯了一簸箕麦秸草,这才拿了小板凳坐在灶前烧起了火。
吴老汉也没闲着,先在家堂前烧了香,又从西屋炕上取了一挂鞭炮,放在东屋炕头上干燥着,再上西北角取了根竹竿子放在大门外,等会挂鞭炮,等他忙完进屋,吴李氏那边也烧开锅了。
“老头子,水开了,你把饺子端出来。”
吴老汉腿脚好,钻进西屋端出早包好的饺子,趁着水滚全倒了进去,看着锅里饺子全漂了起来,这才盖上锅盖。眼见着开了两次锅,饺子煮熟了,吴李氏抬眼看了一眼老伴,嘴哆嗦了一下,似有话说,见老伴哆嗦着手认真的盛饺子,又咽了下去。
吴老汉没瞅见老伴欲言又止的样子,盛了饺子端到家堂那边,烧纸磕头好一通忙活,卡着点出门放鞭炮。
“噼啪……”震耳的鞭炮声响起,一阵白烟弥漫,鞭炮声戛然而止,空荡荡的胡同带起一片回声。吴李氏站在堂屋门口,看着老伴放完鞭炮,颠着双小脚回屋端出一碗饺子,小心翼翼的端出大门。吴老汉见老伴又端饺子出来,立马黑了脸,劈手将碗夺了下来,另一只手扯着吴李氏的袖子就往屋拽,边拽边大声数落。
“你咋又往外端?这么些年了,你咋每年都往外端饺子,究竟因为啥?当年因为这事我娘跟你闹,你们都把咱俩的儿子作没了,如今无儿无女,你说我要是死了咋见祖宗去?咋见咱俩的儿子?”
吴李氏被老伴拽着走,一双小脚使劲倒腾才没被拽倒,进了屋大口喘匀和了气,巴掌大的褶子脸上先是爬上一丝落寞与带着悔意的伤感,几秒后又显出了怒意,一把拍在吴老汉的手上,喊道:“老头子,你撒手,大过年的你提啥不吉利的话!”
“连死都没人送终,我…”吴老汉戚戚然的还没说完,吴李氏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怪我?当年还不是你娘作妖,一碗饺子而已,端门外去放放能少了是咋地?放放就端回来,非得拦着不让放,还狠劲推我,现在没孩子你怪我了?以前放是因为我娘家有这个习惯,现在放是因为我心里堵着一口气,有恨!你娘越不让我放,我就偏要放!一直放到我蹬腿闭眼!要不我儿子死的就太冤了!”说完就夺过饺子碗,小脚颠颠的出了屋,每颠一步眼前就出现那浑身血污不足月的儿子,碗里的饺子此时在她眼里像极了儿子白胖的小身子。
“呜呜,我的儿子,我的宝呦…”吴老汉嚎了一句,再没理由阻拦吴李氏,这件事是他娘不对,强势不讲理,害的吴李氏再也生不了孩子。
吴李氏心里苦,放下饺子碗,扶着门框,看着拦门棍外的那碗饺子,眼前又是儿子的样子,几十年都没解开这心结。她也悔啊,当年干嘛要按照娘家的习惯走,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切按照婆家走就对了,活该自己无儿无女。
抹了一把老泪,喃喃道:“唉,都是命哟!”颠着双小脚想把饺子碗端回家,蹲下身子刚起身,眼前一黑,她晃了晃身子,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
“哎哟,娘哎!”吴李氏尖叫一声,这…这不是大曼吗?“哎哟,娘哎!先民!吴先民呀!老伴呀!”吴李氏吓得瞪大了眼,胳膊受惊似乎转了筋,缩不回来了,小腿肚子也转了筋,哆哆嗦嗦的疼,一时没法的她,只能瞪着眼珠拼了命的嚎叫吴老汉的名字,声音带上了几丝凄厉哀嚎。
吴老汉听见老婆子哀嚎声,以为老婆子摔了,几步迈出屋,见老婆子背对着他坐在地上,扬着胳膊不停的哀嚎,急忙往外跑,边跑边数落,“咋了你?摔了?不让你端饺子非端,都这么个岁数了,土埋脖子的人了还不听说,你……”
吴老汉低头小跑,等他迈出大门口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一下子愣住了,脚下也忘了挪步,身子不稳扑在地上,趴下的那刻脑海里飘出:这…这不是大曼吗?
吴老汉扶着墙爬起来,颤着音,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大曼?”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的确良红褂子,黑裤子,梳着两条大辫子,眉眼清秀,脸上带着一股哀怨,蹲在地上似乎是想要将吴李氏扶起来,无奈俩只手却穿过了吴李氏的胳膊。
吴李氏见大曼对自己没有恶意,也没有先前害怕了,尝试着自己摁着地站了起来,吴老汉几步上前将老伴拢到自己身后,冲着大曼吼道:“大曼,你都死这么些年了,大过年的你不去你婆家的家堂上享受供奉,你跑我家门口来干啥?”
吴老汉的话刚说完,周围就刮起一阵邪风,呜呜的像极了鬼哭,刮得老两口睁不开眼,再睁眼时大曼的脸已经变样,血肉模糊,满脸蛆虫,左眼空洞洞的,露出了白骨,身上的红褂子黑裤子风化成了几块碎布片挂在身上,露出的地方蛆虫爬进爬出,已见白骨。
大曼狰狞着脸欲扑向老两口,身子刚要探进拦门棍里,却被一股力量击打了出去,撞在身后残破的土墙上,狰狞的样子又被打回了眉清目秀。
大曼倚着墙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喘了好一会,再抬头看老两口的时候未语泪先流,匍匐着身子爬向老两口,吓得吴老汉又往后退了一步。老两口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大曼竟跪在地上磕起了头,直磕的额头血流一片。
吴老汉扭头看了看吴李氏,见吴李氏也是一脸诧异,大着胆子喊道:“大曼,我们老两口跟你无冤无仇,你活着的时候我们也算是乡亲,你病死这么些年了,我们也没掘你的坟,踏过你的坟欺负过你,你咋还想要我们的命?”
大曼听见吴老汉的话,一个劲的摇头,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滑下,使劲张着嘴却喊不出话来,只好又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你咋不说话?你不说话就赶紧走吧!别待在这吓人了!”吴老汉说完就扯着老伴回了家,急匆匆的关上了门。
俩人进屋了,吴李氏都没缓过神来,愣愣的盯着炕沿看,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吴老汉见老伴没魂了一般,以为被大曼给吓掉了魂,赶紧使劲摇晃,急急的喊着吴李氏的闺名:“老伴?秀秀?秀秀回来吧!秀秀回家哟!”
吴李氏听见老伴喊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吓得吴老汉闷住了声,诧异的看着她。“喊啥喊!我好着呢!”吴老汉听声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坐在了炕沿上,委屈吧啦的嘟囔了一句:“还不是怕你有事,都一块过了这么些年了,你要是有事了我咋整?”
吴李氏却没听他嘟囔,反倒是在想另一件事,心里一想,嘴里无意识的说了出来。“大曼死了这么些年还没走,那咱儿子是不是也还在?不行,我得问问大曼去!”说完颠着小脚出了屋,吴老汉听见她的话,眼睛瞬间一亮,接着又暗淡了下去。
“还在也不能给你送终喽”吴老汉嘟哝了一句,从炕沿上起身,紧跟吴李氏出了屋,迈着大步走在了吴李氏的前面,一幅老母鸡护鸡崽子的样子,只是脸上也挂了丝期待。
吴老汉一把拉开门,却见大曼正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饺子,吃的泪流满面,一时愣住了,身后的吴李氏见老伴不挪步,心急的喊了一声:“咋不走了?我还急着问儿子的事呢!”
从老伴身侧钻出脑袋,瞧见蹲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大曼,这饿狠了的吃相让吴李氏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不会也是这副饿死鬼的惨样吧?以前不知道鬼存在,如今知道了,当娘的心立马揪着疼起来,忍不住哀嚎了一句:“我可怜的儿哟!心疼死娘了哟!”
大曼听见吴李氏的嚎哭声,不知所措的神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放下饺子,退离了饺子碗。
吴李氏揪心的疼,颠着小脚钻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大曼面前拼命磕头,语无伦次的哀求着:“大曼啊!你可怜可怜我们老俩口,你帮帮我们,帮帮我儿子,我们知道你都死了很多年了,我儿子也死了好多年了,你帮帮他,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求你帮我叫叫我儿子,让我见他一面,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大曼见吴李氏跪下给自己磕头,慌忙上前想要拉起她,无奈手穿过了她,急的她赶紧朝着吴李氏摆手,示意她起来,可吴李氏跟没看见似的,仍然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大曼没辙又朝着吴老汉摆手示意,一脸的着急。
吴老汉赶紧上前,蹲下身子先拍了拍吴李氏的手,示意让她起来。吴李氏跟着了魔怔一样,还想再磕头。
“老伴你起来,大曼说不了话,你咋问她?”吴老汉嗓音里带上了失望,提醒着吴李氏。
跪在地上的吴李氏刹住了身子,眼里滚下两行老泪,身子失了力气瘫软坐到了地上,狠狠的闪了吴老汉一把。
还没等吴老汉稳住身子,大曼哀嚎一声,模样大变,腐肉尽显,吴老汉立马挡在吴李氏的身前,闭上了眼睛,等着被大曼撕碎。可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来痛感,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老伴出了事,睁开眼时眼前没有大曼,慌忙转身,见到老伴毫发无损,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只是周围再也没有了大曼的鬼影。
一个人,如果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那么还有什么意思?三十岁的楚玉躺在病床上像是脱了水的鱼,浑身伤痛、苟延残喘。
落入狼窝,就是此时楚玉的真实写照。就像戏文里说的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年华,万事不过都是一场空。楚玉做梦也想不到没结婚前永远一副翩翩公子的王磊居然会变成地狱的恶魔,从前自己磕下碰下都舍不得的人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死手。
嘶——好痛!
轻轻地动了动胳膊,楚玉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冷汗也起了薄薄的一层。医院的走廊里不时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临床的病友床前站满了一群人嘘寒问暖。楚玉看了看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心竟然觉得比身上更痛。
楚玉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父亲早逝,母亲再嫁,添了弟弟妹妹,于是她成了家中那个最多余的人。遇见王磊,她以为是沙漠中见到绿洲、阴雨天见到彩虹,可是现在事实证明,那都是错的,都是楚玉一个人虚妄地自以为。
“阿玉,你还痛不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喝多了。不要生气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楚玉正发着呆,就见西装革履的王磊从外面走到病床前,蹲在床前对自己痛哭流涕地解释。多少回了?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的次数,多到楚玉现在看到男人这个样子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滚!滚开!”
王磊伸手去拉楚玉的手,而疼得不想动弹的楚玉咬着牙狠狠地怒骂。
“阿玉,求求你原谅我,我真的是喝多了。不然,就是打死我我也舍不得让你受伤。”王磊依旧低下去声忏悔,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他的丑陋面孔,楚玉估计又会心软又会相信他忏悔的假象。
“原谅你?你打我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好了像以前一样道个歉就完事?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娘家人,认为我是好欺负的?王磊,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我不远千里来到这儿,你就是这么对我是吗?”
心中的愤怒惊涛骇浪,楚玉忍着疼痛推开王磊上前拉她的手。眼中含着泪,红红的,一半是伤心,一半是因为疼痛。
“阿玉,别生气了,求求你!都怪我一时糊涂!我保证,我对天发誓,真的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王磊蹲在病床前的地上,举起三根手指当着楚玉的面装模作样地对天发誓。
“呵!一时糊涂?你糊涂的时候还真多?你打我可不是这一次两次了,每次好像你都是同样的台词吧!王磊,我受够你了,我们玩完了!”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楚玉觉得不应该像之前那样忍气吞声替王磊遮掩。这浑身青紫的印记就是自己忍气吞声的下场,所以楚玉毫无顾忌地歇斯底里地叫喊出声来。这么多次楚玉即便心里想过却依然没有说出来的话,今天终于大声地说了出来。
“阿玉,你故意气我呢?”楚玉说完,就见王磊一脸的不可置信、满脸的受伤,颤声着问楚玉。
“不,我是认真的!我们完了,我要和你离婚!”
呼——说完之后,楚玉觉得心中的恶气出了不少。虽然看到王磊受伤难过的表情依旧有些不忍,但是真的不想忍受每天挨打受骂的日子了。
“阿玉,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提离婚?”王磊仿佛戏精附体一样拉着楚玉被打得青紫的手摇晃。嘶——好痛!楚玉嫌恶地看了一眼,不离婚还等什么?等着被你打死吗?
“王磊,你放开我的手!你瞎吗?看不到已经肿了吗?不轻易离婚,那怎么办?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你打死吗?我真是受够你了!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这次原谅了你,下次呢?下次我还有命来原谅你吗?”楚玉说完,嫌恶地扭过头去,当初怎么会瞎了眼看上这样一个懦弱只会拿女人出气的魔鬼?
不用想,楚玉也知道昨天王磊一定是在工作上又受到了批评,在婆母那儿听了一肚子自己不好的话,是以才会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对自己大打出手。思虑中,楚玉有些迷茫,当初那么相爱的人怎么会突然走到这一步?
“阿玉,我这不是都给你赔不是了吗?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再说,我不是都给你保证了,不会再有下次了,你要相信我。”看楚玉扭着头不看自己,王磊只好耐着性子接着解释。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话说得恶不恶心?你给我赔不是我就必须要接受?你以为你是谁?不会有下次了?王磊你摸着自己良心说,这话你说了多少遍?工作是你爹,你妈是你妈,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明知道你妈不喜欢我,为什么每次你妈说了我的坏话你回家都要和我吵架?对我大打出手?王磊,我们这样纠缠着有什么意思?”楚玉歇斯底里地叫喊,说完又忍不住冷笑出声。呵!你可真恶心!
话音刚落,呼的一下王磊站了起来,面上带着掩不住的怒气,但是依旧耐着性子安抚道歉,“阿玉,别闹了,乖!”
病床上的楚玉不是看不到王磊的怒气,可是凭什么自己挨了打他道几句歉就原谅他。
“我没给你闹,我就是想和你离婚!”楚玉犟着不肯改口,心想着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原谅。
“你闹够没有?”看楚玉一直提离婚,气急的王磊伸手推搡了楚玉一把。唔——好痛!这一下痛得楚玉眼泪直流,额头再一次出了满满的细汗。
“我就是要和你离婚!”楚玉咬着牙又重申了一遍,眼睛充着血。楚玉真恨不得和这个男人拼了命,自己这么痛居然还狠得下心推搡自己。而王磊看楚玉一直说要离婚,却失了耐心开始口不择言了起来:“离什么婚!就你这样的破烂货,老子肯要你,都是看你可怜!一个连蛋都不会下的母鸡!”
王磊话一说完,楚玉就气得瞪大了眼睛,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王磊,你他妈的不是个人!我为什么生不了孩子?还不是因为你!”说着,楚玉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要不是你,我们的孩子早就能上学了。你有什么脸说我!”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闭嘴,还不是你没出息!哪个女人怀孕的时候像你那么娇气?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我真后悔没听我妈的话,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王磊打断楚玉的话,有些气急败坏,有些懊恼。
“我没出息?我娇气?要不是你喝醉了推我打我,孩子会没有吗?我会不能生孩子吗?”楚玉气得梗着脖子质问,我是扫把星?之前没结婚时你怎么不这么说?
“你都让我王家断子绝孙了,我打你怎么了?我们王家可就我这一棵独苗苗,我没休了你,你都得烧高香!”说完,急了眼的王磊一把把楚玉从病床上拽起来,“走,跟我回家!别在这儿给我装死,还得让老子给你掏医药费!”
“嘶——你放开我!放开!”楚玉痛得惊呼一声,出了一身的冷汗,脸色也苍白得吓人。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爱情原来就是如此不堪吗?楚玉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死了又好似活了,死了的是曾经爱的信念,活的是逃离的执念。
“王磊,算我看错你了!”楚玉挣扎着喊了一声,歪着头向四处围观的旁人求救,“求求你们,帮帮我!”
人群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吱声。楚玉有些不知所措内心闪过一丝惶然,怎么办?如果被王磊现在这样拉回去会怎样?等待自己的是不是又是一阵暴打?
突然一道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注意你的言行。”
“你管老子,老子管教自己老婆,关你什么事?”
楚玉虽因疼痛冷汗如雨头晕不已,但依旧强忍着保持清醒,“救救我!我好痛。”
“你在医院里闹,就关我的事!”掷地有声,楚玉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人群后方走进来,心终于落了地。
王磊冷笑:“这是我们家事,警察来了也没权利管。”
“我偏要管,最看不惯你这种欺负女人的男人!”男人说完,直接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叫保安进来,骨科住院部306,来了一个闹事的,给我轰出去!”
“妈的,你他妈的没事找事是不是?给老子等着!”看男人直接打电话叫了保安,王磊骂骂咧咧地撂了几句狠话就走了。
切!懦夫!一个只会打自己女人的懦夫!楚玉对王磊的背影嗤之以鼻。
“行了,现在没事了!你安心养伤。”男人叫了几个围观的人搭着手把楚玉又扶到病床上。
“谢谢你。”楚玉苍白着脸道谢,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没事,这是我们医院应该的,我们应该保护病人的安全。”男人安抚地冲着楚玉笑笑,那笑温柔又妥帖,“不过,我冒昧地说一句,这样的男人姑娘为什么还不和他离婚?”
“离婚?我们没有结婚证,直接离开就是离婚了吧?”楚玉苦笑一声,心中却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忍受王磊的打骂一次又一次地迁就原谅?为什么不离开他呢?
爱吗?
在一次又一次挨揍伤害中,爱真的还存在吗?
如果这次自己没有闹脾气说离婚,是不是永远不知道原来在王磊的眼中她楚玉不过是一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不过是一个破烂货?
“行啦,别想太多,先把身体养好!你不联系你的父母或者其他的家人来照顾你吗?”正思量间,男人拍了拍楚玉的被子询问。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扭头偷偷看了男人一眼,楚玉轻声拒绝。家人啊!当初自己一怒离家出走后,还有家人吗?
“不方便吗?那我嘱托护士多照顾你一些好了。”
“嗯,谢谢!”楚玉微笑。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林浩哲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然后楚玉发起了呆,看热闹的人群也慢慢地散去,一切回归原样。可是楚玉觉得唯有心,碎成了千千万万块,疼痛不已。
都说爱既是盔甲又是利刃,可以保护你不受他人的伤害,又能把自己伤害至毁灭。果然爱时,什么都好,不爱了什么都不是。楚玉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婆母不待见自己,或者说不待见任何王磊爱的女人。王磊和楚玉一样从小在单亲家庭中长大,不同于楚玉的是王磊从小受尽母亲宠爱。因为王磊的父亲去世得很早,所以王磊是婆母的全部、是婆母的心尖肉。
还记得那年春寒料峭,自己初次随着王磊回家见他的母亲。婆母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四平八稳地和王磊唠家常,是自己笨手笨脚地在厨房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最后还在婆母的挑挑捡捡中度过那顿中餐。
记得那时母亲和继父知道了自己和王磊的事极力反对,自己堵着一口气婚事连办都没办就跟着王磊私奔到了这个二线城市里。记得自己那年怀孕了身体犯懒,因为晚上没有给婆母做饭惹得婆母生气被王磊大打出手流了产伤了身体。
楚玉睁着眼睛,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明明当初那么爱,爱到义无反顾。所有的事情都还记得,所有爱的感觉也都还记得,却突然丧失了爱的能力。
或许疼痛会使人脆弱,或许是这伤心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踌躇许久,楚玉忍着疼痛拿出手机到底还是拨了多年不曾拨过的号码。
嘟嘟嘟——
“喂!玉儿,是你吗?”
即使多年不曾联络,亲情也永不会隔断。隔着千山万水的时光,隔着千里万里的距离,楚玉一耳就听出了母亲的声音。而楚玉的母亲,也仅凭一个号码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妈……”
楚玉哇地哭出了声,多年的委屈,心中的疼痛喷涌而出。那泪水挂在脸上,像是一道道沟壑。
“玉儿,怎么了?你这个死孩子,一走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联系妈,你的心可真狠!”电话那头儿楚玉的母亲声音哽咽,骂骂咧咧地絮叨,一如既往地严厉。
“妈,我想你。”楚玉把手机放在耳边的床上侧着头小声哭泣着,而电话那头儿楚玉的母亲踌躇很久还是问了出口:“玉儿,你过得还好吗?怎么还哭上了?他没欺负过你吧?”
“妈,我想回家!”楚玉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对着手机讲,“妈,我好想回家。”
“傻孩子,你想回家就回来呀!”妈妈的声音算不得好听,不温柔不悦耳,可是楚玉却觉得前所未有地亲切,“你这个犟脾气,真是和你那死鬼爹一个脾气。说走就真的走了,连个电话都不知道给家里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你呀!这么多年了,算你有良心还知道给妈来个电话。妈以为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再听到你的音讯了。”
楚玉捂着嘴泪眼婆娑,眼泪如同雨水,思念也如同雨后的春笋拔地而起。
“妈,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声音哽咽着泪水随着脸上的纹路滑到耳边,隐入发丝中。
“唉!不怪你,是妈对你太严厉了,是妈没和你沟通好。如果当时我好好跟你讲……唉!不说了。玉儿,你给妈打电话妈高兴。玉儿,你想家了就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你叔去接你怎么样?你们有孩子了吗?到时候带着孩子一起来,让孩子也看看姥姥家。”电话那头儿哽咽又高兴,激动又压抑。
“嗯,我知道。”楚玉正说着话,就听见一旁护士对她说:“12床楚玉,你该试体温和测血压了。”心中一慌,楚玉下意识地想捂住手机,却只见手机那头儿母亲已经听见了护士的话。
“玉儿,怎么回事?你病了?”
“哎!妈,我没事。”楚玉连忙挂了电话并设成静音开始配合护士的检查。
妈妈,你等我。等我好起来,一定回家。三十岁的楚玉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回家看一看因自己敏感心思忽略多年的妈妈和亲情。
哼着歌,嘴角翘起来,楚玉已经好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嗡嗡嗡——
嗡嗡嗡——
放在床上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楚玉看着手机傻笑起来。
“谁的电话呀?怎么不接?”小护士一边用机子给楚玉量着血压,一边笑着问。
“我妈,一会儿再接。”楚玉笑,发自内心的愉悦,仿佛身上痛的不是她,仿佛要离婚的也不是她。
“怎么,怕妈妈担心,没告诉实情?要我说,就该告诉家里人。我们都听说了你的事,就该告诉家里人教训那个畜生一顿!”护士测完了血压做好记录对楚玉语重心长地说完就走了出去。
该告诉吗?该让千里之外的母亲担心吗?楚玉有些拿不定主意。
嗡嗡嗡——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楚玉拿过手机一看,是婆母打来的电话。
“喂!”
“听说你要和我儿子离婚?”
隔着手机,楚玉都能想象到婆母那尖酸刻薄的模样。自己这一身伤全部都是拜她所赐,呵!厌烦,楚玉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掩饰什么,没想离婚时,她是长辈需要敬重,现在,她算个球!
“对,怎么?”
“反了天了你了,女人挨两下打怎么了?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还敢提离婚?再说,你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除了我儿子谁肯要你?你赶紧给我儿子认个错回家来!”
楚玉听着手机里婆母说话,不由得气笑。你儿子算个什么东西?打了我,我还得给他道歉?
“听见没?”手机那端婆母恶声恶气地说着。
楚玉想理论却突然没有了争吵的心情,“说完了吗?完了我挂了!”于是,头一次没等婆母说完话,楚玉掐断了通话。
真可笑!楚玉躺在病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心情平和下来后,浑身酸痛之感更加清楚。那疼,像是车碾压身体;那痛,像是万只蚂蚁噬骨。眼睛肿肿胀胀的,今天哭了太多次,现在已经无泪可流。
嗡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楚玉摸索着接通,“楚玉,你是不是不想过了?敢挂我妈的电话,你是不是故意的?有什么不满意你冲我来,干吗针对我妈?”
一接通电话就听见王磊火大地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楚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王磊,你老年痴呆吗?我不是说过了我要和你离婚吗?你以为我逗你玩呢?都要和你离婚了,你妈还算什么东西?她生不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玉,你闹够了没有?”王磊在电话那头儿叹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说。
“我闹?”楚玉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以前是有多瞎,才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林忆莲有首歌这样唱:“……有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有一种爱还埋藏在我心中……。”
卓凡是想见不得见。因为新学期开学第一天,杨明感冒发烧,请假没来。第二天体育老师带着她们体育特长生去市里参加一个春季田径比赛,大概要一个星期后才回校。
藏爱的杨明第三天才来学校。见到教室里大量的空座位,杨明恍惚间以为时光倒流,几秒后他摸了摸鼻子,想起那个人。
杨明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从课桌里摸出来一本《篮球先锋》,是最新版的!塑料包装膜都没有撕掉,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正面写着:“小明,新年快乐!”背面写着:“我回来找你算账!”
捧着杂志,脸上刚刚浮现温暖笑意的杨明,马上收敛情绪,皱起眉头想:“怨气好大,我哪里得罪她了?”
其实两人之前的“恩怨”真谈不上“得罪”两个字,因为两人虽然痛苦,却也乐在其中。接下来杨明做的事情才是真的得罪了卓凡。
这天一大早,上早读课,教室了闹哄哄闲聊的声音比朗读的声音还大,杨明正发呆打瞌睡,坐在他前面的英语课代表魏米转过身来敲了敲桌子:“杨明,你的英语词典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杨明睁大眼看见面前魏米红扑扑的脸,睡意全消,连忙找出卓凡送他的《牛津英汉词典》递给魏米。魏米接过词典,又从自己的课桌上拿过来一份试卷,指着上面说:“杨明,这有几道题我不太懂,你帮我看看?”
杨明震惊了。魏米是谁?魏米是他们班的班花,英语课代表,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又好,现在居然主动跟自己说话,幸福来得太突然!听完魏米两句话,杨明觉得以上对魏米的形容还不够,还有加上一条:声音好温柔!
杨明既兴奋又紧张地拿起试卷看题目,这是几道选择题,考的是词汇量,只要认识单词的意思,就很容易做对。很幸运!所有单词杨明都认识,他强自镇定讲解起来,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语速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不喜不悲。
“英语课代表魏米请教我英语问题?”杨明不停问自己。早读课早已结束,魏米也离开了教室,但杨明还沉浸在二十分钟前,回想自己的语调有没有太尖?语速适不适中?有没有太兴奋……?
死党段飞猛地拍了下杨明的课桌,把杨明从一脸幸福猪哥的状态中惊醒,然后尖起嗓说:“魏米主动跟我说话,我好帅啊!我好有魅力!”
杨明脸一红,大喝一声:“你找打!”
两人打闹着也出了教室。
杨明很快发现,魏米不但拿英语问题请教他,而且还有语文、数学、历史,最后居然还问起了NBA!有些问题很简单,就是些小常识。如果换做段飞问杨明,杨明一定会白眼一翻,同是露出鄙视的眼神说:“这你也好意思问,你是傻X吗?”
但现在问的人是魏米,杨明相当有耐心,就算是个小问题杨明也要展开了论述一番,前因后果,引经据典。听得坐在旁边的段飞两眼翻白,呕吐不止。
这是杨明有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星期,每天恨天黑得太早,恨天亮得太晚,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美女爱英雄!”杨明做了个小小的总结。
星期一,艳阳高照!春天的气息开始弥漫,万物复苏。杨明鼻子嗅到此时坐在卓凡座位上的魏米身上散出的淡淡清香,忍不住心里惊呼:“ohmygodness!(哦我的女神!)”
魏米说整天扭着头说话很累,卓凡的位置是空的,干脆搬了过去,现在杨明和魏米是同桌啦!
此时杨明正在讲笑话,魏米掩着嘴咯咯地笑。
杨明问:“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鸡蛋得什么?”
“得小鸡?”
“错!得茄子!因为egg-plant”
“嘻嘻嘻嘻……”
杨明又问:“情人为什么不能一起吃早餐?”
“因为怕胖?”
“不对!因为分得快!Break-fast。”
“哈哈哈哈哈……”
杨明见魏米笑得两靥生花,更加得意,正要再说几个。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杨明以为是段飞捣乱,耸了耸肩说:“一边玩去!”刚说完,感觉手又拍了过来,然后还用力一抓,杨明一声惨叫,扭过头去看,只见卓凡瞪着眼看着他,脸上挂着笑,嘴里吐出四个字:“我也要听!”
杨明悚然惊惧,暗问自己:“我怎么有种被抓现形的感觉?”他不敢多想,捂着肩膀笑着说:“不凡,你回来啦,呵呵。呵呵。”
“别光顾着自己笑开心,你也讲一个让我开心开心?”卓凡继续微笑。
杨明被卓凡一阵惊吓,脑子已成浆糊,什么有趣的也想不起来,隐约记得刚认识一个单词叫“peacock(孔雀)”,只好嗯哼咳了一声,清了清嗓,说:“孔雀的小名叫什么?”
“叫小孔?小雀?”卓凡故作天真表情。
“不对,叫豆丁!”杨明说完,自己突然觉得也挺逗。忍着笑看卓凡,只见卓凡一脸疑惑,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刚要解释,突然听到身后魏米“扑哧”笑出声来,周围又伸过来几只好奇的耳朵,杨明不敢当众解释,只好站起来附到卓凡耳边说了一番。
卓凡听完,一巴掌拍在杨明后脑勺,说:“流氓!”
卓凡不愿换回原来的座位,说要成人之美。于是魏米和卓凡正式互换了一下,看起来皆大欢喜。
三人到底欢不欢喜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但班主任看到魏米跟杨明坐一起是真难欢喜起来。他想你俩都是班上前几名的尖子生,看你们那小表情,可不能凑一起出乱子,我得把你们分开。
于是在班会课上,班主任先汇报好消息:“同学们,新学期新气象,我有个好消息,我们班的卓不凡,嗯嗯哼,卓凡同学,在这次市里的田径比赛中,获得跳高第二名的好成绩,为我们学校,我们班争了光,大家鼓掌!”
“卓凡同学,请上讲台展示一下你的银牌!”
卓凡从书包里拿出奖牌挂在脖子上,然后缓步走上了讲台。
台下欢呼四起:“不凡!不凡!卓尔不凡!”
卓凡站在上面,眼光扫过整个教室,然后停在一个人身上,然后眨了眨眼,好像在说:“杨小明,愣着干什么?还不鼓掌?”
杨明真的愣住了,因为他又看到了那种气质与自信,那种自己用了整个寒假要忘掉的东西;那种自己要在别的女生身上找到的东西。三十多天努力筑起的护体真气,被几个简单的动作外加一个眼神破了。
杨明突然心里好难过。因为他意识到:除了卓凡,他不能再喜欢上其他人了!
班主任适时制止了讲台下的狂欢。待卓凡回到座位,他皱了皱眉说:“卓凡,你身高太高,不适合坐太前,你还是回到原来的座位吧。”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说他们不可以做这不可以做那。座位换回来后三人不敢表现出不满,但班主任的言外之意大家都清楚,肯定不是因为卓凡太高!
而是因为杨明不可以跟魏米在一起!
我们人被分开了!心不会被分开!魏米也是个倔强的女子,她认定了的事也很难改变,有事没事魏米还是找杨明聊天。后来魏米发现卓凡好像很不爽她,经常插嘴两人的交谈,干脆就只跟杨明探讨学习上的问题,见旁边的卓凡竖着耳朵傻傻听不懂,魏米那是相当开心啊。
卓凡肺都要气炸了!
“学习成绩好了不起啊!长得可爱了不起啊!说话温柔了不起啊!狐狸精才那样说话呢!碧池(bitch)!!”卓凡钢牙紧咬,目送杨明跟在魏米身后离开教室后,吐出唯一学会的骂人单词。
骂完气还没消,她看着旁边一脸呆滞的段飞,说:“小子,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一五一十讲来听,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许省略!”
段飞见心中的女神开口跟自己说话,顿时眉飞色舞,一通天花乱坠,添油加醋。把杨明形容成西门庆,魏米就是那潘金莲。两人趁卓凡不在这几天,失了监管,闹出奸情!
先是魏米故意请教装懵懂,杨明得意显威风。你借词典我借笔,诙谐幽默心欢喜。一前一后还不够,左右逢源怎堪比。我心忧伤盼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说到最后,段飞抹了把眼泪鼻涕:“我跟杨明说:‘小明兄啊!你这样做对得起时刻为你担心的兄弟我吗?你对得起卓凡女神的一片关心吗?对得起老师?对得起父母?对得起我们伟大的祖国母亲吗?’可是这小子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我也是束手无策啊!”
卓凡听说还借词典,就走到魏米课桌里翻,果然找出来一本《牛津英汉词典》。卓凡颤抖着手把词典放回去,一字一字地说:“杨,明,王,八,蛋!”说完,背起书包出了教室。
段飞好似意犹未尽:“女神,别走啊,我还没讲完呢!哎呦,你等等我!”
杨明卓凡认识半年多来第一次吵架。
卓凡说:“寒假为什么不来找我玩?”
杨明撒谎说:“身体不好,在家休养。”
卓凡说:“为什么把我送给你的东西给别人?”
杨明说:“只是借给魏米用,不是送给她的。”
卓凡说:“借了为什么没还?”
杨明说:“魏米用完了自然会还。”
卓凡说:“魏米魏米叫的好亲密!拿我的东西送人?重色轻友是不是你?”
杨明说:“魏米本来就叫魏米,又不是叫亲爱的。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我是否再送再留是我的事。我送你的东西你看都不看,你就算留着又怎样?还有,我是重色轻友,但你不只是友!”
吵架到此结束,不是卓凡不想吵,而是她被杨明最后几句话绕晕了,最后只记得一句:我送你东西你不看!只好反问一句:“你送我什么东西我不看?”
“你自己想!”说完这句,杨明不等卓凡回话,骑上自行车,走了。
卓凡看着杨明离开的背影,一句话噎在喉,突然觉得好委屈。她回头问站在身后的段飞:“他最后几句话说了什么?”
正所谓旁观者清。段飞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就学着杨明的口气,简单总结道:“魏米不是亲爱的;杨明送你东西你没看;杨明是重色轻友,但你不是友,你是色。”
卓凡骑上单车穿梭在回家的街道上,街边的树都抽出了新芽,显得郁郁葱葱。笑意渐渐浮上卓凡的脸庞,“魏米不是亲爱的;你不是友,你是色。”卓凡回味着段飞稍显“歪曲”的解读,只觉得神清气爽,之前的烦闷一扫而空。
终于到家,卓凡翻箱倒柜,在《流星花园》DVD下面找到一张压皱了的贺卡。她吹落周边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对折的贺卡,两行清秀有力的文字出现在她眼前: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卓凡看不懂,坐在沙发上抓耳挠腮。卓爸爸见了上前询问:“凡凡,什么事情这么烦恼啊?”
卓凡指着贺卡上的两行字说:“老爸,这首诗什么意思?”
卓爸爸拿过来一看,乐了!说:“谁写的啊?字写得不错,诗也很好!不过这诗不完整啊,应该还有两句。”
“哪两句?”卓凡问。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卓爸爸缓缓地念出来,表情温柔,似乎回忆起来什么。
这两句很直白,卓凡一听就懂了,脸刷一下红了起来,连忙抢过贺卡,回房间去了。
卓爸爸看着逃走的卓凡,嘴里嘟囔起来:“哪个臭小子?要把我家闺女心骗走了!”
第二天早晨早读课,杨明迟到了,因为昨晚失眠,他带着两个黑眼圈匆匆来到自己的座位,见旁边卓凡正表情严肃的端坐着,知道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杨明轻轻坐下,小声说:“不凡,昨天,对不起,我不该吼你。”
卓凡不说话,从课桌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杨明面前。杨明一惊,见到是自己送卓凡的贺卡,打开一看,是自己写的两行诗,不过下面又多了一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杨明扭头看卓凡,卓凡却不看他,手里的笔在一张纸上沙沙写字,写完了用手掌压着推到杨明桌上,上面写着:“白痴!这首诗是女人写给男人的!”
杨明拿起笔,在白纸上写:“都一样,殊途同归!”
卓凡写:“你知道了吗?”
杨明写:“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杨明推纸过去的手没有收回来,因为有一只温柔的手拉住了它。杨明想:“这么柔软的手力气怎么那么大?”
卓凡凑到杨明耳边说:“从今往后,我叫你唯一。”
“为什么?”
“因为扬名立万,立万onlyone,你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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