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一)
他望向窗外,没有万家灯火,这才是夜。
可夜幕过后,
卷毛消失了,张曼也消失了,“陆黎”也消失了。
是不是又如何?
一切都是一个迷,
从他活过来开始,
一切只是一个迷……
秋夜,细雨缠绵。
玻璃上一条条扭曲的水柱,顺势而下,因为窗户没有关紧,雨水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藏进狭小的屋内,落在早已经掉漆的木质地板上,如黑色的潮水极力蔓延开来,却又驱赶不了盛夏在屋内留下的燥热。
床上的人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圈,连头都看不到。
他又做着那个无限循环的梦,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个梦像是像千万只细小的臭虫,不间断地附在他的身体上,在啃咬,撕裂的疼痛。他很疲惫,床单被磨蹭得皱在一坨,汗和泪浸湿了大片被褥,可还在梦里。
到底是黑夜太长,还是梦境太远。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
这敲门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他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安静的听着,他知道是他来了。
睡眼惺忪,不紧不慢地伸手拿起床头的闹钟。
十二点整。
其实他并不是现在才醒的,大概是受不了胃的叫嚣,他昏昏沉沉地起来吃了一把胃药,脑中一直循环着刚才的梦,然后再躺下时就再也没睡着过。
他每天只有一件事情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一种不受控制的焦躁,并且最近这种焦躁越发张狂的肆虐他的躯体,他猛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操蛋!真不想给他开门!
揉着有些微微浮肿的眼睑,只踩着一只拖鞋便缓慢地跨过地面的杂物,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树濑,他把一只拖鞋抵到门缝,便顿住。
“你还记得我?”他故意这样问,侧着身体靠在门边,等他回答,他调侃自己,这种明明知道答案的戏谑反问,能被他使用得如此游刃有余。
“你他妈又在玩什么把戏啊!快把门打开。”这次的声音明显加大了敲门力度,他生气了。
陆黎眼神黯淡下去,嘴角微抿,扣下锁链。
“怎么搞的?半天不开门。”他嘴里永远是含着棒棒糖的,顶着一头自然卷,一脸痞子模样,侧身从他旁边跨过。
一进门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立马捏住鼻子“操操操!你这里是犯罪现场吗?乱得跟狗窝似的。”说着,他一脚踢飞地上的空啤酒罐。
“还真是人模狗样,看你平时白面书生文质彬彬的样子,切!真他妈影帝级别,活该被甩。”
陆黎蹙眉,“吃了吗?”
“哦,当然是吃了才来的,你这里又没吃的。”卷毛看也不看他顺势就坐在沙发的那堆衣服上。
“嗤,真是个怪物。”陆黎瞟他一眼用力地关上门。
“我说,要不是我敲门,估计你还沉浸在你的梦淫乡里吧”说着他拉开手提袋拉链,拿出一盒盒外卖便当。
“洗脸!等你开饭!”
陆黎挑眉。
他,他是谁呢?陆黎记不起多久认识他的,又好像每一个记忆里都有他的影子,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他甚至没问过,也许问了,又忘记了吧,无关紧要。反正他一直称呼他‘卷毛’,陆黎对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很满意,一个生动且形象的名字。
初秋的水这时候敷在脸上却如同被寒冬腊月里的冰尖插入每个毛孔,发麻僵硬直到失去知觉。正因如此,他不停地用冷水拍打着脸。
他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看起来像是才被人揍了两拳,青里透着红。又摸着有些扎手的胡子,和愈加突出的颧骨。
自己已经瘦得脱相。
前途、感情、父母,还有数不清的不如意,这些东西越加清晰,他就越是用力拍打,他想拍散这些琐碎的事情。
屋外的小子大吼:“干嘛呢!!!娘们儿似的,洗这麽久,是不是还要化个妆才敢见人啊!”
陆黎只是听着,他知道那小子就那个得行,整天咿呀哇呀的有说不完的话,天杀的他有这好活力。
从厕所出来,他就闻到浓烈的烟味,一抬头卷毛正娴熟地“吞云吐雾”,前倾身子正要弹落烟灰,看上去还像是那么一回事,陆黎又看着桌子上那包新拆开的软苏,和沙发角落里另外一包外包装已经被压扁的万宝路。
苦笑。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陆黎不高兴他居然学会了抽烟,他的卷毛和以前有太多的不同了,学会和他拌嘴,学会喝酒,现在又开始抽起烟来。
“我都快25了,我可不想成特殊人群。”
“切!”陆黎冷嘲。
“好吧,我记得你去年还说,不抽烟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陆黎端起已经盛好饭的碗,又道:“请了三天的假,连这个月的休假一起算着了,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家?”
卷毛没有反应,翘着二郎腿,只是笑笑,笑得很奇怪,露出一排白得刺眼的牙齿。他紧盯着电视里闪动的画面,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陆黎看他一脸专注的样子,无奈地叹息,又继续在碗里翻来覆去,看着这些可口的菜品,却没有丝毫食欲。
“等会儿开黑?”
“SURE~~”
他想卷毛应该是在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最懂他的一个。
不过,他又自顾自地想,他也只是张曼的替代品罢了。
卷毛总是喜欢露出他整齐又白的发亮的牙齿,多么让人嫉妒,嫉妒他生来就不会悲伤,长得好看,不愁吃穿,而且还是个把妹高手。
哦,不对,那些女的从来都是自己爬上他的床的。真可惜自己是个带把的,陆黎苦笑,或许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从父母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好的轨迹,只你需要默认行使就好了。陆黎想着,握着手机的关节白得似乎要破皮而出。
“欧耶!!!!”想着,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嚎叫。
“VICYORY!”卷毛把手机扔开,满意地伸着懒腰。
“真操蛋!”
卷毛噘嘴,两条浓眉皱成“八”字形,翻身到陆黎面前说:“我说,陆黎,你他妈的怎么回事!从我一进门你他妈的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说你到底心里整天又是什么鬼作乱啊!?搞得全世界都欠你几个亿似的!”
“你好好活不行吗?”
卷毛的话,让陆黎又一股无名火又窜上心头,涨红脸,心脏被强烈的压迫着,他感到太阳穴激烈的跳动,呼吸紧迫,狠狠咬着下嘴唇,直到尝到一股生锈的铁味,直到燃烧味蕾。他瞪着卷毛左耳的耳钉,视线又顺势从鼓起的腮帮子挪动到嘴里含着的棒棒糖。
“我要像你一样,每天都会是笑醒的,而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你不明白的,你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这句话说得直白,没带一丝情绪。
陆黎想了一下又道:“活着本就是挑战了,好好活着容易吗?”
卷毛愣住,他看见陆黎一脸的认真,他在回忆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接着陆黎站起来,他把卷毛仍在地毯上的手机捡起放到桌上,然后径直走向窗台,他其实不敢看卷毛的表情,他害怕却又喜欢这刺激,他想去挑战这种早已经设定好的却隐藏着的某种极限。
“真他娘的都是蠢货。”纯粹无意义的补充。
他走路都感觉轻悠悠的,飘忽不定,端起桌子上那杯不知道多久以前倒好的矿泉水,一口气咽下去。
卷毛看着他单薄的背影,脸部僵硬地抿起,他舌尖舔了一下棒棒糖:“反正你这么笨,又没什么好玩儿的,正好最近刚上映的电影好像票房挺高的,要不去看个电影放松一下?”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请你。”
“……”赌对了,他永远都不会生气。
卷毛拿起背包,小心翼翼地跨过凌乱的地面。
他就是个孩子,陆黎又轻叹一声。
“等我一下。”陆黎抓起沙发上的牛仔裤。
他明白如果失去,就再也不能遇到卷毛那样的良药,不苦口的良药,他苦叹一口气。
好像许久都没有这样站在人群里过,好像许久都没和除了卷毛以外的人说过话,这好像是好像隔了几万光年。
陆黎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电影,不知道选择哪一个好,他放低声音问身后的卷毛:“你说这两个选哪一个?”
“哪一个离播出时间进就看哪一个呗~”卷毛满不在乎。
“额,都是3点50的。”
“我看看,显而易见,那就蜘蛛侠咯,那个什么心理罪,一看就不好看嘛,那男的还没我帅呢,不看不看~~~~~”卷毛摆手,一脸嫌弃的扫了一眼海报上面的头像,然后转身走回了侯影厅。
“蜘蛛侠的前几部我都没看过……”陆黎说话的时候卷毛早已经坐到沙发上。
“先生,您看您到底是选哪一个呢……”前台的女服务员很客气的询问,可她的眼眸间还是遮不住的不耐烦。
“嗯,就……就……这个。”陆黎指着蜘蛛侠。
“好的,先生,请选择座位。”
陆黎扭头一看,嗔怪道:“也没得选了吧……”
“是的,先生这剩下的两个位置中间隔了一个人,您不建议吧?”
“行”陆黎一口答应,这时候的他居然有点开心,他正好在纠结怎么才好不和卷毛坐在一起,他真的讨厌他的叽叽喳喳。
取出票,陆黎又买了两杯可乐,一看时间,距离上映只剩5分钟,他提着可乐,朝侯影厅走去。
只是短短几步,可他却浑身的不自在,他不敢光明正大的环视周围,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野人,这时候他很兴庆卷毛总是人群中最耀眼的,这样也没太多人会在意自己,陆黎看见他,一股脑地快跑过去。
走进时,才发现卷毛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美女,那美女正专心地听卷毛侃侃而谈,看到卷毛一脸的认真模样,他不知道怎么的又开始毛躁,把可乐狠狠地放在他的怀里道:“都开始了,还在把妹,电影还看不看的。”
卷毛看一眼手表,“不是还有两分钟吗,你急个什么劲儿嘛。”
“美女,走吧,一起。”
卷毛话音刚落,那个袒露出小半截白乳的美女笑着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陆黎,又不好意思地撩了一下卷发,轻声道;“嗯,那个……你们先去吧,我等我朋友呢。”
“那好吧,回头电话。”
美女笑容更甜了,她把手机举起,在胸前晃了两下接着道;“电话联系。”
陆黎在美女举起手机时,就已经转身离开,他走得很慢,“我没有生气,我不在乎,只是懒得看见这样的卷毛”陆黎在心里重复道。
“嘿,你怎么先走了,这不才开始嘛……”卷毛委屈道。
“真有你的。”陆黎调侃。
“什么?”
“快点——”
一进观影厅,只剩下荧幕的灯光。
“给,你自己看。”陆黎把票递给他。
“你看不就行了嘛。”
“我们没在一起,只剩两个座位了,没得选。”陆黎扶着眼镜又道;“这里,9号和11号。”
“你先。”卷毛很绅士地伸出一只胳膊示意让他先进去。
陆黎其实对这一类的科幻影片没多大的兴趣,反倒是卷毛,看得全神贯注的。
实在感觉无聊至极,索性准备睡一觉。
突然间他想起好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她的电话一直关机,她一定是把自己加入黑名单里了,他应该换个手机看看。
“喂!卷毛,把你的手机给我!”陆黎前倾身子,去敲卷毛的腿。
“喂,看得这麽入神啊,把手机给我用一下。”卷毛正激动地盯着屏幕,眼皮都没合一下。
“操,喂!”陆黎小吼一声。
一旁的中年男人诧异地瞪着他,面露不悦。
卷毛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抱歉地对那男人抿嘴。
又过了一会,陆黎还是想给她打个电话,于是弓着背起身又戳了一下卷毛的膝盖。
“手机给我。”
“你干嘛?你什么意思?”一个女人的声音夹杂着电影里的激烈打斗声响起。
“你……坐这个位置的人呢?一个卷发的男的。”陆黎恍惚,卷毛的位置居然坐的是刚才那个谄媚的女生。
“没人,这里刚才一直没人呀。”女人又露出和刚才一样的笑,笑容好看得像一束光。
“没人么?怎么搞的……”陆黎越发摸不清头脑。
“先生这位置没人吧……我能换一下吗?我想挨着我老公。谢谢!”女人很礼貌的祈求。
这话让陆黎更加恍惚,这女的几个意思?老公?卷毛人跑去哪里了!
“你可以先坐下来不?”一旁的男子语气又是很不悦。
陆黎坐下,摸出手机,准备给卷毛打电话。
打开通讯录的一瞬间,心脏又突突地狂跳,怎么只有三个号码!
曼曼 妈住房老板
三个备注在空白的页面极度刺眼。
为什么连电话也只剩下三个?他满脑子的疑惑,思绪在脑子里胡乱搅动着。
难道是自己喝醉了,误删了?
突然一股热泪涌上眼帘。
都喜欢不言而散,很好玩吗?
电影着实没有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得刺激,卷毛莫名其妙走了就没回来过,他走出观影厅,也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
如此的漫无目的。
手机这时候在裤兜里传来震动。
陆黎激动地掏出手机,一看不是他,更不是她,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摁了接通。
“喂?”试探性地询问。
“小陆啊,赶快过来一趟,公司找你有急事。”粗犷的男人的声音。
“啊!什么?现在?我……”
“顺便公司把上次没给你清算完的工资给你结了,你快来吧,晚了就没有啦!”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激动,陆黎也跟着紧张起来。
“好好,那我这就赶回公司,谢谢你。”
也懒得询问是谁,陆黎挠头,自己不就才请了几天假嘛,平时也没看见这麽着急。
一挂电话,陆黎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这里其实离他上班的公司不到两公里。
陆黎直接进的经理办公室,他看见经理正在批阅文件,也不好意思打断,默默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小陆呀,你来这里快5年了吧。”经理突然发话。
“嗯”陆黎疑惑。
“小陆,我看你这么久没来公司,都快不清楚公司进程了吧?”
“……”
“哎,公司最近遇到大麻烦了,我也是束手无策呀.”
“……”
“你走这麽久,还不知道公司新来了一个老总吧,你也了解现在的市场,公司正处于水深火热的阶段,你这甩手一走……哎……”
陆黎上任3年,早已不是新人菜鸟,经理说这话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冯经理,您是要我辞退?”
“诶~小陆,你可别这麽说,我没这个意思,公司现在缺少一批骨干,特别是还没有涉及我们公司产品的地区,正缺人…….”经理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到陆黎身旁。
“……”陆黎浑身不自在地挪动身体。
“等你休完假,就去A县调查一段时间吧。”
陆黎放在衣服兜里的手,早已经握成了拳头,他想不明白,自己从一毕业就进这家公司,诚恳做事,看着公司一步步壮大,这些白眼狼居然现在想撵自己走。
“我不想。”
“小陆,你不想也不可能再回你原来的位置了。”经理语气一下变得很冷漠。
“为什么?”陆黎站起来,以一种傲世轻物的态度说话。
“为什么?你来问我,陆黎,我是念在你是公司的老员工才给你留一条路的,你好意思这种语气?你不愿意早可以不用来了,免得拖公司后腿。”经理并没有抬头看一眼陆黎,他语气依旧冷漠得像窗外刮过的寒风。
他顿了一下,端起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A县的工作,你不愿意,自然有人愿意。”
“好。”陆黎咬牙挤出几个字,准备离开。
“明天我会递辞呈的。”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来补充道。
陆黎最学不会的事就是谄谀与人,或许这一辈子自己就该一事无成的。出了经理办公室,陆黎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穿过公司的走廊,转角时,他瞥见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女人。
上次在老总的酒会上出现过的女人。
会不会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呢?陆黎在心里问自己。
不过也没必要计较了。
回到家,他便倒头载进被子里。
他不想再回公司,今天那些公司里平日交好的同事一个二个都假惺惺的嘘寒,愚昧自己等落魄的时候才能够看透事情的本质。
辞呈什么的明天再说!他想着起身去打开冰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啤酒已经成为了生活的必须品,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下两罐啤酒,还有几盒没吃完的外卖。
看着外卖盒子,他倒是有些饿了,也不知道这外卖是几天前放进去的,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拿出啤酒和外卖。
一打开,一股恶心的酸臭味铺面而来,里面不知道点的什么东西,他找来桌子上放着的一双一次性的筷子,夹出一根黑色的东西,看不太清,他取下弄花了的眼镜,把筷子支到眼前,好像是一根橡筋,上面还有一个红色格子花纹的蝴蝶结,突然一阵恶心袭来,他把那黏满油的橡筋扔在地板上,忍不住又朝着一旁干呕。
“操他娘的,这外面的东西太他妈的恶心了,不知道是哪个丑娘们儿扎头发的东西居然往锅里面扔。”陆黎干呕一阵后,自言自语道。
这种烦躁愈加强烈,他突地把啤酒罐往地上砸去,易拉罐碰撞在墙上,砸出了一个坑,然后金黄色的液体从里面汩汩流出。
还有什么比这更绝望。
待夜深人静陆黎才敢出门买吃的东西,他想要避开所有认识他和不认识他的人的视线,他不想再受到任何人的睥睨。
酒、灯、还有一种叫感情的下酒菜。
这就是他的余生?他自泯。
灯光惨淡,电视里的播着《香水》,他太喜欢这部电影,至于这部电影里面的每一句台词他都能够流利的背出来,但他自己是厌恶格雷诺耶的,他厌恶他的自我存在感太过强烈,他厌恶他能拥有如此纯粹的理由谋杀,拥有一种无关道德和恐惧的享受。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啤酒一罐接着一罐,他发现自己居然喝出了一种豪情壮志。
“酒自疗伤愁自泯,夜半鬼吹死矫情。”陆黎把易拉罐瓶子捏扁,然后自言自语道。
他又打开手机,打她的电话,永远都是关机。
“是就这样结束了吗?”眼泪再次涌出。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呢,那是没到轻弹出处!
接着他翻开短信,和她的联系截止在六月。
她说:感情这种东西本就不是从一出生就有的,就算重新在一起了,也不一样了。
她说:别再联系了我打算离开这里过几天来拿东西……
——你也好自为之。
翻到后面,他的眼泪已经模糊了整个手机屏幕,抽噎已经止不住心里的疼痛侵袭,他蜷缩着身体,像是一只被拔掉毛的刺猬,瑟瑟发抖,一截一截的背脊骨透过T恤清晰可见。
胃酸再次涌出喉咙,他捂着嘴冲进厕所。
刚才吃的东西又吐了个干净,他扯起衣服下摆,擦着嘴角。
余光瞥见角落里一只坠子,他以跪着的姿势伸手过去捡,不料,地面上的水让他膝盖一滑,“哗呲”一声,整个人在地板上滚了两圈。
他吃痛地捂着手臂,嗷嗷直叫。
手里紧捏着那只坠子,这是上次她生日他给她买的,他苦笑,三根长度不同的吊坠组合在一起,像一个水滴。他记得她说很喜欢的,她还告诉他说“水滴象征感情没有杂质,可以让人一眼看到底。”而它现在却被丢弃在这个地方,若不是及时看见,只差一点就掉进下水道。
他仔细地把玩着水滴状的吊坠,上面沉淀着肥皂泡的痕迹,他又凑近鼻子,嗅着上面的气息,对,有她的味道,他喜欢的铁锈的味道。
整个漫漫长夜,都是清醒着的。
他大多数时候宁愿这样痛苦的清醒着,因为怕那个梦,梦里的自己如此疯狂和不安,他怕自己变成梦中的陆黎。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他突然质问自己。
他没有擦拭她留下的痕迹,晃乎乎走回客厅,打开冰箱,然后把吊坠放在最顶层。
这一连贯的动作,令他一惊。
为什么这个片段会如此的熟悉?他惶恐地把冰箱门关上,用力过猛,冰霜晃动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胸口一紧,他呼吸开始急促,捏着胸前的衣服。整个屋子只剩下他的急促喘息,电视里蓝色的屏幕不停闪动,电影又结束了。
格雷诺耶也结束了。
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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