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风很大|一个人的北京,一群人的孤独

文 / 慕宸海

秋日尚未收场,寒冬便迫不及待地随风赶了来。冷风吹起满地的落叶，从我的脚边滑过，沙沙作响。

我把衣服的拉链拉到了最高处，可单薄的身子还是难抵西风的严寒。

街角是一个咖啡厅，我快步走上前去，想暂时躲避这凛冽的寒风，同时要一杯热咖啡暖暖手。

今天的风好大，天色阴沉，可咖啡厅里还是挤满了人。

北京，最不缺的就是人。

我端起桌上的咖啡，忽然发现，耳边传来的歌声是那样的熟悉，是《一个人的北京》。

一个人的北京，一个人的秋风。走在北京街头，到处都是人，可能够与自己相伴的，唯有自己的影子。

这城市夜晚的风很大，吹走坦荡与浮夸。你总是累的时候想家，孤单的时候想她。

这个凄寒的夜晚，注定又要彻夜难眠了。

01

从小，就向往京城的繁华。自“北京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在耳边循环了好多遍之后，更加坚定了我赴京的决心。

高考之后，我所填报的大学全在北京。临行前，母亲握着我的手，反复叮嘱：“离家远，要照顾好自己。”

当时心里只有即将步入京华的欢快，未曾注意到母亲眼里的不舍，也不会想到，日后想家的时候，只能对着电话佯装欢笑，把满腹心酸咽在肚子里，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说给自己听。

在大学，我终于可以把大把的时间花在自己钟爱的文字上，没有了高中作文必须要遵循的套路，只是书写自己的心情，讲自己喜欢的故事。

刚开始在宿舍里，对着电脑坐上好半天，也敲不出几个字。舍友从我的身旁经过，对着我的文字看了好久，哂笑道：“呦，文艺青年啊！”

我红着脸，关了上电脑。

之后每次写作，总喜欢在图书馆里找一个僻静的角落，静静地记录下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

当时写的东西都只是放在文件夹里，全当作是自娱自乐。有一次，偶然看到校报上的征稿信息，我翻出自己写过的文章，看了又看，选了几篇投了出去。

只有一篇通过了投稿，被刊登在校报不起眼的角落里。当时的我很是兴奋，自己一直坚持的事终于得到了别人的肯定，虽然这肯定微乎其微。

不知何时，我竟成了整个宿舍起得最早，回来得最晚的人。大家怪异的目光使我一度感到很是不安，但后来也就习惯了。既然没有人和我同行，那就一个人走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每天早出晚归，持续了大半年，被校报刊登的文章也越来越多。

有一天，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出神，手机忽然亮了起来，微信提示有人要添加好友。

对方说，她很喜欢我的文字，想和我认识认识。

孤独的旅途中，最幸福的事，莫过于遇到一个知心之人。

我们相约在图书馆见面，我为此忐忑兴奋了好久。至少，我写的东西还是有人喜欢的。

那时正值初夏，她穿着白色的纱裙，长发披在肩上，怀里抱着两本杂志，笑意盈盈地向我走来。

“你就是寒羽吗？”她笑着，在我的身旁坐下。

“是，那是我的笔名。”我朝她笑着，一时手足无措。

苏妍的笑容很好看，尤其是一边翻动书页一边浅笑的样子，使人看一眼就再也难以忘怀。

那时候，我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我们一起谈喜欢的书，喜欢的电影，喜欢的音乐，有时候说着，错过了饭点，都没有发现。

我们相会的地点，几乎都在图书馆。有时候，我在一旁写作，她就用手把头撑在桌上，静静地看着我，看着看着，就笑了。

我被她笑得写不下去了，就拉着她的手，走在外面的小路上，看被秋风吹落的银杏树叶。

“等过几天，我们就去香山看红叶，据说漫山的红叶就像一团燃烧的烈火，那是我最喜欢的热烈的色彩。”她扭头对我说。

“好啊，只要你喜欢，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去。”我笑着，拉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秋日的阳光很灿烂，照在她恬静的脸庞上，照在我的心房里。

02

曾经憧憬的诗与远方，在现实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毕业后才发现，诺大的北京城，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没有钱，我们只能和别人合租。小小的一间屋子里，住了四五个人，比大学时的宿舍还要拥挤。

“委屈你了。”我拉着她的手，感到阵阵惭愧。

苏妍笑笑，没有说话。我知道以她的性格，公共卫生间和公共浴室都是难以忍受的，可当时的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我只是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我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带她搬出这里。

那时，每天下班，我都会躺在床上写文章，一写就到凌晨。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我只好把头蒙在被子里，用手机打出挤地铁时构思出来的片段。

一些杂志和报纸偶尔会通过我的投稿，但赚取的稿费对我们的生活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小屋里是没有厨房的，我们每天的早晚餐基本都在楼下的沙县小吃和兰州拉面解决。不是因为它们有多好吃，只是因为比起其他餐馆，这里的价钱要便宜得多。

去得久了，店主不用问，就知道我们想要吃什么。本就只有那几样饭菜，我们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连吃到嘴里的东西是什么味道，都不记得了。

“小慕啊，你们每天都吃同样的东西，也不换换？”店主擦着桌子，笑着抬头问我。

“因为，我们都是专一的人。”我看着苏妍，想笑，却感到一阵心酸。

苏妍低下头，笑得很勉强。

有一次，苏妍的同事过生日，邀请我们一起去KTV唱歌。我支吾着，以五音不全为理由，闪烁其辞。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苏妍低下头，一脸失落。

我知道，她怕在同事面前丢了面子，可我只想省下钱来，早日搬出这个地方，给她一个更舒适的环境。

北京的风很大，从秋日一直刮到来年春天。

那天，路过西单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她已经很久没添过新衣了。

走在商场林立的大街上，我在一个个店铺前驻足，衣服的标价让我望而却步。我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带她一起来，只要是她喜欢的，就算贵点，也无妨。

身后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不是她的声音吗？这里虽然嘈杂，可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响亮悦耳。

我转身，看她挽着别人的手，从一旁的商场走出来。她笑得很开心，这样的笑容好久都没在她脸上出现过了。

我默默走进身边的商场，隔着窗，看他们携手走进不远处的西餐厅。

阵阵秋风迎面而来，我竟全无知觉，也不觉得冷，只是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因为根本就没有可去的地方。

回去的时候，苏妍正一个人在屋子里对着镜子卸妆。

“我吃过了，不用等我了。”看到镜子中的我，她转过头。

“苏妍，我们，我们分手吧。”我的声音很低很低，我想让她听到，可又不想。

“慕宸，我……”她愣了一下，站起身来。

“我都知道了。你有权力去追求你的幸福。”我勉强挤出笑容，心里暗暗心伤。

“慕宸，对不起。你是一个好人，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更适合你的人。”她哽咽着。

我没有抬头看她的脸，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的愁容，更不忍心看到她眼含泪水的模样。

第二天，我依旧去了楼下的沙县小吃，只是换了一种口味。之前的饭吃得太久了，忽然变换一下，竟觉得很不适应。

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在北京城里随便转，反正也没有人认识。北京的夜色很美，夜里，到处依旧人来人往。只是，后海的歌舞升平和三里屯的灯红酒绿都与我无关。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03

不久，我就搬到了新的房子里。虽然依旧是一席之地，但好歹还有个私人空间。

我习惯了下班后，一个人在街头走走。有时候看到咖啡厅，就走进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写写这一天心中的故事。

有时候，遇到街头艺人，我会在一旁席地而坐，看他弹着吉他，忘情地歌唱。

我们都是这个城市里孤独的灵魂，我们不需要认识，也不需要说话，有时候只需要相视一笑，点头之间，便是不言而喻的默契。

身边的行人总是匆匆而过，大多数时候是没有听众的，可歌手依旧沉醉在自己的歌声中，享受着这城市一角的宁静与孤独。

我笑着安慰自己，其实你不是一个人的，至少还有风，至少还有灯，还有成百上千在这个城市里孤独地行走着的人。

每次，在街上的小摊吃饭的时候，总会想起母亲温暖的手掌，和她做的吃了十几年依旧让人恋恋不忘的粗茶淡饭。

很多时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里，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可又怕母亲絮絮叨叨问长问短。

“谈女朋友的事可得抓紧了。”

“太累了就给家里说，别一个人撑着。”

每次都笑着一一答应，我只是想听听他们的声音，这个凄清的小屋，除了冰冷，一无所有。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共黄昏。

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坐在桌前，写自己的故事，也写别人的故事。凄寒的夜里，除了自己的心跳，万籁俱寂。

很幸运，我成了几个杂志的专栏作者，文章的报酬也有了一定提高。当看到读者来信，对我的文章表示肯定时，我开心地笑着，感谢曾经付出的努力，都不只是徒劳。

04

这两天，北京又起风了。我在风中走着，耳畔不时回想起刚才在咖啡厅听到的歌曲：《一个人的北京》。

北京的街头，到处都是人。北京的街头，只有我一个人。

这个城市风很大，孤独的人总是晚回家。

孤独，每个人都有，在北京这样的城市中，被无限放大。

愿每一个孤独的人，都会被这个城市温柔以待，风再大，霾再大，也不用神伤，因为这个城市，还有很多很多，和你一样孤独的追梦人。

一个人的北京，我不是一个人。

城市故事故事上班这点事儿联合征文｜这座城市风很大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16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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