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親母親,不過是一幫賤民
文/瑪格麗特姑姑
01 一位大學生的母親
那一天,我旅行經過一座省城。在一條遠離市中心的小街的街角,看見圍了一堆人。一個鄉村打扮的中年女人正坐在地上,她的背後是一間賣米粉的小食店,門上打斜貼了一張白色的紙,上面有一個”封”字,還蓋了紅色的章。
一個穿深藍色制服、戴大蓋帽的男人,厲聲斥責那個女人:“你真是膽大包天,沒許可證你也敢經營?”
女人帶哭聲的申辯:“我早兩個月去你們那裡申請了,我跑了十六次,每次都是這裡不行,那裡又不行……”
穿制服的男人說:“你不要再狡辯了,不服的話就去法院申訴。星期三上午九點你到局里報道。”然後和另外几個穿制服的人上車走了,婦人店里的餐具等等都在車上,被沒收了。
女人坐在貼了封條的小店前面的地下哭起來:“我實在是沒辦法,我丈夫癱瘓了,我兒子在讀大學,我不出來賺點錢怎麼辦呢?我天天早上五點鐘就起來了,一個人做到晚上十點,一碗米粉賣五塊錢,我要交租金,我兒子讀大學,每個月要一千二百塊……”
聽她的口音,看她的臉和衣著,肯定不是省城本地人,她應該來自偏僻貧窮的鄉村,她在省城肯定連一個當官的或有錢的人也不認識。
和那位穿制服的官員不同,我百分之百相信她的陳辭。她坐在地上嚎哭,為自己哭訴申辯,我相信她并不是一個故意違法開店的冹婦刁民,她是一個申請了十六次也辦不到許可證的賤民。
那一刻我很痛恨自己是瑪格麗特姑姑,而不是瑪格麗特夫人,比如省長夫人、市長夫人,或局長夫人、某某夫人之類,如果我是,我就會扶起她,對她說:“請你不要著急,我是瑪格麗特夫人,讓我來幫助你吧,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可惜我不是。
她有一位正在讀大學的兒子,不知道他在哪個城市讀哪個所大學,不知道他是否也在簡書寫作,是否是簡書簽約作者,惟祈願她兒子將來能有出息,畢業後能找個好工作。如果她兒子日後進入職權部門,希望他能幫自己的母親或別人的母親辦好小食店的許可證,不要以各種理由讓人家跑十六次。
02 一位建築工的母親
一位鄉村的女人,她兒子是在建築工地做事的。兩年前她意外摔傷骨折了,不能行走,她就天天躺在床上。
當時她兒子要送她去醫院,她死活不肯去,後來就沒有去,她在床上躺了兩年。
當時她兒子沒有事做,她看見兒媳婦天天和她兒子吵架,駡他懶,說他呆在家裡不出去找事做。
後來他說找到事做了,就在附近的建築工地上。他每天早晨出門,傍晚回家。
但後來有村人向他老婆舉報,說在鎮上麻將館看見他,原來他根本沒有找到事做,為了假裝有事做,就天天在麻將館看人打麻將。妻子知道真相,更加吵鬧得厲害,說要離婚。但他們有兩個孩子。
兒子兒媳吵鬧,母親憂急,偏偏此時自己又摔傷了,她死活也不肯去醫院。
兒子後來真的在建築工地找到事做了,做了一年半後,兒子又再三說服母親去醫院,她就去了。
在醫院照X光,嚴重骨折,醫生說,這么嚴重的骨折,你們居然能拖兩年才來治療。
上個月她去醫院治療後,終於能站立了,只是還不能行走。
上個月治療後,她終於能站立了
03一位大學畢業生的舅舅
女孩子大學畢業剛三年,在省城工作,月薪兩千九百八十元。
一天,老家45歲的舅舅突然打來電話,說到了省城,來看病。女孩沒有條件接待舅舅、舅媽住宿,就問他看什麼病,他說不知道什麼病,肚子劇疼,縣醫院查不出,要他到省腫瘤醫院,現在還沒掛到號。
女孩認識的一位朋友,丈夫正好是那間醫院的醫生,她就幫舅舅聯繫了。
舅舅住進醫院,開始一系列檢查,照X光,驗血,照胃鏡,CT檢查,切片檢查……但還沒有查出具體病因。住院、治療花去舅舅很多錢,還只是排除了肝癌、肺癌、胃癌的可能性,再做最後一個腸穿刺,應該就能最後症斷了。
但這時,朋友通知女孩,你舅舅已經自行出院,走了。
原來舅舅已回到了鄉下。
女孩打電話叫舅舅回醫院繼續接受檢查和治療,但舅舅不肯回來。
女孩說,舅舅,我知道你是怕花錢就不治療了。難你的命那么不值錢嗎?生命只有一次,錢,以後再賺。你回來治療吧。
舅舅說,我不會再回去了。病還沒開始治,就把錢花光了,還借了錢。我真的花不起那個錢。我找些草藥試試。草藥治好了,我就有命,孩子們就有爸爸;草藥吃不好,我就沒有命。我怕我去醫院治不好,害得孩子們和你舅媽人財兩空。
女孩又苦口婆心勤舅舅:舅舅,生命只有一次,很寶貴,你要不惜代價活下去,怎能因為怕花錢就不治呢,舅舅……
舅舅說,我沒有錢,只有一條賤命,由它去。
舅舅再沒有回到醫院,在家吃些草藥,每天忍受肚子劇疼。
女孩的舅舅,後來自行出院,放棄治療
結語
這就是我最近所見所聞的事情和人,後面兩張照片都是文字中所記錄的本人,是真實的事情。
他們都是我們的父親母親,他們也都是一幫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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