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睥睨半段香

杨夫人总说她很冷,她甚至觉得连阳光都寒心入骨。仿佛能在她脸庞上看到细小的冰晶。

院里的草木长的很旺,特别是栅栏旁的红丝草,用结实的藤牢牢地困住了这个四方的院子。光是看到就觉得很安全。

杨夫人的邻居并不多,那七八个人喜欢聚在一起聊天,偶尔会有她们的子女来这个“牢笼”里看她们,像给宠物注射疫苗一样,打着照顾身体的幌子定期送去些苦涩的保健品。当然他们都对那东西嗤之以鼻。

院里的广播声在每天早晨七点准时开始燥起来,这该死的声音是从一个半导体生产出来的,院里那个邋遢的男人总喜欢早上拿着它在楼下晃悠,杨夫人因此老是咒怨这个男人。小盒子里发出的声音很响,远远掩盖住了外面收割机细细踱步的声音。

大家都知道杨夫人比较富裕,毕竟她是这里唯一一个自费来住的。

杨夫人盯着外面那片麦田,会想起从前的事,那些昂贵又低贱的往事,所以她喜欢爬山虎掩住门口。

杨夫人是喜欢雨天的,这也许是她讨厌阳光的原因之一。“淅沥淅沥淅沥,淅沥淅沥天在哭泣,”杨夫人小时候总喜欢听小雨这样唱道。潮潮的裹着泥土的气息向杨夫人的脸上袭来,把她,把整个房间,整个四合院占领,一点一点侵蚀,直到把火焰熄灭……

据说造成火灾的原因是火柴被扔进了棉花里,没人知道是谁敢干,也不会有人知道。报纸报道了这场惨案,社会表示了同情,杨夫人也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把那家的味道给埋了,连同那潮潮的裹着泥土的气息。

那年杨夫人十四岁。

典当铺门口有家与众不同的店面,这家店临近傍晚的时候生意火爆,清晨却人迹渺无。当时还有个清雅的名号,叫念芳苑。

念芳苑的人格外留意杨小姐,毕竟杨小姐是曾是镇上有名的小姑娘。

戴眼镜的典当铺老板收留了十四岁的杨小姐,让她在典当铺打下手讨口饭吃。老板也是念芬苑的常客,这不光是因为念芬苑门口摆着老板喜欢的茶字。茶字下的女人也格外养眼。

杨小姐十六岁了,典当铺老板也常常对来往的客人炫耀。

“大姑娘喽,”老板戏谑的跟念芳苑的女人说。终于在某天夜里,杨小姐和那个女人见了面。

“听说杨姑娘京剧不错……”那女人对着赤裸着身子的杨小姐说,“只可惜杨姑娘有唱戏的嗓子。”精致的青瓷杯里装着红色的饮料,杨小姐识得,那是隔壁商场买的罐装红茶,那个女人钟情于贴在杯口的那股茶味,小抿了一口。典当铺老板也在一旁,虽然低着头,但也时不时向着杨小姐的雪白的身体望去,毕竟这种色彩在其他女人身上可找不到。

“却没那个命。”那女人把舔完的杯子在桌上磕了一下,随后典当铺老板开始毛毛躁躁的收拾床铺去了。

念芳苑在镇上很有名,不光是在男人中,在女人中也一样,毕竟她们男人的床上功夫都是从那学来的。没人晓得茶室是怎么能和嫖娼联系起来的,经常坐在门口的那个女人应该知道一点。

杨小姐逐渐成了念芳苑的头牌,茶字下面的板凳也慢慢成了她的地盘。又用了两年时间,杨小姐学会了优雅的抽烟,学会了优雅的猫步,学会了冷漠。

她总盯着对面的老典当铺,虽然那里早已关门,典当铺老板涉嫌诈骗被警察抓了。长舌妇们总说,典当铺的老板是杨小姐害的,她之前在典当铺做过长工,老板的大小她都知道,而且那个警察跟她上过床。

杨小姐羡慕识字的人,因为她不认识字。以至于她连乞求同情的资本都没有。直到杨小姐意识到自已是女人这件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小姐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女人,有可能是第一次被男人摁在床上,或者是从能轻车熟路的挑逗男人的时候。总之从那时起,杨小姐找到了自己的资本,这是他从典当铺老板那里学来的。

杨夫人这辈子没有爱过别人,或者是她觉得自己不配被人爱,或者是觉得男人不配被爱。至少她对别人说自己没有爱过别人,在她舍得喜欢说话的时候。

杨夫人的前半生基本生活在念芳苑,不拮据但也不富裕,杨夫人知道自己的莞尔一笑是有使用时限的,所以她的前半生都忙着存钱,知道后半生才发现,自己或许不需要钱。

杨夫人见过别人自杀,自己也曾想过自杀。但是她嫌自己懦弱,早早放弃了这个念头,只在一旁观望者别人自杀。从那以后,她就听见有人说,她的脸上闪着冰晶,尤其在阳光下,耀的很好看。

从吃过中午饭之后,杨夫人就喜欢躺在她的摇椅上,一直到傍晚,他会等到晚霞消失后再下楼去吃饭。有人说她的摇椅是上等的木头做的,所以她的摇椅有股奇异的味道,这味道别人不知道,杨夫人知道,那是一种潮潮的,裹着泥土气息的味道…..

图片来自网络

我喜欢你朝我走来的样子,所以才会在分开时选择先转身。

如果没有高二的那次转学,程尔唯的人生也许就是另外一片光景,她也许会在大学毕业之后成为一名美术老师,或者是一家花店的老板,运气不错的话进一家服装公司做服装设计师,等到二十七八的年纪时,找一个不错的人,结婚生子,孝顺父母,生活平淡且充实。

可是我们的上帝先生好像不怎么喜欢枯燥无味的生活,他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插手某个人的人生,然后再及时的袖手旁观。

那年夏末,帝都的天气并没有因为夏天快要结束而有所收敛,反而有持续高烧的趋势,祸及池鱼灼伤了程尔唯的整个青春。

因为父母工作调动的原因,程尔唯跟着父母从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江南水乡转移到了帝都。

初入京城,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自己以后要生活的地方,婉拒了想要陪她一起,但是偏偏又走不开的老妈,独自一人坐上了去学校的地铁。

开学已经一个星期了,但是她的转学手续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办好,所以她只能自己到处逛逛。

还没跨进校门就被门卫拦住了“同学,你哪个班的?怎么不穿校服?”

门卫大爷嗓门太大,这一声引得路人全都看向了程尔唯,程尔唯面皮薄,立马爆了个大红脸。

“我是转学生…还没分好班,我只是想来看看自己以后上课的地方。”

程尔唯生在江南水乡,声音本就软软的没什么气势,又因为尴尬,声音更是小了几分。

大爷以为自己的大嗓门吓到了新来的转学声,也有些不好意思,往操场那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平时都在那里看书的一个男同学。

“同学,同学…”看到那边的同学看过来,大爷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程尔唯顺着方向看了过去,操场的台阶边种着一排银杏树,那里正好有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靠着树坐着,手里还抱着一本书在看,听到大爷的声音,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那人狐疑的看了一眼门卫大爷,又瞟了一眼站在大爷旁边的程尔唯,合上书跑了过来,操着有些别扭的普通话道“大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爷指着程尔唯说道“这位同学是转学生,按理说是不允许放进去的,但是我看这丫头长得端正,不会干什么坏事,又不能让她一个人乱逛,你就带她逛逛吧。”

童宁远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大爷见他没反应,以为他没听懂,又操着他的大嗓门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你带着这个新同学在学校随便逛逛吧。”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又看了眼在旁边同样看着他的女生,童宁远皱着眉头,对着大爷拒绝道“大爷,你找别人吧,我还有事。”

程尔唯抬眼瞟了一眼童宁远,心里暗骂,有没有同学爱?怪不得独自一人坐在操场温书,原来是被孤立了。

心里翻了个白眼,眯起眼睛笑眯眯的对门卫大爷道“大爷,谢谢您的好意,我过两天办好手续再来吧,感觉这位同学挺忙的,我就不麻烦了。”

大爷刚想说什么,童宁远冷淡疏离的插了一句“我突然想起来,我没事了,我带你去吧。”

程尔唯朝大爷笑笑,撇撇嘴跟着童宁远进了校门。

也不管程尔唯是不是能跟得上他的脚步,童宁远步子迈得极大,又有些急切,像是在追赶什么人。

程尔唯实在是赶不上他脚步,索性停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要不想带我逛你就走吧,反正都进来了,我自己到处看看也一样。”

童宁远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是不耐烦的走到她面前,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停在她的腿上,为了方便,程尔唯穿了一件纯色的白T恤,牛仔短裤,运动鞋,虽然没什么不妥,但是被一个异性这样打量,程尔唯心里多少有些生气,正要说什么,那人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差点让程尔唯吐血“腿短不会说一声吗?”

腿短?程尔唯不敢说自己腿有多长,但也不短吧,身为一个还在发育期的高中生,168cm的身高要比他们大多数同龄人都要高上一截,而且她身材比例极好,平常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别人夸她有一条逆天的大长腿好么!

程尔唯冷哼一声,抬头眯着眼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但是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的男生“你倒是腿长,怪不得自己抱着书躲在一边看,敢情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不打扰你先飞了,我先走了,你慢慢飞吧。”

童宁远自是听出了程尔唯话里的嘲讽,他只是说不好普通话,又不是听不懂,也不在意,反正对于自以为是的人,他一般都选择无视。

毕竟答应了门卫大爷要带她好好逛逛,总不能言而无信吧,看了看自己刚才看见的人影早不知道去哪了,童宁远瞅着眼前的这个麻烦,指着他们旁边的一栋楼说道“这是高一的教学楼,往后走是一片小草坪,中间有喷泉,穿过去是行政楼和高二教学楼。”

硕硕两岁六个月,自十一假期,有一个月零五天没见到小家伙了。

晚上的飞机,婆婆带着儿子一起归来。经过半小时的取行李时间,终于看到婆婆带着”袋鼠”外套的小家伙从玻璃门内缓缓出来。老公抢先一步,一把抱起了儿子,径直地带着小家伙往停车场走去,让我去拉行李。硕硕红着脸蛋,看着我笑,“妈妈回来了”。婆婆担心外边有风,一直催着穿外套,老公嘴上说着没事,却把儿子抱得更紧了。把小家伙放到后座后,老公关上车门,急着去开车,让我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回到车上后,婆婆说,这个间隙,小家伙一直在叫“妈妈呐?妈妈去哪了?”。

一路上,硕硕的话都很多,婆婆讲,他在飞机已经讲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朝座背后的人做鬼脸。说着,小家伙就把在老家跟哥哥学的鬼脸动作都表演了一遍。才一个月不见,惊喜地发现小家伙的词汇量突飞猛进,一路上的路灯,隧道,立交桥,大山,他都好奇,都要表述一遍。说错的,他也喜欢跟着纠正的词汇再说一遍。

回到小区时,已经接近夜里十一点半,爸爸停车,我拉着行李让小家伙前边带路。他居然大摇大摆地走了起来,从停车地点,穿过高架层,到电梯间,到房门,他都记得准准的,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奶奶逗他,“哪个是家啊?”。儿子指着房门说,“这个”。“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个呐?是哪个吧?”婆婆指着隔壁的房门说。小家伙说,“就是这个”。进屋来的儿子,兴奋地爬上了沙发,然后又开始翻出玩具箱的玩具一个个玩了起来,看到新买的滑板车,又半学着慢划起来。客厅瞬间一片狼藉,后来,开始高兴地拿板擦擦掉我在黑板上画的大树,再把粉笔塞进红色的粉笔套,画了三条歪歪扭扭的上下线,说,看我画的恐龙。

第二天下班回家,躺在沙发上累了,想猫儿一会儿。跟儿子说,“硕,帮妈妈拿个小被子过来,妈妈冷”。儿子麻溜跑到书房,可能是觉得书房床上的被子太大,就又跑到了我的卧室,吭吭唧唧了半天,回来对我说“妈妈,我拉不动呐”。走过去看,发现宝宝把床上的大被子连被单全扯了下来,已经拉了一半到卧室门口。

回来的头两个晚上,硕硕都要找我睡。晚上,把爸爸挤到书房后,儿子开始在床上跟我玩,实在困得不行的我对他说,“明天妈妈要早班,起得很早,你今晚先跟奶奶睡好不好?”。儿子下了床,“跟奶奶睡吧”。我说,“帮妈妈关灯好不好?” 。儿子关完灯,没有动静。“是不是怕黑?那你把灯开开吧,一会儿妈妈自己关”,儿子先开了卧室的大灯,可能觉得有点刺眼,就关掉重新开了床头小灯。走到门口时,我说“帮妈妈关门好不好?”。儿子边关门边说,”妈妈拜拜,晚安”。

时光偷走了我的心,把它存放在了最美好的花园。这个花园里,有温软的小手,绵绵的童音,还有小情人醉迷的美好。我爱着你的小美好,此生都甜腻甜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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