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女性花木兰的戎马十年
一
花木兰在家中是大姐,懂事很早,主意很正,打小就什么都学,也学什么都快。在她知道自己可能要替父从军的那一刻,和焦虑一同袭来的,还有一种难言的躁动和兴奋。
责任之外的那种说不出口的情愫,叫做野心。
凭什么女子只能梳妆织布、嫁人生子?凭什么女子不能开拓一方功业?家无长兄,自己替父从军理所应当。男子能为,女子又为何不能呢?
她怀揣着那秘密一样的野心,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准备。好在家境殷实,她也不缺零花钱。骏马,鞍鞯,辔头,长鞭,没用几天就买齐了。准备流程之顺利,让她居然产生了一丝失落,还以为能有多难,不过就是买齐了家伙事儿走人嘛。
凌晨的叛逃,往往都是传奇的开始。
在一个天蒙蒙亮的早晨,她早早醒来,没有像往日一样打理妆容。花黄静静地躺在梳妆台上,宝石钗钿闪烁着夺目的光芒,锦被犹温,燃香未尽,布机尚余半匹。院子里的白兔和狗还没睡醒。
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对她说话:
“走吧,去追求你命中注定的光荣。”
花木兰走出家门的时候,没有回头。
二
花木兰在行军途中,第一次见到黄河。
和书里写的一样,黄河很宽阔,很湍急,一个浪就能打翻一艘船,看了叫人害怕。而这叫人害怕的一切,从此就是她每天的生活。在黄河水的呜咽声里,她很快就想家了,但恐惧下一秒就覆盖了这种想法。
敌军压境,失神片刻就有性命之虞。暮色苍茫,枕戈待旦,高山、戈壁、荒漠,处处都是战场,处处都是生死地,也处处都是白骨累累。容不得她怕,也容不得她想。
有个长得豆芽菜一样的战友,也就比自己的弟弟大一两岁,在一次埋伏时,百无聊赖地问她:
“花木兰,你的名字怎么像个女人?”
“我妈喜欢女儿,乖巧。” 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也喜欢女儿。打完仗了我就回去娶媳妇儿,生它十个八个女儿。” 豆芽菜一脸痴痴的期待,笑得快要溢出来。
“还是生儿子吧,不然再打仗,还是得你上,那时候你都老骨头了,能不能活着回家都不好说。”
“等我们打完这场仗,应该就不用再打了吧。我们会过上……”
话音没落,一支箭,准准地射中豆芽菜的喉咙。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惊讶,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
花木兰攥紧了箭囊,眼睛闭上又睁开,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水。
三
她每天看着身边的在死去,而后再杀死别人。
她渐渐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女人,也根本没人有闲心琢磨自己的战友是不是个女人。在战场上,士兵的全部意义,就是杀敌,如果杀了敌人还能活着回来,那便已经是天赐的恩典,不需要操心别的了。
花木兰庆幸自己当初作了骑兵,整日与马为伴,难得与别人有什么身体接触。战事吃紧,长途奔袭,缺吃少穿,连性别特征都会淡化,她的皮肤一天比一天粗糙黝黑,手臂和腰身渐渐粗壮起来,眼神也变得冰冷坚硬。日子长了,连月事也有一搭没一搭,倒省得掩饰。
她欣慰这一切,却也偶尔悲凉,她本就不是男人,却也已经不是个女人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看看自己布满刀痕和老茧的手指,皮肤龟裂,骨节粗大,新伤叠旧伤,想象不出这双手也曾织布绣花、梳妆打扮。女儿家的生活她享用过,但未享用尽,她还从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滋味,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想,自己也不会有机会再知道了。
战争会使男人更像男人,女人更不像女人。
旦辞爷娘,暮宿黄河,从此戎马十年,九死一生,再无退路。
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战争终于结束了。
像所有传说的美好结尾一样,花木兰不仅活着离开了战场,还赢得了赫赫军功。士兵拥戴她,皇帝赏赐她。活人难得到的功勋,死人得不到的余生,她都可以拥有了。但她没觉得有多开心,她累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依然会选择在那个清晨走出家门。但她会反驳那个怂恿的声音:
“不,那不是命中注定的荣耀,那仅仅是宿命。”
什么野心、荣光,什么赫赫威名啊,都是宿命的怂恿,让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责任无可逃避,而野心有代价。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要承担的责任、她要圆满的野心,都已经一一实现。她不遗憾,也没有喜悦。
木兰不用尚书郎,但求还故乡。
于是,她就带着唯一的赏赐——一匹高头大马,哒哒地回到了她来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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