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是你

<一>

曼婷是我的一位旧同学，认识她的那天，她还梳着两条小辫子，我早已不记得了，是家人告诉我的。后来的8年里，我们读了同样的小学，初中。

她并不是那种很美的女生，但却因为长得乖巧，深受老师的喜爱，小学6年的语文课代表和班长都由她承包了。

作为好朋友的我，每天下课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去她家，蹭作业蹭饭两不误。

小学的回忆里，最快乐的事，大概就是冬天和她同挤一床被子，夏天一起去抓蛐蛐，她弹钢琴的时候我在旁边唱歌，我不开心的时候她陪我去河边聊天，那无数个属于我们的星空，那些说不完的悄悄话，都是我最好的回忆。

我以为我们会很好很好，毕竟我们曾经答应过对方，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一辈子不许变，变了是小狗。

<二>

小升初的暑假里，有一天，曼婷拿了一张海报问我，你觉得这个人帅不帅啊，我还记得那个小哥哥长得有点像周杰伦，穿着一件橙色带帽子的无袖卫衣，头发把眼睛挡了一半，但仍然挡不住他的帅气。

我问她：“这是谁呀，好帅呀。”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第一次感觉到难过，我的好朋友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

<三>

这件事，我是很在意的，毕竟在过去的6年里，我们陪伴着彼此，更像是家人了。

上了初中，身边的同学渐渐地开始早恋，但是曼婷似乎没有被动摇，却也没有再听她提起过海报里的那位哥哥。

有一天，我问她：“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呀？”

她吵我大声喊到：“才没有，你不要乱说！”

这是她第一次朝我发脾气，也许是我比较敏感，总感觉我们之间什么东西变了。

初中后，我们渐行渐远，她和她宿舍的女生玩得更近，也因为初二的分班，我们基本上变得没有交集。

直到那天，在老师办公室门口，看到里面的她哭得很厉害，她的妈妈也在场，老师一直在摇头，她和她妈妈一直在哭，她的手上还紧紧地拽着几张纸，这是我初中时期，最后一次见她的情形。

10年过去了，我没有再和她联系，直到昨天，突然收到她的电话，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问我会不会出席。我很意外，我以为我们早已不是好朋友，我以为她早就把我忘记了，我答应了她，我会出席，我会看着她美美地出嫁，做最快乐的新娘。

<壹>

大家好，我叫曼婷，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阿曼，而不是婷婷。

小时候，老师同学都把我当成模范生，我几乎没有朋友，因为大家都觉得我读书好是因为受到了老师特别的照顾，只有她。

那一次，班上的同学都在骂我考试作弊是小猪，只有她挡在我的面前，朝那些骂我的同学作鬼脸。

她说她很羡慕我会弹钢琴，我说我可以教她，她说她笨，学不会，但是每一次我练琴的时候，她都会躲在我身后，哼着小调。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暴雨的下午，我们打扫完课室卫生，回家的路上，那个曾经欺凌过我的同学，和另外几个高年级的姐姐把我的书包抢了过去，扔进垃圾桶里了，被雨水泡过的垃圾，味道更加难闻，甚至有一种腐肉的味道，使我恶心，你却第一个跑过去，把我的书包从垃圾桶里捞了出来，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一刻我的心暖暖的，从来没有人对我如你这般好。

<贰>

如果不是那个梦，我想我们现在还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在梦里，我们如常地一起上学，放学，偷偷用帮妈妈买菜剩下的钱，买零食吃，但是快要回到家的时候，你突然亲了我一口。

然后我醒了。

我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试过这种感觉，以至于每次我一想到你，我都会脸红，我都会想起那个梦。

现实中，她也会亲我吗？

于是，我拿了姐姐的一张海报，去问她，这个人帅不帅？让我失望的是，她好像很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

我很失落，真的很失落，那种感觉就好像你用好多好多个硬币夹娃娃，快要夹到的时候，别人比你先投了硬币，把你的娃娃夹走了的感觉。

我知道这个比喻有点幼稚，但这是我最真实的感受。

<叁>

从这件事之后，我就开始刻意地回避她，因为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她那张脸，我知道她和我不一样，我不希望她因为我，而被大家当成怪物，她守护了我6年啦，我不能再这么自私。

只是，我把一切都写在了日记本里。

在刻意和她疏远的第二年，我如常地回到课室准备上晚自习，这时她走到了我的教室门口，问我是不是有男朋友了，那一刻我的内心真的崩溃了。

一直以来，我喜欢的是她，是她啊！她居然觉得我会喜欢别人，那一刻我真的很生气，也突然有了一个自私的念头，我要向她表白。

那一晚，我把我有多喜欢她，通通都写到了信里：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月亮，所以我愿意成为陪伴在你身旁的星星，哪怕你的眼里只有地球，我都愿意陪着你，直到你察觉。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我不敢跟任何人说，只能把我对你的喜欢埋在心底，因为如果她们知道了，会觉得我是另类，但我并不认为我喜欢女生，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肆>

最终，这封信还没有来得及交给你，就被班主任发现了。

他问我，要写给谁。

我没有回答他。

他说，你不说的话我只能叫家长了。

我没有回答他。

半个小时之后，妈妈来了。

“你的女儿她喜欢女孩，也不知道你们家长是怎么引导的，竟然教出个这样的怪胎，这也严重影响了校园的风气，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你们知趣的就自己找好学校转学吧，要是传了出去，你女儿这辈子算是完了。”老师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妈妈哭了，我也哭了。

妈妈哭是因为怪我不争气，我哭却是因为要真的离开你了。

<伍>

后来，我转学了。

成绩优异的我，也因为这件事，一落千丈，无心学习。

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我？

初中毕业后，我离家出走了。

在没有身份证的那几年，我没办法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白天只能在家呆着，晚上去小酒吧给客人们端一下酒水。

我剪去了我的长发，开始做各种纹身，开始抽烟，酗酒。

只有我自己明白，我不停作贱自己，只是想逃避同性恋这个身份而已，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这一类人是天理不容的。

我甚至一度以为，我的这辈子，就会以这种方式过完。

<陆>

直到那天。

我穿着黑色衣服，出现在爸爸的葬礼，看着妈妈憔悴的面容，就在那一刻，我不想再让他们担心，起码，如果可能，我想尽我的能力变回一个正常人，起码，看上去正常。

我把我的纹身洗了，我把我的短发留长了，我把我的烟戒了，妈妈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说，她的女儿回来了。

而只有我知道，我把自己弄丢了。

这几年，我一直努力变成她眼中所期待的女儿，我有听她的话，找一份文职工作，去相亲。

就在前两天，她问我和上个月相亲的男生相处得怎么样，我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考虑考虑结婚的事了。

最终我同意了，只是我有个条件，我的婚礼，有个人必须出席。

她听到我肯结婚，就答应了我的这个条件，她说，你嫁给他会幸福的，其他的就不要再想了。

通过几个旧同学，我要到了她的手机号，我打给了她。

当我告诉她我是曼婷的时候，她似乎很惊讶。

十年没有联系了，是啊，原来已经十年啦。

我告诉她我要结婚了，她说她一定会来，会看着我美美地出嫁，做最快乐的新娘。

<柒>

挂电话后，潸然泪下。

也算是对过去的18年，有了一个交代。

你的回忆是缤纷的，而我的只有灰白。

青春并不都是甜美的，也可能异常苦涩。

我以为我有一天可以和你在一起，因为只有和你一起的时候，我才明白什么是爱。

唯独是你，最特别的你，

我也还是放手了。

END

灰色衫小姐，90后，善于倾听，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喜欢的可以关注，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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