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找一个人假装相爱

文:邓可以 图:网络

1,谁不结婚谁就是垃圾

老林和阿梅是一对好朋友。好到什么程度?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觉,用同一支牙刷刷过牙;借对方的钱可以不还,遛丢对方的狗可以不赔。

认识十几年,累积的恩恩怨怨过多,时间的沙漠将具体的事迹填得平平的,乍一想,怎么也想不清楚这个朋友从哪里来的,怎么来的,有哪里好,有哪里不好,在漫长的生命进程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没人去琢磨那么多,随天意,不刻意维系,也不抗拒。

他们的交流方式是,高兴的时候,相互对骂畜牲,傻逼,不高兴的时候,也相互对骂畜牲,傻逼。是老林先这么总结的:大概就是图这点骂人的爽,我们才一直做朋友吧?

过了一个月,阿梅才同意。因为按常规来说,老林说的话,阿梅一般第一时间不同意。第二时间要等很久,还要看阿梅的心情,才同意。

阿梅过了一个月后,对老林说:上个月你说咱俩是为了骂人才成为好朋友,我觉得对!傻逼!

他们的友情啊,说起来,有点脏。不是骂脏话的那种脏,是在同一张床上睡过的那种脏。

老林是男的,阿梅是女的。

2015年11月4日,老林过他30岁的生日。上一个女朋友跟他分手一年,老林喝得烂醉,眼角带泪,对阿梅说:“妈的!我已经想不起来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了!”

老林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使劲想也没想起来,逐渐从眼角带泪,到抱头痛哭。

30岁的人了,没有爱过什么像样的人,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像样的感情。

阿梅简单粗暴的对他说:“想不起来看照片啊!”手上已经替他翻前女友的朋友圈,看了一两张后,用手肘顶老林,“怪不得你想不起来她的样子,她离开你之后去整了容,你看,鼻子眼睛跟以前都不一样。”

老林没理她,也没看照片,一个人尽情的哭。

阿梅等他哭得差不多了,纸巾也不递一张,说:“别哭了,不就是30岁还没讨到老婆吗?要结婚还不简单?我们今年年底都回老家相亲,连续相它个百八十回,不信你找不到老婆,我找不到老公!”

老林把酒杯在空中扬起来:“结啊!谁不结婚谁就是垃圾!”

说完,整杯酒落肚,醉死了过去。

当天晚上,他们睡在了一起。

那是他们第一次睡在一起。

许多年以后,老林有时候会午夜梦回,赫然回忆起,他在30岁生日那晚,是躺在阿梅的床上,抱着阿梅睡着的。半夜还在被窝里放了一个响屁,震醒了阿梅,阿梅掀开被子,透了一会儿气,又继续盖上,继续睡着。

第二天早上,阿梅起得早,去卫生间刷牙,刷完牙又困了,在沙发上睡回笼觉。

这时候老林醒过来,睁开眼睛,按头,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看到躺在沙发上的阿梅。

他说:“干嘛这么客气,自己睡沙发让我睡床,你把我扔在地上,随便盖一条毛毯,我也会感激不尽。”

阿梅睡得正在火候上,翻了个身,懒得跟他解释昨天晚上的事。

她翻身的时候忘记连毛毯一起翻,屁股露在外面,睡裙也掀了起来,只剩一条底裤。

老林立刻勃起了。他疾步走去洗手间里洗脸。

洗完脸出来,看到阿梅整条毛毯都掉在了地上,一身透明的乳白色的睡裙将一具女性的身体,横呈在他的眼前。

老林再一次勃起。他强烈指责阿梅:“你是怎么回事?把被子盖上!你搞得老子勃起了!”

阿梅被他骂醒,半个身子返过来看老林,一眼就看见他鼓起来的下半身,“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根本没人会知道具体是怎么完成第一步的,时间在那里出现了一次断层,下一秒,他们就纠缠在了一起。

两具肉体纠缠在了一起。

事后,他们轮次去洗手间冲洗,回到客厅后,都穿上了正经的衣服,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吃零食,讨论电视剧剧情,有说有笑。

阿梅说:“这回就这么定了,年底回老家相亲,谁不结婚谁就是垃圾!”

2,在一起才知道不喜欢

老林从二十来岁的时候就叫老林,大学时,他们宿舍四个人,其他三个人都以“小”互称,到了老林这,他别出心裁,偏偏要大家叫他“老”,显得与众不同。

有一天,一个舍友对老林说,我女朋友阿梅让我问你,你为什么叫老林,是不是长得特显老?

老林对舍友说,那你替我回问她,她为什么叫阿梅,不叫小梅,或是老梅,是不是老家乡下的?

舍友骂他一句滚,人家广东人。

没过几个月,舍友失恋了,在宿舍里哭。老林路过,幸灾乐祸:“被广东乡下人甩了?”

舍友非常女气的别过脸继续哭。老林更来劲了:“要不要我帮你去打她?”

舍友又骂他一句滚,并且说:“我发现你俩挺像的,心都硬,别人都伤心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几年以后,老林问阿梅:“你当初为什么要甩了我舍友?”

阿梅回:“不喜欢啊。”

“不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

“在一起才知道不喜欢啊!别假装你没有这种经历。”

老林大学里只有过一个女朋友,在阿梅那儿的口碑算是好的。然而随着认识的年头过长,认真交往的,和不认真交往的女朋友的总数,正好可以构成社会上所定义的“花心渣男”的恶名。

阿梅好就好在,从来不认为老林渣,也不认为他花心,就只是说:“你还没有遇到真正对的人。”

老林反而跟她争:“其实不是,其实我就是浪。”

阿梅笑,笑他装逼。上学的时候,自称老林装逼,出社会后,自称浪子装逼。

2015年年底,阿梅回老家,真的去相了几波亲。每次相亲完都会打电话给老林汇报情况,每次都是在深夜。

老家的冬夜很适合裹在棉被里跟老友煲电话粥,反正白天也没事,白天就睡觉。有时候聊着聊着,其中一个要去起夜,尿完之后迅速躲进被窝,握着电话跟对方说:“冻死我了,屁股都凉了。”

有时候聊着聊着,窗外突然下起了雪,从落冰雹的时候,就开始跟对方预告:“我们家好像下雪了!有东西在砸玻璃。”

“是吗?肯定是冰雹!”

“应该是冰雹。”

“快去看看。”

“不去,冷得要死,明早再去。”

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在聊一个晚上的废话。他们聊一个晚上的废话,一点不觉得烦。

老林因为没有兑现相亲的承诺,为自己开脱:“我妈资源显然远不及你妈,她一个年假只给我安排了两个对象,一个变了卦,放我们鸽子,另外一个我以前就见过,没感觉。”

“以前没感觉,说不定现在有感觉了!”

“我的规律是,第一面没感觉的,再多几次也没用!”

“呵呵!就像我们俩这样是吗?”

“对啊!就像我们俩这样。”

隔了好几天,阿梅没再跟老林汇报相亲的情况,有时候甚至也不打电话了,只是发发文字版的微信。除夕夜,阿梅打过来,伴着爆竹的背景音,告诉他:“我正月里可能就要订婚了。”

老林“啊”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你跟谁订婚??”

“相亲对象啊!我小姨介绍的,是他们家邻居,看着长大的,人挺腼腆的,也不嫌我年纪大。”

“哪个王八犊子嫌你年纪大?!”

“都嫌!老家就这市场,23岁的都来相亲了,我这29的老姑娘,遇到一个不嫌的,就觉得这男的特善良的,特值得嫁。”

“你有病吧!你认识他是谁呀?你就敢嫁?!”

“认识久了就能嫁吗?”阿梅拿话噎他。

老林欲言又止,最终挂了电话。

2015年,老林老家的第一场雪是初一那晚才下的,下得薄,到了早上,雪融得差不多,只在各家平房的瓦片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白。

老林在卫生间里刷牙,牙刷到一半,突然拿起手机,嘴里插着牙刷,“噔噔噔”的跑去二楼。他老娘在背后骂人:“你爸还在睡觉,小声点,30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怪不得娶不到老婆。”

老林在二楼举着手机拍屋顶上的雪,横着拍了一张,竖着又拍了一张。他是在刷牙的时候,猛然想到,雪下得这么小,怕是刷个牙的功夫就融没了,万一今年只下这么一次雪,那今年的雪景图就没了。

阿梅的老家在梅州,虽然偏北,毕竟是广东,雪是不常见。老林每年都会给阿梅拍雪景图。

以前是不急的,以前融了就融了,随便拍些路面上的冰水发给阿梅敷衍过去,自从听说她要订婚了,心里开始发躁,做什么都赶,做什么都怕来不及。

阿梅回复老林:“你们老家今年的雪真是弱爆了,跟阳痿了似的,不好看。”

老林回:“你还没跟你那位要订婚的试过呢,说不定他阳痿呢?”

“呸!你才阳痿!”

“我不阳痿,你是知道的。”

阿梅的回复在这里嘎然而止。

老林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在此前他们是不聊这些的。即使他们已经睡过了,但是他们都当没有。

“你需要我为你负责任吗?”老林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阿梅握着手机,盯着这几个字看。最终关了屏幕。

老林干脆打电话过来。

“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复我啊!”老林问,语气有点急。

“你个垃圾!”

“怎么了?”

“要你负个屁责任啊!自己结不了婚,就来祸祸我了,谁不结婚谁就是垃圾知道吗?”

“那我们俩结婚就都不是垃圾了呀!”

“滚!凭什么呀!自己找对象去!”

“我挺喜欢你大学时甩了我舍友的那个劲儿的,特骄傲,特知道自己要什么。现在是怎么了?随便一个臭鱼烂虾嫌你年纪大,你就危机上了,你就自轻自贱了,你这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这番话说得阿梅的眼泪漱漱往下掉,眼眶根本噙不住,直接往下掉。

“那你说,我们这些年到底在坚持什么?”

“坚持等待爱情呀!”

“听上去真像一句蠢话!”

“你怎么能证明他们就是聪明的呢?”

2016年伊始,两个人宣布,谁也没有结成婚,两个人都是垃圾。

3,成年人的孤独

阿梅必须承认,那一天老林会跟她上床,自己是有责任的。

毕竟是她翻了个身子,露出了屁股。毕竟前一晚她还主动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盖同一床被子。

她太孤独了。

成年人的孤独是,某年某月某一天,会突然想有个男人抱着自己睡一觉,会突然想有个男人对自己的身体感兴趣……

人们总是很容易把肉体的关系发展成男女关系,也总是很容易把日常的关心转化成男女的关心。爱情整体来说就是一种错觉。这种错觉只有发生在两个30岁的男女身上,才会失效。

他们很快就能得出总结:呵,空虚寂寞冷罢了。

想都不要想,他们不会真的在一起。

老林身上的毛病太多了,有所有男人都有的毛病,阿梅身上的毛病也太多了,有所有女人都有的毛病。

他们常常将各自的恋情摊在桌面上,像剖尸一样进行讨论。两个人分别站在自己的视角各执一词,有时候争论得要打起来之际,万般庆幸的感叹――幸好不用跟你这种人交男女朋友,否则分手了至少八百多回。

做男女朋友会分手八百回,做朋友却稳如磐石。他们的友情非常顽固,哪怕老林曾经遛丢了阿梅一条狗,阿梅曾经让老林失去了一个女朋友。

以前阿梅是养狗的。狗是一只拉布拉多犬,母的,个大,品种不纯,也不知道跟那种犬混种生的,耳朵比一般的拉布拉多犬小。第一天领到老林跟前时,老林蹲下身来逗狗:“哟呵,哪来的野姑娘。”

于是狗的名字就叫“野姑娘”。因为赐了名,老林成了野姑娘的干爸爸。

野姑娘是一条神狗,招桃花。阿梅第一次带它去小区遛弯,就遇到了另一个遛狗的帅哥,帅哥的狗见到野姑娘就闻野姑娘的屁股,阿梅对帅哥说:“我们家的狗还没发育呢,你快把它拉走。”

帅哥把自己的狗拉走,对阿梅说:“对不起啊,它平时也不这么色。”

阿梅牵着狗,拐了个弯,马上就打电话给老林:“好神奇啊,我在这个小区住了五六年,从来没碰到帅哥,野姑娘第一天就给我招来一个。你是它干爸爸,我把它借你一用,试一试它的神效。”

老林兴致勃勃的把野姑娘领回家,结果在回家的电梯里,就遇到了一个女孩,女孩蹲下身来摸野姑娘的狗头,亲切的问老林:“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啊,好可爱啊!它叫什么名字?”

老林从此有了女朋友。

野姑娘进入第一个发情期时,阿梅出差,把野姑娘寄养在老林家一个星期。

前几天非常愉快,老林和女朋友特意去超市给狗买了新玩具,腾出浴缸来给狗洗泡泡浴,每天傍晚手挽着手一起出门遛狗,回来时录下狗玩耍的视频发朋友圈……第四天就出事了,赶上女朋友闹情绪。

老林的女朋友大概隔一个星期就会有一次火要发,那一天毫无征兆的,在遛狗的过程中,两个人突然发生了争吵。

女朋友丢下狗绳甩头就走,野姑娘正发着浪,绳子一松就往草丛里跑。

老林快步去追绳子,没有追到,钻进灌木里焦急的喊:“野姑娘!野姑娘!”

女朋友愤恨极了:“你到底是要我还是要狗?!”

“别闹了,赶紧先把野姑娘抓回来!”

女朋友上前拖住他:“现在你的女朋友已经气得要死了!你还在乎一只狗?狗值多少钱?我们的感情值多少钱?”

就这样错过了最佳抓狗时间,野姑娘早就去会它的野公子去了。

阿梅出差回来,呆坐在他们丢狗的地点,望眼欲穿的看着野姑娘走失的草丛,骂都懒得骂老林。

老林陪坐在旁边,不停解释说,是自己上厕所,忘了锁绳,才让它跑了的。他很希望阿梅听到这些,狠狠的在他的身上挥一拳,或是用最脏的话骂他。然而却没有,就那么固执的痴坐着,等着。

“我赔你一只吧!我给你买一只纯种的,也叫野姑娘!”

阿梅终于哭了出来:“野姑娘就是野姑娘的,只能它一个人叫!”

“好好!只能它一个人叫!

“野姑娘会幸福吗?那么奋不顾身的去交配。”

“会吧!至少那一刻是幸福的。”

“那个帅哥你还记得吗?”

“记得!就是养了条色狗闻我们家野姑娘屁股的。”老林拍腿上的蚊子。

“我后来发现,他每天晚上都牵着狗,由着它去闻母狗的屁股,然后他就顺势去加那个母狗主人的微信。”

“靠!”

“其实野姑娘招来的,都是烂桃花!”阿梅说。

老林拍蚊子的手停了下来。很久才听到他突然回了一句:“哦!”

最多不超过一个月,老林和女朋友的关系就凉了。分手的当天,女朋友打电话给阿梅骂阿梅婊子,阿梅无辜的说:“你们俩分手,关我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你那条破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表面上好朋友,实际上炮友吧!”

“卧槽!”阿梅挂了电话。

许多年以后,2018年的某一天,33岁的老林和32岁的阿梅实打实的成了一对炮友,他们单身了很多年,每隔几个月,就会莫名其妙睡在同一张床上。

老林家的挂钟在墙上哒哒哒的走着,阿梅盯着那枚挂钟,盯着盯着就从床上坐起来,侧过身来压着老林,在他那边的床头柜上找烟。

老林挡了过去:“别抽那么多烟,什么时候学会的?”

“你管我!”

两个人都坐了起来,一起靠在床头抽烟。

“你当年为什么跟那个女朋友分手?”阿梅问。

“哪个?”老林问。

“野姑娘给你招来的那个。”

“在一起不开心就分了呗!”老林弹走了半截烟灰。

他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大实话。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不开心罢了。

“这个世上真的有爱情吗?”阿梅问。

“可能没有。”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等我们自愿放弃吧。”

成年人的孤独是,无法让自己快乐。找到一个人睡觉,和没找到一个人睡觉,都不快乐。

4,找一个人假装相爱

阿梅在她32岁这一年,也就是2018年年初,升了职,从深圳总部调去上海分部当总经理。老林推掉了工作,给阿梅送机。

登机前,老林嘱咐阿梅:“去上海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听说上海男人对老婆好。”

阿梅说:“争取吧!”

两人挥手告别。

两个月后,阿梅从上海回来,带了很多上海的特产,学了几句上海话,人也穿得很洋气,包了一个场请了一波人搞派对,邀请了老林。

老林见到人群里的阿梅,感觉她很陌生,她开始用深色号的口红,手指上总夹着一根烟,身边陪着一个二十出头,长得粉嫩的小鲜肉。

派对进行到一半,巴结阿梅的人都散开了,小鲜肉也没有围着,老林才有机会靠近阿梅。他问阿梅:“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以前就抽,你没注意。”

“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跟衣锦归来的小三似的。”

“你滚!谁要你喜欢?”

老林夹起包:“那我滚了,要约我单独约,别搞这么多事,显得你能。”

半夜三点,阿梅在酒店卫生间里吐了一地,靠在洗漱台上猛漱口,漱着漱着突然就哭了起来。

她打电话给老林,对老林说:“我很孤独,我真的很孤独。”

老林在电话里回她:“那你要我怎么做?”

“怎么做?做爱呗!”阿梅玩世不恭起来。

“我现在的作用就是跟你做爱是吧?”

“我的作用不也就是跟你做爱吗?!”

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伤害到彼此的友情,即便他们的友情早就已经脏得不能更脏了。

当天晚上他们又抱在了一起。

老林用手指梳理阿梅的头发,对她说:“在上海做得不开心,就回来吧,你一个广东女人,背井离乡的跑去上海奋斗,没什么意义,大广东多好。”

阿梅说:“我不是工作得不开心,我只是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赚这么多钱干嘛,为了谁赚这些钱?”

“其实我们咬着牙找一个人结婚会有多难?”

“是没什么难的。”阿梅说,“怕只怕婚姻是另外一场骗局。我们仍然孤独,彷徨,流眼泪,过非常不好的一生。”

“阿梅,嫁给我吧!”老林说。

“神经病!”

“将来要是真的老得嫁不出去了,至少记得有个男人跟你说过这句话。”

“谢谢你!畜牲。”

“不客气!傻逼。”

国庆节,阿梅给自己休了一整个星期的假,陪老林回老家,参加他堂弟的婚礼。老林迫于父母的压力,让阿梅扮演自己的女朋友。

阿梅问他给堂弟包多大的红包,老林说,八百。阿梅说,我要一千。

婚礼是那种最俗的排场,许多远房的亲戚也是在这里来打第一次照面,相互尬聊得非常累了,逐渐发现外地媳妇阿梅是一块话题的宝藏。一个个说着一口塑料普通话,争先恐后的来问,跟我们家林仔是怎么认识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结婚之后是留在广东还是这里啊?婚后打算生几胎啊?你这个岁数要赶紧备孕了,我们家是不介意未婚先孕的,要不趁这几天有空,去领个证?年底我们就给你们办酒席!

阿梅压着音对老林说:“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再转一千块!”

老林二话不说,点开微信就转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林带阿梅去参观他念过的小学,初中,高中。讲了一堆打架的故事,初恋的故事,逃课抄作业的故事。两个人手拉着手探他小时候经常去吃的几家小食店,找到偷父母的钱去打游戏的游戏机店的旧址,还带她去见了几个留在老家做生意的高中同学。

那些同学当着阿梅的面,用家乡话说:“你这个女朋友新鲜的咧!”

老林扭头就给阿梅翻译,新鲜是好看的意思。

阿梅笑得很甜。

夜里十点,小城里只有路灯还亮着,阿梅靠在在老林的肩膀上往回走。他们的影子倒映在自己的脚边。

阿梅说:“你看我们的影子多恩爱?”

“是啊!太像一对情侣了。相恋多年的那一种。”老林说,“我们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我们是假情侣,如果我们一辈子假装是情侣,大概一辈子都没人发现吧?”

“真奇怪啊!假装相爱比真的相爱还要涓细绵长,不容易击碎。”

“你说那些幸福生活了很久的人们,是不是都在假装相爱?”

“很有可能!”阿梅同意。

又走了一段路。

阿梅笑着问:“你是不是对我暗恋多年了?”

老林笑着回:“我一直认为是你对我暗恋多年了好伐!”

这个世上真的存在爱情吗?在老林和阿梅心里始终是个谜。正如他们永远都想不通,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存在爱情。

也许大多数时候,我们是遇不到爱情的。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遇到那种跟你配合得很好,走在马路上每个人都会羡慕,假装相爱的人。

2018年10月7日,老林和阿梅坐上回深圳的飞机,他们打算到达深圳的第一件事,就是领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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