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只是爱上了那朵花
大美人徐微小时候留短发,背带裤,扛着水枪见人就突突突。徐爸爸愁得不得了,某天一拍脑门,把十岁的小皮猴子女儿带去了少年宫——学芭蕾。
假如徐爸爸能预知,他肯定不会听了科室里同事的闲侃,就赶潮流把闺女送去兴趣班。因为徐微非但没能学成个小淑女,反而遇上了一道跨不过去的坎。
这个坎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笑起来比小姑娘还招人喜欢。有名有姓,可徐爸爸每次想起这个人都要气歪了鼻子。
他叫梁哲。
徐微在芭蕾班,梁哲就在她隔壁,他学拉丁。
徐微来的第二天,正赶上少年宫文艺汇演,压轴的就是少儿拉丁舞。梁哲在第一排,正中央。小小的白衬衫,黑领结。动作流畅,神态自信,最后一个舞步定格,舞台上的背景灯在徐微眼里,仿佛给他头上加了圈光环。
梁哲从此多了条小尾巴。他在练舞室的大镜子前练习,徐微就乖乖坐在场地另一端等他。他一停下来就使劲鼓掌,小手都拍红了。
又拿出自己从家里带的小水壶,给他看浸了冰块的酸梅汤。大眼睛闪亮亮,满含期盼看着他。
梁哲接也不是,推也不是。
练芭蕾要抻韧带,老师一个个监督小姑娘们把一条腿压在横杆上。轮到徐微,她骨头本来就硬,弯下腰听到轻微的“喀嚓”一声,眼圈一瞬都红了。
可是想到梁哲就在隔壁,离她那么近。她硬是能把心中的酸涩和着眼泪一齐咽下去。
认识了才发现,两家离得居然挺近。梁哲和她上的同一所小学,教室就在她上一层。
徐微每天找他,上学跟着,放学也跟着。
等到他们又上了附近的同一所初中,两个人形影不离,成天被同学调侃。脸皮薄的少年终于忍耐不住。
那天在练舞室,等到两人独处,梁哲认真对她说:“我不喜欢你一直跟着我,可以不要这样了吗?”
徐微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背着手像面对老师一样认真听他说完,大大方方提问:“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梁哲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和徐微同班,安静美好,真的像小天鹅一样的芭蕾领舞宋亦如。
“我喜欢宋亦如那样的。”他回答。
一般的女孩子,早该气得跑走,大哭一场。可徐微和她们都不一样。
她回家后认真思考,觉得找到了努力的新方向。她蓄起长发,穿上新裙子,把滑板和溜冰鞋束之高阁。她不再风风火火地走路,不再坐在马路边吃烤红薯,她开始轻声细语,学会了娴静地微笑,脚步姗姗无声,甚至在一次表演中越过宋亦如当上了领舞。
徐爸爸和徐妈妈对她迟来的改变表达了十万分的赞同,领着温柔娴静的乖女儿见人,怎么也比之前的假小子更自豪。
徐微最在意的却只有梁哲。
“你现在喜欢我了吗?”她问。
梁哲皱眉看着她,还是摇了摇头。
然而徐微百折不挠,永不言弃。她像是每日衔着木石往返东海的精卫鸟,只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就愿意一直等待下去。
高一读书报告演讲,徐微做的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她在台上念出这本著作中的名句:“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
“我愿意。”她自己回答。
高二文理分科,为了跟着决定走艺术生道路的梁哲,徐微死活都不愿意按着徐爸爸徐妈妈的规划选理科,将来考医科,出来靠他们的关系当医生。怎么说都非学文科不可。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当了两年乖乖女的徐微终于又放肆一把,翻了窗子离家出走。刚跳下阳台,她看见了站在面前的梁哲。
“跟我走。”梁哲像是面对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难题一样,看着她叹了口气。
徐微开开心心地被他领走了。
在此之前,徐微一直以为梁哲是个最完美的好学生。不会抽烟,不会喝酒,没去过网吧,从未违反校规校纪。每天家、学校、自习室三点一线,像是按《中学生行为规范守则》用尺子量出来的那么精确。
结果今天梁哲用亲身表现告诉她,完全不是。
徐微想都没想过自己会跟着梁哲疯了一天。晚上夜风习习,梁哲坐在马路边的烧烤铺上,在烤串上来前要了瓶啤酒,豪爽地一口干掉三分之一,顺带毫不留情地挡住她蠢蠢欲动伸向酒瓶的手。
“没想到吧。”他问。
徐微老实地摇头。
从来没想过。她现在才想到要问自己,她心里的那个梁哲,她喜欢的那个梁哲,究竟是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还是,只不过是一个完美的,闪闪发亮的,贴着“梁哲”两个字标签的人物模板?
“要是真喜欢我,你不可能一直没发现。”梁哲诚恳地对她说,“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你憋着一口气跟自己较什么劲。反正不是真的在喜欢我,我感觉得出来。”
少年苦恼地挠挠头,在她困惑茫然的眼神中给她建议:“问问你自己吧,徐微,你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没头没脑,坚持了这么多年,不是在喜欢梁哲,究竟是在做什么?
徐微和梁哲告别,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心中空落落的,一片茫然。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一家花鸟小店里,盯着鱼缸看了有一会儿。
小小的玻璃缸里有条红金鱼,绕着水草边石头的假金鱼摆件转了一圈又一圈,炫耀自己飘逸的尾鳍。
“它可真傻啊。”徐微喃喃自语,不知道说的是谁,“连是真是假都分不出来。”
花鸟小店的老板听着收音机,闻言差点没把鱼食撒多了,手忙脚乱地捏紧袋口,“小姑娘,金鱼可聪明着呢,你真以为它连这都分不出来?”
历经沧桑的大人笑着敲了敲玻璃缸壁:“它是被困在这里,撞玻璃撞得多了,知道自己出不去。无处发泄的劲只能使在这上头了。”
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徐微小时候爬树翻窗玩泥巴,爸爸妈妈不喜欢她假小子的模样,周围人也要求她“规规矩矩的”。进了学校,爱读课外书又喜欢在课上大声对老师发表异议,老师让她“不要扰乱课堂秩序”。父母都是医生,她从小就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他们却规划好了一切,要她按部就班也走既定的安稳道路。
她困惑、不安,却无能为力。
那股倔强,执着,死不回头的心气蓄积在心,最后于她对情感尚且朦胧之际,在一个身边的少年身上找到了出口,憋着一股劲全都宣泄在他身上。
她用这种行为,来默不作声地反抗那个否定她,不认同她,无法回应她一切期待的世界。
徐微剪了头发,跑回家里,跟父母摊牌。她依然要学文科,不是为了梁哲,而是为了她热爱的文学与历史。
梁哲第二天见到了焕然一新的她。徐微打从心里为这些年对他的打扰感到抱歉。
“没关系。”梁哲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她,“你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吗?”
“想好了。”徐微直爽地笑起来,和两年前一样开朗自信,“我要做一条撞破鱼缸的金鱼。”
梁哲先是一愣,之后又笑起来,由衷地祝她一切顺利。
多年后再相见,彼此都西装革履,衣着光鲜。两人间没了暧昧,言谈间只剩下对往日的怀念,和纯粹的同学情谊。
徐微依然是短发,却再没人说她是假小子。早已是干练潇洒,所到之处风姿倾倒一众的大美人。她打破了许许多多加在身上的固有成见,很艰难,但最终活出了最骄傲自信的自我。就连和她一样固执己见的父母也不得不认可她自己的选择。
她始终庆幸,自己那天认清了真心。在随处可见的文艺作品熏陶下,朦胧的青春之时,太容易把一切心中悸动的情感错认为爱情。
有时候为了那个人,义无反顾,倾其所有地一腔痴恋,其实只是在孤单地反抗这个世界。
徐微和梁哲面对面坐在西餐厅里,这回两人都喝了酒。微醺之际,徐微支着头看他,餐厅情调柔和的顶灯下,梁哲头上仿佛还像当年那样有圈光环。
然而她却突然想起,早在那场少年宫的文艺汇演之前,她就已经见过梁哲。
本来嘛,他们家住的又不远,怎么可能一次都没碰上过?
那天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徐微本来在滑梯旁的沙坑里玩,被雨滴砸到身上,赶紧拎着铲子和小桶往家跑。
在公园的一角,她突然看见一个小男孩撑着伞,正为一株蓝紫色的风信子遮雨。
他的表情那样静谧专注。那一瞬间,蜻蜓点水般,无法无天的假小子徐微,那粗犷的神经里,突然就体会到了一点细腻柔软的情思。
梁哲说,他能感觉出她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她大概确实没喜欢过那个完美学生模板的梁哲。
大美人徐微不胜酒力,低低笑了起来。
那些年正体不明的情愫,她想她只是爱上了那朵花。
(一)
午后,六十岁的林老早早吃过饭,像往常一样躺坐在院子里的池塘前。身旁小桌上放着一壶沏好的清茶和一小碟精致的点心。
微风总是恰到好处的拂过,暖烘烘的,没过多久,林老就已半睡,梦中欲会有缘人。
林老的专职保姆宋姐也完成了手头的事,轻轻地走到林老面前。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站在一旁,深情注视着眼前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应是缓过神来,轻叹一声,将臂弯上的薄毯盖在林老身上,又拿过小桌上的茶壶,走进厨房。出来时左手端着茶壶,右手上拿着一块面饼。将换过水的茶壶壶轻轻放在桌上,撕开面饼,缓缓投入池中,引起游鱼一阵争抢。
许是池中鱼动静太大,林老慢慢睁开双眼,静静的看着,对着宋姐说:“虽然我是一个信仰唯物主义的科研工作从事者,但我也听说过一句话为‘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你虽天天投喂它们,可它们可曾记得你的好?”
“也就是说,我所做全为无用徒劳之功?”宋姐反问林老一句。
“虽不为徒劳无用之功,可没有经过授粉的花苞,又该如何结出果实?”林老不甘示弱,接着问到宋姐。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有朝一日,铁树也会开花。”宋姐坚定语气回答道。
望着宋姐离开的身影,林老只觉心中一阵苦涩。“是我对不起你啊,依然。”可这句话只能藏在心中。
(二)
二人都心知肚明,关系最多也只能是主仆,根本不可能再进一步。林老始终无法过去自己心中那道坎,关于自己的亡妻——秦淑琪。
四十年前,二十岁的林国华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提前以最优异的成绩走出大学校门,即将走向科研之路。也就是在这时,他遇见了自己的一生所爱。
那是一场私人酒会,林国华虽不喜沾染人情世故,却不好拂了东道主的面子。他静坐在角落,心里还惦念着下午还没做完的实验。
“不好意思,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声音貌似来自一位女性。
林国华抬起头,一瞬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就在这时,二人四目相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与他们无关,一眼已是万年。
之后便是顺理成章的从认识到熟识,从怀抱未知到相互了解,从风花雪月回归平淡是真。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原想携手一生,白头到老,一场重病,撒手人寰。她留给林老的只剩念想和回忆。
还记得二人刚结婚时,在院前栽下一株石榴树,并煞有介事美其名曰:爱情树。更是在结果当年,摘下最大最饱满的果实,酿做果酒,深埋在树下。
开花之日,终是少了赏花之人。
(三)
宋家有一千金,名为宋依然,年芳二十,已是满城青年才俊的钟意之人。可她却一直等着一个人。
为了他,宋依然放下一切,甚至不惜与家人断绝关系,承受无止境的流言蜚语,可还是无法打开他心中的那扇门。
这一年,林国华四十不惑,未曾想到,有人会为他如此执着。
她开始疯狂的接近他,一次又一次的示好,却被一次又一次的忽略,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一次又一次的咬紧牙关坚持,最终换来了他的答案——放弃。
二十年啊,一个女孩的青春,这笔糊涂账,让谁来承担?为何二人都如此坚持,是爱吗?是爱吧。
当然,成果还是有的,林国华同意让宋依然当自己的保姆,这也是宋依然自己答应的。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终日与锅灶和烟火为伴。
不仅仅要照料他的日常起居,还要打理家中的一切事物,池鱼,园花,还有那株石榴树。
(四)
突然有一天,林老说他想喝酒,尽管医生严禁他喝酒,宋姐还是答应了他。
轻轻搀扶着他,走到石榴树下。宋姐二话不说,拿起身旁的铲子,一言不发,慢慢的为他挖出那罐石榴酒。
“小宋啊,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这酒,我就不分给你了。”无悲无喜,林老对着宋姐说。
宋姐离开后,没人知道林老那天喝了多少酒,他应该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呼唤吧。
当宋姐在一次回来时,林老面带微笑,怀里还抱着那罐酒,深红色的酒液下,藏着一份沉甸甸的爱和痛。
他就这样走了,去找他的妻子了。黄泉路上,应该不会孤独吧。
宋姐也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石榴树还在生长,还在开花结果,果实越发饱满。
1
我是一个镖师,京城威武镖局的首席镖头。
江湖上,有一个资深镖头曾说过:“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都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赏脸。”
所以,为了更好地靠脸吃饭,让更多的山寇绿林折服在我的盛世俊颜之下,我得好好呵护这张在两个月里已经遭受大漠朔风、岭南暑日摧残的俊脸。
高山茂林,时有野兽的低鸣在山林中回荡。山涧的空地上,我把刚从河里捕到的鲤鱼架在松木火上烤,鱼香混着松香飘荡在空气里。
“洗洗澡,搓搓背,姑娘见我笑开颜。”河水清凉,与其洗脸不如直接下河洗澡,我为今天又没有遇到拦路劫镖的匪徒而欢呼。
“别唱了,真难听,影响我的食欲。”
“难听你别听,你是谁?!”
突兀的女声打断了我的兴致,距离最近的万坪村尚有200多脚程,此处荒郊野外何来的女子?我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打扮奇特、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的女人坐在火堆旁,津津有味地啃食刚刚烤熟的肥鱼,吃完还不忘舔舔手指上沾到的肉汁。
看到精心烹制的晚餐被突然闯入的陌生女人连皮带骨地吃掉,我的心里一阵心痛。
糟糕!难道遇上劫镖的?!
趁着岸上的女人仿佛还在回味美食,我不露声色地瞥向放在岸边的衣物,确认了堆在衣服下面的镖匣还在,不由得松一口气。
师傅曾说,要是遇上劫道的,一定要先报出自己的名号,和对方用江湖黑话盘道,一来打听对方虚实,二来和气生财,意思意思付点开路钱,权当交个朋友。但要是遇上耍横的,那只能用拳脚说话。
出师之前,我曾问师傅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窝囊。
师傅白了我一眼说:“都在江湖跑生活,凡事留一线。再说,又有几条命能次次跟别人拼得你死我活?”
师傅的话总是没错。
我双手抱拳,朝岸上的女人喊道:“在下威武镖局总镖头宋子洋,敢问姑娘吃哪里的饭(哪里混的),穿的什么衣(想要做什么)?”
女人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手中吃剩的鱼骨,“吃你的鱼啊,身上的衣服不是你送的么?”
装傻!这一定是个难缠的女魔头!
女魔头站在河边,月光如纱披在她的身上,白皙如玉的脸上柳眉弯弯,一抹红晕在她的双颊晕染,她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小伙子,身材不错哦。”
我羞愧地钻进水里,我守身如玉了十八年,就这样在荒郊野岭里被一个女魔头给看光了。
2
我拉紧衣服,将贴着封条的镖匣紧紧地抱在怀里,隔着熊熊燃起的火堆,我再次打量起这个自称苏琴琴的女魔头。
苏琴琴双手抱臂,好奇地朝着四周张望。她拉开我绑好的头巾,一脸哀伤地掂量自己的短发,直说羡慕我有一头柔顺的长发。
苏琴琴的装扮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穿着一袭碎花短裙,齐耳的短发衬得她分外娇俏,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短发挺好看的。”
苏琴琴一扫之前的阴郁,笑嘻嘻地凑近我,“好看吧,我也觉得,这是为了拍婚纱照特意剪的呢。”
原来她之前的不开心都是装的。
“这里不是北京啊?!”
“嗯。”
从苏琴琴的话里得知,对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说当时和我从婚纱店试完礼服出来,骑上摩托车准备去王府井吃重庆鸳鸯火锅,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她就出现在了荒郊野外,她循着馋人的鱼香找到了我。
对于我的记忆,她倒是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
“你是我男朋友,确切地来说你是我未过门的老公。我们上午试完了婚纱,今天下午刚要去民政局领证。”
“你是一个漫画家,虽然现在你总是碰壁,但我相信你一定能画出世界上最好看的漫画!”
“我们养了一只叫作花花的柴柴(柴犬),长得像你,性格特倔!每次出门都拉不回来。”
“我们生活在2018年的中国北京,年初刚在6环外买了一套60平米的婚房,我算算,现在还有60年的房贷要还。”
苏琴琴扳着手指头,自顾自地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说到动情之处,她的嘴角会微微上扬。
“等等,你说我们有婚约?”
我是个孤儿,被师傅收养后,从小在威武镖局长大,在我的印象中,师傅似乎从未给我定过亲。
我看着眼前梨涡浅笑的苏琴琴,内心莫名有些期待和激动,忍不住想要向她靠近。我努力搜寻着关于她的记忆,可越往深处回想,后脑勺便像遭受重物捶击一般,越发疼痛,痛感顺着脖子逐渐蔓延到全身。
“子洋,你怎么了?”
苏琴琴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急忙蹲在我面前,从她焦急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虚弱的倒影。
“子洋,你快躺下。”苏琴琴毫无顾忌地坐在地上,示意我枕在她的双腿上,“有我给你当肉垫躺着舒服,你快把那个破盒子扔掉,马上给老娘躺过来。”
断骨般的疼痛让我浑身战栗,我咬紧牙弓腰抱紧怀中的镖匣,她果然还是为了镖匣而来,可这是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你还磨蹭啥?”
苏琴琴吃力地将我拉向她的身边,试图顺直我的背脊,我拼力抵抗,僵持之下,苏琴琴似乎意识到什么,语带怒气,“你以为我要那破箱子啊,呸,连你都是我的,我干吗要抢自己的东西?!”
苏琴琴的霸道宣言令我窃喜,也让我绷紧的神经慢慢松懈,疼痛也随之减退,连眼皮都开始沉重,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3
“你醒了!”
我刚睁眼,就看苏琴琴的脸凑到眼前,她脸上的担忧也瞬间转为欣喜。
“哎哟,我的腿都酸了,子洋你快起来。”
醒来后才发现,我枕着苏琴琴的腿睡了一夜,看着苏琴琴艰难地爬起身,时而揉腿,时而伸腰,我的双颊一片绯红。
“喏,你那箱子在那里呢,我可没动。”
“谢谢。”
“谢什么,我昨天想了一夜也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怎么古装打扮,难道我穿越了?难道你不是宋子洋?可不对啊,你们俩明明长得一模一样,连屌丝气质都一样!”
苏琴琴继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虽然她穿着奇特,举止怪异,但我莫名对她有好感,我开始嫉妒她口中的另一个宋子洋。
“子洋,你那个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苏琴琴话锋一转,又转到了镖匣上。
我看着镖匣上完好无损的封条,决定告诉苏琴琴。
“这里面是威武镖局的地契、命书,还有印鉴。”
“哦,原来是房产证和公章啊!那命书是什么呢?”
“命书是朝廷给镖局的认可,只有拿到命书镖局才能走镖。”
“这不就是经营许可证么?!”苏琴琴好奇地看着我手中的镖匣,“那你没事拿着这些东西到处瞎跑做啥?”
我心下一沉,握紧拳头,“这是师傅托我走的镖,我要把这东西送到武林盟主张正淳手中。”
“武林盟主?!电视剧里武林盟主都是很有钱的呀,他要这些做什么?”
“他已经称霸武林,现在想要吞并全国的镖局,为他所用!”
“这不是垄断么,他这么霸道,你就不能不给他么?”
“他的爪牙已经打伤、打跑了我们镖局的兄弟,我们不得不屈服。”
一想到张正淳和他手下的所作所为,就让我怒火中烧。他们上门捣乱那日,我在外面走镖。回到家时,偌大的威武镖局已经人去楼空,只有师傅一人抱着残缺的牌匾跪在堂屋。师傅说,要在三个月内将镖局的信物送到数千里之外的张家堡,如若不然,他们会让威武镖局从此在江湖上消失。
为了师傅,为了威远镖局,我都要去会会这个武林盟主。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剧情这么熟悉?!现在是哪个朝代?”
“天历23年。”
苏琴琴一手托腮,一双眼睛转了半圈,突然大声喊道,“这不是子洋你创作的一部名叫《大镖侠》的漫画么?!原来我们穿越到你的漫画里面去了!”
苏琴琴兴奋地欢呼雀跃。
我默默地整理好包裹,苏琴琴是个好姑娘,可她真是病得不轻,但和她的一番话提醒我还要更重要的使命去完成。即便不忍分别,但此去只怕是九死一生。
“你要去哪?”
苏琴琴拉住我的衣角。
“完成我的使命。”
“是走镖么?那我也要跟着去,难得实景体验一回子洋你的漫画世界呢。”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子洋。你跟着我只会有危险!”
“你难道忍心将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抛在荒郊野外么?”苏琴琴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那我送你到最近的万坪村吧。”
“yeah!”
苏琴琴假模假样地擦掉眼角的“泪水”,狡黠地朝我眨眨眼。
即便到了万坪村终会分别,但能和苏琴琴多相处一些时日,我心里暗喜,习惯性地用手搓了搓鼻子。
“哼,还说你不是宋子洋,你高兴时就会搓鼻子的动作可一直没变!”苏琴琴模仿我的动作,信誓旦旦地说道,“你肯定是太入戏了,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4
我发誓,我后悔了!苏琴琴可真是一个闹腾的女人!
一路上,她花样繁多,一会儿要去下河摸鱼,一会儿要上树捉鸟,临时兴起还要我表演轻功给她看,路过最容易藏有山匪的路段,她还要扯着嗓子唱一些令人面红心跳的淫词艳曲!
在和苏琴琴的相处过程中,我渐渐明白她口中的世界,但我不能接受的是我只是一个书中的角色。苏琴琴坚持我的魂魄是另一个世界的宋子洋,我尝试过几次去回忆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可每一次回想,只会让我浑身骨头如被撕扯般疼痛。看到我痛苦的样子,苏琴琴只好作罢。
慢慢,我发现自己没有从小到大的记忆,仿佛我的人生只是从走镖开始。关于这点,我没有告诉苏琴琴,也许只有完成自己的使命,才能得到答案。
在苏琴琴的闹腾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万坪村。
“子洋,这个叫花鸡超好吃!”
“子洋,这个翡翠镯子我超喜欢!”
“子洋,这些人怎么都在看我们啊?”
苏琴琴的奇装异服引来了众人的围观,即便我用披风罩住了她大半个身子,但她仍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
我拉开荷包,点了点里面剩下的碎银,拉着苏琴琴的手进了街角的成衣店。
苏琴琴左挑右拣,最终选中了一件红色的云雁锦衣,她得意地在我身边转圈,“子洋你看,这件衣服和我们选的中式礼服好像哦!”
我错愕地别开眼,一袭红衣的苏琴琴真的很美。再看下去,我怕不忍跟她道别。
“汪汪!”
一声犬吠引起了苏琴琴的注意,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群七、八岁左右的孩童围成圈,用手中的竹棍驱赶被围在中间的小黄狗。小狗左右躲避,凄惨地哀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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