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6204
凭着讨巧圆滑，看人下菜碟，小林年纪轻轻，一路升任科长。
市公安局任职的身份，在小地方简直就是个爷，别人犯点什么小事都得打点些让他帮着摆平，谁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
别人的吹捧让小林越发自大，正好副局这个位置空缺着，近期有望补员。
他动起了心思：如果没有空降，就凭资历，这个位置非他莫属啊。新来的局长刚上任没几天，正在熟悉局里和地方的情况，这正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一定要和局长拉近关系。
局长今天出去调研，估摸着也该回到家了。这不，从别处打听到局长爱喝点红酒，下班后他特意回家把珍藏的82年拉菲带上，开着车要去局长家聊聊天。
快到目的地了，他盘算着待会怎么开口。稍微一走神，没注意前方有位大娘提着菜篮子在穿马路。
等反应过来，猛的一个急刹车，还好车速不快，在刺耳的刹车声中车头擦着菜篮停住。大娘被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篮子里的菜洒落开来。
小林从猛的一震中清醒过来，正好那段是下坡路，他放在副驾上的酒飞撞到前壁又弹落掉下，盒子已皱裂不堪。他忙捞起查看，瓶子虽没破却也不太好意思送人了。
一看坏了他的好事，小林气急败坏地打开车门冲到车前，一看那大娘花白头发满手皱纹穿着过时的穷酸样，对着她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啊还是眼瞎呢，赶着投胎呢是不？老不死的，不在家呆着出来晃什么晃？找死还想拉个人垫背咋的，撞坏了东西你赔得起么？赶紧给我滚开。”
大娘被这一骂清醒过来，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指着脚边的斑马线。不卑不亢、中气十足地说道：“哎～我说小伙子，你说话可要讲点道理。碰到斑马线行人你不减速让人就算了，还强词夺理恶人先开口。怎么着，看我这老太婆好欺负是吧？你先把我的菜给赔咯，要不我就报警，你休想离开！”
小林一声冷笑满脸鄙夷，心想还唬不住一个糟老太婆，傲慢又嘲笑地开口：“哈哈哈，报警？真是笑话。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警察，怎么地？我可以告你妨碍公务，想去局子里关着么？然后哭着求着让你家龟儿子龟孙子来捞你？切！还不识相点赶紧滚，别挡老子道。”
大娘面无惧色，手一伸，“证件拿来我看看，别是冒牌哦。”
小林唰地从兜里掏出证来，在大娘眼前晃了晃又收回去，斜眼冷笑：“你认得字不？这下看到了，还不快滚？”
大娘瞥了一眼，冷脸不理他，兀自横在车前，掏出电话一键按下：“你赶紧回来，在xx路口，有件大事要你处理！”
小林想快点抽身，平时大家都对他点头哈腰，今儿竟碰到个不长眼的。虽然路上冷清几无行人，还是不想耗着，怒吼道：“你他妈神经病啊，别浪费老子时间！”
说着去拉扯大娘，想把她从车前拉开。大娘倒是摆开了架势扶住车头一副不罢休的决绝。
小林想着这老太婆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不拿出点硬家伙亮亮还搞不定了，撂下狠话：“好，你不走，我拿手铐铐你走！”转身去开车门拿。
刚打开车门拿过座位上装在包里的铐子，就见数十米开外的坡上新局长正骑着共享单车过来，小林忙把手铐收进包内，转身一秒堆笑立在车旁。
看着车越来越近，小林立马往前两步殷勤地打招呼，“戴局长好，您在骑车锻炼呢，看您那身板，一看就是练过的哈哈哈。”
局长停下车，客气道：“林科长，你怎么在这里？”
小林立马一副谦虚的样子，“戴局长，正想去您家找您，关于工作上的事我想跟您汇报汇报。您看您刚来这就忙着各处调研，局里的事我都清楚，跟您汇报也有助于您更快了解情况。”
戴局哦了一声，看到地上洒落的蔬菜，大娘又指着小林偷偷向他使了个眼神。
局长皱着眉问道：“这怎么回事？”
小林满脸堆笑道：“哦，没事，也不知哪闯出来的老太婆，不好好走路硬要往我车上撞，赶都赶不走，想碰瓷也不看看碰谁。戴局长您把单车放我车上，我载您一起回去，到家再向您认真仔细地汇报。”
一边走到车前对着大娘像挥赶讨厌的苍蝇似的，“快走快走，别妨碍我工作，知道这是谁吗？公安局戴局长，老太婆你要是还敢耍赖真把你抓进去啊，下次把眼睛睁大点，啊！不是谁都能让你碰瓷的，啊～”拖着十足的官腔。
大娘腰板子一挺，一手撑腰一手指着小林的鼻子骂道：“瓜娃子，还两副面孔了呵？别以为你披了这身皮就可以黑白颠倒为非作歹了哈，举头三尺有神明，别以为没人管得了你，还自我膨胀无法无天勒，还想进局长家的门，做梦！呸！”
小林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大娘转头又对着局长怒道：“你们公安局就招这种人啊？眼瞎吗？撞了我不仅不道歉，还想把我铐起来关起来，这到底是警察还是黑社会呐？这样老百姓还有好日子过？”
局长忙过去扶着她上下查看，问道：“妈，你哪里被撞了？哪儿有不舒服的，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
一旁的小林霎时呆若木鸡，面如死灰。
〔一〕
“榆楪〔ye〕，时间要到了，你该回来了”
古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在榆楪的脑海里炸起
“我知道，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会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的”榆楪恳求道
“榆楪我愿意再给你一年的时间，你知道的，我要他的心”声音又道，带着一丝压抑的悲凉
一年，在人类这里就是三年
“我知道，长老，我知道的，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榆楪压低了声音道
“榆楪！不要有任何的心思！你知道的，他终究是我的，一年…我只给你一年，如果一年后我见不到他，我会杀了你！”古老的声音最后说完就消失不见了，榆楪松了口气，一年啊，真的够吗？
易景——她要找的人，是大海里最好看的人，最好看的，可是三百年前，他宁愿废掉一身的修为也要离开大海，因为…他爱上一个人类姑娘，那姑娘叫做慕白，干干净净的，像泡沫一样好看轻盈，这是长老告诉她的，长老啊，是个好看又痴情的女子呢，她等易景等了三百年了，可惜，花谢了，人已天涯
榆楪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派来做这个任务，因为她知道，知道自己的眼睛，和慕白有多像，榆楪问过，问过长老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做这个任务，难道不怕，不怕自己将易景带走么？
长老问，你会么，你敢么？
是的，榆楪她不敢
因为
她天生就是下贱的，作为深海里的女巫，她知道自己的本分
他们都是海里耀眼的存在，只有她——榆楪，是该一辈子活在角落里的，如果没有她，三百年前的易景就不会走，…没有她，鲸族就不会那么快衰落了…没有她，也许就不会这么糟糕了，榆楪这辈子都不会忘的，鲸鱼族长那悲痛的双眸，和易景漂亮的眼睛以及长老被血染红了的白裙
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榆楪，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漂亮的少女站在凄凉的小巷口，默默给自己打气，尽管眼泪，早就打湿了面庞
〔二〕
易景现在是个明星，很火的明星
榆楪站在巨大的海报面前出神，那要怎么办，怎么办才可以接近他呢
“姑娘，要是想要当明星，就去面试啊！”榆楪想着刚才问路过一个大娘的答案，陷入了沉思
明星…
“您好，我是来面试的！”第二天，榆楪拘谨的站在面试官面前，怯生生道
“你想要面试什么呢？”面试官看见的榆楪的第一眼就很看好这个姑娘，首先，她的漂亮是无可避免的，那一双眸子更是美到了极点，带着一丝懵懂，一丝害怕，清澈见底，正好符合他们这个片子里小人鱼的角色
“我想…试试女巫好么？”榆楪犹豫的开口，她知道的，这个在人间盛行的故事《海的女儿》，里面的小人鱼既漂亮又可怜，可是，有谁想过住在深海地下的女巫呢？即使拥有了小人鱼的嗓子又怎么样，还是只能一个人啊。
就算拥有了别人的东西，可是也根本没有机会去用，至少来换东西的，都是有梦想的，可是女巫呢，她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一辈子被困在那里，只要你愿意最好的用东西来换，女巫都会同意的，很悲哀不是么
就像自己一样…
“女巫？你确定么？”面试官带着一丝犹豫开口
“是的”榆楪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劲
“好的，你开始吧”面试官惋惜的摇了摇头，多好的人啊，怎么会选择这个角色呢？
榆楪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在深海里的时候，再睁眼，眼底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伤感
“亲爱的公主，你想要些什么”
“不难，只要一瓶药水就足够了”
“那么，我亲爱的小公主，你想用什么来换呢？”
“…”
“我听说你的嗓子是大海里最好听的，用你的嗓子来换不亏吧”
“哈哈哈，又多了一副嗓子，我亲爱的公主，祝你好运，出去的时候将药水洒在那些蛇上，它们就不会攻击你了”
“…”面试官愣住了，已经很久没看见了，能把这个角色驾驭的那么好的人，他激动的鼓起了掌，榆楪闭上眼，将眼里的悲哀抹去
不是榆楪的演技很好，只是…这种事情，她做过太多了，早就得心应手了
“榆楪是么？我们愿意录用你，请你明天就来报道吧！”面试官激动的递上了一张名片
“谢谢，我会准时到的”榆楪接过名片，转身离开了
“真是一棵好苗子啊”面试官激动的搓了搓手，继续面视
榆楪一个人，在下着小雪的路上，走了好久好久
〔三〕
“榆楪，到你上场了！”导演的声音将榆楪从神游中唤醒，榆楪看着身上巨大的鱼尾，笑了，多熟悉的尾巴啊，多…令人厌恶的尾巴啊
榆楪站起来，向着舞台走过去，舞台布置的太像了，简直和她原来住的地方一样肮脏丑陋，像的她的心啊，都疼了
“我的小公主，你想用什么来交换呢？”榆楪念着台词，不需要演技，只要回想这些年来在深海里的日子就好了
女巫的戏份少，榆楪很快就拍完了，除了演美人鱼的小姑娘有些卡壳，榆楪几乎没什么问题，导演一直夸她是个天才
“榆楪，你想去更好的地方发展么？”榆楪想起来导演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
“导演，我想找一个人”
“谁啊”
“易景”
“易景啊，哈哈，你们小姑娘怎么都这么迷他啊”
“…导演，我想和易景一起演戏”
“这很难啊，毕竟你只是个新人，易景可是红透半边天的，你还是要自己努力啊”
好像就是这样，榆楪想，那么要怎么努力呢
〔四〕
榆楪火了
是的，就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角色，当然，演戏，本来就是靠机缘，有的人演一辈子都不会出名，有的人，只靠一个镜头就火了
《海的女儿》剧照一爆，榆楪就火了，那是一张她看着小美人鱼坚定的游走时的图片，眼睛里的一丝悲伤，加上那一张即使放在美人众多的娱乐圈中也美的惊心的脸，想不火也难
于是，电话蜂拥而至，包括一个和易景合作的，当然，榆楪只能演一个女三作为一个新人，真的很好了
片名是《替身》
大概就是男主原来爱的女人走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长的和之前男主爱人很像的女主就出现了，不出意外的，男主就爱上她了，然后初恋回来了，又是一场爱情纠葛，榆楪演的女三是男主的青梅竹马，就是那种一直陪他到老的那一种，而且，为了男主，女三付出了一双眼睛的代价
顾綪〔qing〕女三的名字，榆楪仔细的看着剧本
沈墨尘，易景演的角色
卢曼，男主初恋这次的女主是演艺圈里少有的长的好看演技又好的女王——李可宁
姚莹儿，男主初恋，也是演艺圈里的一个颇受好评的小姑娘，叫沈恬，家庭背景很硬实
总之，这部戏里，除了榆楪，全是大佬
“你好，请问是顾綪么”榆楪抬头，是沈恬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么？”榆楪问道
“没什么，就是这个圈子里很少有你这么干净的了”
“谢谢”干净？榆楪有点想笑
“是这样的，剧组里的人好多都是第一次合作，今晚上导演请客，让大家先熟悉熟悉，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好的，我会去的，谢谢了”榆楪朝沈恬笑了一下
“你笑起来真好看”沈恬叹了口气，走了
六点整，榆楪出现在包间门口，这是她和易景三百年来第一次见面
呼——
她呼出一口气，推开了包间门
门内一片祥和
“是小榆啊，快坐下吧，就差你了”导演是个五十多的大叔，看到榆楪想起来进来立刻笑眯眯的招呼她坐下
榆楪扫视一眼，果然看到了易景，当然，以易景的容貌，想要忽视他才是难得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易景抬起了头，两人对视
榆楪不出意外的在他眼里看见了惊讶以及…厌恶
她底下头，心底一片凄然，这个任务真的很难啊，首先最难得就是易景不再恨她，毕竟如果当初不是她，那个女孩也许不会死的
“榆楪，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赶紧走！”一直闹到九点，刚出酒店，榆楪就被拉到角落里
“易景殿下，我…我是来劝你回去的”榆楪看着易景的眼睛道
“回去？回到那个让我恶心的地方么？”易景吼道
“对不起，可是，长老她…”
“呵，她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一个个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如果不是你们，诺诺怎么会死呢！”易景的眼底闪过痛楚
舒诺——易景爱了三百年的女孩
“是舒诺她自愿的！和长老有什么关系！是她自愿的啊！”榆楪哭喊道，内心里除了伤心，还有深深的不甘
作为女巫，只要你拿出最珍贵的东西交换，她都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这是规矩
“那也是你们逼的啊！你为什么不拒绝她，为什么啊！”易景哭了
“我能拒绝么？我拒绝不了啊！那是我的命，我天生就是那样的，就是下贱的啊！”榆楪猛地推开易景，蹲下身来哇哇大哭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绝对不会。”易景说完转身就走了
当年，当年究竟是谁错了啊
榆楪还记得很清楚，很清楚整件事
长老白淑是人鱼族的公主，易景是深海远古家族的一个王子，俩人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直到舒诺的出现
舒诺是人没错，可是巧缘之下，她救下了易景说完就像书里的那样，当然，易景并不是她救的，只是将他的秘密保存，并将他放回海里罢了，可就是这样，两人还是相爱了，并且不顾所有人的反对
然后，舒诺就找到了自己，她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换来了易景的自由
一
“什么？”我吸了吸碗里的面条，含糊不清地向我的室友双子问道:“你说看见宋睿哲和李璇在一起吃饭？”
“千真万确！你是没看到，李璇那个妖艳贱货挺着胸前那两坨白花花的肉，一个劲儿地往你家小宋身上蹭。对了，就在二食堂，你这时候赶过去，说不定还能遇见呢！”双子一边绘声绘色地说着，还不忘顺手接过我手里的筷子，夹走了我碗里那片儿唯一的牛肉。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李璇那个骚浪贱当我这个正牌女友是死人吗？我这可还没和宋睿哲分手呢。
顾不得碗里那没吃完的牛肉面，我朝二食堂冲了过去。好巧不巧，正好遇见那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双子说的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这李璇果然是个妖艳贱货。她那衣服领子简直低的不能在低了，我看了都觉得替她害臊。
“栀子，你怎么过来了？”是宋睿哲先开的口。
“我怎么过来了？我来吃饭啊，这食堂不就是用来吃饭的吗？”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睿哲，和他身边那个袒胸露乳的女人，语气里尽是嘲讽之意。
“哦，那你慢慢吃，我和阿璇，就先走了。”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一点感情。
阿璇，阿璇，叫得可真亲热啊。宋睿哲，这样对我，你的心真的不会痛吗？
当初说要陪我疼我宠我顺从我一辈子的人是你，如今还未分手便亲热地叫着另外一个女人名字的人也是你。宋睿哲，你真当我伊栀是吃素的，真觉得我好欺负？
“宋睿哲，你可别忘了，我们还没分手呢！”我紧咬牙关，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你身边这个阿璇是什么？充其量不过破坏人感情的第三者。”
此时正值饭点，食堂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栀子，你别闹了。”宋睿哲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拉着李璇就准备走。
闹，是我在闹吗？宋睿哲，你搞搞清楚，被绿的是我伊栀好不好。
我没再和宋睿哲说话，那一腔愤怒已经涌上了我的脑海。我甚至没有问问他为什么，也没有考虑即将毕业的我如果打架了后果会是什么。我冲上去就给了李璇一个耳光，然后和她厮打了起来。不，准确地说，是我把她打了，而且还是扑倒在地上的那种打。
“伊栀！”是宋睿哲把我从李璇的身上拉起来的，“你好好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同泼妇有什么区别？”
是啊，我像个泼妇，可是这一切还不因为你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宋睿哲，我又怎么会没脸没皮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二
我火了，安安分分过了近四年，却在临近毕业时狠狠地火了一把。整个医学院都认识我伊栀，一个不折不扣的泼妇。
校园网上全是我的照片，有我面红耳赤地质问宋睿哲的，有我恼羞成怒地厮打李璇的照片……
不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我是全校同学的笑话，是不甘心分手的恶毒前女友。可我和宋睿哲，何时分手了？
从教务处拿到那张关于打架的处分单后，我先是去校门口的超市买了一大堆的干粮，然后便回了寝室。
我是一只鸵鸟，不敢面对，只会逃避。我害怕面对学校同学的异样眼神和流言蜚语，害怕校园网上那些不堪的言语，更害怕和宋睿哲真正地了断。
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关了手机躺在床上。除了上厕所绝不下床，饿了就吃点饼干，渴了就喝点水。不到三天，我整个人都臭了，脸上也冒出了不少的痘痘。
双子把我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小雨，像极了我和宋睿哲初遇那天，记忆也突然飘飞到了很久以前，
蒙蒙细雨下，穿着白衣的少年对我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美好的像是一幅画。我和宋睿哲，是一见钟情。
关系发展的是那样迅速，以至于让大多数人都以为我们是高中就在一起的。当得知我们是一见钟情后，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除了，李璇。
是的，李璇并非大四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的。从大一开始，她就已经走进了我的圈子，甚至说，在我遇见宋睿哲之前她就存在于他的人生里。只是她好像并不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讲究先来后到，总会有例外，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人人都羡慕我和宋睿哲一见钟情，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世界哪儿有那么多所谓的一见钟情。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我们刚好的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到那个我们觉得合适的人罢了。
到头来才会发现，所谓的合适，其实只是我们自己觉得而已。
一见钟情，往往是刻骨铭心的伤。
大学四年，如果不算在二食堂门口的那次的话，我和宋睿哲只吵过一次架。然而这唯一的一次吵架，也是因为李璇。
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和宋睿哲吵架那天，闷热的天气让人喘不过气来，我穿着淘宝上85块钱买来的白色裙子，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无所不能的小仙女。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我不是小仙女，我怕热，我也会想吃冰淇淋。所以我给宋睿哲打了电话，当我刚吃下第二口蓝莓味的冰淇淋的时候，宋睿哲接到了李璇的电话。
“栀子，对不起哈，李璇说她在市医院，电话里也说不清是什么事，她一直在哭，我先去看看她。”这是宋睿哲接完电话后对我说的话，还没等我再说些什么，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冷饮店里。
我猜你一定想问，为什么李璇一个电话就能让宋睿哲离开。那时候的我也想知道，所以我顾不得那份没吃上几口的冰淇淋，也朝市医院飞奔了过去。
等我好不容易赶到李璇病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宋睿哲一边安慰着哭泣的她，一边将她拉进怀里的场景。
仿佛有一把巨大的剪刀在我的胸口剪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鲜血不断地朝外面涌，所以才让我的心感觉那样空那样痛。
三
“宋睿哲……”我打开了病房的门。
他一脸的惊慌，而他怀里的李璇却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眼睛不自觉地出了汗，眼泪就那样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其实推开门之前我想了无数次推开门后的场景，有情绪失控地朝李璇冲去的，也有温柔地去问宋睿哲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当真正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才发现，原来想象和现实很难一样。我没有情绪失控，也做不到冷静地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言语太过苍白，我无话可说，所以我选择像电视里矫情的女主一样，转身跑开了。
人在恋爱中总是头脑不清楚的，就像我搞不清既然我已经选择了推门而入又为什么多此一举地跑开了一样。
走出医院门便下起了大雨，闷热的天气终于有了一个释放口。那件我原本我喜欢的不得了白色裙子此刻湿漉漉地贴在我的身上，所有美好都不复存在。哪怕等晒干后它依旧是光彩照人的，也无法抹去它此刻的不美好，就像我和宋睿哲的爱情。
那场闹剧，以宋睿哲在雨中抱住狼狈不堪的我收尾。
他说，栀子，很多人都说过，在这个年龄谁都不可能是谁的一辈子，我曾经也这样认为过，可是因为那你，我不再这样认为了。栀子，其实我觉得，茫茫人海我们能相遇相知相爱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所以我们更应该好好珍惜彼此。
我知道人生有很多种可能，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那么，就让我把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每一秒都当做最后一秒来过吧。哪怕明天我们就要分离，那我们还有24个小时来相爱，栀子，我爱你。
就因为宋睿哲这样一段漏洞百出的话，我选择了原谅他。那时候的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大雨中感动的一塌糊涂。后来的后来，当我吃着饼干躺在床上再次回想起这段话的时候我才明白，或许从一开始，宋睿哲就没想过要和我走到最后。是我用情太深，也入戏太深。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我和宋睿哲是高中同学的时候李璇会露出不屑的笑容；为什么所有人对我和宋睿哲羡慕不已的时候李璇会讽刺地扬扬眉毛。
因为她才是宋睿哲的高中同学，因为他们才是原本该在一起的人。从初中开始，他们就在一个班，是班上公认的金童玉女，只可惜，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宋睿哲说，他只把李璇当妹妹，李璇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哥哥，一个知己而已。可是，这只是宋睿哲单方面认为而已。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璇是喜欢宋睿哲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在李璇的世界里，我才是那个不要脸的第三者。
四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双子的话把我拉出了回忆，我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和旁边恨铁不成钢的双子，突然就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能是因为宋睿哲的背叛，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不争取。
“别哭了！”双子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指着楼下，“你看！”
楼下站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男友宋睿哲，他穿着墨绿色的T恤站在那里，笔直的好像一棵树。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觉得他帅的不得了，而此刻，我只觉得他像是一棵悲伤的树。
“从昨天开始，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睡觉，他都站在这里。”双子用双手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强行看着她的眼睛，道:“把自己清理干净，下楼去说清楚吧，这样拖着也不是事儿啊！”
“我不要！我不要！”我像一个疯子一样，一边摇着头，一边大吼道:“我不要下去只要我不下去，不说清楚，我们就还没完！”
“啪！”我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疼痛，双子的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了我的脸上。
“你清醒一点，伊栀！”双子看着我道:“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现在正是大四，所有人都在为毕业为生活所忙碌着。在这个紧要关头，你得了个处分不要紧，难道你要一直这样颓下去，因为那两个不值得的人，把你原本大好的前程给葬送了吗？伊栀，算我求你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双子的话和脸上的疼痛让我清醒了过来，我终于把手机开了机，映入眼帘的，是宋睿哲的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短信。
那些短信，有指责我的，有同我道歉的，有让我下楼见他的，最后一条，是他今天早上发的，他说:伊栀，我们见一面吧！算我求你了，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一个小时后，学校后门的奶茶店，老位置，我们不见不散！”自知再也逃避不了，我主动给宋睿哲发了短信。短信发出去后，我就冲进了浴室。
从宿舍赶往奶茶店的路上，很少有人会再对我指指点点。好在这是一个快餐时代，舆论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人们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很少有吃瓜群众会揪着一件事情不放。比起明星出轨或者结婚，我的那些破事，不出半个月，就会被人们忘个干净。
“来啦！”宋睿哲淡淡的问候着，对我露出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来，就好像我们之间不曾发生过那些不美好的事情一样。“我给你点了奶茶，还是老规矩，你尝尝看！”
我低头喝着奶茶，没说话。
“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有些话一定要说！”
“你说吧，来之前我就做好了准备。”我仍是低头喝着奶茶。
五
“其实我和李璇，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那天之所以同她在食堂吃饭，是因为她大伯是市一医院的院长！”他顿了顿，接着道:“你一直想去市一医院实习，可是竞争那么大，所以我就想到找李璇。可是你自尊心那么强，又怎么会接受以这种方法进去呢？”
“所以你就背着我去找李璇？”我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直觉告诉我，他并没有说谎。
“是的！”宋睿哲点头，“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更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栀子！”
“所以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向我解释清楚这件事？”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我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还有，我们……”宋睿哲顿了顿，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几个我最不想听到的字眼，“分手吧！”
“宋睿哲！”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却控制不住不断往下落的眼泪，“有一件事我还想问问清楚，就是三年前，为什么李璇一个电话，你就能抛弃我去找她？”
“是医院护士给我打的，说是李璇正在医院。那时候我们都才刚来这座城市，还人生地不熟的，我又一直把她当妹妹，所以就去了。而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市医院院长是她大伯的事……”宋睿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这些年来的包容与照顾，也谢谢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愿意给我解释，回答我的问题。再见，宋睿哲！”眼泪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了，我一边胡乱着擦着眼泪一边对宋睿哲说道。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没用了。
于是我提起包，没再给宋睿哲说话的机会，冲出了奶茶店。破镜终难圆，误会解开了又能怎样，回不去的终究是回不去。
我跑去以前最爱和宋睿哲一起去吃的那家小吃店里，点了满满一大盆的麻辣烫。一边回忆着和宋睿哲的种种，一边大口吃着麻辣烫。
我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每吃一口麻辣烫我就可以忘记一段回忆，等这盆麻辣烫吃完了，我就不爱宋睿哲了。
没想到整整一盆麻辣烫吃完了，我非但没有忘记宋睿哲，关于宋和他在一起的回忆却越来越清楚。
他站在楼底对我笑，他说，栀子，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皮蛋瘦肉粥，快下来吃。他带我去武大看樱花，樱花树下，他轻吻着我，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他带我去看日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我们的脸上，是那么的美好……
回忆一点一点侵蚀着我的心防，那一桩桩一件件美好的事情，又岂是说忘就能忘的。我终于奔溃，忍不住在宿舍的阳台上嚎啕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双子跑过来抱住了我，她说:“栀子，你别这样，你要想开一点。在这个世界上，不论谁离开了你你都得好好活。就算什么都没有了，你不是还有我吗？”
“谢谢你，双子……谢谢你……”我断断续续的说道。
“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你现在赶紧去床上睡觉。明天早上醒来，又是新的一天！”双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拉进了宿舍。
或许是因为伤心过度，躺上床的我觉得筋疲力尽，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可能这注定会是个不太平的夜晚，因为白天吃了太多麻辣烫，所以我半夜起来找水喝，无意中听见双子在阳台上打电话……
六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那市一医院名额的事怎么样了？”夜已经很深了，周围静的没有一丝声音，所以哪怕双子的声音真的很轻，却还是一字不差的落进了我的耳朵里。
“放心，我既然敢答应你，就一定能做到。”电话那头传来李璇懒洋洋的声音，“不过，你确定伊栀和宋睿哲真的完了？”
“那是当然，你是不知道伊栀今天哭的有多撕心裂肺。我就随便去安慰了几句，她现在正对我感恩戴德呢！”双子的不知不觉地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得意。
双子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我瞬间清醒了不少。其实今天吃麻辣烫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一切那么巧。为什么宋睿哲一找李璇吃饭，就被双子看到了。又为什么那么巧，我一到食堂就刚好遇见他们出来。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想的通了，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罢了。
双子太过了解我了，她知道我的脾气，知道如果我看见宋睿哲和李璇在一起，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问个清楚。她也知道宋睿哲究竟为何去找李璇，知道宋睿哲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难以启齿的理由。
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想，我大概是要在今天把这四年来的眼泪都流光吧。
“栀子……”双子不知何时挂了电话，用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泪流满脸的我。
“双子，你知道吗……”我泣不成声，“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真的，我从前做好过所有人会离开我伤害我的准备，却从来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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