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中仙
万年雪封的冰山上有个冰洞,冰洞中放着冰棺,冰棺里躺着个美人儿,美人穿着紫色华贵的衣裳,身上蒙着层冰霜。
冰棺四周全是紫色的晶石围绕,在这白茫茫冷冰冰的一片中,中央的紫色,竟显出一些妖魅来。
“一个两个皆是痴人,遭了一身罪,到头来也只是成全了自己。”
说话的是名女子,她一身蓝衣,披着短斗篷,手上戴着淡蓝色软绒套子,张开双臂,对着冰棺之中的美人念着咒语。
不消片刻,从美人身体里泛出一道光,地上多了个紫衣男子。
男子跪在地上,像是刚刚苏醒,双眼朦胧,看着冰棺,又看向蓝衣女子,唤了声“玉主”。
“魅灵子,她已经死了,死了好多好多年。”唤作玉主的女子,说话语速不慌不慢,声音里有些淡淡的柔情。“可你用法术护了她的肉体九百年。”
“这是暖暖想要的……咳咳咳……”魅生九百年来没说过话,嗓子一时发不出音来。
“她想要一张漂亮的脸蛋儿,是为了给你看,如果当初你没有出现,她会一直丑着,在乞丐窝里讨生活,然后自然而然的死在某个寒冷的冬天。又或者遇到某个娶不到媳妇的大汉把她娶回家,生儿育女暖被窝,日子虽艰苦,也能儿女绕膝,寿终正寝。”玉主绕着冰棺走了一圈,停下来摸了摸女子的脸。“可你的出现,让她对美,有了执念。”人一旦有了执念,就会千方百计的得到它。不计手段,不顾后果。
女子说的两种结局,虽然也有不尽如意的地方,但比起芳华早逝,确实好的多。
“所以啊,”女子伸手在棺中美人额头上一点,美人瞬间变成了丑女,右眼处一大块乌青的印记出现,“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一些事儿一些人,就让她随风飘散吧。”
女子手起,棺中人的身体化为灰烬!
“石书瑶!”魅生想起身攻击,奈何与灵域玉主法术的差距不仅仅是在身份上,实力上更是撼动不了人家。
他怒吼着,身体没有力量支撑着,痛心疾首地嘶喊显得那么滑稽。
石书瑶的声音提高了些,“你困了她的灵魂九百年不得转世,你可以朝我喊,那她向谁说?”
“魅灵子,该醒醒了。”石书瑶来到他跟前居高临下。
魅生抬头,抱着石书瑶的腿,满眼哀求,“你把她弄哪里去了?求你把她还给我。”
“若是还没睡醒,就去替我办件事,醒醒神,做得好,我就告诉你,她去了哪儿?如何?”石书瑶在他耳边说完话,便推开了他,离他三步远。
魅生立马应下,撑起身子去完成他的任务。
待他走后,石书瑶掌心浮着一株鸢尾,她对着花说道:“怎么这些人,好好说话不听,非得用威胁才肯乖乖的听话呀?”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是明白的,有些好奇,自己也到了那一天会怎么选择呢?
“暖暖啊暖暖,你的灵魂太弱了,不适合投胎,且让我用这鸢尾养你几日。就看看你家的这位小精灵,能不能促成另一对的好事喽!”石书瑶说完,暗嘲自己不像是灵域的共主,倒像是一个大家族的家长,为自己的孩子奔波劳累,还得不到半点好。
“哎,算了,这里好冷,暖暖,我带你去我家玩玩。”说着,石书瑶带着鸢尾花离开了冰洞。
魅生来到人间,修养了一段时间。
打听到那条小虫子的下落,发现他在乎的人,是他的学生钱欢。
于是按照石书瑶的吩咐,抓了那个他在乎的人。
小虫子追了上来,三言两语,便发现了魅生爱唠叨的原因。
“你有多少年没说过话?”小虫子问道。
魅生愣了愣,“应该有九百年了吧。当初幼归大哥为你挡了天雷,落得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的下场,我想,他是真的爱惨了你。同为精灵,我自认为做不到像他那样无私付出,便不再缠着你们了,倒是在人间游荡了两年,遇到了个姑娘……”
丑姑娘叫暖暖,十岁,在一个寺庙偷魅生的钱。
魅生睡在大石头上,暖暖的手伸进魅生的胸口,本想着偷几两碎银子,没想到这人只穿了一件单衣,直接摸到了他的胸脯,吓得小姑娘赶忙缩回手。
不过直接被魅生抓住了手腕,他没有睁开眼,声音里满是戏谑,“姑娘,摸了这个男人,你可要负责喔!”
男人的声音让暖暖心口一酥,这次偷钱不行,白捡一个相公?魅生睁眼起身,看到暖暖真容:“唔……好丑!”
嫌弃的语气让姑娘直接爆走,“臭男人,敢占老娘便宜。”说着随手抄来一个石头把魅生砸破了脑袋。
被打了……想他堂堂一个魅灵,被一个人间的小女孩打了,还见了血……
魅生坐在大石头上捂着头上的伤口,打算报复回去,可是他是魅灵,对着美好的事物能撒个娇调戏一下,在这么一个丑丫头面前,他动手的心思都没有。
直接把人敲晕了,晾在石头上。
丑丫头是有些丑,她面黄肌瘦,因为从没吃饱过饭,加上脸上有块乌青的印记,乞丐堆里也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好在身上没有太多的酸臭味,平时说话收起了火爆脾气,嘴上像抹了蜜一样甜,倒是讨得一些饭吃。
只是如今冬天了,没几个有钱人出来走动,暖暖才会想着偷些钱来度日。
这些都是在魅生再次来到她身边时了解到的。
那时他被打,虽说施个法术就可以把伤治好,但活了这么多年,没有正儿八经的享受一下人间的生活,加上人一闲就会找事儿干,于是魅生先去了一趟医馆,把额头包扎的像披麻戴孝一样,打好了腹稿,预备找暖暖要医药费。
他离开不过一个时辰,找到丑丫头的时候,她正在一辆马车中被捆着。
“大哥大哥,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卖给山里的老汉当媳妇。”暖暖嘴里的破布被魅生取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求救。
“虽然你丫头人丑,夜里关了灯不都一个样。”魅生开了黄腔,调戏姑娘,又想起眼前的丑丫头才十岁,应该是听不懂的。
换了个坐车的姿势,道,“救你可以,你同意以后给我当端洗脚水的丫鬟,承认此生养着本公子,公子便救你。”
暖暖想也不想,说:“好的好的,都听公子的。只要公子要救了我,我就是你永生的奴。”别人想听一句好话,暖暖能说出一箩筐不带重复。
“你这丫头,说话好听。”人类生命短暂,魅生瞅了瞅骨瘦如柴的臭丫头,想着就当养个宠物也好。
他们说话的声音被魅生隔绝,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已是空车。
暖暖离了危险,趁魅生不注意开溜了。
还拍拍自己的小心脏,自言自语:“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老娘才不会那么傻了。”她就是当乞丐,也不会给别人为奴为婢,不然早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作粗使丫头。
“你这丫头,忒不实在。”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暖暖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待她抱着一棵树大喘气的时候,魅生从另一边出来勾着她的下巴,“累啦?要不歇会儿,再接着跑?”
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也是挺好玩的。
暖暖瘫在地上,“不跑了不跑了,我歇会儿。”
魅生道:“真不跑了?”
“说不跑就不跑,我饿了,你有吃的吗?”自己跑不过人家,这是暖暖知道的一个事实。
魅生也觉得有些饿饿的,进山抓了只鸡,回来的时候,地上的小人儿不见了……
默默骂了句,“不诚实的丑丫头,”又提了提手中的鸡,“连鸡的面子都不看?”
没多纠结,魅生拎着鸡,在暖暖下一个经过之地等着。
暖暖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不远处飘来一阵肉香。
她跌跌撞撞过去,看到了正在闻鸡肉香的魅生。
“丑丫头你跑得太慢了,看——”魅生面前的火刚熄,他将手中烤好的鸡在暖暖眼前晃了一圈儿,“我都烤好一只鸡了。”
“是嘛,真好,见者有份。”暖暖不管不顾,夺过来大吃特吃。
要说今日暖暖的行为,不礼貌,不道德,还有股莫名其妙的贱。
此时魅生就是这个想法。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玩玩这个不懂事儿丑丫头,只要不把人玩死玩残废,老天也折不了他的寿。
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着。
不知不觉从刚开始的一跑一追,到后来的一人惹事一人扫尾。
“暖暖——”魅生还是艳丽的他,但是暖暖已经是十五岁的姑娘。身材开始发育,人也长得精神饱满,只是脸上的印记还在,她从不用头发遮挡着。看人的时候,那目光一半傲气一半挑剔。
“暖暖,说了多少次,拿人家的东西要给钱。”魅生从胭脂铺里追了出来,刚给人家把钱还上,就来暖暖耳边唠叨。
大街上的人看着这对男的俏颜,女的无盐的人儿,纷纷感叹怎么就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男的是鲜花,女的是牛粪。
刺耳的话不是第一次听,暖暖转过身,“丑八怪,你看我,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魅生脚下一个缓冲,站稳了身子,还真认真看了看,“没什么不同啊!”
暖暖炸了,小姑娘张牙五爪,“不理你了,离我远点。”说完,跑到一个偏僻角落,从怀里掏出镜子,拿出新买的胭脂,在脸上擦了起来。特别是在有乌青印记的那个地方,反复擦着。
胭脂盒是淡紫色的瓷制盒子,盖上绘有鸢尾花形,盒底纹着东西,暖暖识不得几个字,老板说是这胭脂的名字:魅生。
也是她中意人的名字。
1
“咚咚咚……”
一连加了好几天班,每天凌晨两三点才能合眼。难得的周末,之清却一大早就被震耳的敲门声吵醒。她揉着黑眼圈打开门,竟是爹和妈,带着一身寒气。
安顿他们吃完早饭,之清挨在沙发上刚准备歇口气,妈就义正辞严地亮出她一贯的大嗓门——
“我们这次来,没别的事,就是想让你给我们生个孙子!”
“现在养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你看,粲儿上个幼儿园,还是公立的呢,一学期就要五千多,还要上钢琴,舞蹈,都要花钱,我们一个月才五千块的工资,还要还房贷,再生个二胎,拿啥来养?”
起床气,加着这么多年来对重男轻女思想的厌恶,之清顿时火冒三丈。
“你生下来,我们就带回去带,幼儿园别上了,等快上小学了再给你送回来。不行就小学中学都在村里上,我能把你供着上了研究生,再供一个也完全没问题!
“再说了,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带,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用吗?你小时候不也啥都没学,不是照样考上研究生、公务员!”妈越说越来劲。
“妈,现在已经不是我小时候那个年代了。现在,村里的小学里还有几个老师,有几个学生,您能这样想,真是不可理喻!”之清咬牙切齿。
“我不管,我没个孙子,在村里就抬不起头!这不正好放开二胎了吗,你不管怎么也得给我生个孙子!”妈声调拔高了一个八度。
“妈,我从小就听您说,姑娘是外人,嫁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了,再不是您老王家的人了。现在,您又来让我给您生孙子,你这是什么逻辑!”之清无语至极。
“你那不争气的嫂子能生出来的话,我还指望你干吗?!我养你这么大,供你上学,现在你翅膀硬了,不听话了……”妈继续纠缠。
妈嘴里“不争气的嫂子”,为了遵从妈的意愿,给她生个孙子,这几年光打胎就打了七八回了。每回怀孕四五个月就去做B超,只要是女孩就打掉。
如今,已经连着两次怀孕不过两个月,胎儿就停止发育了。
医生断定,是因为之前打胎次数太多,子宫壁太薄,已经无法孕育孩子了。嫁给哥哥前挺水灵的一个姑娘,这些年灌下了数不清的中药,忍下了数不清的苦痛,现在面容憔悴苍老,还落得一身埋怨。
“好,我们今天不谈这个话题了。你和爹难得来趟省城,我带你们去转转吧!”之清先妥协,转移话题。
“你得先答应给我生个孙子!”妈一味执拗。
之清觉得自已的头有两个大,她用手使劲按压着太阳穴,想把突突地跳动压制下去。
“我们老两口都六十多了,不知道还有几年的活头,就这一个念想,你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就不能满足我们这一点心愿吗……”爹也加入了妈的行列。
“我看就是把你供着上学上坏了,你看隔壁老张家的润娃,就上了个高中,嫁给了我们县上农牧局局长的司机,现在两个儿子,见天抱着在我们面前显摆。你嫂子不争气,你也不生,我和你爹的脸都没地方搁了……”妈越说越激动。
之清看着面前的父母,两张嘴开开合合,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她的头越来越疼,一个手的按压已经完全无济于事,用两只手狠劲地按着。太阳穴却突突突地跳得越来越响,之清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2
之清在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上个世纪80年代,计划生育政策下,之清能生下来,全靠家在西北农村。在这个偏远的乡村,交罚款生二胎,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小时候听奶奶说,之清出生后,爹给村支书交了200块罚款外加两斗玉米面。要是男孩,就得交400块罚款外加两斗白面。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这笔罚款已经算是巨款了。但村里每家都至少有两个孩子,有的家庭为了生个儿子,不惜四处借钱,砸锅卖铁,生三胎、四胎。
妈一直不喜欢之清,“生个女娃不能下地干活,长大后还是别人家的人!”之清从小就听着这样的怨怼长大。
之清小的时候,妈一直想把之清送人。有一次,她借着去镇子上粜(tiào)米的机会,把还在襁褓中的之清放在了镇子上一户人家的门口。妈回到家,奶奶看她没带回之清,哭着问明真相后,颠着一双裹过的小脚,跑了三里地,把之清要了回来。
所幸,那个时代,人们都很纯朴,没有为难奶奶,把之清还给了哭肿了眼的奶奶。
在村里,之清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家里总有干不完的活,根本没有时间出去玩。
之清很小的时候,初中文凭的爹就凭着一手打得很好的算盘,被乡水泥厂招去做了会计。
这在村里是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妈为此一直觉得脸上很有光。但水泥厂离家很远,爹经常五六天才回来一次,地里的农活都落在了妈身上,家里的各种家务活自然落到了之清身上。
每天妈出门去地里干活前,都会给之清交待一堆的活,“把院子扫干净,碗洗了,猪狗鸡喂了,中午要吃的面活好、菜洗好……”很多时候,妈走出门很远了,声音还在村头飘荡。
中午,妈从地里回来,看到哪样活没干完,或者干得不合心意,总会大发雷霆。
妈有很多种教训人的“秘密武器”,让之清从小就不得不绝对服从。“柳鞭”就是其中一种。
春天刚到,柳条刚刚经过一个冬天的风雪洗礼,在春日里暖暖的太阳照射下由枯变柔,但还未抽出绿芽,这个时候的柳条柔中带刚,最有韧性。
每到这时,小伙伴们都会折下几根柳条,在手上细细搓转,直到将外皮和里面的枝干分离开后,把外皮蜕下,成一个中空的小筒;
再把两头削齐整,其中一头留出半厘米宽的一小条,用小刀或者指甲刮去最外面褐色的表皮,只剩绿色的内皮,当作吹孔,一个柳笛就做成功了;
做柳笛一定要用这时候的柳条,早了,柳条还不够柔,任凭怎么搓皮和枝干也不会分离。
晚了,叶子绽出后外皮就脆了,一搓就裂,不会成中空的小筒。
这种柳条,却是之清最痛恨的。
每年这时,妈妈都会带着铁锹,去树上砍下一大把这种柔中带刚的柳条,用布带绑起粗的那头,细的那头便是分散开来的鞭头。
若之清哪天“表现不好”,妈就一手死死拽着之清,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柳鞭”,狠劲甩下去,之清的后背和屁股,便马上火辣辣地疼。如此几下,之清的后背就血红一片。晚上睡前脱下衣服时,总会有血痂连着衣服被剥落,又是一次揪心地疼。
最初,之清挨揍的时候会哭着求饶。可是,有一次之清挨揍时哭的声音被院子外的同班同学听到,第二天在学校被同学笑话一通后,以后每次被揍,之清都倔强地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于是,她总会被揍得更狠。
极偶尔,哥哥也会挨揍。记得有一年冬天,村头涝池的水都结了冰,贪玩的哥哥和村里的小孩们一起上冰上去玩,还在冰上凿出一个冰窟伸手进去捞鱼。
妈看到后,又急又气。拽着哥哥回家后,把门前大树下的结的一大块冰放在院子里,让哥哥光脚站在上面站了半个小时。哥哥冻得嘴唇发紫,一个劲求饶,并再三保证再不会去玩冰了才被放下来。
那次,在家干家务的之清也被妈一顿揍,原因是没有看好哥哥。
总之,哥哥挨揍的时候,之清肯定也会被揍。而之清挨揍的时候,哥哥总是在旁边嘲笑她。
之清比哥哥聪明。自上小学以来,她就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
可是,之清从来没有得到过妈的赞许。
在妈的眼里心里,只有哥哥是一块宝,即使哥哥考试不及格被留级;即使哥哥在村上调皮捣蛋被抓了现形扭送到妈跟前;即使哥哥屡屡欺负之清撕坏她的书本掰坏她的钢笔,妈都会淡淡地说一句,“男孩子,小时候就是要皮些,长大了才有血性!”
后来之清才知道,这句话,不过是妈掩盖重男轻女的一个说辞罢了。
自记事起,之清就知道,自己不论怎么努力,也不会得到妈的一句表扬和认可。别人家的孩子,包括哥哥,在妈跟前也会撒娇,但她不敢。她怕妈眼里的那种恶狠狠的火焰。
这种火焰,在爹每隔五六天回一次家再走后,会变得更加炽烈。为了防止火焰灼伤自己,之清学会了躲着妈。衣柜、炕沿下、桌子后、甚至臭气熏天的厕所,都是之清的藏身之所。
每次藏起来前,之清都会找一本书躲起来看,享受那一点点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光。
离开妈,离开家,是长大后的之清唯一的想法。
3
“老婆,你终于醒了!刚才吓死我了!”
之清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老公,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刚想张嘴说“没事”,眼泪就大颗大颗从眼角滑落。她紧紧拽着老公的手,似乎想靠这从痛苦的梦魇中走出来。
“老婆,你怎么了,告诉我……”老公一脸紧张。
“没事了,没事了……”之清哽咽着。自己从小经历过的事情,在身为城市家庭独生子的老公看来,简直匪夷所思。所以,之清从来没有把小时候的经历讲给老公听过。
“爹和妈呢?”之清问。
“他们带着粲儿去楼下玩了……”
“什么?这怎么行,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还带着孩子出去……”之清心中立刻警笛大作。
“他们非要带粲儿下去,说去楼下坐摇摇车……”老公见之清一脸紧张,也跟着警觉起来。
“快,快走,下去找……”之清翻起身,硬撑着还有些摇晃的身体,拽着老公往下走。
之清心里很清楚,爹妈心里对孙子的执拗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她不敢想,为了逼她生二胎,爹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之清和老公寻遍了小区内外,包括常去的几个小超市,摇摇车无休止地唱着歌,上面却没有粲儿,爹妈的身影也遍寻不着。
之清心里一阵发紧,她拿起手机给爹打电话。接通后,之清的一声“爹”还未喊出声,那头就传来妈蛮横的声音,“粲儿我们带去村里了,你什么时候怀上二胎,什么时候再来接吧……”然后,电话便断了。任之清再怎么拨打,都是一片忙音。
之清绝望地蹲下身去,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老婆,这是怎么回事?爸妈怎么一声不吭就把粲儿带走了?”老公难掩怒意。
“老公,都是我的错!我们去把粲儿接回来好不好?我不能让他们把粲儿带走,他们不会善待粲儿的……”之清泣不成声。
之清和老公收拾好,踏上回村的大巴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冬日炫黄的日头在车窗外一路跟随,甩之不去,之清本就心焦,更觉得口干知燥。
“老婆,你眯一会儿,这几天都没睡过一个整觉了。你别太着急,毕竟是你爸妈,不会对粲儿做什么。”老公拥过之清,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之清不敢闭眼,怕一闭眼,就看到最怕出现的场景。之清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双眼早就又红又肿。她恨不得马上飞回村里。
随着大巴的颠簸,之清离城市越来越远,离村子越来越近。
车窗外,都是荒凉的田地,废弃的白色塑料地膜在黄土地上随风乱窜,就像找不到家的孩子,东躲西藏,想找个舒适点的栖身之所。一如十年前矮旧的房屋,墙头上苫着的干枯的苜蓿草,在风中摇摆不定,不时发出不满的呜咽,似乎也在怨天尤人。
这样的黄土地上,布满了小之清的影子。五六岁时,在田里拔草;九岁起,就弯着身子用铁锹给土豆加垄;十来岁时,割麦、晒麦、打麦、扬场……各种农活,之清都干得很熟练。
下了大巴,又雇了个小三轮,在寒风刺骨中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村里。天已经全黑了,走进村里那条熟悉的巷道,之清紧紧挽着老公的胳膊,以免被各家各户晾晒在路面上疙里疙瘩的牛粪、羊粪,还有牛羊吃剩的玉米秸杆等绊倒。
这条巷道,是之清长大的地方,也是她想方设法逃离的地方。小时候,之清经常在别的小孩子在巷道头玩耍的时候,干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
即使这样,之清拼着一股韧劲,从这儿逃了出去。她以为,从此可以远离这个地方,过自己的生活。可如今,她还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粲儿嘶哑的哭声。之清早就知道,等着自己的,只会比这更糟。
破旧的院门在里面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反锁着。
之清敲门,除了粲儿的哭声,再没人应。之清觉得心里有一只大手在使劲翻搅,搅得她心头直疼。她知道,爹妈这是跟她来狠招了。
风在巷道里乱窜,卷着牛粪、羊粪和其他乱七八糟说不清的臭烘烘的东西,直往之清身上扑,之清脸上的泪被风吹干又流下,流下又吹干,生疼。
“爹,你劝劝妈,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之清的嗓子也哭哑了。
“爸,妈,你们有话说清楚,这是干吗?”一向好脾气的老公也急眼了。没有爹妈的声音,院里只有粲儿低哑的哭声。
之清又饿又冷,浑身被刺骨的寒风吹得冰凉。她瑟缩成一团,用胳膊紧紧地环抱着自己,想以此来让自己暖和一点。可根本无济于事。
之清的头又剧烈地疼起来,她用环抱着左胳膊的右手使劲按着太阳穴,太阳穴突突突得越跳越响,之清再次失去了意识。
4
之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一直在村里的黄土地上走,走得鞋底都快要磨穿了。
她担心鞋底磨坏了妈会生气打她,她就脱下鞋子拎在手里,光脚在地上走。
黄土坷垃硌破了她的脚底,枯黄的草根划破了她的脚腕,她越走越慢,好不容易,看到一片细细的黄土地,像细沙一般,之清赶紧跳进去,想让脚舒服一下,谁知,她一跳进去,就陷了进去。她越挣扎,陷得越深。
她不敢动了,可还是在往下陷,黄土马上就淹没了她的胸口。她大张着口,想喊救命,可是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来……
再醒来的时候,之清躺在医院病床上。一睁眼,只看到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洁白的顶灯。床边一个人也没有,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听到有人轻轻走进来,她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格外重。
来人看了看她正输着的液体,就又走了出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努力了一下,还是没有睁开眼。
来人没进来,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又有人来,两人说起话来。
1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完美无瑕,同样没有任何一件事毫无破绽。
这句话我三次用来安慰简洛,可她依旧抗拒的听我的分析,她癟了瘪嘴,几乎要哭出来:”思薇,你就过来陪我吧,我真的怕了,就算你跟我说这么多,我一个人还是怕啊!”
我被她弄的有些犹豫,本来因为我的工作原因,不方便跟人合住在一起,可我到底抵不过一个女孩的软磨硬泡,我无奈的点点了头。
简洛一把勾住我的脖子,眯眼笑起来:“思薇,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跟她分别后,约定好下午就去收拾东西住进来。
收东西的时候,我的脑子开始转动起来,本来简洛跟我说这个事的时候,我纯粹当成一个故事来听的,可马上就要住进去了,我不免开始重新回想起这个故事来。
“我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一直都好好的。前天,隔壁新搬进来一对情侣,大概二十四五岁左右。你知道的,我这个住房隔音效果很好,一般房间里很清静,不会有什么声音。那次,就是他们搬进来的当天晚上,我去拿鞋子去洗,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我顺着声音过去,发现就在我的门外。来不及想为什么他们会站在我的门口,便听到一个人问’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我当时吓了一跳,想凑近一点听听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结果声音不见了,我甚至不知道另一个人回答了没有。”
“我想也许是我听错了,可是我的心狂跳不已。我本想当作什么事都没有的,但是我的腿软的站不起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意识到我还像个傻子样的蹲在门口,心也平静的差不多了,刚准备起身,却发生了一件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事。你知道我听见什么了吗,我听见那个声音说:’她走了吗’,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画面,两个人蹲在门外望着房门商量着什么,突然意识到有人,便噤了声,一直静静的呆了半个小时!
“我无法想象这半个小时,门外的人不说话会干些什么,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第二天我没去上班,请假一个人呆着。我似乎该怪自己多虑了,并且我当时拿鞋的时候并没有发出过大的声音,他们怎么知道会我在门口呢?也许这只是一个奇妙无比的巧合,恰好被我听见罢了。所以休息一天后,我鼓住勇气开门上班,第一时间就过来找你了。”
回忆完所有的事,一个电话适时响起,我中止思考去接电话。
没想到刚准备接通,电话却挂断了。随即,一条短信过来:“薇,速来,他们进来了。”
我心一惊,赶紧起身,瞬间思考,一把带上了衣服。
2
简洛家离我不远,刚好拦上一辆出租车,不堵车的好十分钟可以到。
路上,我抑制不住的担心,如果说简洛听到的那句“什么时候动手”是真的,那就意味着那对情侣必然有着什么计划。
可是,一住进来就在简洛的门口商榷,难道这件事很急?或者,是为了简洛才搬进来的?
不对,这样说不通,何必为了某个人买房?可是,如果目的很单纯呢。单纯的去做一件不会伤害简洛的事,这样,买房也不会有什么了。
正想着,车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我赶紧看了下表,十二分钟了。不管怎么样,简洛现在还跟他们在一起,赶快过去才是最主要的。
跑到三楼,深呼吸了几下,正准备敲门时却发现门虚掩着,我疑惑的推开门,简洛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见我来了,连忙起身走过来。
“你来了思薇,我帮你拿行李。”
我没有急着将行李递给她,而是莫名有些恼怒的问:“他们人呢?”
简洛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不易察觉的变化,瞬即,她仿佛松了口气般的说:“他们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并且他们说了,昨天是那个女孩的弟弟过来看房子,据说她的那个弟弟狡猾的很,只想从她这里拿钱。看来,昨天那些话都是对她弟弟说的,是我多虑了。”
我静静的看着她,脑海里从她的话中思索着,她弟?我有点不明白,想多问她一点,于是我直接走了进来,边放行李边说:“等下,你给我讲清楚点。”
“好。”简洛走过来,紧跟着我坐下。
“你那天,确定听着声音是从你的门外传来的?我是说,你应该分得清你的门外与门外的区别吧?”
“我…”听我这么一说,简洛有些怔怔:“我想想…好像是从门外,我是说正对我的…”
“能确定一点吗?”
“是的。”简洛这回直接点了点头。
我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这对情侣今天过来的全过程可以说下吗?”
简洛开口便说:“今天你回去后,我买菜回来准备洗菜,正好门铃响了,我以为是你,谁知开门后是那对情侣,我脑袋轰的一声,结果他们十分恭敬的微笑着给我打招呼。我不好意思不让他们进来,趁着倒水给你发了短信。他们又说了女孩弟弟的事,我留他们吃饭,他们好像有急事似的就走了,然后你就来了。”
我趁机询问:“有没有邀请你有机会过去玩什么的?”
简洛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想了想摇头。
我低下头沉思,感觉有点奇怪。专门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解释她弟弟?还是说他们知道那个时候简洛就在门边上,故意过来解释?我心跳开始加快,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对情侣绝对有问题!
我赶紧把想法跟简洛说了一遍,她听后瞪大了眼睛,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觉得应该不会吧,可是…那我该怎么办?”简洛有点犹豫,又有几分不安。
“既然都来了”,我轻拍下她的肩:“那我就住几天吧!”
“好。”我看到简洛一脸笑盈盈的表情。
3
简洛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我把行李放进她的房间,她说晚上我们可以睡一张床。
吃过饭后,简洛在客厅看电视,我觉得有点吵就跟她打了个招呼说我回房间去看文件。
她点点头,偶像剧看的津津有味。
房间里,我打字的速度逐渐放慢了下来,那些问题让我忍不住的去思考。
我从家里过来只花了十二分钟,这十二分钟里,那对情侣似乎只说了些话就走了,水也没喝(我看到桌子上倒了满满两杯水),也没说邀请以后过来坐什么的。
我的脑袋迅速放空,讲整个事情重新导入进来,隔壁新搬来的一对情侣,她的叛逆的弟弟也跟过来,第三天一同来拜访简洛,顺便解释她的弟弟,然后急着去拜访另几家或者去干别的什么。
一切看起来似乎就是那么正常,不,可是说是非常的正常。我烦躁的拽住自己的头发,心里几段声音重重的传来:我到底在思索什么!我为什么要去从如此正常的事情中去深究到底!
一切都没有问题。
一切都没有问题。
明天,不,后天就走吧。
下定好决心后,我平复下心情,将电脑放回包包里,留下一个小台灯亮着便准备入睡。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听不见任何声音,周围越是安静,我的脑袋越会忍不住去思考,我只好强迫自己去想一些树、花、河水,慢慢的填充自己的大脑。
再次醒来时已是十点左右。我瞬间起身,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简洛!”我大声呼叫,飞快穿着衣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现在已经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
周围安静的没人答应。
“简洛,人呢?”我打开房门,四处寻找。可奇怪的是,房子里好像就我一个人。
“她走了?”我忍不住想,经过餐桌时,我哑然的发现桌子上竟然有小半碗粥。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简洛起床熬粥,坐下来怡然早餐的样子。
我愤怒的拿起电话打了过去,无人接听。再打,还是没人接。我低骂一句,赶紧跟上司打电话道歉,并承诺马上赶过来。
我去房间里收拾了所有的东西,心里只想走了再不来了。
开门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门被反锁了。我知道,无论我如何捶打脚踢,都无法打开它。
我停止了动作,好像只有身体不动,脑袋就会飞快地转动起来。
简洛她疯了吗?难道她忘记了我也在?她从床上起来,看不见我在身旁,如往常一样吃完早餐,看不见我在门口的鞋开门而出,并如常锁好门,甚至走的时候还哼着小曲?
我扔下行李,重新跑回房间,眼睛来回扫视着本就不大的区域。直到视线落到台灯上,我跑过去检查了一下,又检查了床单,最后跑到客厅的沙发上。也许我明白了什么,昨天,简洛根本就没来房间睡觉,我房间里的台灯亮了一夜,甚至现在都没人去关。仔细去看,床上好像也没有她睡觉的痕迹,只有客厅的沙发上,沙发垫和枕头铺的整整齐齐(我记得她昨晚看电视时盖过)。
难道是她昨晚不小心睡着了,然后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忘记了我,如常出门。
说实话,我跟她就是大学同学,讲过的话都没几句。只是留着这个省工作的就我和她,这才慢慢交往起来,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个迷糊的人,还是个精明的人。
4
既然如此,那就等她想起来再说吧。
我一下子又气的不行,这是个什么人啊,为什么要因为她我连班都上不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不停的打她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人接。我以为她没带手机,在房子里四处找了个遍也没找到。
算了,我安慰自己,就当放一天假了。再次跟领导道歉说明情况后,我疲倦的躺在沙发上。
无所事事的我,脑袋再次飞快转动过来。这一次,我开始回想简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的我,社交很少,只跟宿舍里的人有来往,其他的时候,上完课就回寝室了,有时候也是一个人去图书馆。班上的人,能让我想起样貌的似乎没几个了。
跟简洛的交集好像只有三次,一次我在图书馆,她走过来问我:“一个人啊?”然后坐在了我的旁边。等到下次上课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是我们班的。
第二次等室友去吃饭,她过来说:“去吃饭啊?一起?”得知我等人时,她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走了。
第三次我去找老师辅导论文,碰巧在办公室门口碰到她,她笑着问:“准备去哪里工作?”我随口一答就进去了,出来时她已经走了。
再然后就是工作时了,在等车时碰见她,她连连称有缘。后来凡是休息,她都会叫我出去逛街或者看电影。但我时常以工作很忙回绝,算下来真正在一起聚的日子还不到两次。并不是我不喜欢她,而是我独处已经习惯。
她给我的感觉总是很热情,也总是很可怜。她说她一直一个人,太孤单了,希望我们能一直成为朋友。
想到这,我突然心软了,我其实没有真正的用心陪过她,我一直都是这样顾着自己,从未静下来体会她的心情,就连这次搬过来,也只是想保护她的安全,其他的时候没想跟她一起相处,就比如昨晚我很早就进屋去写报告。
我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肚子咕咕叫着,我发现我太饿了,费力的起身去冰箱。
打开冰箱,倒是让我眼前一亮。冰箱里食材很多,几乎可以说是丰富多样。我随手翻了翻,却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顺着味道寻去,竟然是一包有些变质的肉,还掺杂着同样有点变质的西红柿、蔬菜等。它们像是被特定放在一起,隐匿身影,却散发出无可躲藏的气味充盈整个空间。
我紧蹙眉头,吃饭的性质一下子没了。可我饿的实在难受,只好撸起袖子,将该扔的都扔了,又将冰箱整理了一遍,随意抄了两个菜吃下。
看了下时间,快两点了。我突然想起了隔壁那对情侣,不知这个时候,她们在家吗?想着,我直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大门口,这样一来,门外的动静可以时刻注意,无论是隔壁情侣,还是简洛回来…
5
一想到美好的一天就要浪费在这里,我真是欲哭无泪。不知是简洛房子的隔音太好还是现在是上班时间,周围真的是安静的出奇。
闲来无事的我随意打量了下房子的构造,时不时逛下新闻。漫长的时间就这么流逝了。
就在我撑着头发呆时,耳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叹。
“哎,她在家?”
宛如紧贴在我的耳垂,温热的气息仿佛喷在我脸上一般。
我的身子没动,可心跳动的剧烈,整个脸充血似的通红。
怎么会?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脚步声,却凭空出现。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嘶哑,仿佛刻意压低声音一般。
紧接着,一个女生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我不知道。”
我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的坐着。可小腿发麻却让我呻吟了一声。
我连忙捂住嘴,半晌过后,门外好像安静了。
惨了,难道被他们发现我在偷听了?
越是这样想,我越是不敢动弹。长时间保持这个动作让我的身体僵硬的如石头一般。在这种身体上的折磨下,我硬生生的忍住了冲出去暴吼一顿的冲动。
这下,我真的不想再为他们辩解什么了,什么关于自己的弟弟,都是为了自己的某个目的罢了,现在只不过是时机不成熟,到时候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想着,我愤愤起身,走到房间确认他们听不见后准备报警。
来不及按下号码,便听见大门传来“咔嚓”一声,紧接着是阵阵脚步声,急迫的传入我的耳膜,越来越响,到最后,我的房门“咔嚓”一声被打开。
简洛的头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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