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至友

1

文遥的婚礼在B市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店举行。

宾客来的不少,父母双方也都到了。

文遥穿着定制的白色婚纱,在满堂宾客的注目之中走到了乔蘇的身边。乔蘇穿着合衬的黑色西装,颜色正是文遥最喜欢的黑白配。

形式进行到新郎新娘向宾客敬酒。在席的人多数都知道文遥从不喝酒,也就没有在意她杯中的是果汁。刚刚到第一桌时,顾铮过来打断了她。

原来是递给她一瓶水,酒店是有水的,但是在筹备时只是说了新娘不喝酒。

“用这个吧。”顾铮笑着递给她。

文遥笑着接过水。

顾铮和她是初中同学,两个人同尚在中二病晚期的时候熟识,如今已是相交近十年的好友。可仿佛只有两个人彼此的气场才能相容,所以两个人共同认识的人除了彼此也就只有双方的父母了。也就导致顾铮今天来时坐在文遥最好的朋友的那一桌上却并没有认识的人。

顾铮递过水后就回到了酒桌上,象征性地吃着桌子上的菜。文遥和乔蘇继续敬酒,很快到了顾铮这一桌。

既然是最好的朋友自然都知道文遥是只喝水的,不过乔蘇没有逃得过去。文遥看着朋友们灌乔蘇的酒,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能走到这里真的很好很好。

有稳定的工作,有已经释然尚在人世的父母,有真心相伴多年的朋友,有一个可以相携走到后半生的丈夫。

顾铮看着文遥笑得不动声色的脸,也笑了起来。

2

文遥收到顾铮失踪的消息是在新婚后半个月之后。晚上七点,她下班吃了晚饭后正和乔蘇窝在沙发上咬着腰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杂志社中的事。电视正播着本地的新闻,落地窗的窗帘拉了一半,暖黄的灯光蔓延在客厅中。

文遥躺在乔蘇的腿上,偶尔转头看窗户折射的陆离灯光。乔蘇一手在她的脸上随意地划着,另一只手插在她散在他腿上的长发里。

安谧的气氛被她的电话铃声打破。乔蘇随手将茶几上的电话递给她,她看了眼显示:“是顾铮的妈妈。”

边说着边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顾妈妈略带着哭腔和她说着顾铮自从参加了她的婚礼后就失联的事,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慰着她,在答应她妈妈联系顾铮后挂了电话。

文遥接电话时中途从乔蘇的腿上起身后又去了很多地方,她回到客厅发现乔蘇还在沙发上,不过已经戴上了眼镜开始在敲键盘,是在忙工作上的事。

“你朋友失踪了?”乔蘇说着话但眼睛依然在盯着电脑。”

“恩,参加过我们的婚礼之后的第二天人就不见了,电话也不接,已经半个月了。”她尽量用最短的话来表达最多的意思:“你忙吧,我先回去试试看能不能联系到他。”说着转身向卧室走去。

“等等。”

等文遥转过头,乔蘇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将她抱到了怀中,大约几秒钟的时间后,吻了吻她的额头:“难得这几天杂志社没有别的事情,太困了的话不用等我。”

“恩。”

意料之中的,她打不通顾铮的电话,只能在语音信箱和留言板上留了他妈妈在找他的消息。然后她发现自己除了这些,什么都做不了。接着她又想:如果是自己失踪了顾铮要多久才会知道呢?

不是学生时代除双休日之外每天都会见面,都是成人且都有自己的生活。偶尔清闲的时候打电话问候一下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可谈,需要彼此帮忙的时候说的话反而更少。即便是十年的朋友,也不过如此。

她确实很担心顾铮,但是顾铮毕竟是身高183的成年男子,思想独立行为自由。这样的人除却特殊情况,生活是完全可以自理的。她慢慢入睡,脑海中恍惚地流过着自己和顾铮十年来的片段。

3

文遥和顾铮是初中同学,但真正的熟识却是在初三的时候。顾铮因为中考被调到讲台旁的单座位“重点关心”,而文遥因为中考稳坐第一排作为“重点培养”,两个人怎么看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可不知道哪天起,所有人都知道顾铮喜欢缠着文遥。或许是在中午班级中已有三分之二的人时顾铮会拿着一把梳子围着文遥摆弄她的短发,或许是顾铮逃学之前还会和文遥说一声自己走了,又或许是在全班上课时嚼了三个泡泡糖回头对着文遥吹了一个和自己的头一样大的泡泡,最后在众目睽睽下糊在了自己的脸上。

顾铮的出现让文遥觉得很新奇。

文遥有能陪着一同去厕所的女生,但是她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这种东西。也许是顾铮出现的时候很巧,因为自己放心依赖了十多年的人突然给了自己伤害,她既然没有朋友,也一直不喜欢倾诉。所以当顾铮加了她的QQ闲扯了许多次突然正经地和她说做朋友的时候,她有些期待地答应了。

顾铮也真是让她知道有了朋友是什么感觉。文遥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顾铮的事。比如班主任曾经说过顾铮的家境很好是真的,顾铮在课堂上几乎很少听讲,是因为他每天晚上都会有相应的家教来单独辅导。

对此顾铮地解释是:“没办法,老师讲的我不喜欢听。”比如顾铮有很多漂亮的表妹表姐,其中的一位是顾铮口称自己见过最漂亮的表姐去了新加坡拍婚纱照。顾铮说这些的时候文遥在一边喝着顾铮给她买的奶茶,微笑着听着顾铮说着班主任收了自己妈妈送的多少礼物,说着班级里的同学虚伪的丑样子。顾铮说着说着还对文遥学起了班主任上次边走路边啃玉米,文遥笑得差点被奶茶呛到。

关于那杯奶茶的来历也很有意思。是班级在大扫除的时候文遥在走廊忽然就被抱了起来,身后顾铮有些抱怨地说着:“怎么这么轻,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文遥怕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也从不是会大声说话的女生,只能低声但急切地说了很多遍“放我下来。”顾铮将她放下后她有些生气,脸却红了,转身进了班级。

然后就是顾铮上课时可怜兮兮地写纸条让她原谅自己。还附带着一杯奶茶,是他下课的时候跑出去买的,为此还迟到了几分钟。文遥在课上写纸条就是从顾铮开始,她在顾铮歪歪扭扭的字下面工整地写了一行楷书,告诉他下不为例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奶茶。

夏夜,文遥看着书本的习题发呆。这已经不知道是父母第几次说要复合了,可是她却一点都不高兴。她能理解两个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两个人分开后会一面回味着过去一面斟酌着现在一面又顾忌着未来。这不知道是他们两个在那次彻底闹翻之后第几次说要重新在一起了。文遥觉得很害怕,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可她总觉得自己在等待着正在自己心里面搅动的刀给自己一个痛快。

可这痛快是周期性的,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再循环几次。那么索性,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吧。她看着自己的手腕,好像请求着自己划开它,自己也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

4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幸好伤口不深。不过还是能够失血到自己晕过去只能说明父母在房中有那么一段时间是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文遥醒来却不想睁开眼睛看他们的脸,良久她开口,对着抹泪的母亲和沉默的父亲:“你们分开吧,不要再说那种为了我而在一起的话来骗人了。你们继续在一起我还会这样做的。”

既然他们没有办法下定决心,那么自己就给大家一个了断吧。她说完话后一旁的母亲忽然拉着她的手大哭。她盯着天花板,眼泪缓缓地流下来。

顾铮来找自己的时候她有些惊讶。自己的父母应该和老师说过只是请了病假,那么他是怎样想到自己会在医院而且还就在这家医院的呢?顾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了一眼她被包扎的手腕和正在被输液的手。面色有些阴沉,将自己的右手腕露出来:“你再割,我和你一起。”

多年之后文遥偶尔回想起这件事,确实不能理解两个人当时的幼稚。可她仍然会承认自己曾经确实被这样的理由打动。

因为不懂事的年纪说过的话会被已经成熟的自己嘲笑,不过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否认那一刻切实的触动。那是未经世事打磨时将一种感情真正的视若珍宝的幼稚。诚然,这幼稚没有考虑过父母生养之恩的厚重,没有考虑仅为当下而否定未来的浅薄,没有丝毫的物质基础便轻言承诺。可这份幼稚,是久经人世后的不复的倾注。

而后是中考,那时文遥已经确定和母亲一起生活了。她很忙,忙着工作也忙着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文遥的在复习中投入了很大的精力,毕竟底子好,成绩又恢复了原来的水平。目标也自然是最好的高中。

可是顾铮却越来越没有老师和家长眼中的正经了。他逃课的次数越来越多,文遥偶尔劝一劝他也是被他含糊的敷衍过了。相反,他会很认真地对文遥说着别的事情。他说他不想走文化课的考试程序。

他喜欢摄影,他还给文遥画过一张画,虽然把男主角的脸改成了自己。他说他逃课不都是去网吧了,更多是走到哪里就是那里。J市已经快被自己走遍了,他觉得这里太小,想去别的地方。适时文遥正强烈着向往着大西北,他看着文遥,有些郑重地说:“有机会,我带你去。”

5

中考过后,文遥莫名的和顾铮的联系变少了。以前都是顾铮一直在联系着自己,无论是电话还是网络。想想也是,和一个连表情包都比自己丰富的人相比,自己怎么会主动呢。顾铮再和她联系已经是她确定被录取之后。他打来电话,语气听不出喜怒地告诉自己他要去外市念一所私立的高中。她默默地听着他说这是他妈妈的安排,说着自己以后要去一所几乎全封闭的学校读书,说到两个人没话可说。

看,一但与注入了参考现实和为了未来这些字眼挂钩,任谁都再也没有立场和胆量再任性下去。

高中的文遥如愿以偿的开始了住校的生活,却是在开学几天后接到了顾妈妈的电话。是顾铮吵着要回来,说那所学校并不适合自己。这个信息便是文遥在连续喝了几天顾妈妈三个小时的电话粥后总结出来的。她依照顾妈妈的希望给顾铮的打电话,无非是把那所学校的好处重新又说了一遍。她担心顾铮,但也觉得顾铮很任性。

似乎人总觉得自己与生俱来拥有的是对自己人生的束缚,可是文遥想,为什么不利用这个优势选择更为适合的生活方式呢?顾铮听后无言以对。其实还有很多话是文遥没有说的,比如她觉得顾铮还是没有长大,比如她很想问问顾铮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可是顾铮和所有人都一样从出生开始就与家庭产生着深深的羁绊,他一面想要挣脱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自己所必须接受的安排,又吃不了孑然一身的苦楚,所以他总是将自己逼到死角。

事实证明她的劝说是有效果的,因为顾铮虽然又有几次想着要回来和她上同一所高中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并且颇有些破后而立的意味。他会打电话告诉文遥自己叠豆腐块被子,告诉文遥军训时藏在衣服里的一个凤爪,告诉文遥有很多涉外生都很漂亮。也有说过封闭式管理自己不能容忍的地方,但最后都变成了一句习惯性的脏口。

6

事情在文遥高二那年起了变化。

文遥恋爱了,与顾铮在熟识的那一天便将自己从小到大的情史都向文遥兜了底不同,文遥没有告诉顾铮。或许是她习惯了总是顾铮在说话,又或许是她觉得和顾铮说感觉很奇怪。她有些想象不到顾铮知道自己谈恋爱之后的样子。

对方是文遥分班之前的同学,文遥分不清是因为他太符合自己的标准而被自己喜欢上还是自己喜欢上他他就变得都符合自己的标准了。总之文遥很喜欢他,把没有向别人提起过的家事都告诉了他。十七岁的文遥年轻到以为面前的人会给自己一个未来一个家似乎可以体谅的,那么分手也是顺其自然的。那样轻薄的年纪,怎可谈及未来呢?

她忍下很多次出口的欲望最后还是告诉了顾铮,不想顾铮沉默了几秒后直接打电话过来,却只说了一句“那孙子跑不了”然后莫名其妙的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是不在服务区。她有一瞬间几乎真的以为顾铮跑回来了,仔细想想后还是确定不会,顾铮也确实没有。

文遥的失恋期很长,大概是要将自己对一个人的依赖以及构筑的未来都刷新一遍需要的时间很长。顾铮刚开始的时候听的还算耐心,直到有一次文遥也忘了顾铮说了一句什么话后直接删了顾铮的电话号码。然后,然后她和顾铮一年都没有联系。

还是顾铮先从初中同学那里要到文遥的号码,第一条信息的内容文遥还记得:别问我是谁,你心里知道就行了,这一年挺想你的,不许嘲笑我。179的顾铮长到了183,竟然还会说出这样别捏的话。文遥猜出来是谁后,腹诽了顾铮一百遍。

文遥变了很多,顾铮也变了很多,可两个人相处的方式却没有变。但是谁都没有提起那个人,因为那个人不管对于文遥还是顾铮,都不重要了。顶多是顾铮少了个孙子而已。

不巧的是又遇升学期。文遥有些偏科,但总体成绩还不错。离高考还有96天的时候顾铮告诉文遥会回来看她。文遥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想着:自己和顾铮,已经三年都没有见过面了。

顾铮没有太大的变化,比以前高了些,体重虽然增加了但依然连素未谋面的面馆老板都说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文遥有些变化,她的短发变成了中发,顾铮见面习惯性的摸了摸文遥的头发,皱眉道:“还是这么瘦?连个子都没长吧。”

文遥白眼:“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瘦?”

顾铮没有回答她,可文遥读懂了他居高临下的表情。刚想伸手推顾铮却被顾铮一只手按着头压了回去。

“哈哈哈,你跳起来打我的膝盖啊!”

7

然而顾铮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绩之后却笑不出来了,比录取分数线高出一分。顾铮带文遥去吃冰淇淋,乱点了一通,又嚷着让文遥陪他在网吧通宵。文遥和妈妈通话后确定只能陪顾铮到十二点,两个人选了离文遥家里最近的网吧,文遥开始和顾铮谈一款自己喜欢的游戏。两个人的谈话内容涉及游戏成绩时间早饭和顾铮刚刚分手的前女友。还没有到十二点,顾铮便送文遥回了家。

高考之后的假期好像是人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可以没有任何负担放松的假期。文遥的分数很不错,忙过了报志愿的两天,她的生活就只剩下了清闲两个字。而顾铮每天在文遥耳边鬼叫自己莫测的未来,一会娇羞的说自己要去当男护士,一会又说想去做老师。某天顾铮忽然给正在乡下避暑的文遥打来电话,说自己的志愿报完了。不是男护士也不是幼师,是一个文遥没有听过的专业。顾铮最后依然不好形容语气地说:“是我妈替我选的。”

他和她都明白,顾铮的未来从来不需要他自己去担忧,所以,他也没有决定的权力。

顾铮和文遥的大学在邻省,他仍然不定时地给文遥打电话,或夸张或真心地说着自己的生活近况。令文遥有些惊讶地是,那款自己已经打算放弃的游戏,顾铮却是玩的有声有色。

舍友有时会在她接电话或之后起哄,盘问顾铮的身份。文遥一脸平稳地说着只是朋友。过后她这数年来第一次认真地考虑,自己和顾铮之间的关系是自两个人毫不设防地接近之时就确定了的。

顾铮对自己好,和自己一起走的时候会自然地走在马路的外侧,会经常打电话说着自己的近况,会在争吵之后别捏的认错。如果说这就有点特别了,那么顾铮还会和自己说着自己和数任前女友的荒唐事,然后听着自己数落着他渣男或者是数落她前女友公主病。这样的两个人之间,怎么会存在除却友情之外的感情?

8

顾铮打电话来和文遥说游戏的时候越来越多。她心里觉得是无所谓的,因为她知道反正顾铮都要和自己说话,内容是什么没有必要深究。况且顾铮喜欢自己又有些兴趣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但有一次她还是忍不住对顾铮说了这样一番话:“我总觉得如果有哪天你的生活即使少了这款游戏也能过得很充实,那么你才真正的开心吧。”顾铮听了后居然认真地想了几秒,而后回了自己一个“嗯”字。不过之后顾铮和她说的内容依然多数都是游戏,文遥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大学就是只要你想做事情就可以让自己忙的根本停不下来,仅仅止步在大学四年就踏入社会文遥是没想过的。况且读的是自己喜欢的文学专业,学下去的动力还是有的。她和顾铮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某次顾铮忽然和她说自己买了夜间的票,三小时之后便能到她在的城市。说来很巧,文遥读书的城市就是顾铮读的高中在的城市,顾铮的家都搬到了那里。顾铮说自己想家了,会在B市的家中留一天再回去。文遥知道劝不住宁愿逃课都执意要回来的顾铮,便也由他去了。顾铮在咒骂完不给自己假条的辅导员后问文遥能不能逃一节课陪陪自己。

文遥想起上一次顾铮回来便是要在下雨天带自己出去被拒绝后和自己冷战了一周,可是那的确是很重要的专业课,只能插科打诨的说不可以。

顾铮突然说了一句:“你都不想我啊。”文遥已经有些习惯这句顾铮每次和她打电话的开场白,笑着说:“想你啊,不过学校离市区这么远,我逃一节课的时间根本就不够坐车去找你啊。”

“那我可以陪你上一天的课,怎么样?”

这确实是顾铮的不走运,文遥那天的课椅子都是有定数的。

“难道你站在我身边么?好啦,你难得回家,好好的在家里陪你爸妈一天吧。”

顾铮没有说话,只是隔天当她看到顾铮给自己发了“我走了”三个字的时候有些觉得对不起顾铮。

9

大学的四年里文遥的情史为空白,当她和顾铮说自己觉得浪费时间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太不必要的时候顾铮正被自己上一个前女友纠缠的有些神经质,扬言自己再也不找女朋友了。文遥对于顾铮的烂桃花已经见怪不怪,但是这次顾铮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顾铮说在一起的第一天自己就后悔了。对于自己人渣潜质这件事,顾铮的说法是:“喜欢的时候真喜欢啊,但我现在一想到和她在一起,就再也不想谈恋爱了。”紧接着语气突变:“有时候我也觉得我自己挺人渣的。”

“分开这件事两个人都有责任,即便是恋爱的时候也要学会给对方空间,这是一种因信任和成熟才拥有的本领。她不具备说明她一不够信任你二太不成熟,该承担的你一定要承担,不该负的责任别习惯性背锅。”文遥觉得自己能做的除了直面小公主之外也只有这些了,其实她是有私心的。如果顾铮能够认真一点,额,那就不是顾铮了吧。

11

顾铮在大学毕业后就去了一间公司,文遥却是在拿到硕士文凭之后才担任了杂志社的主编。也是在那时她遇到了乔蘇。

乔蘇是文遥一个在杂志社的同事的同学,长文遥三岁,绝对的理工男。成熟的性格,稳定的收入,对自己还很好,是一个可以一起走向未来的人。

所以当顾铮问文遥是不是恋爱了的时候,文遥坦然地承认了乔蘇这个人。她觉得有些意外,因为顾铮和自己联系的本来就不多,能发觉出这种事实在是稀奇。她问顾铮原因,顾铮给她的回答是:“嗯,觉得你如果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就真的没人要了吧。”

她笑骂顾铮,其实她想劝劝顾铮收心工作,可是她又想“顾铮怎么会饿死呢”就把这些话都收了回去。

人成年之后似乎总是关注自己越多,但是乔蘇确实在真心地关注着自己。考虑到自己和乔蘇的年龄,且乔蘇适时地提出了结婚的要求,于是便有了一场婚礼。

婚礼由乔蘇一个人出资,文遥知道乔蘇的家境很好,或许稍逊于顾铮。乔蘇是留过学的经济学硕士,工作后便已经能够独立了。领结婚证的那天文遥有种微妙的感觉,乔蘇体贴地替她擦干净眼泪后将她抱在怀中。

这是文遥的27年,顾铮无疑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但是这一部分从文遥的27岁起就不明不白的失去了。文遥不觉得顾铮的失踪和自己有什么联系,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婚礼的第二天呢?有些在闲暇下来的时候她会想,可总想不出个答案。

12

三年后,30岁的文遥就着同事的手看到一本画册上大约不到十七岁时自己青涩的容颜,那一瞬间的惊讶是无法言喻的。那是一副油画,而且作者在后面附带了本来的照片。不是相像,那就是自己。

那应该是自己十六岁时的某一个下午去顾铮家找他。顾妈妈说顾铮正在睡觉,让她在客厅中等等,等不及就直接去卧室叫顾铮起床。文遥想想还是在客厅等着。也许是夏日的午后人易犯困,也许是顾铮家的沙发有些软。文遥醒来的时候看见顾铮一身清凉的背心短裤坐在自己旁边,她总觉得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可是过后也就忘了。却没想到是顾铮拍了自己的照片。

消瘦的少女反靠在沙发上,头枕着双手。午间的阳光打在少女的脸上,面前的几缕碎发显得那时的文遥很清纯。

顾铮!既然这是顾铮拍的照片,那么是顾铮又出现了么?文遥看了一眼画作的署名,是“遥远”。她是主编,很容易就要到了“遥远”的电话。但她有些失望,接的人是个男人,但并不是顾铮。可是对方约了她见面说有事情要与她谈。

文遥看着眼前衣着精致的男人,身上的某些气质确实有些像顾铮。

“您怎么称呼?”

那男人打量了自己一番,开口说道:“纪梵。”紧接着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确实不是我的作品,我没有这种天赋。”

“那么作者是。。。。。。”

“是顾铮。”看着文遥有些激动的表情,纪梵轻嗤:“三年前的一天他找到了我,说是如果半个月后联系不到他了,三年后就帮他刊登一幅画和一张照片。对,还指明了杂志社。”

“你,你知道顾铮去哪了?”

“我知道,作为帮他的条件他告诉我了。”

“他在哪?”

“不好说。哎,听我说完。我没有耍你,三年之前,顾铮自己去了塔克拉玛干。”

“为什么?”

“这个,你不知道?”纪梵轻嘲:“要不是有一次我和他宿醉,我也不知道。顾铮醉后一直说着一个名字。说起来当时我一直以为是他的哪个女朋友,可后来我才知道。他似乎对文遥有些恐慌的表情很满意“这个人,就是,你。”

似乎知道文遥要说什么,纪梵及时的打断:“你在否认之前先想想顾铮是怎么对你的?他似乎喜欢了你不只几年的时间吧。

他自己宝贝的你什么似的,连见我们一面都怕你对他有偏见,高中的时候还为了你和一个男生离校打了一架进了医院还记了处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骗过小姨的。他交的哪个女朋友没有或多或少的像你?我们当时佩服他什么似的,绕着你打了七八年的游击就是能自己闷着,你结婚了他还能去参加婚礼。我说,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13

文遥从咖啡厅出来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她不知道纪梵说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如果是假的。

“哎,看什么呢?”

她抬头,是乔蘇。”

乔蘇摸着她的头发:“听你同事说你在这,脸色怎么这么差,我今天下班早,买好了菜回去做饭给你吃。”边说着边接过文遥手里的包,环着她往车的方向走去。

文遥在客厅看着乔蘇在厨房的身影,手指袖长,干净利落。文遥忽得想起被乔蘇放在茶几上的画册,她走过去翻开,翻到了那一页,看到了画作的名字——“挚爱。”

她想起初中时顾铮刚刚开始缠着自己,自己问过他想干什么。

顾铮停顿了几秒“我想和你做朋友,一辈子的那种。”

她的眼泪落在茶几上,但她不能再哭了。因为乔蘇已经做好了饭摆好了碗筷等着她。

她只能很抱歉,自己没能尽早的喜欢上他,且心无旁骛的,当了十年的好朋友。

顾铮其人,于文遥而言,是十年的挚友;而文遥之于顾铮,却是一生的挚爱。

顾铮一生泛善可陈,从未近距离的接近过自己的梦想,又一直将自己圈禁在咫尺靠近着所爱,极度厌世却还是要接受所有既定的生活。不同于以往的挣扎,顾铮安静地接受文遥作为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片绿洲离他远去之后,终于任情地做了次生命中有影响力的选择。

“文遥,我在大西北。”

全副武装的顾铮在迈出第一步之前最后看了一眼信息尚未发送的手机后,抬手直扔了出去,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如果能活着出来,我一定会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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