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可归的老人
张老太太一只手提着一个购物袋，一只手拎个发灰的塑料袋子，袋子里装着给孙子买的零食。这时节外面乱哄哄的，柳絮儿漫天的飞着，樱花树上的花朵儿被成群嗡嗡叫着的蜜蜂绕着，有燕子突然从人的头顶飞过，老太太也会突然地心惊肉跳。
老太太在大儿子住的小区转了快一个小时了，她还是不知道如何给大儿子张口说：让妈住你那套旧房子吧！二儿媳妇夭折了孩子整天在家里闹事，老张有心脏病，老太太觉得搬出来住好些。
老太太正在思量，小区的门卫冲她摇着手：“老太太，你是干什么的？找谁啊？转一上午了！”
老太太转过身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儿子住这儿，我找我儿子！”
：“哦！家里没人吗？”门卫问，老太太不知道如何回答点了点头：“我再去看看！”
这一次老太太知道自己不能再在小区来回转悠了，给自己儿子说句话有那么难吗？从生下他，把一个奶娃娃养大，供他上学，为他找工作操心，给他买房子娶媳妇带孩子，在自己儿子面前说句话不难！
老太太这样想着，坐着电梯上了楼。这是大儿子自己买的房，他已经不在结婚时的房子住了！老太太使劲地敲着门，她知道周末，儿子媳妇都在睡懒觉。房子里有了脚步声和埋怨声：“谁呀？一大清早的？”
老太太心里叹息：还一大早呢？都该做中午饭了！门开了，大儿媳妇覆着面膜的黑脸吓了老太太一跳，大儿媳妇一看是老太太转身往房子走：“永孝，快起来，你妈来了！”儿媳妇进了卧室没有再出来，老太太想坐下歇会儿，又看了看房子里面又脏又乱忙拿了抹布擦桌子。
永孝出了卧室，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妈，你咋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们！”老太太还是没有把自己最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
：“妈 ，擀碗面，我肚子饿了！”永孝说完进了洗手间，小孙子在卧室里喊：“奶奶，我想喝你熬的粥！”
：“好，奶奶给你做！”老太太说完进了厨房开始忙碌着。待大儿子一家人吃完了饭，老太太开始收拾碗筷。永孝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大儿媳妇又进房子去睡觉，小孙子在客厅玩他的小玩具。永孝看着电视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坐了起来：“妈，我这衣服也脏了，后天上班还要穿！”
：“那你换下来吧，妈给你洗！”老太太边洗碗边说，等老太太收拾完厨房走进洗手间一看，洗手间的大盆里放满了脏衣服：永孝的、孙子的、儿媳的……老太太一件一件地用手揉干净又放进洗衣机里洗，趁洗衣机洗衣服的时间她又把地拖了一遍。
老太太把这些活干完时已经快下午六点了。永孝许是躺累了坐了起来看着老太太：“妈，这天都快黑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堵车。”
老太太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因为老太太在，大儿媳妇除过吃饭的时间出过卧室，其余时间都在卧室里。
：“永孝啊！妈想跟你说个事！”老太太思量了好一会儿。
：“什么事？”永孝转过脸来看着老太太。
：“你看，你住新房子了，那边的旧房子也空着。空着呢也是空着，让妈和你爸住住行吗？”老太太话音刚落，永孝还没有开口。大儿媳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我就说呢！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过来给我们洗衣做饭？我们那房子你和爸住不成，已经有人要租了！”
：“那房子当初也是我和你爸买的，我们咋住不成？”老太太生气大儿媳妇说的话。永孝坐在旁边不支声。
：“你们买的时候说是给我和永孝的婚房，那就是我们的房子了！房产证上也是永孝的名字，现在就归我们管！”大儿媳瞪着老太太：“到永新结婚的时候，你们卖的是一百四十平米的房子还装修的好好的！那宽房大屋住着多舒畅反倒要住我们七十平米的房子！”
：“我们这不住不到一块吗？永新媳妇要生的时候你让我还给你带着磊磊，永新那个娃没保住。永新媳妇为这也怨恨我们所以……”老太太还是不死心。
大儿媳冷冷地哼了一声：“你那么偏心老二一家，人家都这样对你。何况我们！我们的房子马上要租出去了，你住不成！”大儿媳妇说完往卧室走：“你要没别的事就回永新那里去！”
永孝看着老太太：“妈，天是晚了，你早点回去，以后没事少过来。磊磊现在也大了！”
老太太瞪着永孝，眼泪在眼眶里转圈：“是，磊磊大了，你也长大了，有工作了、娶媳妇了，不需要我们老两口了！你们记住现在的我们，有一天你们也有老的时候！”
：“不怕，我们就磊磊一个，他不管我们了，我们去敬老院！”大儿媳妇在房子里喊着。
2
老太太回到了永新的家。晚饭还没有做，老张坐在客厅里咳嗽：“咋才回来呀？唉……”
：“哦，我出去转了转！”老太太边说想流眼泪：“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饭！”
：“做啥饭呀？拿什么做？”老张捶着胸口，老太太一听老张的话立刻冲进厨房，厨房里乱做了一团。锅碗瓢盆摔了一地，锅碎了、碗碎了，盆子摔得坑坑洼洼煞是难看：“这是咋回事？”老太太喊着。
二儿媳妇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咋回事？你说咋回事？我想我那个娃了，我心情不好！”
老太太低下头没有理二儿媳妇，二儿媳妇瞪着老太太：“要不是你整天给老大看娃不好好照顾我，我娃能保不住吗？”
：“你那个娃也是我孙子，我也心疼啊！医生说孩子心脏有问题，你怀孕五个月了还听不到胎心。这事怎么都能赖到我头上？”老太太边收拾着，二儿媳妇大声地哭了出来：“好，不怪你，就怪我，怪我眼睛瞎了嫁给了永新，遇到了你这样的婆婆！”
：“你眼睛瞎了？我看是我们眼睛瞎了，给儿子娶了你这么个货色！”老太太在大儿子那里本就受了一肚子气，再看看地上碎了的锅碗一肚子的气。再加上二儿媳妇动辄拿孩子的事情怨老太太，老太太憋在心里憋得久了！
：“好！是我们眼睛都瞎了！”二儿媳妇说完冲到客厅，老太太随后追了过去，二儿媳妇把客厅里的电视机瞬间砸碎了又去砸洗衣机。老太太着急了拿了拖把去打二儿媳妇，她又哪里是年轻人的对手反被二儿媳妇打了几个耳光。
二儿媳妇打完老太太坐到地上大哭：“我不活了，这咋让我活啊！”
永新这才从房间里出来：“妈，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让她出出气也就行了！”
：“那我呢？我和你爸生气了去哪儿出？三天两头摔东西，娶的这是个什么货色？”老太太听永新这样一说愈发的生气。
二儿媳妇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老太太：“媳妇踏婆婆的脚后跟，你是什么货色，我就是什么货色！“
坐着的老张实在看不过眼了，抬起手来想打二儿媳妇，二儿媳妇转身瞪着老张：“打啊！今天你不打我你就是龟孙子！”
永新拉自己媳妇：“你闹够了没？真想气死我爸妈呀？”
：“对，我就想，你爸妈欠我一条人命！”二儿媳妇的唾沫星子四溅着，永新瞪着媳妇：“滚，你滚。就你能生出来个什么娃？刁蛮不讲理！”
老张和老太太都愣了，没有想到一向温顺的二儿子突然发这么大脾气。二儿媳妇哭天抢地地哭了起来：“我不活了，不活了！”
：“你们都闹，整天闹，你们都好好活着，我去死！”永新大声喊着要去跳楼，老太太哇地哭了出来：“都是我们不好，老了老了给你添麻烦！我和你爸走，我们走还不行吗？”
永新突然地安静下来：“大哥不是还有套房子空着吗？”
老太太没有说话流着眼泪进了房子把自己和老张的衣服收拾好。老张和老太太提着自己的衣物往门口走的时候，永新在房子里正在哄自己媳妇：“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爸妈一走，你就不用生气了！”
老太太的眼泪哗哗哗地往外流。她搀着老张一步步的往外走，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在裂开然后碎了，她每走一步那些心的碎片都在掉落。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老张看着老太太：“永孝让我们住他的房子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养了两个狼崽子，今天晚上住旅馆吧！明天我们找找民房，租间房子住！以后，后走的那一个就去敬老院吧！”
老张没有说话，天空中的星星很密，街道上的霓虹灯闪烁着。春风吹在脸上暖暖的，它在清数春天的花朵吧？还是看这尘世几人哭了？几人笑了？几人生了？几人死了？无人垂询，也没有人管得上！
老张和老太太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他们一辈子累弯了腰身为了给儿子们一个家，可如今谁给他们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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