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苏姑娘
阿苏说:秦朗,咱们好聚好散吧。
她的声音不大,仿佛淹没在如注的大雨里,但我听到了,我确实听到了,我撑着一把伞,就连最后挽留她的勇气都没有。
不远处的轿车一直开着车灯,怪晃眼。
两声鸣笛传来,阿苏从我的伞下跑出去,没给我告别的机会,这就是我和阿苏最后的结局。
我想那车里现在一定是暖洋洋的,阿苏不会冻着的,那是一辆奔驰车,我并不知道多少钱,但我认识那个牌子。
那天晚上十点多,大飞带我喝酒,几块钱一瓶的二锅头,在他那间十几平的出租屋里,门口渗进雨,整个地面都湿漉漉的,我们对瓶喝,巴掌大的纸盒上只够放一盘花生米。
大飞说:花生米是大前天的,这个天用不着冰箱了,搁十天都能吃。
我说:阿苏找了个有钱的男人。
大飞手里的花生米被捏的碎碎的,对于阿苏跟我迟早得掰这事儿,他早就预言过。
没事儿,正常!
大飞喝了一口酒,一瓶二锅头剩不到一半。
我那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要哭出来,我想哭,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哭不出来。
就你租的那破房子,做爱都不敢出声,你让阿苏跟你过?除非她真是傻子。
我掀了桌子,不对,是纸盒,那盘花生米全部撒了下来,掉在大飞狭窄出租屋的犄角旮旯,扫帚够不着,睁着眼睛也看不到。
大飞捡起了地上的几个花生米,最后把酒一饮而尽。
他说:秦朗,你小子回家吧,找个工作,娶个媳妇儿。
那你呢?你以后就跟它过?
我指着床头挂着的吉他问大飞。
大飞点点头:又不是没爱过,一个人也能过。
2.
大飞和我是在三年前认识的,三年前,西单女孩儿还没有到北京唱歌,阿苏还是那个想和我北漂的姑娘,大飞和他的好朋友六六还在地下通道唱许巍的歌。
妈妈坐在门前
哼着花儿与少年
虽已时隔多年
记得她泪水涟涟
那些幽暗的时光
那些坚持与慌张
……
大飞看我也背着把吉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子你也搞音乐?过来跟我们组啊。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四个人站在北京的地下通道里相视一笑,仿佛好多年前已经认识了,今日一见,不过是为了续上前缘,我们一拍即合。
那天晚上,阿苏靠在我的肩头问我:我们以后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
哪样?我擦拭着琴弦,没有留意阿苏的问题。
我们一起搞乐队总是会在闲聊的时候,说说各自的妞儿。
大飞跟我们介绍的时候,其实没有刻意介绍六六,只说了是音乐伙伴,不过我和阿苏都看出来了,六六是大飞的追随者,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的那种。
不过大飞不承认,他说六六是个缺心眼儿,再过两年她就会卷铺盖回老家结婚生娃了。
我笑:你舍得啊!穷鬼一个,难得有姑娘死乞白赖跟着。
你别不信,你那个阿苏,过几年你还是现在这吊德行,一准儿跟人跑了!
大飞抽出一根烟,风太大,点火点了好些遍还是没点着,索性收起来,又去修那老家伙儿。
也没人打鼓,修这玩意儿干嘛?我问大飞。
六六就爱架子鼓,坏了之后一直也没买,你说这玩意儿怎么那么贵?
大飞踢了那架子鼓两脚,又气又恨的样子。
那天也不是个好天气,下着大雨。
大飞跟我在北郊的一家烤肉店躲雨,店员一个接一个过来打量我俩,我脸皮薄,实在是过意不去,硬是拉着大飞去吃了一顿人均一百三的烤肉自助。
就是在那时候,大飞跟我说了他和六六,他舍不得碰又舍不得放走的六六。
3.
六六家是倒卖玉器的,他爸就她一个姑娘,为了姑娘不受委屈,六六她妈去了以后,再也没找过。
大飞给我倒酒,我没问,他已经开始断断续续说起来。
我笑:那你去给人当上门女婿,阿苏要是也有这样的爹,我保准去她家倒插门。
那也得人家同意不是?
大飞笑了笑,嘴角微微勾起,我恍惚回忆起很多次,大飞都是这样笑的,拿不到演出费的时候,十几天都趴不到活儿的时候。
上个月房租加上吃饭一共六千多,六六添了一半多,小子,哪天你和阿苏也把日子过成了我这样,你就知道什么叫生活了。
我们一起聊了很多,聊到雨停,那顿自助钱还是大飞付了,他说留着钱带阿苏去吃好吃的才划算,别到头来,连点儿回忆都不留。
我没理他,他现在就是个失意的北漂青年,好不容易遇到个姑娘还是地主家的,落差太大,心理扭曲了。
分开的时候,我问大飞:六六要是真走了,你怎么办?
大飞说:送她去车站。
你丫的神经病!
我跳上公交车,侧柏一个劲儿地往回退,大飞的身影一动不动,最后缩成一个黑色的长影,我在那一刻又回忆起阿苏问我的那句话。
我们以后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
说实话,我不知道。
所以在那一刻,我在空荡荡的公交车箱忽然想念我的阿苏,我拨通电话:阿苏,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阿苏没有像往常一样欢欣雀跃,很久之后她告诉我:至少到现在,我还没有后悔。
4.
六六回老家了,这事儿对大飞的打击有多大我还看不出来,但是对阿苏,影响是很深的。
是三月份,六六过来找我们,她把大飞出租房的钥匙递给我,让我以后稍微照顾一点大飞。
阿苏哭了,梨花带雨的,她说六六是她的精神支柱,大飞和六六在一起七年了,怎么就走散了呢?
我张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知道大飞有没有去送六六,也不知道这俩人以后是不是就真的成了南北双飞客,阿苏在我怀里狂哭不止,我安慰不了大飞,安慰不了去意已决的六六,更安慰不了阿苏。
我们谁也别安慰谁。
大概是六六回家的第三天,大飞的手机终于通了,声音沙哑,电话里吵吵嚷嚷。
大飞说:秦朗,六六去找你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让我照顾你。
还有呢?大飞扯着嗓子,歇斯底里。
没有了!
那是半夜一点多,阿苏从睡梦中醒来,就这样听着我和大飞的对话,她走过来,双手揽住我的脖子,比任何时候都要主动。
秦朗,我们会一直这么好吧?阿苏亲亲我,又亲亲我,不依不饶。
我点头,胡乱地点头,一阵心慌。
我们在十几平的出租房里耳鬓厮磨,被褥是热乎的,身体是热乎的,我凑在阿苏的耳边,低声唱着两句酸溜溜的情歌,她拍手笑骂,花枝招展。
这座城市什么都不属于我,但那一刻,阿苏是我的,我们属于彼此。
5.
阿苏的工资向来是到月就光了,交了房租再交水电费,也没剩几张红的。我的就更少,有名气的北漂歌手这两年陆陆续续冒出来,我和大飞算是苟延残喘。
我们十几平的出租房其实是有独卫的,那是阿苏坚持的,她说日子过得再紧张,也不愿意和七七八八的人一起排队上厕所,她说她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而现在,日子确实过的压抑了,房租只涨不降,像我这样的北漂歌手,多到数不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我明天去看看房子?阿苏看着工资单缓缓开口。
怎么?
我们可以找个不带卫生间的,每个月能便宜不少,你最近肠胃不好,伙食得跟上。
阿苏开始在网上找房屋中介,说这些话的时候头也没抬一下,我注意到她身上的格子裙,那还是她上大学那会儿穿过的,泛着旧色。
我陪你去吧。我说。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转载请注明:约嗲社区 yuedia.com 我们的婚姻故事 http://yuedia.com/category/hunyin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