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系列之大学的第一个寒假

文|余语于隅

从小,父母因为迷信的缘故,严密的监督我,不让我接近水,久而久之,我对水生出一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情愫,甚至于讨厌夏天、这个总有大量降水的季节,特别钟爱冬天,对春天、秋天反而不太在意。总之,只要没有潮湿空气的天气,我就心情愉悦、轻松,反之则郁郁不快,终日昏昏欲睡。

因此,我总是期盼寒假,把我所有的故事都放在寒假。

历来的厌学情绪从未消减,但是莫名其妙的,我小学、初中的成绩好得没有天理。在中考的时候,一不小心,进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正当我为为何会考得这样好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高中紧张的学习生活开始了。

别人都如临大敌、剑拔弩张的等待高考的来临,为了父母脸上的光彩,他们每个人都日夜鏖战,终于用自己的面黄肌瘦换来了父母的容光焕发。

而我,和自己的难兄难弟们整日价无所事事,在武侠小说和游山玩水中优游岁月,被别人远远抛在背后,可我们依旧无所谓,其实已经是“破罐子破摔”。老师们终于对我们的不可救药绝望,彻彻底底的放弃我们,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老天待我着实眷顾,即使我的高中生活如此不堪人言,我却伤天害理的考取了重点大学。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惊喜无限;不过这只是对我自己而言,在对我期许甚高的家人、尤其是父母以及高中以前的老师们来说,这无异等同于最大的失败。

父母对我毫无怨言,我想,即使我以后沦落为万人唾弃的可怜虫,父母都不会改变对于我的真情的。

我怀着这样的心情踏入云南大学的校门,经历过第一天的新奇和喜悦后,一切人、事、物都变得无所谓,丝毫不能引起我对明天的憧憬。

白开水一样的日子,淡而无味,大学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走向颓废的最好温床,烟、酒、赌,以前拒之于千万里之外的陋习,如今时时与我为伴。

很快,寒假来了。

大学就是这一点好,让人对于假期无所谓,反正放不放假都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放假,在家里耗费光阴;不放假,在学校虚度岁月。

很快到家。

父母很高兴,他们都显老了,自己早就该和他们互换角色,为他们遮挡风雨了,但是不争气的我,依然躲避在他们构建的港湾里躲避风雨,没有哪怕丝毫的勇气探出头打量一下残酷的世界。

对父母的愧疚之情又一次涌动在我的心里。

每天睡到母亲把早饭摆在桌上,吃完饭,碗筷往桌子上一推,就山山水水的晃荡。

有的时候,还会想起她,每当这个时候,心里就会觉得空空的,也会觉得很委屈,就像小时候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被别人抢走的那种感觉,这是一种无可奈何。

高二的那个寒假见了一面,快两年没见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记得她说,她和他相处得不是很好,现在应该不会这样了吧?那个时候她说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现在孩子应该会开口说着简单的话了吧。

让别人知道我的想法,估计没有人会理解我,虽然她已经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可是我仍然想着她。这么几年,我都封闭着自己,不愿意和别人、尤其是女生过多接触,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心存幻想,也不能再胡乱思想,可是有的思绪不是人为能够控制和遏制的。

我只不过对过去太留恋而已,只要看到比过去更美好的风景,我想我也还是会改变、对过去的记忆也会被冲淡一些的。

躺在干枯的草地上,看着白云在蔚蓝的天空游走,看到云彩不断变幻,心里想:什么事情都会变,像这云彩一样,谁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子,人也会变,她也会变,现在,她对我的记忆还会很深吗,各种农活、各种家务充斥着她的日常生活,她还会有片刻的闲暇想起以前的事情,还会担心我的现状和未来吗?

风吹来,未落尽的树叶发出“飒飒”的声音,我侧过身子,看到依偎着山脚蜿蜒向远处流走的河流,想到自己和她的处境,她的家坐落在河流来的方向,那里有绵延起伏的群山,她和他就在群山的肚子里迎送每一天的太阳,走出来看看的念头不会很强烈,也许一辈子就只在这一县、一省的疆界里奔波;而我,已经不能退回来,因为父母希望我走出去、走得远远的,不要窝在这偏僻、温吞的山水里,我曾经拂逆过父母很多次、让他们收获了很多的失望,我不忍心让他们绝望,愿意遵从他们的遗愿,走出去、远远的走,不回头、不后退;这样,她和我就离得越来越远,相见的机会必定越来越渺茫。

侧身躺向另一个方向,看到一群牛,有大有小,费劲的啃嚼着干枯的草。以后,我也得组建自己的家庭,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把所有的心意投注在这个家里,或许还有自己的事业需要劳费心神,我还会像现在这样时时的记挂着她吗。到生命临近的时候,如果我们都先于自己的另一半离开人世,她舍不下的会是自己的丈夫、儿女,还会是我呢?而我,丢不开的会是自己的事业、妻子和儿女,还会是她呢?

不着边际的想着,丝毫没注意到太阳的西垂,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才匆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往家跑去,家还远着呢。

$2,是年尾的最后一个集市。

远远近近的人们都来到这里购买年货,准备辞旧迎新的各种东西。

姐姐远嫁,两年多没回来了,就剩父母和我过年,不需要买些什么东西,但好歹是一年中最大的节庆,再怎么着,也应该准备一下。

母亲让我陪她去买东西,本来懒得动弹,可是想想集市对于我们住在集市上的人来说也只是一抬脚就到的地方,再说渐渐老去的父母对儿女越来越依赖,自己陪她去,她会很高兴,而自己死不争气、能够让他们高兴的时候也不多,就答应了。

人太多了,也太吵了,而且每个人身后都有一只大大的背篓,所有人都挤在一起,想要往前走,必须使尽力气拨开两边的背篓,尽管这样,有的时候仍然被涌动的人流裹挟,不由自己的往前走,母亲和我紧紧挤在一起,生怕被别人挤散。

忽然,有人从右边打了我的头一下,我吃力的扭过头,刚想发火,没想到是她,她却被人流裹挟着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吃力的转过头来,大声喊:“过了年,到我家闲几天,我让他来接你。”

“好啊。”我扭过头回答。

很快就看不到她了。

尽管费劲,我和母亲还是买齐了东西,绕开鼎沸的集市,从偏僻的地方回到家。

对于我来说,过年也无非是给列祖列宗、保佑居家出入的神仙供奉供奉,吃一顿团圆饭,看一台大杂烩般的《春节联欢晚会》,放几挂鞭炮,其余的也没有什么。不像小时候,就为了压岁钱、新衣服、露天电影、玩具能高兴出去几个月。

逗了会邻居家的小屁孩们,看了会烟火,觉得没意思,和父母打了声招呼,连电视也懒得看,早早睡了。

可是周围鞭炮声不断,偶尔还传来粗鲁、高亢的叫拳声以及“稀里哗啦”的搓麻将的声音,没有办法睡着。

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瞪着顶棚,想着我们俩这些年的事情和她订婚后的两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初五,我还蜷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黄粱美梦,被母亲一巴掌拍在背上。

我瞪着双眼,对母亲说:“妈,干什么呢?我的好梦都被你拍散了,你赔我。”

“你个小兔崽子,赔?怎么赔?”母亲一副猫戏老鼠的神情。

我马上嬉笑着说:“把它折算成钱,不是说‘千金难买一梦’吗?您是我妈,便宜点,就算两百块钱一个美梦,我已经做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被您老人家拍散了,您随便给我一百块就是了。”

“给你的头,找打吧?还不起来,你初中同学来接你,说让你跟他去住几天,还说已经约好了的。还不快起来?人家都来好一下了。”母亲说完,把床头的外衣扔给我,出去了。

我才想起那天她说的话,赶紧穿好衣服出来。

果然是他,她的他,他也是我初中时候处得很铁的人,我逃学的时候,十次有九次都是他出的坏主意。

“真来了?先坐着,我刷个牙、洗个脸就来。”我和他打了声招呼。

“你忙你的。”他有点不自在,大概觉得有点对不住我。

洗漱好,我边擦脸边说:“来了好一会了吧?让你干等了这么半天,对不住了。”

“哪里的话,你我之间还讲究这些?”他的状态自然了很多,慢慢恢复正常。

“怎么说?在我家吃顿粗茶淡饭再走?”我坐在他旁边,左手搭在他肩膀上,右手拿着茶杯问他。

“废什么话,等你喝完这杯茶就走,家里准备着饭呢。”他假装气愤地看着我。

“那就走吧。”我放下茶杯,站起来。

到屋后和父母打了个招呼,我和他转身出来,跨上他的摩托,朝他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无话。

来到一片清幽的林子旁边,他停下摩托,说:“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不然我心里不亮堂。”

“嗯?好啊。”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就应该把彼此心里的结解开,不然像他说的一样:心里不亮堂。

走进林子,拣了块僻静的地方坐下。

他掏出烟,自己点燃一根,接着把烟盒递到我面前,征询我的意见:“要不你也来一根?”

我拿出一根,熟练的点上,他看着我熟练的动作,微微吃了一惊:“你以前不抽烟的啊。”

“傻了吧?人都是会变的,嘿嘿。”我笑着说。

“初中毕业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吧?”他问。

“是啊。有的时候,还是会经常想起你们这些把我引入歪门邪道的害群之马的。”我们四年没有见面,可是丝毫没有变得陌生。

“瞎说,自己意志不坚定,倒赖在我们头上。”他逐渐放开。

“你们靠近我,那叫近朱者赤;我靠近你们,那叫近墨者黑。”我一想起初中时的日子,话就多了起来。

“你不会恨我吧?”他忽然一脸认真的问我。

我猝不及防,说句实在话,知道和她订婚的人是他,起初我还是我气愤的,因为我和她的关系,他是明明白白看在眼睛里的,不过后来一想,毕竟每个人站出来的时候,他后面还有家庭、家里人的支持或者压力,想明白这一层,我对他的怨恨就烟消云散了。

“怎么会?我们这样的关系,再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回答说。

“听到你亲口说出来,我才感觉到踏实。有你这样的兄弟,真好,谢谢你。”他说。

“不用感恩戴德,大家都是兄弟,三跪九叩就不需要了,随随便便、潦潦草草鞠个躬也就是了。”

我刚说完,他果真麻利的站起来,站在我面前弯腰鞠了三下,不是这样吧,我开个玩笑而以,心眼也太实了吧。

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鞠好了躬站在我面前,我一脚踹在他膝盖上,他趔趄着坐倒在地上,我吼着:“你没病吧你?对死人才这样呢,你咒我啊?”

他没有说话,傻呵呵的看着我笑。他看到我这样,知道我确实没有恨他,很高兴。

“你以后尽管这样,我不一脚把你肠子踹出来,我就找跟面条上吊去。”

他涎着脸,两只手擎着一根烟,傻呵呵的笑着:“九老大,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怎么样?赏个脸,把这根烟抽了?”在同姓的一大家子里,爸爸和几个哥哥的儿子里,我最小,如果按照古时候的排行,我是老九,和我相处很好的同学都称呼我为“九老大”、“九爷”、“九哥”。

我正准备用嘴去接他的烟,他飞快的把烟放到自己的嘴里,跑到我的攻击范围之外,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一脸鄙夷的看着我:“美的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我很高兴,他的心里终于亮堂了。

我也把烟点上,两个人在吞云吐雾中沉默。

“刚毕业半年,家里就张罗着给我要媳妇。千万没有想到,那个该死的老媒婆给我和她扯上了红线,我知道你们俩的事情啊,况且咱们俩这种关系,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可是我们家老头子就认准了这门亲事,我也没有办法。你知道,我从小最怕我爸,被他打怕了,他打起我来,是真敢往死里打,要不是我奶奶时常护着我,我能不能和你认识、能不能活到现在都很难说,所以我特别怕他,只要他一瞪眼睛,我就魂飞魄散了。你信不信?”他转过头看着我。

“我信。”想起初中一起逃学去游泳的时候,我看到过他身上永远不会消失的新新旧旧的紫青色的瘀痕,想到这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我完全理解他。

他似乎有些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说:“她家里也认准了这门亲事,她起初坚决不答应,可是我老岳父、老岳母铁了心,她也就只能这样了。你也不要怪她,算我求你吧。”他又定定的看着我。

“你们俩,我谁也不怪,谁也不恨,也不是你们能够左右的事情。”我真的是这样想。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觉得对不住你,怕见你,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好几次想找你把话说清楚,解开心里的结,都走到你们家门前了,又不敢进去,左思右想还是回去了。我不敢反抗我爸,又不愿意失去你这么一个兄弟,我有很多委屈,都没有办法跟别人说。如果不是她逼着我来接你,我还真不敢来。”他说完,全身松弛下来,我感觉到他变轻了、变亮了,因为他的心事减轻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重、压抑。

我没有接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好了,话都说出来了,感觉好多了。”真替他高兴,但愿他以后不会再这样沉重、压抑和自责难安。

我们在草地上躺下来,看着云聚云散,忘了该做什么。

忽然他一跃而起,大叫:“糟了,我不是来接你的吗?我爸还叫我快去快回,回到家,他还不得打死我?真丢人,都当爹的人了,还天天挨揍。”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不怕,有我呢,你爸最听我的话了。”确实,由于我比较腼腆,被很多人理解为斯文,尤其是长辈,对我很好,而且这种好似乎对自己的子女有时候还做不到。

两个人东西南北的说着。跨上摩托,继续朝她和他家里驶去。

青山依依,绿水潺湲,亮丽的景色不断退走,山路崎岖,他专心的开着摩托,无暇旁顾,看来他的技术远未到家;我只得把头左转右扭,看着两边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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