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脸男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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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零雨飘摇简单叙述一下,猴脸男不是戴着猴子面具的男人,而是一个切切实实长着猴子模样面容的男人。脸上都是粗糙的黑色毛发,那些毛发看起来就像是已然被烈日晒干的野草,其中生命的活力已经消失殆尽了,显露出来的只剩下饱经世事的沧桑。
第一次遇见猴脸男是在经常驱车前往的酒馆。
之所以经常驱车前往这个酒馆,因为它不是供人享受淫乱之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酒馆——让人们安静地品尝美酒的地方。酒馆不大,前前后后不过一百五十平米左右,为数不多的桌子散布在各个角落,门口挂着一个丝毫不起眼的招牌,上面写着:酒酒的久。奇怪的名字。
因为酒馆位于偏僻的小巷子里,知道这儿有酒馆的不外乎我这种闲人——无业游人。所以平日里的客人数来数去也就脸熟的那些个,当然其中也是有一些在此谈论生意的达官贵人。
大概一个月前,仅仅靠着此前工作攒下来的一点积蓄的我,一反常态的,凌晨六点就嘭地一下从床上蹦起来。那时候天还未吐白,一切都笼罩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可我就是这么起床了,往常我可是准时九点才起床的,好几年下来的习惯来着——上一任女友也正因如此才和我分的手,说是从未享受过“清晨之乐事”,不过是借口罢了——况且昨晚可是在酒馆喝到十二点关门哩。奈何只要一起床我就不可能再次入睡。
如何是好呢?我心想,不然就再去酒馆好了,反正无事可做。
看到我的车子时可着实吓了我一大跳呢。只见车子右边的车头灯处凹陷了下去,车灯也不翼而飞,蹲在碰撞处仔细检查了一番,所幸没有发现任何血迹,既然没有血迹,那便无甚大碍。
天蒙蒙亮的时候到了酒馆所属的巷口,停车时发现墙角下长着几朵野菊花,我弯腰摘下一朵,看着手里的野菊花,仿佛自己回到了清纯的年轻时光。那时候天空永远是蓝天白云——是否真是如此我自然无法确认,反正现在的天空总是灰暗阴冷。
酒馆没有开门,我便在周边信步游走。在路边发现了一家花店,鲜活的花卉被插在盛有放了营养液的清水里,只见店家不住地往花朵上喷水。我随即想到,酒馆老板时常善待我,我该以什么回礼一下呢?最后我买了一束可爱的水仙花,总共二十枝,每枝都面向我可爱地笑着。
返回酒馆时,已经有一个客人进店了,那个人就是猴脸男。
我把花递给酒馆老板,并问猴脸男是谁,后者回答说不知道,一大早就在门后等着了,一开门就见到他定定地站在外面,无不惊悚。
我一边假装发呆,一边用眼角的余晖观察猴脸男。心想,一个人究竟得受到何种剧烈的打击才会让自己变成这幅模样呢?
何以要戴着着这样一幅面具我自是不明所以,不过这个世上真的是什么人都有的,这么一件小事——确实是小事来着——根本不值得一提。本来的确是不值得一提的,但就在酒馆里待了一会儿,正发呆时,猴脸男居然走过来向我搭起了话。
“你好!可以一起喝点酒?一个人喝酒的话,倒是怪无聊透顶。特别是一大早的,完全没有任何客人。一起喝?”
“啊,”我惊讶了一下,“可以的。”
猴脸男顿了一下,问:“是不是好奇我的脸?肯定是在想,哎呀,这个人的脸怎么长成这幅模样呢,鼻子蜷缩起来,眼睛凹陷下去,脸上还有数不尽的皱纹。”
“啊,哪里会,什么面孔的人没有呢,不值得一提的。”我干笑着掩饰自己的窘迫。
“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说:“说得也有道理,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既有绵羊模样的恶狼,也有鳄鱼模样的河马。”
“不过,你可知道我是奸诈狡猾的恶狼还是温文尔雅的河马?”
我迟疑了一下,开了个玩笑:“知道的,猴子来的嘛。”
他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内心的紧张终于有所缓解,毕竟是第一次和猴子交谈,肯定少不了紧张的情绪的。
“冒昧地问一下,你的脸究竟是怎么弄的?何苦要弄成这副模样呢,既然活在这个人云亦云的社会,成为一只猴子难道不会受人非议吗?”
“一开始的确是不习惯来着,毕竟做了一辈子的人了嘛,一下子变成了猴子,各种生活习惯变换不过来。”
“难道还要抓耳挠腮找虱子?”我惊讶地说。
“何至于,”猴脸男笑道,接着问我:“你可知道摆脱人类的身份,做一只猴子的好处?”
“可以证明猿猴是人类的祖先。”我严肃地说。
“你也很是幽默的嘛,”猴脸男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就会皱成一团,不过丝毫没有任何的违和,甚至有一种亲切感,“成为猴子最大的好处就是成为了猴子。”
我一下子没听懂,接着学着猴脸男一字一句地说出声来:
成为猴子最大的好处就是成为了猴子。
“能理解吗?”
我摇摇头。
“做人不是特别的不自由吗?整天朝九晚五的,被上司辱骂也不敢还口,为什么呢?还不是要活下去,还不是家里的花销都要靠自己赚取,还不是在这个没有隐私的世界里,只要有一点,哪怕只是一点污点都要深受世人的谴责。所以,人啊,根本就不是一个自由的个体,从来不自由,即使你是小孩子也是不自由的,你出门要时刻想着给人让座,要么你就成为戴着红领巾的雷锋,要么被网络谴责到尘埃里。”
“但是你看那些猴子啊,所有树都是家,所有土地都是院子,自由像是暖暖的棉被一样包裹着他们。”
我插话道:“可是很多猴子都被抓进动物园了。”
“但他们也吃喝不愁吧,只要时不时的打一针疫苗,就可以在整个猴山驰骋江湖,还可以光明正大的骚扰女孩子。”猴脸男已经开始有了醉意,迷乱的语言脱口而出,拦都拦不住。
我趁机追问猴脸男:“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猴子的呢?”
“成年。刚一成年我就长成了这个模样。”
“啊,只有一副猴子面孔不会很困扰吗?如果走在大街上恐怕还是会引起骚动的吧?”
“我很少上街的,毕竟身体还在不停的变化,等到最后真正成为了猴子就结束了。”
“什么结束?”
“人生,继而开始作为猴子的一生。”我心想:难不成动物园里的猴子都是那些苦于人生的人们变化的不成。
猴脸男趴到桌子上睡着了,整个酒馆只有老板在不停洗杯子的声音,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任何客人。
老板过来收走使用过的杯子,轻声的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摆摆手说不清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或猴生要过,这些都不应该公诸于世,自己的苦难只能自己去体会。
我双手交叉握着柱在桌面上,定定地看着猴脸男头上稀疏的毛发,看起来硬邦邦的。心想,到底一个人内心的执念要多沉重才能长出这种毛发来呢。
这般注视猴脸男整整两个小时,猴脸男终于醒来。
“我睡了多久?”猴脸男睡眼惺忪地问我。
“两个小时。”
“那现在快要十一点了?”
我看看表回答是。
“有个请求,可以载我去市动物园吗?”
“不先去吃饭吗?”
“先去动物园,可以?”
然后我就开车载猴脸男去动物园,可以猜到他是要去看猴子的,毕竟自己也是猴子来的。听了猴脸男的描述,我也开始怀疑动物园的猴子是否真是人类变成的,一时之间对猴子充满了好奇心。
我们买了门票进去。不知为何,周围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对猴脸男的模样感到惊奇,不知道他们是否是看不到他的面容,没准只有我能看到也说不定。
我们漫步到猴山前,俯视里面的猴子。
现在正是喂食猴子的时间,只见一个女性饲养员往地上扔一些坚果和毛竹模样的东西。那些猴子有的在地上互相争食,有的拿了坚果就躲到一旁大快朵颐,还有一些感觉像是人类的猴子在饲养员身上爬来爬去。
“你不觉得他们很自由吗?”
我注视着被墙体围住的猴子们,默默不语。
无论是猴子还是人类,身体永远都无法自由,那猴脸男为何想成为一只猴子呢?我在心里不住的思索各种问题的内在联系,最后的出结论:或许成为了猴子,在思想上就完全自由了,而人类不行,人类社会的思想从来不曾自由,所有的思想和言论无不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需要生存多得人类永远无法逃脱出去。像是忍受上司辱骂的员工一样。
我和猴脸男在猴山前伫立良久,周围的行人全部都前去吃午饭了,没有观众的的猴子们自娱自乐,在山上攀爬不止。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猴脸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回答我:“猴子没有束缚,所以没有名字。”
我心想,也对,猴子不需要身份证的,名字什么的只是人类用来标记自己的而已。
“唉,不去吃午饭?”我问。
没有回应。
“我肚子可是饿坏了,要先去吃饭才行。”我拍拍猴脸男的肩膀。
他让别管他。
等我吃完饭再回到猴山时,猴脸男已经消失不见了,而后的一个月都没再见到他,酒馆他也没再去过。
我每次闲逛时,路过市动物园我就会停下来看着猴山的方向,心想没准猴脸男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也说不定呢。
可我一次都没再进去动物园,因为我担心会有一只猴子会扯住我的裤管,对我说:
来吧!做一只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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