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生拖着一口袋青草,一步一步缓慢的向家的方向走去,逢人就笑,快到家的时候突然一口老血吐在了地上,吓得陈母脸色发白,赶忙扶起子生。

陈斌叹气道:“让你在家好好歇着,你怎么不听”

我不想当家里的米虫,坐吃山空,昨天,程均还过来嘲笑我,我既然有手有脚,为何不能下地走动!

明天药就会到,你服下他自然会好,这次的药同以往的不同,听闻是供佛求香,开过光的,虽然价钱昂贵,吃过的都好了!看你隔壁的程叔就知道了!

陈子生病事出无根由,但凡有病都会有症状,而他是莫名其妙,似有人诅咒,而一直咯血不断,血成紫黑色,不是鲜红,寻医问药、巫术,且不能改善症状,病归病,饭一顿都不能落下。

吉云山是当地有名的烟雾缭绕的地方,很多现象总是来的很诡异,而陈斌也是听完张均所说的,来到这个山脚下想采些珍草用药。

吉云山,陡峭,人烟稀少,几经辗转才来到这个高耸的地方,而陈斌费了很大的力气爬上了半山腰,半山腰上种植了“神祝草”极富有药效性,需要配有红色菌菇一同入药,才能彰显药的最大功效。

前几年,市场上还能见到这些,渐渐发现此物极有价值,采摘的人越来越多,而陈子生的病要一直服用此物维系生命。

陈斌才来的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半山腰既然有这些药物,那是否山顶会更多,但是吾儿命重要,促使着陈斌回去的正是这两种药物的时效性。

陈斌是在山脚下碰到这位术士,满脸污垢,衣衫不整,完全没有一丝修行者该有的相貌。

而就在陈斌与那术士擦肩而过,那术士开口道:听过‘神审草?’吗?此物有压制你儿身体内毒性反应,光有神祝草无用,你不是不知道你儿子是怎么回事吗?下次来带上我指定要的东西,我会告诉你缘由?

说着掏出神审草,那玩意说是草却无半点草的模样,半长不长,半短不短,恰好三四寸,通体雪白,长长的两根胡须,中间有一裂痕。

看着很像一个活物,陈斌对此半信不信,抱有迟疑的态度,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一试?并未就此话当真!

隔日,晌午十分,陈斌把从哪术士手上得来的药草,同自己采摘的药草一同混入汤水中,并端给了陈子生服用。

而在这一晚,陈斌并未听见儿子的咳嗽声,数日后,陈子生明显状态好以往,但是有一个毛病,不怎么吃东西?以前能吃三碗饭,现在只能吃一碗,而且如此半月也不见消瘦,这不由的让陈斌觉得奇异?但也未当真!

直到一月有余后,症状在此发生,且似更为严重,而这时他才想起那术士的话,但他并未说明他需要啥?即使费解,那也需要在走一次道.

当晚入夜之后,潜无声息,一缕清风拂过入睡者的脸庞,而入睡者不知。

渐渐深入睡眠,即使陈子生,咳嗽咳的有多剧烈,

梦中,陈斌在次来到了吉云山脚下,行至同等位置,久不见那术士的到来,便有些着急,半晌过后,那术士似一阵风飘来,站立在眼前。不同以往的穿着,这次干干净净,浑身散发着一股清香,使人成迷!

陈斌开口道:不知上仙需要的是什么?上次是我不识仙人仙资。

那术士原名秋葵圣者,假模假样开口道”我等下凡是来帮人度灾祸,今我的凡身被压在吉云山顶,受日月侵蚀,我要你带着几个壮丁来吉云山,帮我推翻这些压制我肉身的东西。

在阴时阴历,这天带三只活鸡一同过来,明日,在吉云山脚下,你会的到你想要的东西。

第二日陈斌就来到了山脚下,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所谓的阴时阴历之日便是在本月的二十三日,此一天天狗识日,这天为大凶日,不干净,干净的都会趁着这阴阳交界替换,来一次掠夺。

而想要在这一天完成此事,还要协同五个壮丁,看来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了!

陈斌便想到隔壁邻村的风水学之说,而三代单传的卢詹不知道自己一时口快竟然引起如此大的祸根!

陈斌协同张均、陈草,王生、李二一起来到了卢詹之家。

卢贤弟再此可能要麻烦你替我们哥几个看下,此次去吉云山采取草药可有啥风险?王生急急忙忙的问道!

这天是个天狗食日,漆黑,但是眼见陈斌儿子也快不行了,我们才广发善心,仁慈一会,同他一起去!多采摘一些回来保住那小子的命。

卢詹清清口道:‘这天我是不建议你们去采摘,这是个凶险的日子’光阴交替,神魂离体都是有可能发生,而这一天同样也是,往死之物寻物之际,吉云山是我辈祖宗的禁忌,里面到底有啥谁也说不好,我话言至此,看各自选择,我跟各位有缘,就赠送各位几道护身符。

陈斌五人拿着守着的护身符都是放在口袋,只有王生一人,揣在心尖。

而自他们走后,卢詹赶紧进了内堂,拜了拜祖先,开口道:看来镇压不住了,我这几日会尾随他们一道,希望崩保住他们一时。

那秋葵圣者说的话,在陈斌心里并不是没有波澜,要说这事邪门,也却是邪门?为何恰好需要的是五名壮丁?那名仙资需要鸡又是作何用处?还有就是这个人的出现实在太过恰巧!

2

转眼间就到了二十三号这日,据卜卦算的日全食将发生在巳时,陈斌携带众人,赶至吉云上,吉云上仙气里缭绕,全无卢詹口中所说不正之风。

吉云山,分三段,山脚、山腰、山顶,越往上空气越稀薄,而云雾缭绕也越发清晰可见,上次陈斌采药至半山腰,未的一见山顶的风光,五人携手一同往山顶走去,而此时也是近巳时,我们需要赶在巳时之前赶到山顶上。

越往上阻力越大,而此时只差一点就到了山顶,耳边响起“莫要再往上了,要小心”碎言碎语响彻在陈斌的耳畔,挥之不去。

一股黑气从上方转至陈斌五人之身近旁,黑气环绕之后,脚下似顺风一般,渐渐山区不见有崎岖,终于赶在巳时之前到达。

而这时五人耳边均响起声音,很是蛊惑,:“揭开面前五张符纸扣押在土地庙前”同他们来时所见有所不同,山顶并无珍贵草药,只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土地庙,而庙中间的深颜色大坛,见五人将至,已经震动起来,而他们耳中的声音就是由此发出!

而坛中不断有黑气翻出,他们的身体好似不听话。

一步一步…往中间方向走去,准确而无误的掀开坛中五角处一张纸符,而正在此时,卢詹缓缓来到五人身旁,阻止五人继续旋开纸符,而坛中所正镇压的黑气,向外翻涌的更加厉害。

天狗食日,日月可翻转,只不过是给魂魄完成一个心愿,而你既然妄想夺舍他人性命。

此时天狗食日已过半,天空渐渐恢复一点,陈斌、王生等五人逐渐清醒过来,不禁惊奇卢詹此时竟然在此。

坛中黑气不似形体,漂浮在天空很重,狡黠一笑道:“你祖父、父亲都是死在我手中,而我是不会死的”

只要世界有欲望、恶物,我就不会死,反观是你,我熬死你父亲,该你了?

“人心不古,蛇吞像”

黑气没有形体,妄想夺舍他人躯体,而使自己以活着的形体活下去,而它确实所说无措,卢詹风水学这方面我确实不如家父学的精,但是镇压此物还是可以的。

我需要你们五人催动歃血符,而这也是她要你们五人来此的目的,你们五人刚好代表你们祖宗镇压秋葵圣者,我则是中间起封着,这五符本来是要过几年才会有反应,而如此这么快,相必是有人动了妄念。

秋葵圣者本是修仙体,而在升仙狐阶段,遭遇天雷应劫,而化为形体狐藏于吉云山,吉云山,脚下都是奇珍异草,何况是在山中,而你们五人祖先正是最早采药着,人心不古,蛇吞象,小面积原不满足你们的欲望,而在半山腰中,也就是他们五人发现仙狐的仙力,而想望天改命,迫使灵狐赐予他们永生,这世上哪有永生之法,即使是在吉云山修炼灵狐也免不了一死,何况是凡人呢?

而最先动手对灵狐采用凌迟的是王生祖先,接着、李二、陈斌等四人祖先都参与其中,分刮灵狐皮毛与肉体,而灵狐死前对着五人起誓,这也就是他们所生之儿会得病的原因。

卢詹缓缓说完,王生不禁疑惑道:‘那程均是怎么回事,也是同样的’而却在不久之后就好了?

你等过几天在去看,查看程均是否还在人世,不过是一些黄艳的虚像,而你们之间也会有人不同的陨落,而歃血符是你们几人保命的方式,你们需要每五年来加封一次。

催动歃血符封印秋葵圣者,需要你们左右手上各划一道,双掌并握,五人占据五角,才能加印成功。

而方才揭开一符正是陈斌,卢詹补充道,需要双倍的血才能催动,而玄学八卦术也只是压制,需要你们,五年同我来一次吉云山,不得有异心。

3

自从歃血符的加持好,给了卢詹松了一口气,而陈斌返还家中查看,陈子生并未有任何异样,依旧生龙活虎,能吃能睡,只是病症任未消失,这不禁让陈斌怀疑卢詹所说话得真假。

而就在事情发生后的两年,王生、李二、张均、陈草一个个被掏心而死,而陈斌除了有些破皮损伤之外,并未有其他伤亡之处,陈斌不由的很焦虑,而自己的儿子的一言一行都跟以往有很大不同,时而诡异的笑,时而可怖的笑,冷言冷语,尤其爱吃鸡,这让陈斌不由的一寒。

而卢詹此时正在其他地方,而无暇顾及陈斌,他未曾料到有魂魄潜伏在陈子生体内,而未必是诅咒,而陈斌逃此一劫,不过是他把卢詹所赠之符放于新尖,而掏心之人正是陈子生,这是陈斌魂魄离体之后,脑袋中所闪现的片段。

凑整起来,而他想起二十三号那天,耳边想起的正是自己祖先对自己的忠告,只是让我小心,却没有让我小心何人!

夜晚,陈子生拖着一瘸一拐的步伐,一步一步赶向吉云山,对着中金深坛,毕恭毕敬的说道:‘主人,我来了’

当卢詹赶过来陈家时,家中只剩一人,卢詹不禁感慨道:‘我只知它想冲破封印,却未想过他打的是你们魂魄的主意’

他想你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我没有告诉你们歃血符会有反噬,会英年早逝,而我们的父亲、你的父亲都是如此,世上哪来的药包治百病,你儿子早该在四年前就该死了,是你动妄念,想留住他的命,而通过非正确获得的命,不过是从他人手中抢来的罢了!那是他自己吗?

神审草,早在几年前就没有了,一切不过虚像,而陈子生的服用的不过是一股死物而已。

死物入体,占其躯体,食其魂魄,自她服用神祝草,在配以神审草那刻!

而卢詹父亲之所于帮他们,不过也是还祖父,因为贪念所惹下的货,万物皆有灵,万物皆有因果!

宣平二十年,宣平皇帝的正统皇后崔氏病逝,举朝皆哀,国钟长鸣。

说起皇后崔氏,一众百姓先只道“好命啊好命”,随之又加一句“可惜啊可惜”。因着这皇后崔氏得皇上圣宠,央央后宫无佳丽三千,只她一人,却无奈万千宠爱于一身,年不过四十便早早逝世。

宣平二十一年,宣平皇帝李清文复又踏足崔氏所住的“锦堂”,他于箱箧中无意找出一本金箔镶边的日记手札来,他缓缓翻开,只见书页残损,现存聊聊几页,借着晨光,他细细翻看起来。

平肃十一年,秋。李清文又生病了,我去他的府上探望,管家却说他得了会传染人的风寒,把我拒之门外。

还好我聪明,半夜带着药材翻墙到了他的小院,我透过窗户看见他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嘴唇发白,面色发紫,不住地嚷嚷着要喝水,周围却没有一个服侍的人。

我快步走到屋里将门窗关好,并喂了他一杯茶水才开始怨言,虽说李清文不受宠,但是好歹是个皇子,却得到如此对待,当真让人气愤。

我一边碎碎念一边熬着药,没想到他却悠悠转醒,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怎么还在这?”当时我的大小姐脾气就上来了,“要不是我在这,你说不定就病死了!”我气得火冒三丈,他见此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我的大小姐,在下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我见他态度勉勉强强,也便歇了气直往药炉扇风,无意中转头,我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药炉里的火光,双眸中是簇簇摇曳的火苗,眼神里却是读不懂的意味。

平肃十一年,冬。今天一大早便下起了雪,如扯絮一般纷纷扬扬。李清文的伤寒硬是拖到月前才好,我说他体弱多病,他却也不恼,连连称是。为了庆祝他大病初愈,我与他约好在城外梅园聚会,小酌几杯。午时刚过,他便急匆匆的赶到了凉亭,我观他双颊尽是汗水,便问了一句,“管家没有给你配马车吗?”

他听了我的话笑了笑,“哪有的事。”他一向不会撒谎,我一眼便知道定是皇家那什子小人又苛待了他。

为了不打扰聚会的气氛,我没有再多言,而是递了一杯酒给他,他接过一饮而尽。

酒酣之时,却不料十多个黑衣人从雪地里一拥而起,皆挥刀向我们砍来。虽然我爹是兵马大元帅,我也学过些功夫,但依然寡不敌众,很快便负了伤,直到李清文浑身是血,气息奄奄时,那群黑衣人才尽数退去。

我不明白,为何李清文这样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有人要刺杀他。

但是我知道,只有我能保护他了。

于是我把李清文带回了府里医治,我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材,他才度过了危机。

当夜,我面见父亲,请求他把我嫁给李清文。我想,兵马大元帅的女婿,自是不会有人欺负他了。

平肃十二年,春。我和李清文的婚事定在了一个月后。父亲素来疼我,那晚之后便面圣请求皇上赐婚,原以为皇上不会点头,却怎料皇上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疑惑之余,我更多是庆幸,我终于可以和李清文在一起了。父亲问我为何喜欢李清文,我答不上来,只说喜欢就是喜欢。

父亲笑着摇了摇头,复又叹了口气。

平肃十二年,夏。我与李清文成亲已经有月余,他待我很好,也没有人再欺负他。

平肃皇帝在前晚崩逝,现在宫里乱成了一锅粥。今日李清文很晚才回来,吃饭时,他忽的握住了我的手,就那么怔怔的看着我,眸光中又是那样不明不白的意味。

我知道,他有皇上立他为新帝的秘旨,却苦于受制于太后,我明白了他眼神的意味,翌日求见父亲,让他出兵帮李清文夺得皇位。

父亲问我,“你可想清楚了?”我点点头。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平肃皇帝一向爱重李清文,但是因为太后和贵妃的压制,才使李清文成了不受宠的皇子,受尽欺辱。

原来皇家争斗的秘事,我从那时候就看不清了。

宣平一年,秋。李清文已经成功登基为帝,我也成了万众瞩目的皇后,他很爱我,一直迟迟未纳其他嫔妃,我自是高兴的。

宣平十五年,秋。李清文迟迟未纳嫔妃,独宠我一人,而我却因早年被那群黑衣人刺杀的旧伤而一直未得子嗣,他似乎也不在乎,依然对我很好。

宣平二十年,冬。我已经病入膏肓,连拿笔的手都微微颤抖。不知我死后李清文会如何……

前日里,我卧病床榻时问他,“你究竟喜欢我什么?”他沉思片刻后答到,“我喜欢你的潇洒肆意。”那时我便明了了,他是不爱我的,爱一个人如何需要沉思、如何会知道到底爱对方什么。

也是昨晚,我才知道原来多年前的那群黑衣人竟是李清文派出的,为的就是得到我家的兵权,他好狠,竟以自己做诱饵。

罢了罢了,我已经是将死之人,怨这些做什么呢?

只愿君安。

李清文看到此处,已经是涕泪纵横,他将手札紧紧抱在怀里,呢喃出声:“锦书……崔锦书……”

外滩的夜晚和四年前没什么两样。夜色中的东方明珠依旧妩媚迷人,对岸建筑群在灯光的点缀下依旧金灿灿的,像一堆发光的金子。

真美!跟四年前一样,薛雅婷搜肠刮肚也找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眼前的此时此景。这不能怪她,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她也不过只读了几年书。可她可不想像父辈那样地活着,电视上不是总说“要活出人生的精彩”吗?来到大上海,她就是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冬妹,快看船来了。”

“雅婷、雅婷……”薛雅婷真想撬开梁惠的脑袋,把她的名字刻进去。

“哎呀,真不习惯。”梁惠又一次满不在乎地抱怨道,“真不想说你,改了名字就是上海人了?”

薛雅婷瞥了她一眼,把头转向黑漆漆的黄浦江。一条张灯结彩的渡船慢腾腾地从眼前驶过,风吹来,听得到船上的喧杂声。

“跟我们一起去坐船吧,冬……雅……”。

“告诉你我不去,你们去吧。”薛雅婷没好气地说。

“不管她,我们走。”梁惠挽起刘庆有的胳膊,走向渡口。两人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的瞬间,薛雅婷突然忿忿然,可很快就平复下来。肤浅,她才不会把钱花在这些没用的地方。再攒一个月,她的Chanel口红就要到手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对她来说,最大的满足就是看着自己简陋的小化妆盒里,逐渐增加的瓶瓶罐罐。她不承认自己虚荣,哪个女孩不喜欢化妆品、包包,尤其是有些姿色的女孩子。

有几个能像梁惠那样只知道吃喝玩乐。为了满足她的胃,竟然还找个了厨师,厨师!而在刘大厨师眼里,毫无姿色、毫无吃相的梁惠就像能摄人心魄的杨贵妃,引得他能直勾勾地看着她对一桌子菜大快朵颐。在他俩旁边,她就是个多余的人。

明明自己明眸皓齿、艳若桃李、如花似玉、窈窕淑女,怎么就遇不到一个青睐她的好逑君子。

“薛冬妹,玻璃窗上有手印,快擦擦干净。”

“薛冬妹,衣服摆得那么乱,怎么不整理咧。”

“薛冬妹,最近你的销售业绩下滑了,可要长点心了。”

店长噼里啪啦一通扫射,薛冬妹听得见有人在窃窃讥笑。她真想撬开店长的脑袋,把“薛雅婷”三个字刻进去。

当初来这个夏天热不着、冬天冻不着的清水衙门,图的就是能遇到有钱人。品牌属于中高档,消费人群中不乏相貌不俗、一看就是出身高贵的客人。每每这类客人出现,店里所有小姑娘都一拥而上。他对每个人都很客气,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其俯首帖耳。离店前转身的一个微笑,每个人都觉得他喜欢上她了。

在发了无数次大头梦后,薛雅婷意识到自己的浅薄。给点阳光就灿烂,你以为你是向日葵。她如花似玉、她窈窕淑女,可她不过是个服务员,是个在有钱人面前自渐形秽、卑微渺小的服务员。如果她身上也能散发出那些人的高贵气质,说不定就会吸引到他们。

薛雅婷把赵姐当成自己的榜样。她穿着得体、搭配讲究,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高高挽起的发髻、高高扬起的脖颈,像只高贵的天鹅。她也让她们大开眼界。

“看看我这双鞋,2000刀,巴黎的老佛爷买的。”“真正的爱马仕,绝版,你们猜得到它值多少钱吗?”“过生日老公送我的耳坠,好看吗?钻石的。”赵姐在店里女孩子们的惊叹声中,脸上洋溢着得意,翘着兰花指端起了咖啡杯。

“哎呦,这什么啊。我在你们店里消费这么多钱,就用这种咖啡糊弄我。”“赵姐,您见笑了。小红快去隔壁咖啡馆要一杯现磨咖啡。”店长谄媚的样子,真丑。

“下次吧。这几套衣服给我包起来。”赵姐翘着兰花指放下沾着一圈口红的咖啡杯,扭动着腰肢从软塌上站起来。薛雅婷赶紧把貂皮大衣披了过去,嘴里惊叹着,“这貂皮真滑啊。”

“十万块咧。”赵姐脸上露出身心都得到满足的表情。

每当薛雅婷翘着兰花指拿起一个物件,梁惠就一脸鄙视,“魔怔了你,唱戏呢,还兰花指。”你懂什么,这叫女人味。不是说有人,女人最优雅的地方就是手和脖颈吗?一定要多在这上面下功夫。薛雅婷在脑子里一遍遍温习赵姐的姿态,站起身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里,垫着脚走起来。

“薛雅婷吗,有个快递你下来拿一下。”

她们早就放弃了说服快递小哥送到门的念头,上次一个“好心”的快递小哥没受得住梁惠的苦苦哀求和糖衣炮弹,愣是在楼上转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门,从此这个地界再没有快递小哥敢进入。

薛雅婷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地下了阁楼的楼梯,又七扭八拐地闪过这家的煤气灶、那家的污水桶找到楼梯口,再侧着身子移下陡峭的台阶,穿过几个弄口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快递小哥。

再次爬上这个摇摇欲坠的小楼,薛雅婷竟然出了一身汗。尽管风正在发着威,把透风撒气地木窗吹得噼啪直响。

“你买这么些衣服能当饭吃吗?”梁惠瞥了一眼,不屑地说。

薛雅婷假装没听见,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拿出来一件外套,Chanel,仿版。看起来没有赵姐穿的那件精致,可也还不错。

“跟你说啊明晚二柱子带个同事一起吃饭,专门给你介绍的。你一定得去。”梁惠咯嗞咯嗞嚼着薯片,床单上散落着薯片残渣。

薛雅婷扭过头,对着残缺了一角的镜子比划着衣服。

“二柱子请客。”梁惠加了一句。

“好啊。”薛雅婷答应着。她可看不上那些满身油味的橱子,可免费吃一顿她不会拒绝。

薛雅婷精心打扮了一下。每次要出门,香奈儿女士说过的那句话就条件反射地浮出脑海,你永远不知道到哪天会遇到你的真命天子,所以出门前一定把自己打扮漂亮。

火锅翻滚着的热气和辣口的汤料,让本想放纵一下的薛雅婷吃得索然无味。她可不想饱了口腹之欲,让自己变成花脸小丑。每过几分钟,她就去洗手间补妆。一顿饭下来,她甚至没记清男子的脸,估计他亦如此。

“你别整天做白日梦了,有钱人会喜欢你一个打工妹。刘庆有那个工友不错的,人踏踏实实,是个居家过日的人。人活着不就是图个安稳吗?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虚荣。”梁惠边抱怨边气喘吁吁地打开快递包裹。每次她拿出来的都是衣服、化妆品,她拿出来的永远是零食。

“四年前我们刚来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不也跟我一样要嫁个有钱人吗?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有钱才能有好生活。难道我们要在这个烂屋子离住一辈子吗?”薛雅婷跺了一下脚,感觉整个楼都在颤抖。

“可我觉得,找一个爱自己的人也挺幸福。”梁惠的表情柔和起来,在灯光下,很迷人。

“停。别在我面前撒狗粮了。把对你家二柱子的情话,留给只有你俩的时候再说。”

每次看到刘庆有宠溺地看着梁惠;看着他为了满足梁惠的胃,系着围裙在厨房转;看到他第一口菜一定夹给梁惠吃,薛雅婷心里莫名的泛酸。这无声地秀恩爱,对单身狗来说,太残忍。

刘庆有不是厨师标配的脸大、脖子粗的模样,反倒是清瘦、白净带着腼腆。虽然离他几十里就能从他身上判断出他的职业,可每次跟梁惠约会他总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

“这些年你就没遇到一个中意的,或中意你的?”

这些话薛雅婷可不会跟梁惠说。她就像个大喇叭,一点小事就能传得十里八乡。中意她的当然有,可都不是她喜欢的那款。就说张哥吧,脸大脖子粗,脖子上五冬六夏挂着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每次一来,就逗得店里的小姑娘咯咯只乐。偏偏薛雅婷躲得远远的。

张哥是做什么的,没人知道,他每次来就是一通扫货,当然合适他身材的衣服并不多。薛雅婷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来店里逗小姑娘玩寻开心的。

她的疏远反到吸引了张哥的注意,跟她要电话号码,说便于以后有新款告诉他。薛雅婷心里明镜儿似得,可这么公事化的理由,她没法拒绝。之后的事,用脚趾头都想的出来。张哥频频找借口约她出去,薛雅婷推脱地实在再也找不出理由,赴了一次约。

张哥倒是个爽快人。开门见山说喜欢她,如果跟他好,他就让老板把他买衣服的业绩都算给她(他对她的工作还真是门清)。薛雅婷知道,只有用已经有男朋友马上要结婚这样的理由才能挡得过去。

再去店里,张哥依旧谈笑风生,依旧把店里的小姑娘逗得直乐,可艾丽总跟他甩脸子。这个月艾丽的业绩最高,大部分都来自张哥和他朋友的贡献。

“你到底要找个啥样的?今年过年回家,你妈肯定又要唠叨你了。”满满的食物也塞不住梁惠的嘴。

自三年前回家过了一次年,薛雅婷就开始找各种借口不回去。一来,来回路费、给家人们带的礼物要花掉她几个月的积蓄,这些钱够她买个A货版的Chanel包包了。心疼。二来,各路亲戚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找男朋友没有。家里跟她同龄的乡里乡亲、同学朋友,都是怀里一个手牵一个。心累。

今年妈妈嘱咐她一定要回来,在外地成家的哥哥,难得回家一趟。

“少操心我,你跟你们家二柱子的事定了没有,也好了这么些年了。”

“他说过年要带我去见他父母,我觉得,还是等转过年再说吧。”梁惠若有所思地说。

“不错啊。总算要完成一件人生大事了。”

“跟谁过不是一辈子。”

“哎呦,不对啊,前段时间还跟我说,跟爱的人在一起才是幸福的。咋了,感情淡了?人家刘庆有对你可是百分百真心,别不知足。”

“给你,你要?”薛雅婷知道她在开玩笑。

“真跟你抢哦。”

“不用抢,拿去。”说完,梁惠转过身去,给薛雅婷一个冷冷的背。莫名其妙。

赵姐兴高采烈地试完衣服,兴奋劲还没过,手机响。

“娟儿,怎么安排的?”她说,“好,我一会儿要去美容院,我们三点在茶馆碰头。”

“姐,挺忙的呢。”有时薛雅婷真想看看自己谄媚起来是什么样子,应该比店长好不了多少。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为某些事而失去某些东西。

“打发时间呗。这些你给我……”手机又响。

“你现在在哪!”赵姐边打电话边走向角落处的试衣间,薛雅琴无意识地跟过去,整理那边被她翻腾的如车祸现场的一堆衣服。

“我不信……那个不要脸的……妈个x的刘大庄……”

薛雅婷感觉不对,转身离开。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那边静了下来,如同暴风雨过后般的寂静。片刻,赵姐走了出来,妆颜似乎重新画过。

“赵姐,这些衣服……”薛雅婷弱弱地问。

赵姐从她面前走过去,看都没她看一眼,直接拿起放在桌子上特意给她准备的手工制咖啡。她哇的一口吐出来,“什么怪味道,耍我呢!我在你们店里花的钱够买下这个店了,就这么糊弄我!现在谁都敢欺负我了是不是!。”

薛雅婷记不清店长是怎么安抚好又哭又闹的赵姐,每次回忆起来,她的脑子里就像有三百只蜜蜂,乱哄哄的。

之后很久没见到赵姐。听她的一个姐妹说,她老公出轨了,要跟她离婚娶第三任。

那段时间薛雅婷总会莫名地烦躁,不为工作上的事,不是姨妈期,就是莫名地烦躁。刘庆有又来给梁惠做饭,厨房里响起了锅碗瓢盆交响曲,香味弥漫着小小的房间,薛雅婷平静下来。

“梁惠真有福气,找了个会做饭的。”薛雅婷倚在门边,看着刘庆有一个人在逼仄的厨房里,来回转着身体(他做饭不要任何人插手)。一种温馨的感觉,从薛雅婷心底升起。

“上次给你介绍那个也是会做饭的,你又不喜欢。”刘庆有回头看了薛雅婷一眼,“你想找个啥样儿的。”

“你这样儿的。”这话蹦出脑海时,薛雅婷吓了一跳。胡闹,他根本不是她的菜!

梁惠和刘庆有两人旁若无人地相互偎依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对方,薛雅婷想起了相濡以沫的父亲、母亲。两人不管谁生病了,另一个都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对方。生活,也许只有这么平平淡淡,才是真。

“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我碰到咱小学同学胡一天了。”还没容薛雅婷猜,梁惠就迫不及待地说出来。

“就是我们班里那个最能打能闹的胡大圣?”老师说他比个猴子都能闹腾,同学们给他起了这个外号。

“嗯,就是他。”

“亏你还能认得出来,这么多年了。”

“他认出我。”梁惠似乎很兴奋,“我在收拾碗筷,他认出了我。”

也是好眼力!梁惠小时候可没这么胖,还很清秀。

“你认得出他?”

“认得出他鼻子上的痦子。”梁惠嘎嘎地笑得像个鸭子,“矮粗胖,只有痦子还是那个痦子。哈哈……”

“你可真会损人。”

“他初中没毕业就跟他叔去山西挖矿,后来老板看他老实能干就让他管事。再后来,老板又开了很多买卖,就把这个矿让他干。现在老有钱了。他那个车像个坦克,车座还带加热的,车座还能加热诶。”梁惠又张牙舞爪起来。

“看把你兴奋的,跟这矿和车是你家的似的。”

“等下次他找我,我们一起聚聚。”

“我没兴趣。”

薛雅婷看向刘庆有,他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给梁惠夹着菜,看梁惠的眼神还是那个眼神。

一向倒头就睡到天亮的梁惠,那晚在床上翻腾了一宿。搅得本就睡觉很轻的薛雅婷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中,她想起了用黑字写着“河里小学”的那块斑驳的木板,想起了班里七零八落的几个孩子在一字一句学唱国歌,想起了每天放学她和梁惠身后阴魂不散的胡一天。她搞不懂,每次她跟梁惠在那个三岔路口分开的时候,他怎么,就不见了。

过年薛雅婷和梁惠一起回的家,回来只有薛雅婷一人。梁惠说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反正饭店服务员的工作好找。

当初两人来上海的时候,梁惠就奔着工资高,做了饭店服务员。可这份工加班加点、累死累活,越是放假越忙,天天累得像狗一样。哪像她拿的钱是不多,可没有那么多客人要伺候,站一天拿一天的工资。

薛雅婷从没觉得自己的工作是简单的重复,虽然每天都说着同样的话,可面对的是不同的客人。这些人中,保不齐就会有她的真命天子。

“欢迎光临”。整理衣服的薛雅婷听到后,下意识地转向门口方向摊出微笑。为了能拥有迷人的微笑,她每天早上要对着镜子练到肌肉僵硬为止。辛苦没有白费的,连店长都说,就数她的笑最自然、最有亲和力。

是朱哥。叫哥实在有点委屈他,叫叔更合适,可他不喜欢被那样叫。茜茜和小红围过去把他带到新货区,他的眼神却飘了过来。薛雅婷用微笑回应。

不知道男人追女人是不是都是一个套路,当薛雅婷迫不得已跟着他来到一个装修高雅、流淌着古典音乐的西餐厅时,眼前这个看起来六十开外、瘦小枯干、秃顶上泛着细小汗珠的小老头,狭促不安地不停地往鼻梁上推着眼镜框。

朱哥几年前死了老婆,比起一个人住在别墅楼里的空虚,他的心里更需要有人居住。

“我一眼就看出你和她们不一样。”老朱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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