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扑倒霸道总裁的99种方式
1
今日,安城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各大报社的报道铺天盖地般袭来。“爆商业巨贾顾澈抛妻弃子”,“顾氏总裁与酒吧女子的爱恨情仇”等新闻不断升温,在短时间内迅速成为热点。
相比于外面的满城风雨,私人住所里倒是一片祥和。
顾澈看着堆了满桌的报纸,盯着蜷缩在角落手脚无处安放的女人,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金小姐,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顾澈慢条斯理地穿上衬衫,一颗一颗地扣上扣子,朝金灿灿走来。
金灿灿盯着眼前高大男人健硕的身躯,默默咽了一口唾沫。
这小动作顾澈怎会看不见,他在金灿灿身前停下,弯下腰,用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
“怎么,那晚是没有看够吗?”顾澈故意提起那晚金灿灿偷看自己洗澡的事。
金灿灿的脸立马红透,她自诩脸皮厚,可眼前那散发着成熟魅力的男人,已经完完全全勾去了自己的魂魄。美色当前,该出手时干嘛还要犹豫!
蹲坐着的金灿灿眼里散着狡黠的微笑,迅速勾住顾澈的脖子,仰起脸重重地亲在他的嘴角。
“呵,你倒是有趣!”顾澈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手指轻轻抚过嘴角被金灿灿亲过的地方。
他不知这一个看似无意的动作却在金灿灿的心里激起了千万层波浪。在她眼里,这个动作妖娆的要命!
2
三天前。
在经过多次筛选最终留下的三人中,金灿灿就是其一,上级下达指令,三个人只留一个。谁的策划案能得到总裁的认同,谁就能获得这份工作。
那天晚上九点,金灿灿抱着熬了几通宵做出的策划案与自己的简历出现在顾澈的私人住所在,内心是激动而又忐忑的。
至于为什么要选这个时间呢,金灿灿觉得晚上顾澈眼神应该不太好,这样自己在他眼中可以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再者,天黑耍完流氓好走人。
论想法与技艺,金灿灿不一定杀得过名校毕业的竞争对手。所以,她在顾澈家附近潜伏了好几周,并顺利摸清了他的回家时间。
当金灿灿利索地翻过围墙时,还没站稳,就看到了几双带着杀意的眼睛。就在她的正前方有三条狼狗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金灿灿冷笑一声,撩起袖子,活动筋骨。三分钟后三只狼狗就被金灿灿制服并将他们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金灿灿已经潜伏了很久,对于别墅内的大致格局,她还是比较清楚的。她很快找到了顾澈的卧室,正思索着将东西放哪里比较显眼时,不远处的水声传进耳里。
金灿灿觉着顾澈的行事风格正合自己的意思,于是放轻脚步走向水声处。走进了看到有人在洗澡,浴室门也没有关紧。金灿灿悄悄地推开浴室门,进入眼帘是一个精壮的男人。她静悄悄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静静地观赏美男沐浴图。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随即转过身来。金灿灿回过神来,装模作样大叫一声,选准位置丢下自己的策划案和简历,撒腿就跑。
顾澈穿好衣服走到后门时,只看见一个身影从墙上翻出,以及他被捆绑在地上并不断挣扎的爱犬们。
顾澈笑了,他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这么“有趣”的女人。
3
昨天。
得益于金灿灿“不小心”落在地上的材料,顾澈很快就知道了她的全部信息。当金灿灿再一次见到顾澈时,他正坐在酒吧包间的沙发里品红酒。她知道以顾澈的性格此时肯定连她祖宗十八代都打探的一清二楚了。可能连自己身上哪里长了痣都是明明白白的。
金灿灿特意开了几瓶最独特的酒,看着顾澈说:“先生,既然要我陪你喝酒,那我们就玩狠一点的,烧酒怎么样!”
说罢不等顾澈回答便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金灿灿知道顾澈绝对不喜欢委婉造作的女人,此时自己若是表现出豪迈与不拘一格来,他对自己的好奇心肯定会多加一分。
顾澈看着金灿灿如此豪迈,着实有被吓到。在金灿灿连饮三杯后,顾澈也开始喝。喝到最后,金灿灿醉了,而且醉的不成样子。顾澈放下酒杯,看着金灿灿的眼里有着探索的意味。
突然,金灿灿抬起头来,拉着顾澈的双手就开始哭。顾澈没有甩开她,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喝醉了酒在耍酒疯的女人。
金灿灿打了一个酒嗝:“你喜欢金灿灿的人民币吗?”她拉着顾澈的衣领,眼睛亮晶晶的。
“嗯”顾澈在金灿灿不停的摇晃下顾澈点了头。他是商人,怎会不爱钱。金灿灿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她相信顾澈一定记住自己的名字了。
金灿灿随即在顾澈嘴角亲了一口,嘴角弯起,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既然你连金灿灿的人民币都喜欢,那你肯定也喜欢金灿灿了,对吧!”说完金灿灿把头枕在顾澈的腿上,开始呼呼大睡。
顾澈被眼前姑娘莫名的萌点给逗笑了,看着她无奈地摇头。
可没过多久,马上就变成了一出闹剧。金灿灿开始在酒吧唱歌跳舞,若是她歌声优美就算了,可她从小就五音不全,怎么能奢求从她嘴里听到天籁呢!金灿灿摇摇晃晃地从酒吧包间出来,走到舞台,抢走驻唱歌手的话筒开始放声歌唱。
金灿灿算准了时间,此时顾澈将会听到自己别具一格的歌声并且看到自己的灵魂舞蹈。
人家美的千篇一律,自己丑的万里挑一。
当顾澈从包间内追出来时,只听到整个酒吧内弥漫的杀猪声。金灿灿站在舞台中央,唱着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金曲配合着四肢僵硬的秧歌。顾澈内心是绝望的,他无奈只能走上台试图拉下那个在台上发酒疯的女人。金灿灿看到顾澈走到自己面前,她马上停止歌唱,丢掉话筒,跌坐在地上,抱着顾澈的裤腿,大声哭泣。
“老公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真的很爱你,我今天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我怀的是双胞胎。就算你厌弃了我,也不能不要我们的孩子啊!”金灿灿眼神木讷,句句伤情。
一语出,全场镇静,大家随即开始窃窃私语。来这的,大多都是混迹在一个圈子的人。顾澈是谁,大家都知道。
4
金灿灿假装自己什么都记不清了,刚刚才回想起自己昨晚的壮举。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呢,想了想,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你说,我们要不要宴请亲戚朋友呢?”
“什么?”金灿灿揣着明白装糊涂,疑惑地问。
“我都要当爸爸了,这可是件大好事啊!”顾澈看着金灿灿,眼里带着不明微笑。
金灿灿低下头,玩手指。小声地说:“我饿了。”
半个小时后,金灿灿做好了两份简单的菜肴。她知道,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然要先收服他的胃。
顾澈看着忙碌的金灿灿,主动过来盛饭。
“就这点饭,你是喂畜生呢!”金灿灿接过顾澈手中的碗,再添了几勺,整整装了一大碗粥。在顾澈的注视下,金灿灿吃了两大碗粥。金灿灿明白顾澈一定不喜欢小口小口一点一点吃饭的矫情女人,所以,她走的是偏激路线。
“确实,畜生都没有你吃的多。”顾澈看着眼前的狼藉,心里一阵哀思。
“……”
金灿灿在吃完饭后主动帮顾澈洗脏衣服,她知道,自己“醉酒”后吐了顾澈一身。此时此刻的动作莫非不是在提醒顾澈,自己的壮举,增强在顾澈心中的存在感。
5
金灿灿顺利得到了这份工作,她继续付出十二万分的热情,时不时地在顾澈面前刷存在感。要么扛着一桶水从他办公室前走过,要么在他面前摔一个狗啃泥。虽然才过了三个月,但顾澈见到金灿灿的次数比见其他人三年的次数都多。
金灿灿已自己独领风骚的酒量获得了陪顾澈出席公司年会的资格,其实就是为老板挡酒。顾澈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金灿灿时,内心其实是抗拒的。他不想再闹出什么“抛妻弃子”的笑话了。
金灿灿陪着顾澈喝遍了全场,除了面部有点红润之外,意识非常清晰。
“你酒量这么好的吗?”顾澈有点疑惑。
“呵,我从小喝到大,那可是千杯不醉……”金灿灿假装自己后知后觉,说了不该说的话,随即面露恐色。是时候解开她在他心中的疑惑了。
顾澈看着眼前的女人,明明酒量这么好,那晚才喝几杯就喝醉发酒疯,甚至上演了一出被男人抛弃的戏码。
看着顾澈慢慢黑下去的脸,金灿灿讨好地笑着:“我是千杯不倒,可是美色当前啊!我那天不是醉的酒,我是醉的心。”什么都能穿,为马屁不穿。
“那我那天看见你走错男厕所都没有尖叫,面不改色地走出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是怎么回事?”
“别的男人在我眼里就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你可是男人堆里数一数二,万里挑一的。如果看见你跟看见别的男人用一样的反应,那不是太没有眼力见了吗?”金灿灿朝着顾澈露出谄媚的笑脸,不要脸地拍着老板的马屁。
此时金灿灿不断地夸顾澈,采用双面夹击的方法来获得顾澈的关注。
“……”金灿灿只看到顾澈抽搐的嘴脸和黑透的脸。
6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顾澈都没有再碰到金灿灿。习惯在相应地点出现的人,很久没看到,就会有些不舒服。就像现在,顾澈觉得自己的心里空空的,好像缺了些什么。
顾澈在询问人事部后,知道金灿灿在年会第二天就辞职离开公司了。他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在整着什么事,但是她的行为举止都非常怪异。明明擅长的事却要装作不会,总是整出各种各样的事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此时的金灿灿正躺在椅子上感受海边明媚的阳光,看到走过去的异国小哥哥,吹着口哨。
自打辞职后,金灿灿就在这儿度假。每天的事无非就是看看帅哥,看看美景,顺便等一个人的电话。
按照正常的套路,顾澈应该习惯了自己在他身边的不定时出现。此时很久不见,应该浑身不舒服的。可是她在这儿等了好几周,没等到电话,也没等到人。
“臭丫头,你不是说不出一周那个臭小子就会过来找你吗?”在金灿灿隔壁的中年男人悠闲地躺在沙滩椅上,享受阳光。
“我怎么知道,他肯定是眼神不好。我小时候跟他玩了三年,那么久了,他居然还认不出我。”金灿灿很绝望,她跟顾澈在小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玩。只不过,在她大一些家中发生变故就离开了那座城市。现在几经周转,终于在见面了,她不会再放过他。
金灿灿觉得在顾澈身边待的时间够了,不出一周,顾澈就会像所以的霸道总裁一样让助理在三分钟内查清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事实上,顾澈也确实让助理查了,也知道金灿灿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金灿灿小时候留着男生头,再加上力大无穷,顾澈一直将她当作兄弟。在金灿灿离开后,顾澈还郁闷了好几天。现在她的突然出现,以及她的怪异行为,顾澈已经知道她的意图。虽然他对金灿灿有着不同的情感了,但那么多年的不辞而别他是要她付出点小代价的。
在金灿灿游玩的第四周,她从异国他乡知道安城商业巨贾顾澈要结婚的消息。第二天,她匆忙回程。在她到安城后,如果之前还在怀疑事情的真实性的话,现在她已经确定这是真的了。
7
婚礼是三天后。
婚礼当天,金灿灿穿着利索,带着一帮小弟赶来。她看到大厅中央穿着人模狗样的顾澈在朝自己挑眉。金灿灿冷哼一声,朝身后的小弟一挥手。身后一帮子人立马朝顾澈跑去,动物利索地将他打晕,绑起,扛走。
顾澈醒来时天已经黑完了,他的四周一片黑暗。脖子处还有一丝疼痛。顾澈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仔细一听,不是那个暴躁的女人是谁!“不是让你们轻点轻点的吗?怎么人还没有醒,你们小子活腻歪了是吧!”想起那女人暴脾气的样子,顾澈不知不觉露出宠溺的笑。确实有意思。
随即有脚步声传来,顾澈立马闭了眼。
金灿灿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好看的男人,双手捧起他的脸。“你知道为什么我挤破了头要进你公司吗?因为我要让你天天都能见到我,然后对我日久生情。你知道为什么我那晚看到你要尖叫吗?因为我要表现出一个女人的娇羞感,我怕自己太野蛮会吓着你。你知道为啥别人都没我秀吗?因为我在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三天两头勾你的兴趣呢!”
“结果你居然不具备普遍性,你不应该三分钟内知道我的全部信息,然后千里迢迢跑到我面前,故作高冷地挑起我的下巴说女人你这是在玩火吗?”
金灿灿的眼眶开始蓄满泪水,声音有点抽噎。似是在回忆过往种种,感慨自己所遭遇的不幸。
“别哭了,乖。”顾澈睁开眼,将眼前那个哭成泪人的女子拥进怀中。
“哼,”金灿灿傲娇地撇过头,眼泪说收就收。“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勾起男人怜悯之心这招也还是挺好用的嘛!”
8
此时夜色撩人,怀中的女子也很撩人。
顾澈闻言,脸色一变,挑起金灿灿的下巴。“女人,你这是在玩火,知道吗?”
金灿灿笑了,这是顾澈第一次见她笑的这么开心。
“大哥好!”门外小弟在暗处观战,发现势头正好,于是决定出来助威,恭贺大姐大喜得美男。
顾澈眉头一皱,“你们这天天学的都是什么?”
“大概是追霸道总裁99式吧!”金灿灿讪笑。
看着黑压压一屋子的人,顾澈浑身不舒服,随即起身抱起金灿灿大步向门外走去。“看来我得重振家风了。”当他抬头看怀中女人时,发现她正睡得香甜。
金灿灿确实很累,虽然过程艰辛,但好歹结果还是很不错的。此时睡着的自己一定会让顾澈觉得萌萌哒的。
顾澈怎么不知道她呢,他没有拆穿她,只是抱紧了她,嘴角慢慢勾起。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和偶遇呢,你所以为的缘分可能是另一个人苦等几个月或是几年的结果。
若是其中有人已经走了99步了,那剩下的一步,请你走了吧。毕竟得到了就是幸福一辈子,错过了,就是抱憾终身了。
一
外滩的夜晚和四年前没什么两样。夜色中的东方明珠依旧妩媚迷人,对岸建筑群在灯光的点缀下依旧金灿灿的,像一堆发光的金子。
真美!跟四年前一样,薛雅婷搜肠刮肚也找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眼前的此时此景。这不能怪她,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她也不过只读了几年书。可她可不想像父辈那样地活着,电视上不是总说“要活出人生的精彩”吗?来到大上海,她就是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冬妹,快看船来了。”
“雅婷、雅婷……”薛雅婷真想撬开梁惠的脑袋,把她的名字刻进去。
“哎呀,真不习惯。”梁惠又一次满不在乎地抱怨道,“真不想说你,改了名字就是上海人了?”
薛雅婷瞥了她一眼,把头转向黑漆漆的黄浦江。一条张灯结彩的渡船慢腾腾地从眼前驶过,风吹来,听得到船上的喧杂声。
“跟我们一起去坐船吧,冬……雅……”。
“告诉你我不去,你们去吧。”薛雅婷没好气地说。
“不管她,我们走。”梁惠挽起刘庆有的胳膊,走向渡口。两人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的瞬间,薛雅婷突然忿忿然,可很快就平复下来。肤浅,她才不会把钱花在这些没用的地方。再攒一个月,她的Chanel口红就要到手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对她来说,最大的满足就是看着自己简陋的小化妆盒里,逐渐增加的瓶瓶罐罐。她不承认自己虚荣,哪个女孩不喜欢化妆品、包包,尤其是有些姿色的女孩子。
有几个能像梁惠那样只知道吃喝玩乐。为了满足她的胃,竟然还找个了厨师,厨师!而在刘大厨师眼里,毫无姿色、毫无吃相的梁惠就像能摄人心魄的杨贵妃,引得他能直勾勾地看着她对一桌子菜大快朵颐。在他俩旁边,她就是个多余的人。
明明自己明眸皓齿、艳若桃李、如花似玉、窈窕淑女,怎么就遇不到一个青睐她的好逑君子。
“薛冬妹,玻璃窗上有手印,快擦擦干净。”
“薛冬妹,衣服摆得那么乱,怎么不整理咧。”
“薛冬妹,最近你的销售业绩下滑了,可要长点心了。”
店长噼里啪啦一通扫射,薛冬妹听得见有人在窃窃讥笑。她真想撬开店长的脑袋,把“薛雅婷”三个字刻进去。
当初来这个夏天热不着、冬天冻不着的清水衙门,图的就是能遇到有钱人。品牌属于中高档,消费人群中不乏相貌不俗、一看就是出身高贵的客人。每每这类客人出现,店里所有小姑娘都一拥而上。他对每个人都很客气,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其俯首帖耳。离店前转身的一个微笑,每个人都觉得他喜欢上她了。
在发了无数次大头梦后,薛雅婷意识到自己的浅薄。给点阳光就灿烂,你以为你是向日葵。她如花似玉、她窈窕淑女,可她不过是个服务员,是个在有钱人面前自渐形秽、卑微渺小的服务员。如果她身上也能散发出那些人的高贵气质,说不定就会吸引到他们。
薛雅婷把赵姐当成自己的榜样。她穿着得体、搭配讲究,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高高挽起的发髻、高高扬起的脖颈,像只高贵的天鹅。她也让她们大开眼界。
“看看我这双鞋,2000刀,巴黎的老佛爷买的。”“真正的爱马仕,绝版,你们猜得到它值多少钱吗?”“过生日老公送我的耳坠,好看吗?钻石的。”赵姐在店里女孩子们的惊叹声中,脸上洋溢着得意,翘着兰花指端起了咖啡杯。
“哎呦,这什么啊。我在你们店里消费这么多钱,就用这种咖啡糊弄我。”“赵姐,您见笑了。小红快去隔壁咖啡馆要一杯现磨咖啡。”店长谄媚的样子,真丑。
“下次吧。这几套衣服给我包起来。”赵姐翘着兰花指放下沾着一圈口红的咖啡杯,扭动着腰肢从软塌上站起来。薛雅婷赶紧把貂皮大衣披了过去,嘴里惊叹着,“这貂皮真滑啊。”
“十万块咧。”赵姐脸上露出身心都得到满足的表情。
每当薛雅婷翘着兰花指拿起一个物件,梁惠就一脸鄙视,“魔怔了你,唱戏呢,还兰花指。”你懂什么,这叫女人味。不是说有人,女人最优雅的地方就是手和脖颈吗?一定要多在这上面下功夫。薛雅婷在脑子里一遍遍温习赵姐的姿态,站起身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里,垫着脚走起来。
“薛雅婷吗,有个快递你下来拿一下。”
她们早就放弃了说服快递小哥送到门的念头,上次一个“好心”的快递小哥没受得住梁惠的苦苦哀求和糖衣炮弹,愣是在楼上转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门,从此这个地界再没有快递小哥敢进入。
薛雅婷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地下了阁楼的楼梯,又七扭八拐地闪过这家的煤气灶、那家的污水桶找到楼梯口,再侧着身子移下陡峭的台阶,穿过几个弄口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快递小哥。
再次爬上这个摇摇欲坠的小楼,薛雅婷竟然出了一身汗。尽管风正在发着威,把透风撒气地木窗吹得噼啪直响。
“你买这么些衣服能当饭吃吗?”梁惠瞥了一眼,不屑地说。
薛雅婷假装没听见,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拿出来一件外套,Chanel,仿版。看起来没有赵姐穿的那件精致,可也还不错。
“跟你说啊明晚二柱子带个同事一起吃饭,专门给你介绍的。你一定得去。”梁惠咯嗞咯嗞嚼着薯片,床单上散落着薯片残渣。
薛雅婷扭过头,对着残缺了一角的镜子比划着衣服。
“二柱子请客。”梁惠加了一句。
“好啊。”薛雅婷答应着。她可看不上那些满身油味的橱子,可免费吃一顿她不会拒绝。
薛雅婷精心打扮了一下。每次要出门,香奈儿女士说过的那句话就条件反射地浮出脑海,你永远不知道到哪天会遇到你的真命天子,所以出门前一定把自己打扮漂亮。
火锅翻滚着的热气和辣口的汤料,让本想放纵一下的薛雅婷吃得索然无味。她可不想饱了口腹之欲,让自己变成花脸小丑。每过几分钟,她就去洗手间补妆。一顿饭下来,她甚至没记清男子的脸,估计他亦如此。
“你别整天做白日梦了,有钱人会喜欢你一个打工妹。刘庆有那个工友不错的,人踏踏实实,是个居家过日的人。人活着不就是图个安稳吗?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虚荣。”梁惠边抱怨边气喘吁吁地打开快递包裹。每次她拿出来的都是衣服、化妆品,她拿出来的永远是零食。
“四年前我们刚来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不也跟我一样要嫁个有钱人吗?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有钱才能有好生活。难道我们要在这个烂屋子离住一辈子吗?”薛雅婷跺了一下脚,感觉整个楼都在颤抖。
“可我觉得,找一个爱自己的人也挺幸福。”梁惠的表情柔和起来,在灯光下,很迷人。
“停。别在我面前撒狗粮了。把对你家二柱子的情话,留给只有你俩的时候再说。”
每次看到刘庆有宠溺地看着梁惠;看着他为了满足梁惠的胃,系着围裙在厨房转;看到他第一口菜一定夹给梁惠吃,薛雅婷心里莫名的泛酸。这无声地秀恩爱,对单身狗来说,太残忍。
刘庆有不是厨师标配的脸大、脖子粗的模样,反倒是清瘦、白净带着腼腆。虽然离他几十里就能从他身上判断出他的职业,可每次跟梁惠约会他总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
“这些年你就没遇到一个中意的,或中意你的?”
这些话薛雅婷可不会跟梁惠说。她就像个大喇叭,一点小事就能传得十里八乡。中意她的当然有,可都不是她喜欢的那款。就说张哥吧,脸大脖子粗,脖子上五冬六夏挂着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每次一来,就逗得店里的小姑娘咯咯只乐。偏偏薛雅婷躲得远远的。
张哥是做什么的,没人知道,他每次来就是一通扫货,当然合适他身材的衣服并不多。薛雅婷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来店里逗小姑娘玩寻开心的。
她的疏远反到吸引了张哥的注意,跟她要电话号码,说便于以后有新款告诉他。薛雅婷心里明镜儿似得,可这么公事化的理由,她没法拒绝。之后的事,用脚趾头都想的出来。张哥频频找借口约她出去,薛雅婷推脱地实在再也找不出理由,赴了一次约。
张哥倒是个爽快人。开门见山说喜欢她,如果跟他好,他就让老板把他买衣服的业绩都算给她(他对她的工作还真是门清)。薛雅婷知道,只有用已经有男朋友马上要结婚这样的理由才能挡得过去。
再去店里,张哥依旧谈笑风生,依旧把店里的小姑娘逗得直乐,可艾丽总跟他甩脸子。这个月艾丽的业绩最高,大部分都来自张哥和他朋友的贡献。
“你到底要找个啥样的?今年过年回家,你妈肯定又要唠叨你了。”满满的食物也塞不住梁惠的嘴。
自三年前回家过了一次年,薛雅婷就开始找各种借口不回去。一来,来回路费、给家人们带的礼物要花掉她几个月的积蓄,这些钱够她买个A货版的Chanel包包了。心疼。二来,各路亲戚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找男朋友没有。家里跟她同龄的乡里乡亲、同学朋友,都是怀里一个手牵一个。心累。
今年妈妈嘱咐她一定要回来,在外地成家的哥哥,难得回家一趟。
“少操心我,你跟你们家二柱子的事定了没有,也好了这么些年了。”
“他说过年要带我去见他父母,我觉得,还是等转过年再说吧。”梁惠若有所思地说。
“不错啊。总算要完成一件人生大事了。”
“跟谁过不是一辈子。”
“哎呦,不对啊,前段时间还跟我说,跟爱的人在一起才是幸福的。咋了,感情淡了?人家刘庆有对你可是百分百真心,别不知足。”
“给你,你要?”薛雅婷知道她在开玩笑。
“真跟你抢哦。”
“不用抢,拿去。”说完,梁惠转过身去,给薛雅婷一个冷冷的背。莫名其妙。
二
赵姐兴高采烈地试完衣服,兴奋劲还没过,手机响。
“娟儿,怎么安排的?”她说,“好,我一会儿要去美容院,我们三点在茶馆碰头。”
“姐,挺忙的呢。”有时薛雅婷真想看看自己谄媚起来是什么样子,应该比店长好不了多少。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为某些事而失去某些东西。
“打发时间呗。这些你给我……”手机又响。
“你现在在哪!”赵姐边打电话边走向角落处的试衣间,薛雅琴无意识地跟过去,整理那边被她翻腾的如车祸现场的一堆衣服。
“我不信……那个不要脸的……妈个x的刘大庄……”
薛雅婷感觉不对,转身离开。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那边静了下来,如同暴风雨过后般的寂静。片刻,赵姐走了出来,妆颜似乎重新画过。
“赵姐,这些衣服……”薛雅婷弱弱地问。
赵姐从她面前走过去,看都没她看一眼,直接拿起放在桌子上特意给她准备的手工制咖啡。她哇的一口吐出来,“什么怪味道,耍我呢!我在你们店里花的钱够买下这个店了,就这么糊弄我!现在谁都敢欺负我了是不是!。”
薛雅婷记不清店长是怎么安抚好又哭又闹的赵姐,每次回忆起来,她的脑子里就像有三百只蜜蜂,乱哄哄的。
之后很久没见到赵姐。听她的一个姐妹说,她老公出轨了,要跟她离婚娶第三任。
那段时间薛雅婷总会莫名地烦躁,不为工作上的事,不是姨妈期,就是莫名地烦躁。刘庆有又来给梁惠做饭,厨房里响起了锅碗瓢盆交响曲,香味弥漫着小小的房间,薛雅婷平静下来。
“梁惠真有福气,找了个会做饭的。”薛雅婷倚在门边,看着刘庆有一个人在逼仄的厨房里,来回转着身体(他做饭不要任何人插手)。一种温馨的感觉,从薛雅婷心底升起。
“上次给你介绍那个也是会做饭的,你又不喜欢。”刘庆有回头看了薛雅婷一眼,“你想找个啥样儿的。”
“你这样儿的。”这话蹦出脑海时,薛雅婷吓了一跳。胡闹,他根本不是她的菜!
梁惠和刘庆有两人旁若无人地相互偎依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对方,薛雅婷想起了相濡以沫的父亲、母亲。两人不管谁生病了,另一个都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对方。生活,也许只有这么平平淡淡,才是真。
“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我碰到咱小学同学胡一天了。”还没容薛雅婷猜,梁惠就迫不及待地说出来。
“就是我们班里那个最能打能闹的胡大圣?”老师说他比个猴子都能闹腾,同学们给他起了这个外号。
“嗯,就是他。”
“亏你还能认得出来,这么多年了。”
“他认出我。”梁惠似乎很兴奋,“我在收拾碗筷,他认出了我。”
也是好眼力!梁惠小时候可没这么胖,还很清秀。
“你认得出他?”
“认得出他鼻子上的痦子。”梁惠嘎嘎地笑得像个鸭子,“矮粗胖,只有痦子还是那个痦子。哈哈……”
“你可真会损人。”
“他初中没毕业就跟他叔去山西挖矿,后来老板看他老实能干就让他管事。再后来,老板又开了很多买卖,就把这个矿让他干。现在老有钱了。他那个车像个坦克,车座还带加热的,车座还能加热诶。”梁惠又张牙舞爪起来。
“看把你兴奋的,跟这矿和车是你家的似的。”
“等下次他找我,我们一起聚聚。”
“我没兴趣。”
薛雅婷看向刘庆有,他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给梁惠夹着菜,看梁惠的眼神还是那个眼神。
一向倒头就睡到天亮的梁惠,那晚在床上翻腾了一宿。搅得本就睡觉很轻的薛雅婷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中,她想起了用黑字写着“河里小学”的那块斑驳的木板,想起了班里七零八落的几个孩子在一字一句学唱国歌,想起了每天放学她和梁惠身后阴魂不散的胡一天。她搞不懂,每次她跟梁惠在那个三岔路口分开的时候,他怎么,就不见了。
过年薛雅婷和梁惠一起回的家,回来只有薛雅婷一人。梁惠说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反正饭店服务员的工作好找。
当初两人来上海的时候,梁惠就奔着工资高,做了饭店服务员。可这份工加班加点、累死累活,越是放假越忙,天天累得像狗一样。哪像她拿的钱是不多,可没有那么多客人要伺候,站一天拿一天的工资。
薛雅婷从没觉得自己的工作是简单的重复,虽然每天都说着同样的话,可面对的是不同的客人。这些人中,保不齐就会有她的真命天子。
“欢迎光临”。整理衣服的薛雅婷听到后,下意识地转向门口方向摊出微笑。为了能拥有迷人的微笑,她每天早上要对着镜子练到肌肉僵硬为止。辛苦没有白费的,连店长都说,就数她的笑最自然、最有亲和力。
是朱哥。叫哥实在有点委屈他,叫叔更合适,可他不喜欢被那样叫。茜茜和小红围过去把他带到新货区,他的眼神却飘了过来。薛雅婷用微笑回应。
不知道男人追女人是不是都是一个套路,当薛雅婷迫不得已跟着他来到一个装修高雅、流淌着古典音乐的西餐厅时,眼前这个看起来六十开外、瘦小枯干、秃顶上泛着细小汗珠的小老头,狭促不安地不停地往鼻梁上推着眼镜框。
朱哥几年前死了老婆,比起一个人住在别墅楼里的空虚,他的心里更需要有人居住。
“我一眼就看出你和她们不一样。”老朱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框。
我叫纪海,曾经是一名人民警察,有组织守纪律。年轻那会,白天夜里都在做梦,脑海里始终有个英雄,可母亲告诉我,英雄不是靠做梦得来的。
我现在是个自由的人,没组织没纪律,经常被困在荒野里忍饥挨饿。当我吃饱的时候,睡眠棒极了,倒头便睡,无论躺在草垛还是床上。现在我终于弄明白了,那些让人抓心挠肝的梦想,饿的时候才会出现。所以我现在依然经常吃不饱,为了梦想,也为了天上的那一轮皓月……
一
皓月是一个人的名字,那一年住在街边子的平安村里,据说出生的时候脐带缠脖,乱了方寸的接生婆虽然保住了孩子的小命,可皓月的亲娘终因大流血,死在了去医院的马爬犁上。
后来文盲加酒魔子的父亲不知请了何方神圣,竟给孩子起了这么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可当年的小皓月一点都不诗意,村里人只记得瘦瘦小小的样子,大鼻涕邋遢终日惹是生非。
三岁的时候一手拉扯皓月的奶奶也撒手人寰。从此小皓月和酒魔子父亲便成了村子里的两朵奇葩。每到傍晚玉米秸子燃起的炊烟包裹了整个村子的时候,皓月家的土屋里便会传出酒魔子管教儿子的吼叫声,这几乎成了那些年平安村夜里固有的曲目。
只是后来随着皓月的不断长大,酒魔子的吼声终于演变成了一个人的哀嚎。靠村里人接济勉强读完小学的皓月,最终成了学校不要社会不管的二溜子。
村里人干脆封了小皓月一个“流氓无产者”的称号。老人们每每瞧见皓月便会叹息,哎,这是祖上缺了八辈子德,你瞅瞅把个小嘎子造的没个孩子样,再不管教将来一定惹出大乱子!可皓月并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甚至会冲着那些老人把一张乳臭未干的嫩脸弄得狰狞可怖。
善良淳朴的村里人私底下也会可怜这孩子命不好,都不去和这爷俩计较。大伙总盼着皓月再长大些懂事了就会慢慢改好。
可村里人的宽容非但没能换来皓月的丝毫转变,还越发的蹬鼻子上脸。终日游手好闲的皓月,竟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茶余饭后皓月的那些未经考量的罪状,便会在村口大榆树下先被汇总,继而又被四散开来。
张三家的老母鸡丢了,李四家的鸭子又少了一只,王二麻子家的大黄狗不见了。很多村里人都被这个“流氓无产者”折腾的得了怪病,一提起皓月便会气的牙根痛,恨得咬牙切齿“这小子,早晚得蹲笆篱子!”……
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个冬天,几场大雪过后整个大地都被寒冷和冰雪密封的严丝合缝。煤烟和苞米秸子形成的雾霭在小城的低空盘旋。终日不断的小风夹杂着细小的雪粒子,打在人的脸上就像挨了针扎——“吱吱疼!”
那可不是大家闺秀的绣花针,而是旧时乡下女人用来捺鞋底子的锥子。东北人讲话,那时的冬天“嘎嘎冷!”。无精打采的日头直到中午才勉强冲破那层雾霭,不过几乎是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又落山了。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为了讨生活必须外出的话,我想谁也不会舍得离开温暖的房间。
与城里人上下班的作息时间不同,每到这个时候,平安村老少爷们的心情就会慢慢变好,丰收之后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好光景。
“猫冬”便成了这个并不发达的东北小城里农民们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先甭管苞米、黄豆打了多少卖了啥价钱,也不去追究上一年的贷款究竟还上了多少。
那真是小桌一放啥事都忘,一玩一宿贼拉得儿劲!扑克、麻将在方圆百十户的小屯子里几乎天天是声声入耳。听老人们说,东北农村的年儿从一上冻便开始了。
冬子月成局,腊月便到了第一个高潮,接下来就折腾的更欢了。俗话说,打正月,闹二月,哩哩啦啦到三月。不知道从何年何月开始,东北农村的年味从来就没离开过麻将桌、牌九局,还有那老娘们看小牌的热炕头。
二
一个雪后寒冷的晚上,天还没大黑,扁担沟似的上玄月便稀里糊涂地掉到了屯西头的土坡子下。在大榆树下的老赵家小铺,劈哩啪啦的麻将声像过年的爆竹,三桌麻将挤在外屋新接的偏厦子里,每桌麻将的四周都围了一圈敖红的眼睛。
那些牌桌上的对手,打着哈气吐着痰,呲着板牙,骂骂咧咧,像一群杀红了眼的斗鸡,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也不知道这麻将究竟打了多久,无论男女嘴里几乎都叼着各式的烟卷子,屋里青烟缭绕。
如果此时有个南方的斯文人进了这小屋,一定以为掉进了“座山雕”的胡子窝。此时小小的麻将桌便成了东北人的舞台,那些粗犷和俗气,在这亚布力烟叶子的包裹下竟然显得格外真实而生动…….
偏厦子的里间是屯子唯一的食杂店,夏天新换了钢窗和紫红色的地砖,村里人有事没事都喜欢到这里站会,谁家有个什么大事小情便传开了,皓月的那些“光荣”履历多半也是始发于此。
小卖部的主人赵老二是屯子的治保,年轻时也不是善茬,十里八乡打架出了名。后来赵老二的老叔在城里工商局当了局长,改邪归正的赵老二便开起了这家小卖店,后来还当上了村里的治保,谁家闹个矛盾吵个架,赵老二嗷唠一嗓子准没事了。
派出所还给赵老二封了个“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先进个人”。“流氓无产者”皓月不听村长的,还就偏偏听这赵老二的。
皓月那一晚也没闲着,不知从那里掏腾来三百块钱,这会手里正攥着那三张百元大钞和赵老二的妻侄黑孩在长条椅子上“单爬”呢。“单爬”就是两个人一对一的较量,怎么个赌法,规矩在两个人讲。
这晚上两个人玩的是“炸金花”,一人发三张扑克牌,从“爆子”、“顺子”到“清一色”,一块钱底,五块钱最大,十块钱看。两个人你来我往,折腾了两个小时也没分出个大输赢,看热闹的一群小嘎子都觉得无趣,这局儿眼瞅着就要散了。
皓月无精打采地摸起刚发的三张牌,这一瞅不打紧,三张4,皓月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立马瞪的溜圆,脖子上的青筋也胀的吓人,起“暴子”了谁还能坐的住。
皓月撸胳膊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先前正要散去的小嘎子们也重新围拢过来。黑孩并不以为然,慢条斯理地跟着皓月下注,眼瞅着皓月没钱了,可黑孩依然没有看牌的意思。黄豆大的汗珠子开始从额头上渗出来,皓月把手上的最后一张大钞毫不迟疑地扔进了钱堆里。
“二叔,借我一千块钱,给你一毛利!”皓月一手死死地按住那三张“4”,一手胡乱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来不及抬头便冲着赵老二喊,那喊声底气十足,像一个胜券在握的将军就要发起最后决战的命令。
此刻赵老二正盘腿坐在货架子旁边的小炕上,一粒抛在半空的油炸花生米打了几个滚,被下面的一张肥嘴准确地接住,牙齿肆虐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紧接着便是大哈啤在喉管里“咕隆”“咕隆”地咆哮。
看赵老二没应声,皓月脸色惨白,浑身像是生出一万条小虫抓心挠肝,眼泪都要下来了。“二叔,求你先别喝了,借我一千块钱,我给你打二百,不,三百块钱堆!求你了二叔!”先前的命令终于变成了哀求。
“小犊子!输了看我不要你肋巴扇!”赵老二正从内衣口袋里往外掏钱,黑孩大摇大摆地站起来,“二姑父,别掏了,那一千块钱就算侄子过年孝敬你和二姑的”。
黑孩不慌不忙地用手将椅子上的钱堆往回搂,小嘎子们伸长了脖子“啥牌,啥牌!”皓月腾地站到了椅子上,黏在一起的头发几乎根根直立“操!我暴子4,不信你能赢了我!玩赖老子和你拼命!”。
黑孩轻蔑地动了动嘴角,梗着脖子“完犊子!瞅你那点出息,操,下次没资格跟老子单爬!”黑孩一扬胳膊把攥在手里的三张牌往柜台上一扔,随后便把椅子上的钱胡乱的揣在了裤兜里。“暴子J!”小嘎子们起着哄一起追着黑孩。
皓月两手空空地瘫软在长条椅子里,先前惨白的脸,此刻和没刮大白的西山墙一个颜色,额头上冒着冷汗,整张脸是抽吧着的,看不出一点年轻的气息,像个刚刚缓了霜的冻梨蛋子。
“二姑父,小嘎子一人一包方便面,要油炸的!”黑孩的一张娃娃脸鼓鼓溜溜,像是春天白里透粉的桃子,一点也不黑。领了方便面的一群半大小子和黑孩一哄而散。“记住了,小犊子,欠我一千块钱啊!”赵老二一仰脖,第五瓶大哈啤也见了底。
“去你妈的!谁欠你一千块钱!”缓过神的皓月一咕噜爬起来追出了屋,新换的铁皮防盗门被摔的山响。正在起啤酒的赵老二愣在那里,这个村里最牛逼的人物似乎嗅到了一股不祥的味道……是榨菜丝馊了还是油炸花生米过期了?赵老二感到这第六瓶大哈啤喝的不顺溜……皓月这小犊子竟然敢骂我?他哪来的胆子?
黑孩呢?一想到黑孩赵老二突然打了个哆嗦,啤酒不凉,根本就没冰镇,又一个哆嗦,那彻骨的寒意正顺着赵老二的后脊梁往头顶上窜……“大娟子!别他妈玩了,快找找黑孩去!皓月这小犊子输急眼了不会找黑孩拼命吧!?”赵老二的破锣嗓子一开腔,偏厦子那头的老婆也不示弱“成天就知道灌尿水子,我这都上听了,能下来嘛,愿意找你去!”……..
三
皓月追上黑孩是在村西头老李家的板障子边上,当时黑孩正带着那几个半大小子躲在樟子根抽烟。黑孩在县里中学读初二,终日和社会上的小青年混在一起,逃学、打架、泡妞、喝酒,十足的问题少年,小小年纪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在政府上班的父、母一心只为自己的仕途,无暇顾及黑孩,放寒假只好把黑孩送到平安村的二姑家。原本指望在农村关上一段时间煞一煞黑孩的野性,可没曾想黑孩的二姑二姑父,一个赌鬼一个酒鬼外加屯大爷,黑孩在二姑家好的没学会倒学会了赌钱。此刻皓月脸色铁青,喘着粗气,头顶的热气被老李家昏暗的灯火映出狰狞的轮廓。
“我还以为谁来了呢,这不是老子的手下败将大名鼎鼎的皓月嘛,咋地?还想跟老子单爬啊?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就这脑瓜子,在我们学校只佩摘下来当球踢!”
黑孩一边说还一边用手猛戳皓月的脑袋。矮了半头的皓月任由那纤细的手指在自己脑门子上不停地敲打,背着光亮,看不清黑孩的面目,只感到眼前这张喋喋不休的大嘴吧似乎正生出无数根长舌头,那些舌头正在肆意舔舐自己的伤口,那伤口早已向外冒着血。
刚刚输掉的那三百块钱是酒魔子老爹起了一个月的大早在民政局软磨硬泡的救济款。可现在,那钱就乖乖地躺在这张大嘴吧下面的裤兜里。酒魔子要是知道皓月偷了钱还把他输掉了,那这个年儿,皓月家的土屋里非得闹出人命不可,不是酒魔子死便是皓月亡。皓月第一次感到恐惧,三百块钱,竟会决定他们爷俩的生死。
一念之间皓月似乎长大了不少,他多么希望黑孩饶他一回,让他拿回三百块钱,他可以向他保证以后再不玩了,他甚至可以给他跪下,只要黑孩立刻掏出那三张大钞。“快看呢,傻了!”黑孩一只手拎着皓月的耳朵,由于长时间没有洗澡,耳朵上面已经结了一层灰垢,在老李家昏暗的灯火里,那结了垢的耳朵隐约地映出细小的血管,黑不溜秋还毛得撸的,像倒挂的蝙蝠。
刚才的那一帮半大小子再次围拢过来,他们中的一些人曾经是皓月的小弟儿,可现在他们成了新生的叛徒,他们依附了给他们方便面和烟卷的城里来的男孩。
叛徒们哄笑着,完全迎合了黑孩对皓月戏谑。皓月只感到头皮发麻,他想开口反击,他想质问自己的爆子4怎么就那么寸儿碰上了黑孩的爆子J,他怀疑黑孩在牌上做了手脚。可在这个高个子的城里男孩面前,他的傲气和自信似乎完全被西北风给冻僵了,他的无赖和泼皮仅仅只剩下了无知,仅存的那一点智商,似乎也都融化在了卑微里。
皓月感到无地自容,他想迅速的逃离,可那三百块钱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他已动弹不得……黑孩的嘴依然在滔滔不绝,翻着花打着滾……“我不服!”皓月那冻僵的舌头终于完成了一次反击!“不服!”“不服!”“不服!”皓月突然找到了感觉,这节奏不需要一点智商,却能制造出最大的杀伤力,黑孩被彻底激怒了!
四
冲突是恼羞成怒的黑孩引发的,他凭借身高的优势对皓月发起了进攻,两记直拳精准地击中了皓月的腮帮子,没等皓月反应过来,紧接着两记老拳将“流氓无产者”轰倒在了雪窝子里。皓月连滚带爬地往起站,雪灌了一脖筒子。
黑孩冲上来用他那双崭新的,只有城里官宦的公子们才穿得起的牛皮短靴子照着皓月的脑袋又是一脚。这一脚黑孩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敢跟老子装流氓!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谁是他妈流氓!”
牛皮短靴子拉着风、卷着雪花,像一团黑色的闪电,那闪电掠过皓月的脖梗子,腮帮子,最后击中了那只刚刚被拎起过的肮脏的,像蝙蝠翅膀的耳朵。皓月感到刚刚还被冻得发麻、发痛的耳朵,像是突然又被扔进了开水锅里,在一股巨大的热流的包裹下,整个耳朵都在向外迅猛地膨胀。
皓月想摸一摸自己的耳朵,他感到那被击中的耳朵已经肿成了大馒头,他开始感到恐惧,他真的怕耳朵胀得太大而突然炸掉了。
皓月像一只被掀翻的乌龟,挣扎着好容易翻过身,他跪在雪窝子里,双手插在雪堆上以保证还可以擎起脑袋。
在皓月眼前的白色的蒸汽的对面,黑孩插着腿“在我们学校没人敢跟老子叫嚣,你个装逼的屯二迷糊,看今天老子咋收拾你!”先前还在看热闹的这群半大小子,现在只剩下老杜家铁蛋、三老牛家的狗剩还愣在那里。
“服不服?!”黑孩一脚踏在皓月的脑门子上。皓月支撑在雪堆里的胳膊一软,整个脑袋随着胸脯子一起跌落在了雪堆里。
皓月勉强把半张脸从雪堆里翻转过来,他看见头顶白色的蒸汽里,黑孩狰狞的大嘴若隐若现。他完全听不到那张大嘴发出的任何声音,他只感到耳朵里似乎有一万只蚊子在嗡嗡乱飞。
皓月的耍泼和赖皮在来自城里的问题少年面前,完全落了下风,在冰火两重天的萃取下,皓月似乎弄明白了一些道理,酒魔子父亲的皮带和城里来的牛皮短靴子相比,简直就是在挠痒痒……
皓月的两只棉胶皮鞋也灌满了雪,半截脚脖子就露在外面,破旧的棉夹克原本就小了一圈,黑不溜秋的肚皮硬生生地沓在雪窝子里。眼前的“流氓无产者”浑身打着哆嗦,那只牛皮短靴子像一座大山,牢牢地压在皓月的脑门子上。
皓月挣扎着,两只脚在地上来回的胡乱蹬踏,可那两只该死的棉胶皮鞋早已磨去了鞋底的纹路,就像是两只破旧的光板胎在雪地里拼命地打着滑,空耗着能量。
“管老子叫声爷爷,老子就饶了你!叫啊!”“快点叫爷爷!”黑孩的那张令屯子人无比喜欢的娃娃脸,此刻正随着牛皮短靴子的碾蹭,变得狰狞扭曲。牛皮短靴子的鞋底像是乡下女人的搓衣板,下面脑门子已经破了皮,似乎就要磨出下面的白骨。“黑孩大哥,求求你了,绕了皓月吧!求求你了!”
老杜家铁蛋跑上来抱住黑孩的大腿不停地摇晃。“去你娘的!白他妈给你买好吃的了,分不清自己是哪伙的!”黑孩飞起一脚,枯瘦的铁蛋被射在了老李家板障子上……
皓月终于清醒了,也终于被激怒了!他从雪堆里胡乱地摸到半截板砖,他使劲地向上抛,不偏不倚,这半截板砖击中了黑孩那张扭曲的娃娃脸。
黑孩感到门牙有一些松动,嘴唇子在撞击中破了口子,鲜血分成了两叉,一股进了嗓子眼,另一股顺着嘴角向下滴。皓月一咕噜爬起来,他回身向板障子根跑去,他要看看倒在雪窝子里的铁蛋究竟伤到没有。
黑孩捂着嘴追了上来,皓月一个趔趄再次摔倒在了雪地上,他刚刚拱起身子,还没来得及站直,黑孩的牛皮靴子就已经重重地踢在了后背上。
这一次皓月的整张脸贴在雪地上,这张倒霉的脸带着身体足足向前滑行了2米远。皓月还想挣扎着站起来,可黑孩的屁股已经重重地砸在了身上,大梁骨发出了一声闷响。这一次黑孩的大嘴一直张着,没有任何语言,只是拼命地喘着粗气。
皓月的脑袋被黑孩从背后抓起,又被狠狠地磕在雪地里!雪光四溅的同时,皓月的眼前,那无边的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的金星,那些金星随着脑袋起起伏伏,漫天狂舞。
皓月感到窒息,似乎就要濒临死亡,他的那双就要被冻僵的手,开始本能地,胡乱地在身下乱抓,终于,他摸到了那只油腻的木把。
那只一直藏在棉裤兜里的剔骨刀的木把。这只生锈的剔骨刀是做屠户的爷爷留下的,虽然早已生了锈,但钢口却是极专业的锰钢。皓月把它一直带在身边,不是为了和别人打架,而是专门为偷鸡摸狗时给那些畜生们放血用的。
剔骨刀只挥舞了两下,第一下从后背向上插,穿过黑孩的羽绒服,挡在了右侧的第五根肋条外。黑孩并没有察觉到皓月手里多了物件,他只感到肋叉子一凉,他抓住脑袋的手并没有撒开,皓月的脑袋继续砸向地面。
第二刀更为迅速,这一次皓月持刀的手臂擦着刚刚被踢肿的耳朵向上而去,刀尖躲过黑孩抓着脑袋的手臂,继续向上,在动能的最后极限里,这枚曾经杀了无数牲畜的屠户的匕首,此刻却深深地刺中了城里干部子弟的脖子……
黑孩突然感到脖子一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呼吸几乎停顿,紧接着一股血腥像决堤的洪水,嗓子眼顷刻间就被这血腥填塞的满满的,他感到有些缺氧,头晕,乏力。
黑孩终于松开了手臂,他还依然骑坐在皓月的身上。脑袋重新获得解放的皓月,手依然攥着那把爷爷留下来的屠户的匕首,他向上一挺后脊梁,黑孩像个玩滑梯的孩子,摇摇晃晃地顺着皓月的后脊梁跌落在了雪地里。
在黑孩滑落的轨迹上,一股黑红的液体从黑孩的脖颈处向外喷射,冒着热气,浓郁的血腥迅速弥漫,在无边的黑暗中喷射出了一道更黑暗的抛物线,老李家的板障子上,那道黑红的抛物线留下了一排飞溅的涂鸦。
黑孩仰面朝天,他看到自己眼前的那道黑红的液柱正在不断变矮,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传遍全身。黑孩的身边,黑红的血液已经完全漏进了雪里,冒着热气,留下了斑驳的一片,像是小孩子刚刚呲过的一滩热尿。
黑孩在雪地里做着鱼一样的挣扎,脖子上先前的那道血柱子,现在只剩下了一些热的泡沫。“杀人了!”“杀人了!”铁蛋、狗剩连滚带爬地向村里跑去。皓月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了村西头的土坡子下。
五
夜幕下的小县城,五颜六色的霓虹挂满了主街的电线杆子,这是经济不算景气的小县城里这个冬天新近产生的现代文明。
不过这些俗气的亮化工程,并不能引起县城居民的幸福和快乐,据说这些质量极差的霓虹灯,是县长那不学无术的小舅子搞来的,这个尽人皆知的秘密更增加了夜晚外出的人们对于经济困难的抱怨。
不过抱怨归抱怨,毕竟已经临近过年,出夜摊的小贩和逛夜市的百姓并没有被寒冷堵在家里。虽然已经进了三九,可街上反而更加的热闹起来,人们的心情变得不那么压抑。
白雪、灯笼映衬着那些冻红了的脸蛋子,东北的小县城里,中国人传统的年味儿应该算是最足的了,不远不近,还有些鞭炮在时断时续的炸响。
我是个喜欢过年的人,非常留恋小时候父母忙年一家人在一起守岁的日子。中专毕业来到这个陌生的县城,阴差阳错的当了一名警察,工作紧张而忙碌,总是让我与家人聚少离多,这让我更加思念亲人,更加盼着回家过年。
那天,我们中队负责110值班备勤,我们驾驶着警车在街上巡逻,看到日渐浓烈的节日气氛,心情变得大好,每个人都显得格外轻松。音乐不紧不慢,思念也生了翅膀,每个人都不说话,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与其说是在巡逻,倒不如说是在浮华和尘嚣中荡涤我们的心灵。
指挥中心突如其来的呼叫竟有些残忍,打破了这难得的沉寂,也破坏了此时此刻的好心情,每个人都从各自的世界里被拉回了现实。不过随后的警情也着实让我们惊出了一身冷汗,平安村刚刚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指挥中心指令我们迅速出警进行现场的先期处置。
刺耳的警报划破了夜空,也淹没了那些时远时近的鞭炮的炸响。红蓝闪烁的光影掠过街头,那些电线杆子上的霓虹瞬间便黯然失色了……
一户农家小院外,木板幛子和雪地上有大量的喷溅状血迹,雪地里上厮打的痕迹清晰可辨。
治保赵老二正指挥着一群年轻的庄稼汉用一块旧门板抬着妻侄往大道上跑,门板上的年轻人面如白雪,手脚和脑袋随着门板的摇晃胡乱摆动,像失去了骨骼的牵引,每一部分都获得了充分的自由。
治保年轻的老婆大娟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在队伍的后面,新买的橘红色大棉袄还没来得及拉上锁链,敞着怀,里面鲜红的羊毛衫的口袋里,几枚温热的骰子也随着那两团肥硕的乳房在上下乱窜。
大娟子张着大嘴巴干嚎,两只手张牙舞爪,所有人都在急着往前跑,没有人去理会这个屯子里丰腴犹存的大美人。
淌干了血的黑孩在村口被120医生宣布了死亡,为黑孩准备的担架并没有失去用场,他那年轻的二姑,在麻将场上熬了两宿的治保的老婆大娟子,此刻正翻着白眼吐着白沫被几名赶来的村妇按倒在担架里。
屯大爷赵老二立在道边,干咳了几声,随即便撅着屁股,六瓶大哈啤一股脑的泄了出来。赵老二用袖头子胡乱的摸着嘴巴,没嚼烂的榨菜丝还挂在嘴角。
“警察同志,是皓月这小王八犊子干的,警察同志快跟我去他家抓他!”赵老二见到我们之后终于从慌乱中理出了思路。
皓月家住在村西头的那片土坡子下面,孤零零的一撮土屋,低矮的烟囱看不出一丝火星,土屋前的雪地里胡乱的踩出了一溜小道,房门半掩,外屋地上的酒瓶子被赵老二踢的叮咚乱滚。
皓月的酒魔子老爹正躺在冰冷的被窝里瞪着一对血眼“咋的?半夜来这么多人,干鸡巴啥!?”“老犊子,快说皓月这小王八犊子呢!”赵老二揪着酒魔子油腻的头发使劲摇晃。
我上前把赵老二推开“你是皓月的父亲吧?我们是公安局的,你家皓月刚才回来了吗?”酒魔子摇晃着坐起来,光着脊梁把破棉被围在身上“赵老二我他妈不服你,警察问我好使,你算个鸡巴!”赵老二挥拳往前挣被我们挡在了身后。
“警察兄弟,皓月这小犊子是不是又闯祸了,傍黑时拿走了家里的三百块钱,刚才回家又抢了我五块钱,撂杆子了!去哪了我真他妈不知道!抓到他别忘了把钱给我要回来,是杀是剐随你们便!没钱我明天搞啥买酒”……
六
刑警、技术勘察现场的时候,我们已经拉上赵老二风驰电掣地朝城里杀去。只揣了5块钱,在这“三九天”的晚上,皓月能躲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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