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
1
我叫孙小可,今年7岁,上小学一年级了。妈妈说我是一个乖乖女,老师说我是个听话的学生。但实际上这些都是假象,我的内心有一种欲望,虽然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老师当我们写《我的梦想》时,我填了“设计师”,虽然老师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职业是伟大的,我的同学们填的也全是医生、律师之类的职业。但我就想当一名设计师,无论设计什么都好。
我总觉得这个世界按部就班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了,我想设计出一些新的有趣的东西。
因为有了这个梦想,所以我特别积极地参与学校的活动,因为我不希望自己是一个惧怕面对众人的人,我需要锻炼。
那时一年级举办了一次诗朗诵比赛,由评委老师在每个班随机抽取三名学生参加比赛,以评测这个班的朗诵水平。当评委坐在讲台上看名册时,我心里默默地祈祷一定要抽中我。
我心里是有一个小九九的,因为如果是班主任推荐的话,她一定不会推荐我,因为我们家从没给她送过礼,她是个贪财的老师。第一个不是我,第二个也不是我,第三个……
“孙小可,你来朗诵一下。”也许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竟然真的抽中了我!
我兴奋地冲上讲台,一点儿都不害怕。我大声地读着那篇在家里排练过很多遍的课文,读到动情处还会看着评委老师眼神交流,我觉得我朗诵得很棒,拿一等奖是没问题的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处在兴奋之中,因为我马上就要迎来人生中的第一张奖状了。
终于盼来了星期一,升旗仪式后,年级组长宣布朗诵比赛的获奖名单。
“一等奖,孙小可!”
我高兴坏了,大步流星地走向升旗台。然后,我看见了一个女孩,她接过了我的奖状,拿着话筒面带微笑地说着获奖感言,她说她很高兴获奖,这得感谢她的语文老师的指导,还有陪她练习的妈妈。
然后她向台下看去,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另一个班的班主任和一个中年妇女,她们都向那个女孩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小可你真棒!”那个女孩走进人群的时候,他们班的同学们都这样对她说。
而我,像一个傻瓜一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人群尽散。
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明明属于我的荣誉会跑到另一个女孩身上。就因为同名同姓吗?那为什么老师不注明是哪个班的孙小可?
没有人跟我解释这件事。那天每一节课的课间,我都拿着一个鼓励奖的本子坐在座位上发呆。有个好事的男生跑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鼓励奖说,“这是那个孙小可的吧?你干吗拿别人的东西?”
为什么这就是那个孙小可的?你们为什么就没有想过那个孙小可手里的一等奖的奖状是我的?我真的很不理解,也真的很想哭。
3
我叫孙小可,今年12岁。今天是我们实验小学新校区迁址的庆祝会,我被舞蹈老师选中为礼仪小姐。就是要穿着比校服漂亮好几倍的制服,站在校门口迎宾,然后在晚会上给领导献花。
按要求我得去一个固定的教室化妆、做发型。当我走进那间教室的时候,有个女生用很奇怪的声调说了一句“咦,怎么这个孙小可也来了,是不是她搞错了啊?”
我环顾四周,看到了跟我同名同姓的她,还有她那个好像不用上班无时无刻不黏着她的妈妈。
我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几年下来,受到的冷嘲热讽又不是一次两次。原谅我用了“冷嘲热讽”这个词,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学生,但在我稚嫩的生命里已经独自承受了这些本不应该由我承受的压力和委屈。
“舞蹈老师是新来的,她不知道我们年级有两个孙小可。”我淡淡地对那个女孩说,然后一个人坐在了一边,边等着舞蹈老师来搞清楚,边打量着另一个孙小可。
只有12岁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到了1米6了,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她穿着一件白色蕾丝连衣裙,黑色大头皮鞋,整个人就像小公主一样。
“她真的很美。”我在心里说。我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妈妈从菜市场买回来的白色胶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有一丝落寞。
舞蹈老师来了,她说我也被选中了,她觉得同名同姓没什么问题,只是当礼仪小姐而已,名字无关紧要。我看见那个孙小可的妈妈紧紧地皱了一下眉头,说,“她成绩又不好,还参加这种活动。”
我真想跟她说声“关你P事”。
听说,那个中年妇女跟学校的某领导有些关系,为了女儿狠投了一笔钱进去。
我依稀记得四年级分班的时候,她专门跑来带着我来报名的爸爸面前,跟他说,“你可别走错了,这个重点班的孙小可是指我女儿,你女儿在走廊角落的那个普通班。”
人们都说,小孩子是没有记性的,长大了就不会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可是从7岁那年,我就常常听到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那个孙小可拿了个县书法第一名啊?你不是也在学毛笔字吗,怎么没见你拿奖啊?”“重点班的孙小可不仅成绩好,歌也很好听哦,她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呢。”
还会有不明就里的同学跑到班里来看我,然后不以为然地说,“长得也不过如此嘛。”然后得知自己看的不是那个孙小可后,会当着我的面说,“你干吗要叫孙小可?你配这个名字吗?”
这样的话听多了,我真的开始讨厌孙小可这个名字。是的,我讨厌我的名字!我不想叫孙小可!就因为我叫孙小可,我就不可以参加任何一种校园比赛吗?就因为我叫孙小可,我的父亲就要被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指手画脚吗?
就因为我叫孙小可,我的生活里就要时时刻刻听到另一个女孩的消息吗?我很烦,我真的很烦!
有一天放学回家,我跑到操场上的一个无人角落,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哭了起来。“人言可畏”,小小的我心里已经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了。小学五年,我学会了两件事:
第一件,不要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懦弱,不然他们会加倍欺负你。
第二件,既然别人都觉得我不如另一个孙小可,那我就干脆低调地学习就是了,何必参加那些纷繁的活动,惹人烦。虽然,我的内心还是很想参加的。
4
我叫孙小可,今年17岁。我跟爸爸吵架了,因为我想去公安局改名字,但爸爸骂我不孝,说名字是他取的,除非他死了不然不准我改。
可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这个名字带来的苦恼。明明我也很优秀,明明我也有一颗想表现的心,却因为和我同名同姓的那个女孩太闪耀了,我就被这么闷声闷气地打压着。连想做个低调的普通学生都不可以。
17岁,多么美丽的年华。我已经长到1米62了,齐耳短发,虽然衣服廉价,但我始终保持着清洁,我的成绩也很好,在班里能排前十名。
但这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的喜悦,因为那个校园小明星——孙小可,她已经出落成1米74的模特身材了,拿过很多的校园奖项,学习的和文艺的都有。很多男生都喜欢她,大胆地就给她写情书,胆小的就暗地里把她当做自己的女神。
我的同桌就是一个喜欢她的男生。因为他在桌上用粉笔画了一条粗达一厘米的三八线,只要我超过了那条线,他就会很生气。“你别碰到我!我必须跟你划分界限,不然孙小可会生气的。”
有时他会莫名其妙来一句,“你怎么还不去改名,你怎么这么死皮赖脸地一定要叫孙小可这个名字。你配吗?”
有一次模拟考,我考了年级第一名。当成绩单张贴到年级公榜上时,很多同学都争先庆贺另一个孙小可。可笑的是,我的班主任也向另一个孙小可的班主任道喜。而当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我没有说什么,默默地领走了试卷。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闲言碎语:“她是作弊的吧?”“会不会是改卷老师搞错人了,拿第一的肯定是那个孙小可。”
虽然我表面不动声色,好像很无所谓,但其实,我真的很伤心。而且,我很嫉妒那个孙小可。她的先天条件本来就很好,父母都很高,家里也很有钱,她的吃穿用度都不是一般学生比得了的,从小就学钢琴学舞蹈。
我看见她在QQ空间上抱怨自己上的兴趣班太多,可我真的很羡慕她有这么多东西可以学。我想学可是家里条件差,父母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给我学。
如果可以,能不能除了名字相同,家境这些先天条件也设定的相同呢?那样,我一定能做得比她更好!我常常这样想。
5
我叫孙小可,今年26岁。今天是我升职为创意总监的庆功宴。我是这家国际广告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创意总监。我穿着我最喜欢的晚礼服款式——一件紫色的开肩长裙。
我手里摇晃着一杯红酒,凝望着红色的液体挂在杯壁上,我觉得我似乎已经成功了。我已经完成了儿时的梦想,成为了一名设计师,每天做着我热爱的创意工作。
我已经可以随时买下一个几万块的名牌包包了,虽然我并没有那么热衷于集包,可有些场合需要我拿这种包包来显示我的身份。
我打开这个最新款的LV手提包,想补补唇妆。看到了一份团队里实习生写给我的信:“孙总监,您是我所见过最优雅的女人,才华横溢、秀外慧中、举止优雅、通体抒情,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变成您这样的人。”我的嘴角轻轻上扬,这说的是我吗?是另一个孙小可吧?
另一个孙小可?
好久没有想到这个人了,自从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就再也没有听过这个人的消息。我似乎也在主动屏蔽所有有关家乡的消息,因为回忆并不美好。我打开4G,用手机搜索着另一个孙小可的消息,可是只能找到她高中获奖的相关网页。
这么一个闪耀的人,怎么可能长大了却销声匿迹了呢?我换了不同的搜索词搜索着,却了无踪迹,就好像这个人从高中毕业后就消失了一样。反而,在搜索引擎输入“孙小可” 三个字,满屏出现的都是我的消息。
我很吃惊,但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计较,因为自从坐在了创意总监这个位置,我更繁忙了,几乎日日加班,没有个人时间。难得的休息日,我会脱下这一身锦罗玉衣,换上棉麻制作的森系衣服,骑一辆田园风的单车,回归大自然。
我不想再像小时候那样活在别人的阴影下,活在别人的闲言闲语中。
6
我叫孙小可,今天是我30岁的生日。此时此刻,我正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开背晚礼服,化着精致典雅的妆容,平静地坐在后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大概还有3分钟,主持人就会宣布此次的德国Red Dot至尊奖的得主就是我设计的作品,而我会落落大方地步入舞台中央,在镁光灯下高举奖杯,微笑着说获奖感言,一切就像我7岁的梦里排练过的那样。
对,我在7岁的时候,那个女孩,那个我嫉妒了十几年的完美女孩,就已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而如今,我已经变成了别人嫉妒羡慕的对象。
我终于还是失去了那个曾让我嫉妒过的优雅女人的消息。
我终于摆脱了她的阴影,成为了我自己。
我终于明白,其实别人怎么看自己根本不重要。只有自己相信,自己坚持,最终都可以变成那个自己想成为的人。
小时候,校园就是整个社会。小小的我一直遭受着与校花同名同姓的怀疑与排斥。
长大了,整个社会的声音太多太多。坚持初心的我,终于变成了别人口中的“优雅女人”。
然而,只有我内心知道,其实“优雅”不过是别人看到自己的表象,是别人给自己的一个评价。
只有自己经过了岁月的洗礼,真的放下了过去的苦恼,经过努力沉淀下来属于内心的一些东西,才能由内而外散发出淡定、自信、从容不迫的“优雅”气息,这种气息表现在神色、言谈、举止、它代表着一个人的个人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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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蝎子精,出生在大雷音寺里。出生时我和其他蝎子并无两样。机缘巧合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在得道时我沾染了些许佛光,竟也渐渐的脱离了混沌无知,开始有了一些道行。
开始修行的我将金蝉子定位修行的最高目标,我也要向他一样成为得道的高人。也许是佛光的缘由,我的生体竟长成了琵琶大小。因我日日在大雷音寺内厮混,寺内众僧皆唤我为:琵琶精。
我为了能尽快修行,便日日溜进正殿听如来佛祖为一众弟子讲佛道法。佛祖常言众生平等,他对我这样一只虚心求佛蝎子精赞许有加。渐渐的我的修为大有长进,我可以幻化成人了。看着水面中倒影的那婀娜的少女,我心里竟浮上了金蝉子的样貌。
再去正殿时我仍以一只蝎子的模样示人,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做一个人,我还没有学会怎么用一个人眼睛和金蝉子对视。我仍静静地待在大殿的一角,听着佛祖讲经授道,时不时的偷瞄一眼正襟危坐的金蝉子,看着佛光萦绕在他的周身,仿佛大殿上再无旁人。岁月如是这般静好,我以为这就是为何佛与众生追求长生不老、寿与天齐的缘由,只为多看一眼那在意之人。
日日听佛祖讲经我方知佛也未得永生之道。成佛只是得长生而非永生。佛亦得为长生而尝尽世间苦楚,轮回之痛。佛亦需下凡到人间历练。原来众生平等。原不在意这些的我因忧心着金蝉子也得再尝一世人间疾苦,竟也有些烦心。金蝉子好不容易历经十世人间沧桑,十世舍己为人,才修的这半佛之身。为得长生那他不得经历更多轮回的历练吗?
自从有了心事,我开始一门心思的研究那永生之术。我思来想去永生之术可能只有佛祖才知道了。于是除却去正殿,我开始偷偷的去佛祖的寝殿附近转悠。我希望能得到让金蝉子免于轮回的永生之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一日佛祖召了几位他亲近的菩萨在寝殿议事。
我看着佛祖召见的人中没有日日侍奉在他身边的金蝉子,便隐约感觉到要有大事发生了。我赶紧溜到寝殿附近,找了个墙角,竖起耳朵听佛祖他们议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佛祖寝殿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我的洞穴。我甚至不知道现在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佛祖永生的秘密,这个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的秘密,却清晰的在我脑海中回响。原来佛长生亦需食用金蝉子的长生不老身,原来金蝉子的十世修行并非成佛的必经之路。佛只需要金蝉子一世又一世的肉身。佛们又到了必食金蝉子的时候。金蝉子再经这一世的历练就会成佛,以后佛们便无永生之法。
佛们是不会让金蝉子成佛的,他们让他投胎成那取经人,需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佛。佛们会在一难中让金蝉子结束历练,重回大雷音寺。他们决定由那西梁女国留下金蝉子。佛们要让金蝉子在女国终老之死,为他们留下那长生的肉身。
我决定去西梁女国等着金蝉子,我要为他成佛铺好道路。我不能再让他为了佛祖的永生再入轮回。我故意在大殿上惹怒讲经的如来,我用我的尾刺深深的刺到他的手上。如来愤怒的将我撵出了大雷音寺,让我永世不得进入灵山。看着如来气急败坏的面容,我摇着尾巴爬着出了正殿。我要快点赶到女国为金蝉子的到来做好准备。
到了女儿国,我在皇城附近安了家,并装扮成乐师潜伏在女王身边。我虽也生的容貌俊美,却觉得与那女王没法相比。女王生的雍容华贵,我怕金蝉子过不了这个美人关。
终于在我不断的期盼中转世的金蝉子—唐僧,带着他那三个徒弟来到了女儿国。看着女王眼中的一汪秋波,唐僧满面的羞涩。我的心突然阵阵刺痛。晚上女王心急的宣了唐僧单独觐见,我情不自禁的跟在了唐僧后面。
看到女王温情款款的对唐僧诉说着情话,唐僧也一改往日的冷面冰霜。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温情。我愤怒的抬手一挥将唐僧带入我的洞府。看着往昔熟悉的容颜,我鼓起勇气抬手抚向他的脸庞。唐僧惊恐的看着我,嫌恶的要将我推开。
不过半日的时光,唐僧的徒弟们已经叫战了两次了。我狠心的伤了他的两个徒弟。看着他们真心敌不过我,我无计可施。只得让手下小妖化作路人将我的克星是昴日星官的消息告诉唐僧的徒弟们。
那齐天大圣甚是聪慧,很快昴日星官就随他来缉拿我了。我要再好好的看一眼那早已深深的印刻在我脑海中的容颜。很快你就会从那无尽的轮回中解脱出来,你会忘了我吗?
当昴日星官把我打回原形时,我眼中满含热泪,金蝉子我终于还了你佛光普照之恩了。你担心此地还会有妖精,便舍了那女王西去。佛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被打回原形的我,又变回了混沌无知的状态,可有时常会静静地发呆。若是你仔细端详的话,会发现一只蝎子精在偷偷的笑。
丙申年十一月十五
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
忌:开生坟;破土;行丧;安葬。
不知道这趟镖走下来,我们三兄弟谁能活下来,谁又能将镖送到京城去。
父亲看着黄历,回头对我说,“云儿,走镖。”
这一次走镖的是我们兄弟三人,父亲给每人挂上一个包裹后,我们就上路了。路途很远,去京城。
大哥二哥都不说话,我也没说话,一路上只有马蹄声哒哒,风声萧萧,和林间的鸟儿啾啾。
大哥有两个包裹,一个包裹和我们一样,另一个装满了银票和碎银子,一旦碰到前来抢劫的土匪,一般给点银子都可以打发走,毕竟大家都不想打打杀杀。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除了几小撮土匪之外,一路上路过的黑龙寨,白虎洞的大土匪帮都没来人索要过路费。
过了白虎洞的山头,还是二哥先开了口,“大哥,三弟,走完这次镖,你们想要干点什么呀?”声音有点沙哑。
大哥在马背上的身影一僵,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片刻之后才回答道:“若是能活着回来,我会娶连红过门。”
连红,是怡红院的头牌,大哥喜欢她我们都知道,可是父亲也知道。
我想了想,终究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没说出口。
二哥似乎是看出了我不想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心愿,“走完这趟镖,我就留在京城不回家了。”
我和大哥愣住,看向二哥,许久,大哥口吐白气,“好!”天气终究是越来越冷了。
丙申年十一月十四
宜:纳采;订盟;祭祀;祈福;开光。
忌:开市;造庙;置产;掘井。
振远镖局,名字虽然俗气,却是一块金字招牌,在这江湖之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一户。
我是镖局的三少爷,从小习武,一直盼望着父亲有朝一日能够让我也走一次镖,当我听说有一位贵客来到镖局托镖时,我不想再等着父亲点我的名字了。
我闯进了父亲和贵客密谈的内室,“爹,这一次就让孩儿去吧。”我没看到面脸错愕的贵客,更没注意到父亲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怒和叹息。
此时入冬已久,父亲罕见地招呼了我们兄弟三人一起用餐,吩咐厨娘做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父亲果然最疼我,知道我临行,准备了这么一顿丰盛的晚餐。
酒过三巡,父亲举杯,“龙儿,虎儿,云儿。这些年为父亏待了你们。”
大哥沉默不语,我们都知道,他为了连红的事儿在和父亲怄气。父亲确实亏待了大哥,也亏待了二哥,可唯独没亏待过我。除了一直以来他都不让我走镖以外。
然而从明天起,一切都不同了,振远镖局的三少爷,也可以走镖了。
那一晚,父亲喝了很多,说了很多,但我觉得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出口。等到离席时,夜已经深了,十四的月色一样很美。
酒桌上,烂醉如泥的父亲,沉默不语的大哥,忙着圆场陪着父亲喝的二哥,还有只顾着吃菜的我。
大哥放下碗筷,看着烂醉的父亲,径直离开,踏着月色离开了家里,我们知道他是去找连红姑娘了。
我和二哥搀扶着父亲回房,父亲嘴里一直喃喃地说:“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在父亲的房里,二哥叹了一口气,语调和父亲的一模一样,人们都说二哥是最像父亲的,圆滑,老辣又很正直。
二哥看着我,“我们是江湖人,更是生意人,本来不想让你也踏入这身不由己的漩涡里,可没想到你自己一头闯了进来。”
我不明白,一个家族赖以生存的行当,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让我加入进来。我很愤怒,我生在镖局,长在镖局,一身的本事也是为了镖局所学,如今一句身不由己就让我在徘徊在局外多年。
“你知不知道外人叫咱们三兄弟什么,大哥成龙,二哥成虎,三弟成个白云飘。”我咬着牙,将一直想要说又不敢对父亲说的话,一股脑丢给了二哥。
二哥没有说话,月色下他的脸在阴影之中,又是一阵叹息。
“这就是我们赵家的命,既然你已经入了局,就和我们一样逃不掉了。”二哥低下头,月色透过他的发,在地上留下一道扭曲的身影。
“我们振远镖局之所以威名远扬,不是因为我们赵家武学博大精深,也不是因为我赵家人丁兴旺,而是因为我们有着一座谁都不敢动的靠山。”
二哥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满朝文武百官,近些年是通过什么勾结党羽,通过什么行贿受贿,又是通过什么买卖官职么?”
我不明白,一个江湖镖局和朝廷又扯得上什么关系。
“你当然不知道,可是父亲知道,大哥知道,我也知道……”
“难道是……托镖?”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住了。
二哥没回答我,只是转过身去,看着圆圆的月亮,“有的时候,我们都羡慕你这一朵赵家的白云。”
丙申年十一月十三
宜:祭祀;平治道途;除服;成服;安葬。
忌:嫁娶;入宅;纳采;订盟;掘井。
铛!一声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我绝对不允许你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赵家的下人们听到老爷的房间内传来一声怒吼,纷纷远离,老爷和少爷的家事,下人如何听得。
房间内,赵龙和赵老爷怒目对视。
“我和红儿两情相悦,怎么就不能娶亲,况且她虽然身在青楼,可是个清倌人,哪里给你赵家抹黑了?”赵龙越说越激动。
“你还不明白么?她来历不明,光是这一点就不能让她进门!你自己干的什么营生自己还不知道么?你个混账东西找死,别连累你弟弟!”赵老爷压低了声音,指着赵龙的鼻子骂道。
“我干的什么营生也是在我出生前你就选好的,那一位位高权重,可干的都是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我们为虎作伥这么多年,你觉得还会有个好下场?”
“住口!”赵老爷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赵龙闪都没闪一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那位气得满脸铁青的父亲。
赵老爷看到此景,没有继续动手,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和你大伯做镖局的时候,满城那么多竞争对手,我们也没怕过,虽然生意不好,但是每一分钱都来的干干净净。”
赵老爷头一次对自己的孩子说起往事,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又好像在给自己辩解着什么,“有一天那位派人找到了我们,说明了想让我们镖局给他们收集证据,好让他们控制朝野,你大伯性子刚烈,当场就将来人骂了个狗血临头。”
赵老爷看向赵龙,目光透着仇恨,“可是后来呢?第二天镖局就接了一个大生意,你大伯高高兴兴走镖,却落了个尸骨无存,镖局也因此欠下一辈子还不上的巨债。
“你当我不知道是谁干的?可我有什么办法,你母亲才刚怀上你啊!”老人的身体颤抖着。
“可是你没想过吧,你自己进了浑水,你的儿子也跟着一起趟了进来,现在全家人都被这浑浑噩噩的臭水沟染湿了。”
赵老爷身体一颤,“还有云儿,再过几年,把他打发出去吧。”
“哼!不公平,你和大伯都有选择的权利,我们兄弟仨连个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说完,赵龙夺门而出。
留下老人一人在房间里,不知所措,“大哥,我选错了么?”
丙申年十一月十六
宜:破屋;治病;余事物取。
忌:入宅。
休息了一夜,三兄弟继续上路了,可是今天的大哥和以前不一样了,欲言又止。
连我都能看出来大哥的犹犹豫豫,更何况二哥呢?
“大哥,我们都是兄弟,你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说。”
而我早就知道了,知道大哥想说的那件事,只是一直瞒着精明的二哥而已。
“生在赵家,我们没得选;当人走狗,我们没得选;可我总觉得,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活法,也能自己选自己的死法。”大哥看向二哥。
二哥在一瞬间就明白大哥想要做什么了,脸色变得灰白。
大哥没有等到二哥的回应,“二弟,我知道你想在此次给曹公公送完证据之后,在京城谋个差事,大哥不是想拦你的路。可是这么多年,你也应该明白,这满朝的狗官私底下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
“你想做什么?”二哥面色铁青地问道。
“连红告诉我,在京中有一位大员,我把证据给他,他就可以扳倒曹公公。”
“连红?果然来历不明的都有问题,大哥你不要中了别人的奸计,我们在曹公公的手下仅仅只是得到一息尚存之地,你以为曹公公被扳倒,这世上就能变成一片朗朗乾坤了?
“我只知道,老老实实送完这趟镖,我们都能活,要是有了异动,赵家就完了。”
“我没你想得那么幼稚,这世道,只要那个昏庸的皇上还在,换了谁都是一样的,可是说不定换个人上位就能让下面的百姓好过点,让我们心里好过点。
“那位大人物在城外一个地方等着我,我愿意搏一搏,可这一路上都有曹狗的暗哨,一旦我们没按照预定的路线前行就会有杀手前来。
“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你们,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我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大哥挥动了一下马鞭,转头去了另外一个方向,二哥想要追赶,可胯下的马却马腿一软,瘫坐了下来。
看着大哥远去,二哥坐在地上着急地拍着大腿,“糊涂啊糊涂!三弟,你快去追大哥,让他回来啊。”
“二哥,这是我第一次走镖,可是我也想和大哥一样有一个新的选择。”说完,我赶紧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这是我和大哥商量好的,二哥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我们索性就在前一夜在他的马草种下了毒,而我和大哥分别按着连红给的两个地方跑过去,如此一来,我们突围的概率就加大了一倍。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好坏,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善恶,毕竟我是家里最没用的一朵白云,可大哥给我看了那些贪官做下的坏事,我觉得,人是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的。
赵虎绝望地看着赵云绝尘而去,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想着荣华富贵,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胡乱找了一个方向逃命去了。
我拼命地挥动着马鞭,快点,再快点。
暗哨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没有按照以往的预定路线前进,大批的杀手马上就会赶来。
振远镖局,赵家忽然来了一大批官差,赵老爷知道,出事了。
曹公公如日中天,自然不可能出事,那么肯定是兄弟三人的镖出事了。
暗哨在发现异常的第一时间,就向上头发出了飞鸽传书,赵家也被官府随便找了个理由给捉拿一空。
赵龙回头看了一眼,“对不起了二弟,可我不这样做,根本娶不了连红。”
勒了一下马缰,骏马发出一声嘶鸣,赵龙朝着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暗哨终究是发现得晚了,大量的杀手被派了出去,可是始终没找到逃走的赵家三兄弟。
曹公公震怒,下令封闭京城,严查一切进出人员,尤其是几个重点的官员。这位位高权重的公公铁青着脸,“赵家上下,一个不留!”
丙申年十一月十七
诸事不宜。
经过一天的疾奔,赵龙的马已经不行了,他果断弃马而走,终于在筋疲力尽的时候看到了那一尊小庙,那一尊约定中的小庙。
赵龙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快速地跑进了庙里,刚一推开门,迎来的却是一柄森然钢刀,呲,滚烫的鲜血喷了一地,硕大的人头滑落在一个年轻人的脚边,又被他一脚踢开。
“振远镖局,完了!哈哈哈……”年轻人发出癫狂的笑。
“将人头包好,还有那赵云的人头也包好,一并送给曹公公,说出我扬威镖局的名号!自此以后,江湖上只有扬威镖局。”年轻人搂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连红,此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没有你的怂恿,他们怎么会中计。我就知道以曹公公的性格,只要犯一次错,那肯定是全家都死翘翘,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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