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中旧梦橙几度(一)

“团长!前方的弟兄们快撑不住了!”吴警卫员冒着炮火,跑到指挥室说明前线的状况。

“小鬼子一直火力压制,我们根本靠不近他们!更别说……”

“只要攻下这一块的制高点,我们就还有胜利的希望!小吴,把赵排长给我叫来!”

小吴一得令,赶紧跑出去找人,而团长则拿起笔皱着眉头在地图上画了起来。

不一会便进来了一个人,因为战事激烈,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是粘满了灰尘。

“团长!你找我?”

“嗯!形式紧迫就不多说,待会儿我带着一个班的人…………”

“团长,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要去也是我去!”赵排长一听团长亲自带兵去,一下子就急了。

“就这么决定了,无需多言!你的任务就是帮我拖住敌人!”说完便带着人出去执行任务。

“赵排长!王指挥员!你快劝一劝团长吧!”吴警卫员一副求助的模样看着赵斌(排长)和王伟(指挥员),身为团长的贴身警卫员,他必须保证团长的安全。

接到小吴的求助眼神,这边的两人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耸了耸肩。团长决定的事,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小吴也只求助是没有用的,随后便急忙跑出去找团长打算随时跟在他身旁保护他。

而这边的赵排长和王指挥员也迅速回归状态,各司其职。

“什么!团长受伤了”正在指挥战士清理一片狼藉战场的赵排长一听,赶紧跑到团长所在地。

“怎么回事?”说着一边查看自家团长殷枕中的伤势。

“都怪我,团长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吴警卫员哭哭啼啼的说,一脸的愧疚感写在脸上。

“你说你!亏你还是团长的警卫员,怎么当的!”

赵排长瞬间火大,虽说赵排长容貌不是粗犷大老爷们类型,还算秀丽。

可在军营里待久了,也就练就了一副大嗓门儿。

这声音一出来,瞬间止住了吴警卫员的哭哭啼啼,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呆愣愣地看着赵排长。

“好了!好了!我伤的不严重,赶紧清理战场,准备撤!”

“是!团长!”

——

北平

身穿短袄长裙的新式女学生装的苏橙绫从电车上下来,街边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各式小吃的香味扑鼻而来。

橙绫来到买糖炒栗子的摊上,要了一袋子栗子。从伙计手中接过装满栗子的纸袋,里面散发出的香味刺激着钰橙的味蕾。

使得橙绫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随后转身去了对面那家招牌写着正味两个字的大酒楼,给自家姐打包了几份中式点心和新进的西式糕点。

橙绫在等待打包的过程中,随意环顾了四周。虽说唱戏还没开始,但里面已经坐满了来看戏娱乐的各式各样的人。

路人甲:“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可是打了打胜仗,那打的可真让人解气啊!”

路人乙:“是啊!不过我倒是听说殷司令的儿子倒是因为这次仗受了伤。”

路人丙:“这我知道!据小道消息,说是这几天就回北平养伤!”

橙绫听见这些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有点不屑的想这些人也只会在这儿耍一耍嘴皮子,国难当头,也不见得去参军出一份力。

“小姐,久等了,已经打包好嘞!您拿好!”

橙绫向小二道了声谢,便拿着吃食向门外走去,

橙绫刚从黄包车下来,家里资历深的王婶儿便立刻过来开了门。

“二小姐回来了!”过来开门王婶儿问道。

“嗯!王婶儿下次不用亲自过来开门。”

“这怎么能行呢!这是下人份内该做的。”

“王婶儿!”

“好好,以后我让榆林来开。”败下阵的王婶,连忙拉着旁边的丫鬟说。

橙绫见此才满意的用以前的语调继续问道:“姐姐回来了吗?”

“大小姐早就回来了!”

一听自家姐姐回来了,橙绫明显加快速度的朝屋里走去,一点儿也不给王婶想要帮忙拿自己手中吃食的机会。

“小妹下学啦!”刚走到门口,里面便传来了声音,苏家大小姐苏红锦正拿起茶壶准备泡茶。

“嗯!大姐,你看!我带了你喜欢吃的点心!”说着将装着糕点纸袋放在靠近红锦近处的桌子上。

“是正味楼的?”

橙绫点点头,随后便毫不客气的拿起自家大姐刚泡好的茶,品尝起来。

“还是小妹最了解我,知道我最钟爱正味楼的点心!”

两姐妹正喝着茶,吃着各自爱吃的吃食。苏老爷从门外走了进来。

两人瞬间站了起来,叫了声父亲。苏老爷落座后,红锦急忙倒好茶放在父亲的面前。

苏老爷拿起茶杯一口喝完,随后叹了口气,面带愁容。

看见父亲这般模样,两姐妹不解的互相看了看,其实苏老爷也不想让女儿们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但此时实在是……

“父亲,出什么事了,怎么愁眉苦脸的。”红锦关切的问。

“唉~,下个月殷司令要纳娶三姨太!”

现在这个时期,军队里长官纳妾之风盛行,尤其是那些高级将领,有几房姨太太简直是司空见惯。

“司令纳妾,这不是很正常吗?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红锦疑惑道。

“可是这喜宴,殷司令特意要求我带上你们俩个就不正常了!”

“什么!带上我们?”红锦和橙绫都大为吃惊。

“看样子,是想与我结为亲家!”苏老爷说出这话,面上的愁容又加重了。

苏老爷苏文安是这一带的大商户,除了赌场那些见不得光的,苏家在吃穿住行领域中都有安排生意。

当然产业重心还是在吃住方面,虽说苏家名下有好几家有名大酒楼,点心也是深受上流社会人群的喜爱。

但偏偏苏家大小姐唯独偏爱正品楼的点心,且这家酒楼算是唯一能够在与苏家争斗中存活下来的酒楼,且还有了属于自己的招牌。

苏红锦这几年渐渐开始从父亲手中接收生意后,一直想要收购正品楼,奈何对方也是新接管自家生意的年轻人!

有着想要扩大酒楼生意的一腔热血,所以一直跟红锦对着干。

“早知道应该让你们俩早点订下婚事!”苏老爷有些懊恼。

在这战乱时代,有枪就是王道。更何况对方还是司令,这钱挣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只要一声令下,苏家的所有的产业将一夜之间消失,生意场上从来不缺接班人。

“父亲!听说殷司令有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已经娶妻,所以如果要结为亲家,其中的人选必定是二儿子。”红锦慢慢分析到。

“据说这老二殷枕中品行端正,可是这京中好多大家闺秀的意中人呢!”橙绫接着自家姐的话满满说道。

这几年苏老爷也一直在与政府一起合办校舍,也算是在政界有了一些人脉。同时也让一大批女孩子有了上学的机会。

“父亲,这几天您未回家,所以不知道我前几日已经争取到了出国留学的名额。”

“出国留学?”

红锦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带着兴奋的语气说:“父亲,小妹只要出国留学,说不定可以……”

而苏老爷一听则摆摆手,示意此法行不通。

“与他面谈的时候,我就看出殷司令是铁了心与我结为亲家,毕竟我是这一带最大的商家,只要这事成,对于他,那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苏老爷看着两个女儿的脸庞,便想起了当初承诺已去世妻子的话。

要护两女儿一辈子平平安安,锦衣玉食,绫罗绸缎。

虽说苏老爷在妻子去世后,也娶了一房小妾。但心中一直恋恋不忘已经离世的妻子,不然也不会娶了小妾而不带回家里来。

而是一直让她在外面的房子里住着,说起来苏老爷算的上是第一批接触西方文化的一辈人。

所以小时候红锦和橙绫两姐妹,看见穷苦人家的女孩儿不被家人重视,上学堂基本是男孩的事时。

就非常庆幸有这么好的父亲疼着、爱着自己。

“父亲!难道躲不过了吗?”红锦询问着苏老爷。

良久,苏老爷才沉默的点点头。

橙绫则忍不住说:“父亲,既然已经躲不过了,那就不逃避!不就是嫁人吗?”这有什么好怕的,橙绫在心里嘀咕。

“不就是嫁人?你可知,现在战事紧,对方是军人,稍不留意可就战死沙场,到时候你可怎么办!”苏老爷忍不住调高嗓音说。

红锦一见赶紧给自家小妹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苏老爷说:“父亲,其实小妹说的对,我们现在也只能坦然去面对!”

苏老爷叹了口气,说:“也罢!这几天你们两个好好准备,这次喜宴不能马虎!”

橙绫看着自家父亲和姐姐的身影,心中下定了一个决心。

“你见过神吗?”

“没见过。”

“那你今天可真走运,因为你遇见我了。”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白嫩的小脸蛋上竟然泛起了红晕,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一个对新鲜事物感到兴奋好奇的孩子。

“或许吧。”

此时我们坐在一条船上,一条非常小的船,它只能装下我们两个人,就像……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的处境,或者是我们这艘船现在的处境。

要知道这艘船可不是行驶在海上的,最起码不是蓝色的海,而是一些其他的液体,一种类似于夕阳的橘红色,但没有那么浓郁,非常好看。

在我的周围也不再是岛屿大陆森林港口,这些我所熟悉的东西在这里通通没有,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橘黄色的天空,比脚下的颜色要淡许多。远处能看到一点云,跟天空一个颜色,不过会深一点儿。

“能问一下这里是哪?是地狱?如果是的话我将会喜欢地狱,因为它看起来没那么可怕。当然,更重要的是你是谁?”我知道我这么问可能有些冗长,但此时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他低下头去,白色尖顶帽上的小蓝球伸到了我的胸前,看得出来,他正在整理回复我的语言。

“这里不是地狱,是梦。而我是掌管这里的神。”

我很诧异。

“我在做梦?”

“不,你只是来到了你的梦,所以,很高兴见到你。”他伸出小手拽住我的右手晃了两下。

“谢谢,我也是。”我很不习惯如此主动和蔼甚至称得上可爱的神。主要原因是他长得太小了,像个小男孩。

“那么问题来了,我该如何出去?”我望着一望无际的橘红色海洋,在心底盘算着它与太平洋谁更辽阔一些。

“我也不知道,抱歉,因为以前从未有人进来过。”他表情稍微有一些失落。

“好……好吧,那就在这里多呆一会,我无所谓的。”我真受不了小孩子摆出这副样子,我心太软,这也是我的弱点。

接下来的时间他不再说话,我也不会无趣地挑起任何话题。我尝试着在这周围能发现点什么有趣的东西,但很遗憾,周围什么都没有。看来我很少做梦。

这种单调的环境让我感到厌烦,不过在我坐立不安的同时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从这个梦开始时就在这里了。”

“你一直没出去过,没去过别人的梦?”

他停下用手划水的动作,转过头看向我。

“别人的梦?那不属于我管辖的。”

“这很遗憾。”我把背靠在船上。

“遗憾什么?”

“这里很无聊。”

他笑了。“其实这里以前很热闹的。”

“是吗?”这勾起了我的兴趣。

“是的,这里以前有一整片大陆。上面有紫色树叶的森林,会拉小提琴的章鱼,爱收集火柴的鼹鼠,还有满天飞的鱼儿,游荡在星海里的海盗船,船长还是我很好的朋友,是一头棕色的小猪。”

他兴奋地回忆着,伸出手指数着从前那些奇特事物。

“后来呢?”我插嘴道。

他的表情忽然暗淡下来。

“后来,大陆慢慢下沉变成了岛屿,再后来岛屿也彻底沉下去了。”

我有些沉默。他如今这么孤独,可能是我的原因。

就这样,船继续向前方游了一会儿,直到他快要睡着时我忽然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打捞上点什么。”

小家伙歪着的头猛然一正,快要睡着的眼睛睁大看着我。

我之所以会这样说完全是因为我做点什么,或许是因为无聊,或许是因为补偿。

“对,我想,这里,总会有东西的。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就当消遣了,对,消遣。”

我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伸出手像他之前那样在水里划着,也许运气不错的话,应该会捞起一些东西。

当然,我十分清楚像我这样试图在大海里打捞东西是愚蠢的,但我也明白我这样做也只是哄他,毕竟他是个孩子,不能总这么闷闷不乐。

他站在那里看了我一会儿,直到看得我脸红之后才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鱼竿。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这个。”他说。

“天哪,这是个好东西。”我萎靡的精神兴奋起来。

“你怎么有这个?”

他把鱼竿双手递给我:“这是很久之前的东西了,因为上面刻着一条小海马,所以我就留下了。”

“看来它很幸运。”我接过鱼竿。

“我们也很幸运。”我看着小海马说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一起全身贯注地注视着水底下的动静,但很长时间鱼竿都没有为我们钓上来任何东西,这很糟糕,因为他看起来有点失落。

“没关系,你要知道钓鱼是要很有耐心的。钓其他东西也是。”我一边看着鱼竿一边安慰他。

“等会儿!有东西!”他忽然叫起来。

我在他没喊之前就已经感觉到有东西再扯着鱼竿,我奋力往上一拉,鱼线将一辆小汽车甩了上来。

“你看,还在动。”他盯着小汽车的轮子喊着。

“是的,我看到了。”我伸手接过小汽车,关掉了开关。

“我们很幸运。”我用力挤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了?”他似乎察觉到了我有点不对劲。

“没什么,我们继续。”我把小汽车放在了船的后方,然后又抛出鱼线。

这次比上一次要快一些,没过多久一个红色的袋子就被捞了起来,我们打开看了一下,是一组七巧板。

我忽然觉得,我会打捞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这让我激动起来。

接下来时间里,老式飞机模型,漫画书,巧克力等等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被钓了上来,直到一套成年典礼的西服被捞上来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期待着最后一样。

“我们不能再钓了,够多了,船要装不下了。”他尽量把身体往前靠,为船舱里空出空间。

“最后一样。”我说。

我站直身体,最后一次紧握着鱼竿把鱼线抛出,当鱼线稳稳落在海上的那一刻,我开始注视着它,期待着它。

在我快睡着时,在手中的鱼竿终于感受到了拉力。我想用力把它拽上来,但此时的我越来越困,最后直接闭上了眼睛,闭眼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小梦神的呼唤声。

“怎么样了?”王院长用手抚摸着我的额头。

“王……王院长。”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像是睡了好久。

王院长习惯性推了推眼镜。“我还以为你小子出什么事了呢。”

“没事,睡得有点长。”我揉了揉眼睛,夕阳透过窗把光铺满了房间,像是从床头到衣柜都被打上了一层柔光,特别舒服。

“没事就好,你这次回来很走运,我们正好联系上了你的母亲。”王院长看了我一眼确定没有大碍后继续说道:“这几年你为咱们福利院提供了不少帮助,这一次,也算是我也为你做些事了。”

“没事院长,这也是我的家。哦,院长你坐。”我往边上靠了靠,空出一块位置。

院长坐在床边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顺手一推眼镜框。“你以前的床下藏着好多画,之前一直没看到,都是你小时候画的吗?”

“小时候过生日时总想着能收到我妈的礼物,所以每次就自己画画解解馋。”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原来如此,那最后怎么还有一张白纸?”

“白纸……应该是那一份礼物,我不想再用画来安慰自己了吧。”

“那你后来得到那份礼物了吗?”院长终于把那别扭的大黑框眼镜摘下来。

“还没得到,不过您帮我找到了。”

王院长笑了笑,没再说话。

我躺在床上,把脸朝向夕阳闭着眼睛,就像看到了一片橘红色的海洋。

1

“呕——”我克制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奔腾,连忙捂住嘴奔向厕所,扶着马桶狂吐不止。

不等我喘一口气,门外就传来妈妈关心的声音:“小优,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我强忍住恶心的感觉,急急将妈妈打发走,“吃坏东西了,我等会儿自己去医院。”

幸好妈妈已经到了出门时间,再三确定我不用她陪,就急匆匆走了。

妈妈一走,我又吐了好一会儿,其实吃坏东西吐了只是假话,我根本吃不下东西,但就是想吐,酸水都不知道吐了多少。

疲惫地打理好洗手间,洗手的时候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好苍白憔悴的脸色,我这是怎么了?

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不时地想吐,也吃不下东西。如果不是父母这段时间工作太忙,肯定已经领我上医院检查了。

可是,我不敢去。

因为,我心底隐隐有了猜测,而这个猜测,是喜的。

洗了下脸,我撑起精神拿了钱包下楼。跟做坏事似的左顾右盼拐进药店,买了试孕纸就急急回来,脸红的我觉得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才二十一岁,虽然有男朋友,但是,我还没结婚,买这个总是很难为情。

半个小时后,我确定了自己是怀孕。

惊喜的我,第一反应就是,将这个消息告诉远在北方大学就读的男朋友小凡,等待电话接通的短暂时间里,我的心被喜悦填满。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心尖发颤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小凡,我怀孕了。”

对面沉默了很久,急匆匆地说了一句他明天回来,就挂了电话了。

我有点受伤,可是转念一想,他肯定是太惊喜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不过一夜欢愉,我居然怀上了。

太好了,明天就能见到他了,前天还说他暑假想留在学校打工不回来了呢。这么说,还是我重要。

我放下手机,小心翼翼地靠着床头半躺,手心贴着小腹,脸上漾起幸福的笑容,打算等小凡回来,让他陪我去检查。

隔天晚上,他出现在我房门口。我从书本里抬起头,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很心疼。

我的小凡,以前是个阳光少年,可是自从他去了首都后,就变帅了,变潮了。

平头留长了些,总是用发胶抓得整整齐齐的,视力五点三,却带起了黑粗框眼镜,也淘汰了T恤和运动服,衬衫、牛仔裤、短靴、风衣占据着他衣橱的全部。

这次,他身穿浅蓝色衬衫,深色牛仔裤,再搭配着跟衬衫同色的板鞋,还是那副熟悉的黑框眼镜。只是,他怎么这么憔悴?

“小凡,你回来了,一定饿了吧。你休息下,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我拉起他的手,带他走到客厅,将他按在沙发上坐下。

父母都出差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更好,我欣喜地想,我有点也不想任何人打扰我们相处的时间。

才转身,手就被他微凉的手心抓住,他声音沙哑地问我:“你没弄错吗?”

我当时沉浸在幸福里,没想那么多,只当他是累坏了,软言软语地安抚他,“没有,我买了试孕纸,不过网上说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他有些颓然地松开手,低着头没再说话,我犹豫了下,心想他肯定还没吃晚饭,就去厨房煮了碗泡面。

小凡沉默地吃完,就赶我去睡觉,连碗也不让我洗。我不禁笑了,以前都要我洗碗,有了宝宝后,都知道心疼我了。

可是,我更想要他的陪伴,所以我羞涩地抓紧他的手,小小声问他:“你能不能陪我?”

手心的大手似乎僵了僵,我害羞得不敢抬头,听见他说:“我睡相差,怕碰到你,还是别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为了宝宝,我还是妥协了。

妈妈说宝宝是巩固家庭的唯一枢纽,所以现在,我很快就要有个家了。

隔天我起了个大早,小凡还在沙发上坐着,拿着手机,手指动个不停,好像一夜未眠的样子。衬衫有些发皱,胡渣都长出来了,颓废得吓人。

我连忙上前坐在他身边,眼睛偷瞄了手机一眼,关切地问他:“小凡,你一晚上都没睡吗?是不是担心宝宝?你放心,我知道怀孕后,就一直很小心的。”

“没事,走吧,去医院检查。”他马上收起手机,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他反应太快,我没看清他发了什么,只看到他聊天的对象是小路——那个活泼,能干,利落的,跟我完全是两个极端的女人。

走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牵着我的手,我不禁沉默了。

因为双方妈妈感情好得比姐妹还好,所以我们一出生就订了娃娃亲。从小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下,我们都坚信对方是未来的另一半。

可是自打初中开始,他就开始排斥我触碰他,也没再牵过我的手,因为他说会被同学说他有童养媳。

但是我欣然接受了,因为我确实是他的童养媳。这已经是事实,不需要用行动再画蛇添足。

之后,我们也一直没有肢体上的接触,直到他考上了首都名牌大学,远走他乡,他都没再牵过我的手。

大学的这两年里,唯一一次有接触的,就是五一放假期间。

只在春节回来的小凡,第一次在小假期回来,我开心得要飞起来了。因为,我可以多见他一次面。

可是,为什么他是带着他喜欢的女生小路回来的?还向小路介绍我是他妹妹,而小路是他女朋友?

我当时差点就气晕了,连女生都带回来了,这要是被叔叔和阿姨看见了肯定要不开心的。

再加上妈妈说过,女人气度要大,所以我不计前嫌,帮小路开了个房间,顺便也给小凡开了房间。

呵呵,即使小凡喜欢小路又怎么样?那个晚上,睡在小凡怀里的,是我,小优,而不是小路。

那一夜,小凡好用力,弄得我好疼,连隔天他走了我都不知道,还是旅馆老板催我退房,我才知道的。

说不失落是假的,垂头丧气地走出旅馆时,又好巧不巧地碰见了不想见的家伙,我的心情就更恶劣了。朝那个家伙发了一顿火,我就回家了。

2

“上车,你在发什么呆。”

小凡突然停下,我止不住脚步,一头撞上他的背,疼得我皱起脸,捂着鼻子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他却撇开头,打开后车座示意我上去,我低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开的手,心底发凉。

一路无言到医院,他忙前忙后地挂号,交钱,沉默不语地站在我身边等候叫号。

看着别的男人都是或兴高采烈,或小心翼翼地陪伴怀孕的女人,而我这位男朋友却黑着脸不言不语,还跟我隔了大约两个拳头的距离。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迷茫了。

“林小优。”

听到我的名字,我不安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只是沉默地扶我起来,将我带到门边,轻轻把我推进去。

对未知检查的害怕,令我忽略了小凡的态度,我紧张地在护士小姐的指示下完成了检查,检查结果是我真的怀孕了。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凡时,我已经有些提不起劲开心了,而小凡更是在听完了之后,久久地沉默,然后转身就走,连我也忘记了?

独自一人站在人满为患的走廊里,我寒彻心扉。

浑浑噩噩地走到马路边,并未发现小筑从对面朝我跑来。

看着马路上急速而过的车子,我突然对这个世界失望了。

妈妈的话根本就是在骗我,什么女人要温柔要体贴要大度,不要管男人管得太紧,不然男人会跑的。

我照做了啊,连小凡第一次跟我说起小路时,我都没有生气,忍住伤心听小凡倾诉。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我的世界充满小凡和小路的欢声笑语。

本以为他只是想尝个鲜而已,妈妈不是说了吗?男人偶尔会想采个野花,但到底还是家花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但是,现在又算什么?

脚随心动,我当真在红灯的时候就猛地冲进车流里,可第一步才刚踏出去,就被一个宽阔的怀抱紧紧抱住了。

我被迫转了个身离开马路边,耳边是急促粗重的喘息,伴随而来的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苛责,“你疯了!就因为一个男人不要你,你就作践你自己吗?”

一时间我愣住了,不要我?是指小凡吗?

本能的,我用力推开他,暴怒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你闭嘴!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妄断我和小凡的感情!”

记不起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当你说话的声音愈大,就表示你越心虚。

我愣住了,耳边只剩下我自己的粗喘,以及面前男人受伤的脸庞。我来不及想他为什么会受伤,就转身跑开了,该受伤的是我不是吗?

等我回到家里后,疲惫地躺倒在床上后,才收到小凡的短信。

他说:“小优,有些话我一直不敢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喝高了。因为我很高兴你接受了小路,所以我以为在我身下的人是小路。真的很对不起,这个孩子我不能要,我不能失去小路。”

我的世界整个坍塌了,就那样呆呆地躺在床上,鼻子好酸,眼眶好热,可连眼泪都抛弃我了吗?为什么我哭不出来?

我就一直躺在床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不禁想,等父母回来,会不会我已经死了?

呵呵,死了也好,毕竟小凡已经不要我了,也不要我们的宝宝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突然,从客厅传来一阵大力的敲门声,我迟钝地反应过来,哦,是有人在敲我家的门。

可是,是谁呢?

爸妈都出差了,叔叔阿姨回老家了,小凡……

我眼前不禁一亮,难道是小凡回来了?对,一定是他回来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岂是一句对不起能说了算的?

想到这里,我强撑起精神,虚软的身子摇摇欲坠地扶着墙走到门边,看都不看外面是谁就打开了门。

看清来人后,我不禁失望了,不是小凡,是小路。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因为小路的神情好震惊,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她的来意,只好直接开口问:“你来做什么?”

“我听小凡说了你怀孕的事,我就想问你,孩子,是他的吗?”

小路也没比她好多少,她看起来很累,眼睛又红又肿,好像大哭过一样,声音在抖,抖得很厉害。

可是我选择没听见,我的内心被仇恨蒙蔽了,一股怨气从心头炸开,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小凡也不会爱上她,就不会不要我和宝宝。

都是小路的出现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幸福,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好女人呢?

如果不是我太虚弱了,我一定会狠狠扇她耳光。告诉她,她有多么可恶,多么恶劣,多么不要脸。

可是,我目前能做的,只是冷静下来。我听见自己冷笑地说着与事实相反的话,“是小凡的,还记得五一他带你回来的时候吗?那天晚上,他要了我,还要了好几次,一直到天亮了才放过我。”

小路的小脸瞬间煞白,灵动知性的大眼眸盈满哀伤和痛苦,豆大的泪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

小路真的很美,精心保养的皮肤吹弹可破,发型时髦,身材姣好,她随便穿一件裙子,气质都甩我不止一条街。现在的她更是楚楚可怜,我都不禁感觉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可即使是悲痛不已,她也没有哭出声音。我知道她在强忍想嚎啕大哭的情绪,这一刻我尝到了复仇的快感。

可是她接下来的举动,让我脸上火辣辣的,不禁为自己的龌龊感到后悔。

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汗水,后退一步,深深地朝我弯下腰,明明那么伤心,她却能忍住泪水,对我说:“小优,对不起。我是五一那会儿见了你,才怀疑你和小凡的关系的。”

我木然地看着她。

她接着说:“小凡跟我说过你,不过他说你们只是情同兄妹,他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你也一直把他当哥哥依赖,所以我才会跟他交往的。”

“如果我知道你们的关系,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表白的,因为我有尊严,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充当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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