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无可救药的贱男人
1
西河水经柳西县,向东南流去,汇入嘉陵江。上了西河上的那座石拱桥,就算柳西县的地界了。下得桥来,沿河一排柳树,弯腰扭身,一副媚态。风一吹,万千柔枝,或轻抚面庞,或抽打在身,如打情骂俏的女子,挑逗情郎。
长生站在树下,手里捧着一个瓦罐子,罐口系着红绸子,不时地朝路上张望,阿月怎地还不来?想起阿月,这个少年露出憨憨的笑容。
“长生哥!”听见阿月的声音,长生往路上跑几步,就看到阿月正往这边跑。那白净的放光的脸儿有些微红,细细的绒毛上铺着一层斜阳,一双眼毛茸茸的,垂到腰际的大辫子左右摇晃着,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慢些!瞧你,还是这样急躁的性子,跑得满头汗!”
“长生哥,你急着找我,有啥事?”
“我酿了一坛子包谷酒,明儿你给叔带回去,让叔尝尝。”
“我闻闻,呀,隔着这封口布闻着都香呢!难怪我爹就馋你的酒。长生哥,你这手艺越发好了。哪天也像我们许伯一样,开个烧酒铺子,准保生意好呢!”
“开一间烧房,到时候我在烧房烤酒,你在铺子卖酒,我们……”少年说到得意处却停下了,阿月低了头,红了脸,抓过身后的大辫子在指头上绕着。
少年叹口气,“唉!那也只能想想罢了,现在每天生产队的活儿苦得很,还填不饱肚子,拿啥去撑起这个烧房啊?”
“长生哥,饭都没得吃了,你还拿包谷烤酒?你再这样,以后我不来见你了!”
“阿月,那可是你爹呢!我不是也想孝敬孝敬他老人家吗?”
长生想想又说:“阿月,我回去就跟我妈说,让她去你家提亲。我娶你过门,你就不要去许家做事了,我怕你在那里受人欺负,都说城里人心眼多着呢!”
“长生哥,许伯家都是好人,他们都待我好,从没把我当佣人看呢,我每天只是洗洗衣服,照看小怀玉,一点都不辛苦。我妈去世时我家欠了账,我爹眼睛又看不见,我想多挣些钱,让我爹好过些。若是我回队里去挣工分的话,那日子比现在不知艰难多少呢。”
“傻女子,你不要一个人发狠,你记着还有我呢!”
一双人儿,说着悄悄话儿,人在树下,影在水里,像幅画儿。
许久,月亮悄悄挂上了柳枝,阿月望望那镰刀似的月,说:“长生哥,我要回去了,怀玉睡觉要我服侍呢!”
“去吧,我看着你走。这酒,你带上。有空回来看看我妈和我婆,她们都念着你呢!”
“嗯,长生哥,这十几里的山路,你慢些啊,把火把点上。”
听到长生回一句“嗯啦”,阿月转身慢走几步,就消失在那转角处。
2
阿月轻声进了一座青砖红瓦的大院,穿过前厅,绕到厢房,推门进去。
屋子正中放着一张书案,趴在书案上的正是许家独子许怀玉,约莫七八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听到门响,他从椅子上溜下来,双手背在身后,瞪着圆鼓鼓亮闪闪的大眼,嘟着嘴,“阿月,你去哪儿啦?本少爷困了,以后再让本少爷找不到你,本少爷就打你屁股!”
阿月“噗嗤”一声笑了,“怀玉,你这样子真像许伯。对了,许伯交代你读的书可读完了?”
“读完了,我背给你听。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
“呀!全背下了,我家怀玉可真厉害!好了,睡觉吧,明早再起来背书。”阿月牵了他的手就朝床榻走去。
怀玉得意地昂着头,从身后拿出一个苹果,递给阿月,“这个酸的,本少爷不爱吃,你吃!”
阿月接过,闻闻,果香扑鼻,不舍得吃,想着给老爹带回去,满心欢喜。怀玉看着阿月欢喜,也欢喜地眨眨黑玉般的眼。
守着怀玉睡下,阿月就到后院去洗衣服,棒子在锤布石上敲得啪啪作响。月亮爬过了屋檐,满院子幽幽的冷光。
次日,怀玉在案前读书,阿月坐在旁边给怀玉纳鞋底,盘算着这双做好,就给长生哥也做一双。想到长生昨夜说要去她家提亲的话,阿月身如浮萍,心如飞絮,一张脸烫得厉害。
“阿月!阿月!”怀玉连着叫了几声,才把阿月飘忽的思绪唤回来。
“啊?怎么啦?”
怀玉乌黑的眼珠打了一个转,“阿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长——生!”
“胡说!你再胡说我打你啊!”阿月心慌慌的,红着脸假装生气。
“别想骗本少爷,上次你们在那桥头说话,我都看见了。以后,你不准再想那长生,等本少爷长大了,本少爷要娶你,你就是本少爷的媳妇了!”
阿月憋着笑,“你个小东西,知道啥叫媳妇?再乱说我告诉许伯去,叫许伯打你屁股!”
怀玉绷着脸儿,泄气地重新坐回案前,拿起笔写起字来。
3
那日清晨,阿月从灶房出来,送菜来的小四带来口信,说长生在老地方等她,阿月急急地来到桥头,老远就看到长生在树下焦急地踱着步子,跟着心慌慌起来。
长生看到阿月,一把攥着阿月胳膊就走,阿月甩开他,“长生哥,咋了?”
“阿月,跟我回去,这里不太平了,听说要搞革命呢,南坪县前天就开始搞了,城里到处鸡飞狗跳,人心惶惶。那些有钱的人家全都遭了秧,被抓进了监牢,那些人见人就打呢!”
“有这种事?”
“你还不信?南坪县米厂的老板和他家的都被抓了,还有祥泰烧房的老板。抄了家,砸了东西,封了屋,被打得好惨呢!走吧,咱回!”
阿月还没回过神来,任长生攥着,走出去老远,听见街上一片哄闹,回头一看,惊呼:“呀!许伯!”
生怕看差了,揉揉眼,没错,是他!他被一群人拖着走了,顿时腿一软,一下坐到了地上。长生去拉她,她从地上爬起来就往许家的方向跑,长生一下抱住她,“你疯了?现在还敢回去?”
“怀玉不知怎么样了,我不能让他叫人打死。”
“你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管得了那么多吗?你再犟,我捆了你都要把你带回去的!”长生急吼吼地叫。
“我8岁就开始照顾怀玉,他是在我背上长大的,你这样是要叫我死!”阿月急得眼泪一串串往下滚,长生一咬牙,“走走走,我跟你去。”
回到许家大院,里面却是一片狼藉,空无一人,阿月火急火燎,忙出了门欲上街去寻。
刚走出几步,看到怀玉沿西河而来,怀玉看到阿月,叫嚷着:“你去哪了?叫本少爷好找!”
阿月一把捂住他的嘴,“怀玉,以后可不敢再自称少爷了啊,被人听见可不得了!”怀玉懵懂,看到阿月一脸紧张,只点点头。
长生跑过来,把阿月拉到一边,“现在他没事了,咱就回。”
“可是现在这个境况,我怎么放得下他?你让他一个人怎么活?”
“你还想带他走?那许有庆和县长是一伙的,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吗?走资派!弄不好是要被枪毙的!你咋能和走资派扯上关系?”
阿月一把推开长生,拉上怀玉就走。长生咬着牙叹气,跟在后头。走出一里多路,阿月想起什么,把怀玉推给长生,说:“长生哥,你带怀玉先走,我回去取样东西。”
长生喊不住她,只得在原地等。半晌,阿月才背着两个包袱,又提了几包,慌得满头大汗,长生忙接过来背上,“什么东西这么沉?”
“是怀玉的书呢,许伯交代怀玉,不可一日不读书。”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着书?”
三人都不再说话,仓皇逃回乡下。
连着几日,怀玉闹着要回他家,要找他爹,阿月不知如何启口,只是焦心。长生偷偷到城里去打探了消息,回来说许有庆已经死了,放消息出来是畏罪自杀,明眼人都知道是被陷害的,房子已经充公了,财产全部没收,他的两个弟弟都因为他受了牵连。
犹如晴天霹雳,阿月一下懵了,一个趔趄坐到地上,半天无法动弹。待回过神来,想起怀玉,忙跑去看,怀玉正坐在堰塘边的锤布石上,久久地望着满塘的水,目光呆滞,毫无生气,叫他也不理,坐到天黑才起身回屋。阿月看着他小小的孤单的身影,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4
阿月每日到生产队去挣工分,怀玉就坐在门槛上,再没了往日的生气,一副痴傻样。
那日阿月是同几个妇女去割草,割完按重量算工分,正要过秤的时候,一个妇女把阿月背篓里的草倒了一半进她自己的背篓,阿月自然不干,那个妇女一把推开阿月,“你以为你还是城里的小姐啊?你现在是走资派狗腿子,让你回来挣工分都是看你瞎爹可怜,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要不我向上反映反映,让上面来查查你这个走资派狗腿子和你家那个小崽子?”
阿月浑身颤抖,咬紧嘴唇,眼睁睁看着她飞扬跋扈,得意地离去,周围人都散了,天黑下来。远远的,怀玉过来了,他拉起阿月,一双深幽的眼睛就看着阿月,阿月擦擦泪,说:“走吧,回家。”
阿月的忍让没能让她逃过厄运,一顶走资派狗腿子的帽子稳稳地给她扣上了,队上的人来审怀玉的时候,阿月跪着哀求,说他还是个孩子,他要受的一切责罚她愿意领受。
她白天要上工,晚上或是大会的时候就被轮番批斗,一把黑亮的辫子被人一刀剪了,没人敢为她说话。
每天吃不饱饭,从早到晚地干活,隔三岔五地批斗,没有尊严,没有希望,阿月觉得她已经熬不下去了。但她收工回去,听着怀玉读书的声音,内心的那一点火星又被点亮。
一天夜里,她听到有人轻敲窗子,出去,窗台上放着几个红薯和一些野菜。她把红薯抱在怀里,望着黑暗处,笑一笑。许久,才进屋。以后每隔几天,她都会在窗台上发现些吃食。
苦难的岁月就一日日过去,有时怀玉也和她一起去上工,给她讲书里的故事。有时,怀玉会到学校去,站在学堂外听,一站就是许久。
阿月去找队长,求他同意怀玉上学堂。她拿出一只玉镯子,那是几年前怀玉妈病重时送她的。不久怀玉妈去世,这只镯子她像珍宝一样地收藏。队长收了镯子,怀玉也如愿进了学堂。
怀玉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比阿月高出了一个头,家里砍柴、挑水一类的重活他都不让阿月做。阿月的头发又长成一条大辫子了,每日阿月解开发辫,对着镜子开始梳头,怀玉只静静看着那两只手在那黑发里拨弄,沉默良久。
1977年的冬天,中国结束了十年浩劫,并且恢复了停滞十年的高考。
那日怀玉的眼光灿若星子,闪耀着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光芒。
怀玉是作为年龄最小的考生进入考场的,怀玉在里面胸有成竹,奋笔疾书。阿月在外心中忐忑,坐立不安。
结果出来,怀玉被西南交通大学录取。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
阿月父亲于几年前过世,阿月一个人守着那间老屋。有时候长生会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活干完就走,水不喝一口,有时话也不说一句。
那时候村里实行了包产到户,田地都分到了各家各户,阿月还是整日在地里劳作。那个夏日的午后,阿月在家躲避那毒日头,忽听外面有脚步声,然后是一声呼唤:“阿月!”
阿月出门看,那清瘦的身影,那闪亮的双眸,阿月声音有些颤抖,“怀玉!”
阿月看着怀玉,文质彬彬,书生意气,那欢喜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不住地说:“怀玉出息了,真好!真好!”
怀玉扶阿月坐下,他蹲在她身边,伸手为她擦去眼泪,他深邃的眼望着她,说:“阿月,我就要到设计院工作了。这些年,你为我吃了多少苦,我知道,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我说过,等我长大了,我要娶你。那时我说这话,你笑话我,可我是认真的!今天,我还要郑重地跟你说,我要娶你!”
阿月面色凝重,怀玉又说:“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早已是血脉相连,血浓于水,我要用我的余生,来让你过幸福的生活。”
阿月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从小就是我背着长大的,在我心中,你就是我最亲的亲人。现在你长大了,出息了,我也放心了。而我,还有我的路要走,还有我的情要还。”
“你是说长生?那些年你受苦时,他在哪里?”
“怀玉,那时情况特殊,他还有年迈的婆和多病的妈,他没有站出来,是有这些顾虑和牵挂。况且,那些年,若不是他时时救济,我们如何能过得去那饥荒年月。他虽然明里没有为我出头,可暗里一直在帮衬着。当年,我们原就打算要定亲的,若不是后来出了那些变故。”
怀玉不再说话,只怔怔地看着那屋后几株翠竹,阳光从竹叶的缝隙中透出来,在微风中灿灿地摇曳。
5
沿着浅浅的流沙河,踏着一块块青石板,一路往西走,就能看到一座门楼。
门楼高大宏伟,飞檐斗拱,再往里就是仪门、廊芜、享堂、厢房,石门框石门眉,这里是一座宗祠。前些年几乎被毁,后又重新修建,被改作了小学。只是那斑驳的老墙就像袒露的伤口,无言地诉说着世事沧桑。
在那宽大的享堂里,挂上了红绸。阿月和长生穿着大红的喜服,坐在享堂正中,怀玉点上三炷香,倒上一杯酒,这是敬天。接着径直走到堂下,正对着一对新人,跪下,三叩首,表情肃穆庄重,叫一声:“姐!姐夫!”直叫得阿月啊,那泪滚滚而下。
那夜的月亮,圆盘一般,从这边屋檐走过中庭,又悄悄爬上那边屋檐。这一座木楼,就洒着一层清辉。清风一吹,树木影影绰绰,窸窸窣窣,就像拨动了心灵深处的那一根藏着千曲万歌的弦儿。
周村的高山与王伟自学堂读书时就不睦,总是因为一些小事争争吵吵。
直到长大成家立业后,二人的关系也从没有改善过。
偏偏这年高山又在王伟家的房子前面分了宅基地来盖房。
早年间农村盖房子都是乡里乡亲的义务来帮忙,这王伟作为邻居最应该来帮忙,可是他心中不痛快,不来找茬也就罢了,就更不用提帮忙的事了。
看着新房子一日日盖起来,高山心里可是喜滋滋地美,并不在意王伟的不满。
只是,在挖地基时竟然挖出来一只奇怪的肉蛋,因为都无人识得为何物,便也不在意地扔到了西沟里,这多少令高山心里有点膈应。
从此后就要与自己的对头做邻居,王伟心中无比的郁闷。
一日,他一个人在家喝闷酒。去厢房取了一瓶酒,竟发现少了许多。
“媳妇儿,我们家最近来客人了?”王伟奇怪地问。
“没有呀,来没来客人你还不知道?”
“嗯,是呢,最近是没客人来。可是,我的酒怎么会少了呢?”王伟搔着头发有些莫名。
又过了一日,王伟又取酒来喝。
嘿,真是活见了鬼了,这酒又少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这下他留了心,在酒瓶上做了记号,要看看到底还会不会少酒。
次日,他又把酒拿出,确实酒又少了。这下王伟明白了,应该是有人偷酒喝。
他决心要抓住这偷酒的贼。
这天晚上,他便早早地躲在厢房的一角,只等偷酒贼的到来。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听到屋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马上起身点灯,“谁?是谁这么大胆偷到我家里来了?”
一个灰衣微胖的男子一下暴露在灯光下,手中正是王伟家的酒瓶。
见已然无法遁形,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忙向王伟作揖道:“实在是抱歉,原本来你家拿酒是应该要打声招呼的,只是怕惊扰了你,还请多多担待吧。”
“你这是什么话?你把我王某人看作了什么人了?子不是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吗?你来我家做客是看得起我,何谈打扰二字?只是你不该这么偷偷摸摸,这便是贼人的行径,非君子所为。”王伟一番慷慨陈词。
见王伟如此的大度,那灰衣汉子拱了拱说:“既然你如此说,我倒也不必隐瞒了。其实,我就是人们一直要避讳的太岁。你的前邻动土也不查日子,结果就把我给挖出来了。搞了我一身的伤不说,还把我弃之深沟,我来你家拿酒也不过是为疗伤做个药引子。”
王伟一听,赶紧恭敬地作揖,“都说不能太岁头上动土,这把您老人家都伤了,我的邻居岂不是要倒霉了?”
“嗯,你等着看好戏吧,再过一个月的十四晚上子时,一只大公鸡会飞到他家屋脊上,只待公鸡一叫他家就会灭门了。”太岁咬牙切齿恨恨地说。
“太岁爷爷,这是几瓶好酒,您拿上再不需要劳动大驾过来了,赶紧疗伤要紧。”王伟急忙送上几瓶好酒。
心中暗道:“看你高山还盖新房,还跟我做邻居给我添堵,看你再得意也是要被惩罚,我可就等看好戏了。”
不过转念又想,毕竟这高山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被灭门也是惨烈了些。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得罪了太岁大人呢?
这样的纠纠结结中就到了太岁说的次月的十四夜。
王伟吃过了饭,早早打发家人睡了。自己在院子里月下独斟,只等着子时看高山家如何被太岁祸害。
子时一到,果然从西南角飞来一只大公鸡,雄赳赳地站上了高山家的屋脊。
公鸡拍拍翅膀,伸长了脖子,完全一副雄鸡一唱天下白的架势。忽然,竟不知怎的,鸡鸣没有打出来,扑腾几下翅膀竟然从屋脊掉了下来。
不一会儿,那灰衣男子匆匆来了。
“太岁老爷,怎么回事呀?公鸡怎么没打鸣就掉下来了?”王伟好奇地问。
“唉,别提了,这家人原本也不该绝,如今文曲星又降生在他家了,我更没办法治他了。”说完,拎起掉在地下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去了。
王伟好生奇怪,趴到高山家的后窗,果然有婴儿啼哭的声音传来。看来这高山家是添丁进口了,而且是贵人。
这王伟心里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呀,看看自家媳妇隆起的肚子,他忽然有了绝妙的想法。
“媳妇,高山家添了个男孩,我们邻里邻居的要多多照应走动。你多准备一些女人月子里进补的东西,我们道贺去。”
“当家的,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跟高山来往吗?怎么忽然就变了呢?”
“此一时彼一时,说了你也不懂。那时我不是还年少嘛,不懂人情世故,现在我也是快要当爹的人了,哪能还那么孩子气呢?更何况远亲还不如近邻呢,赶紧收拾东西吧。”
一进高家的门,高山看到来客,颇感意外,不过也很是高兴。
“王兄,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呀?”
“嗨,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我们还是一起长大又一起读书的好兄弟,原本就应该比亲兄弟还要亲近才是正理。”王伟笑着说。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素日里与王伟有些小小的不愉快,毕竟也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他倒更愿意邻里一团和气。
“是呀,王兄说得好,我们这近邻更应该胜似兄弟,快屋里请……”一边说一边热情相让。
王伟的媳妇看着高山家的大小子,生得粉嘟嘟的苹果一般水润的小脸,粉藕一样的小胳膊小腿,喜欢得什么似的。
“大妹子,你家这宝贝儿子太可爱了,我都不舍得放手了。”王伟媳妇发着感慨。
“嫂子眼看也是要当娘的人了,到时候还不有你喜欢的。”高山媳妇笑着接话。
“嗯,也是,不过,我还真就跟你们家的这大小子有缘分,第一眼看到就是满满的喜欢。好弟妹,要不这样,我日后若生个男孩就让他们结拜为兄弟,若是个女孩就许给你家做媳妇如何?这样我们岂不是更加的亲近。”
“吆,嫂子你此话可当真?我们这穷家哪能高攀上你家呀,嫂子可不是哄我玩?若大哥不同意又怎么办呢?”
“嗨,弟妹你这是哪里话,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我可是出自肺腑之言,你若不嫌弃,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大哥那里不会有二话,弟妹只管放心……”王伟的媳妇认真地说。
“既然嫂子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就当真了,那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
“是呀,一家人,一家人。”王伟媳妇乐得合不拢嘴。
没过多久,王伟媳妇就生了个女儿,这高王两家就认真当作儿女亲家走动起来。
原本王家的家境比高家殷实不少,素日里就没少接济他家,高家人自认是攀上了一门好亲家。
高家的大儿子确实也天资聪慧,而且好学,长大后经过院试、会试、乡试、殿试的层层考试,竟然考取了头名状元,最终也任了一方的父母官。
那王家的女儿也嫁给了高家的大儿子,做起了状元夫人。
村里的人都说王伟眼光好,有远见,女儿还未出世就给她占下了个状元郎。
每到初一十五,王伟除了祭祀天地,还会斟上满满一碗酒恭敬太岁。
只道是天地鬼神莫不敬畏,其他再不多说一个字……
童言无忌
妈妈不在家,四岁的儿子和老爸百无聊赖的观看电视里的点歌节目。看着随机播放的一组组新人婚纱照,儿子忽然郑重其事地说:“长大了我可不娶媳妇。”老爸不解:“为啥?”儿子瞟了一眼电视画面,“你看,还得抱着她,多累的慌!对了,你和我妈结婚时,你抱她了吗?”老爸忍俊不禁,逗他,“你妈妈太胖,我抱不动啊!”“我是说,你和我妈妈刚结婚,还没生我,还不胖时,你抱的动吗?”儿子认真追问,老爸大笑不止。
儿子六岁,有一天忽然发问:“妈妈,你们结婚时我爸给你买戒指没有?”我摇了摇头。儿子思忖半晌,缓缓说道:“等我长大了,挣了钱—”我内心一阵狂喜,静待下文。“我得给我媳妇买个戒指!”我晕,我倒!
和七八岁的小男子汉在一起,我经常故做小女儿态,拉着他的衣袖,“儿子,那是什么呀,我害怕!”小家伙把胸脯一挺,虚揽着我安抚:“没事,妈妈,我保护你。唉!你们女人啊,总是那么弱小!”
十岁的小帅哥,总爱标榜自己已经长大。老公出差了,儿子对我煞有介事地说:“在咱们家,按胆量排序。我爸是大哥,我是二哥,你是我们的三妹。大哥不在家,你得听二哥的。三妹,门窗我都检查好了,没有问题,咱们安心睡觉吧。”
小白字先生
“妈妈,你说有些人啊,在人家风光时,围着人家,追着人家。等人家不行了,就不再理睬,有的还落井下石。你说这些人卑耻吧?”“啊?卑耻是个啥意思啊?老妈不懂啊?”“卑耻都不懂!”儿子得意,“我发明的,卑鄙无耻的合称!”
“妈妈,老师让我们互相交换着读书。我拿我的《金银岛》和同学换了一本《鲁宾孙(四声)漂流记》。”“什么,鲁宾什么?”儿子稍有迟疑,“不是鲁宾孙(四声)吗?”“我记得好像是叫鲁宾逊吧!逊色的逊!难道他改名了?”儿子赫然。
“爸爸妈妈,看到那个奶茶店了吗,它推出优惠活动了。你只要大声孔(吼)叫一声‘钓鱼岛是中国的!’就打九五折。你们说便宜吧!”我和老公面面相觑,‘孔叫’?是‘吼叫’吧。领悟过来之后,我俩笑做一团。
老妈的爱称
儿子自小乖巧懂事,没怎么让爸妈操心,唯独这不紧不慢的拖沓性格,随着年龄的增长日益凸显。上了小学之后更甚,穿衣慢,洗漱慢,吃饭慢,如厕慢—看到他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的动作,真是气不得,急不得,说不管用,打又舍不得。每天早晨都在妈妈一声高过一声的连环夺命催中度过。许多饱含爱意和无奈的绰号应运而生。
从一开始的“小肉肉”,到“劳模”、“区长”,再到后来的“肉夹馍”,又演化成现在的“玫瑰少年”。(注:玫瑰花的英文读音为‘肉死’。嘻嘻)要么就对着他吟诗“蛆哥,蛆哥,肉的没法说,昨个当区长,今个做劳模!”要么就对着他唱歌“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儿!”他若无其事,我头顶冒烟,老公则在一旁煽风点火:“还不快点,没看到你妈都咬牙切齿了吗,小心她咬你!”
记不清小小少年从何时起开始注重个人形象。牛仔装的衣领要竖起来才叫酷,小平头要留点头帘才叫帅。孤芳自赏之余,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妈妈,我这样酷吧!”“酷!太酷了!和裤头一样酷!”“妈妈,你看我帅吧!”“帅!真帅!比蟋蟀还帅!”
夫妻斗法
恋爱时悬殊的身高差异成为他最打动我的甜言蜜语,“这两口子的最佳身高差距你知道是多少吗?二十公分!咱俩最合适!”结婚后,当我嗔怪他懒,“你咋成了支支动动,拨拨转转”时,就变成了“大高个,门前站。不干活,也好看!”到了现如今,每当儿子和我站在一起比身高时,他就会坏笑着说:“还和你妈比,她那五短的身材都不叫个!”嘴上沾光之后,其悲摧的下场往往是以被我各处戴表而终结。
烫成卷发之后,画了淡妆,满心欢喜的等待给他一个惊艳,坏家伙痞笑着的一句“迪克牛仔”差点没把我的下巴气歪。等到电视中出现时,还专门指认给我,“你看,这就是迪克牛仔。我没骗你吧。多像啊!”
新近上映的电视剧《我爱男闺蜜》引起他的浓厚兴趣。再陪我遛弯时,频频看表,边加快步伐边唠叨:“哎呀,都八点多了,少看了多半集。”我顿住脚步,嘴一撅,歪头问道:“在少看半集电视和我的健康之间,哪个重要!”
“当然是你的健康重要!”他从善如流的回答。第二天早晨,我发现自己手机又没电了,肯定是他玩‘消灭星星’玩得。没等我发飙,人家抑扬顿挫的说道:“在我的快乐和你的手机没电之间,哪个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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