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尘世外

01

北方的冬,习惯了看落叶残败的样子,所以感觉不到寂寥的寒冷,而深夜里的灯火在无人处更显绵长。

小城市里冬夜的马路上,没有很多的人,太冷,太黑,只有夜猫的叫声偶尔响起,暗示着这是冬夜里最后的活声。

黑色的玻璃上映出了初夏的身影,身边是静止不动的碎花窗帘,钟表滴答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来来回回的响起,又一年的冬夜就这样悄然来临。

短信声响起,突兀的打破了安静的空气,冬夜里有了短暂的气息。

“伊斯坦布尔的雪夜沉寂的,像是多年未见的你。”

一句话触动了回忆,她眼角的泪落在了地板上,发出微弱的声音,而后消失不见,任你寻找也无所觅迹。

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知道是谁,这世间也只有他懂的,伊斯坦布尔雪夜的沉寂是什么样子,也只有他会如此待她,多年一如初见。

在没有人的黑夜里,一个人背靠冰冷的窗,握着手机哭得撕心裂肺;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02

七年前

那一年的七江似乎格外喜欢下雨,初夏说家里都有了江南梅雨里梅干菜的味道。

在这样多雨的季节里余年出现,冷不防的就突兀的出现,他是转系生。

他的出现,像是水滴落入水中激起波纹,然后融入不见,平静的生活也没有就此打破,在年轻的时光里,刺激远比平稳更重要。

可生活总是有不期而遇,青春也不止是有堕胎流产,更多的是爱而不得。

突然的雨让初夏楞在了教室门口,怎么走?走不了。

“我带了伞,很大,够两个人用,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

突然的雨让七江路上的人都措手不及,咒骂声,奔跑声混合着汽车的鸣笛响成一片,声音太多,所以余年和初夏一路无语。

回家的路不长也不短,走的到尽头也走的过时间。

初夏和余年说再见后转身上楼,然后在走过几步台阶后转身回头,她看见足够两个人用的黑色的伞下,余年白色的衬衫一半潮湿一半干净。

思念在心底被蔓延,无声无息也无结局。

打开门家里依旧冰冷,父母争吵打骂的声音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见了,记忆都有些模糊了;现在的它们各自安好,有了新的丈夫,新的妻子,新的孩子,新的生活,这一切都在句号画上以后,有了新的开始。

只有她是句号之前,没人要,没人陪,留给她一个自卑的童年和少年。

初夏的脸上没有波动的痕迹,阿婆已经睡去了,家里唯一的那把黑色的伞很干净,在墙角不动不语。

两个人,一把伞,终究有一个人要在雨中自由;舍不得阿婆淋雨,所以初夏成了需要努力奔跑的孩子。

初夏的名字下,是初冬的心。

同样的雨天,同样的地点,只是雨已经变成了毛毛的样子,在风的吹动下摇摆不定,很慢,路还是走到了尽头。

“余年,你我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强求不来。”

“我要的是你,不是其他。”

“余年,再见,再也不见。”

一年以后,余年出国留学。他走的那天也是下着小雨,被黑色帽子压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有看见男孩的泪。

而七江路上的雨里有着苦涩的味道,躲在雨里的初夏哭的像个孩子,脸上混合着雨水和泪水,看不清了她眼底的光。

黑色的笔迹写下了年少的心事,在黄昏的微光里,落在了纯色的纸上:

“你我殊途,怎能同归?”

错与过,一念之间

03

七年后

下班回家,走在没有熟悉的人的街,很安稳,谁都不会突然的抓住自己,说一声“好久不见”,这是初夏奢望的美好。

街上万家灯火阑珊,看得见霓虹灯五光十色的纸醉金迷,也听得到躲在高楼背后的哭声。

楼道里一片黑暗,习惯了靠着微弱的光亮回家,所以不会难熬,一步一步走上去,何必回头。

家里一片冰冷和荒芜,干净的像是单身旅客的客栈,打开橘黄色的壁灯,烧上热水,窗帘被紧紧的关住,黑色玻璃上只剩下了冬日里的霜雪的痕迹。

100℃的水温暖了冰冷的手掌,心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打开报纸,黑色的标题就这么直愣愣的闯进了眼中—“余氏少董病危入院,余氏股票跌破最低值。”

手掌里的水在慢慢变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知道该不该出现,心跳声越来越慢,暖色空间里没有任何声音,安静的吓人。

时间过去,岁月终究没有成歌。

夜已经深了,拉开抽屉习惯性找到安眠药,在冰冷的水的陪伴下吞下,明天还要继续上班,继续生活。

04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液体,白色的地板,一切都被白色笼罩,消毒水的味道浓郁的让人作呕,困在里面的人却在微笑,一如初见那年,脸上也是苍白色。

“余年,好久不见。”

“初夏,我回来了。”

他的手更瘦了,青色的纹路凸显的越来越清晰,幸好还有着温暖的感觉,包裹住她冰冷的手给了她久违的温暖。

单独病房的走廊里很安静,没有医院里特有的喧闹,却在无形之中任由悲伤放大,找不到躲避的地方来哭泣。

手中的病例单上,一滴又一滴的落下咸咸的水滴,积攒太久所以不肯轻易停止,沾湿了上面黑色的字。

“骨癌末期,手术无效,建议保守治疗。”

逆光中像是回到了当年,她看着余年一步一步的离开,现在他看到初夏一步一步的回来。

“余年,我给你煮了红豆粥,喝一点好不好?”

“好。”

七年的时间里很多东西都变了,有人弄丢了当初认为是对的人,也有人守护住了另一个自己;很多路留在了当初,也有很多路被毁的不见痕迹。

曾经的不羁少年在烟雾缭绕中推杯换盏,在上司面前唯唯诺诺,笑的阳光明媚的女孩在菜市场斤斤计较,在家长里短里埋没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就是生活,不会为谁而改变,能不悲不喜就已是幸运。

而病房里,余年和初夏像是多年未曾分开的恋人,一切都熟悉而又自然,彼此都很默契的选择不提当年,也不说以后。

赢还是输?

05

“初夏,我离开后把我洒在伊斯坦布尔,多马巴切新皇宫的那一隅;然后你要忘了我,努力忘了我,我不值得。”

“好。”

天台的栏杆上有你的指纹,也有我的指纹,那里曾是你掌心的温度,覆盖过我的心房。

七年未见,倾其半生余力等待,却不曾想你是我七年前该偿还的那条命,而我却是你用一生去偿还的爱;

如你所见,兜兜转转,人生百态,前生你陪我浮生若梦,我用余生陪你画地为牢。

夜已深,冰冷的仪器上的波动的纹路突然间变平。没有挣扎,没有声音,也没有留恋,走的悄无声息,洒洒脱脱。

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了十指相扣的两个人。

“余年,你的手掌里的温度和我的一样了,很凉,你不能再替我暖手了,对吗?”

窗外漫天的大雪在风中飞舞,深夜里迷离的灯光孤寂而又沉默。

“余年,你走的时间刚刚好,是你喜欢的季节,是你喜欢的雪,也是你喜欢的时间,你真的很会选呢。”

余年的葬礼初夏没有出现,她说这不是他的最后一程,她不会去的,她怎么能够去看他走呢。

她带着他的骨灰去了多马巴切新皇宫的一隅,那天的雪依旧很大,路上的人很少,是余年喜欢的安静,初夏在一个孤寂的门前把他洒向了蓝色的海。

是风吹迷了她的眼,还是雪打湿了她的脸颊,泪痕那么明显。

没有人回答。

风中只剩下了呢喃:

“余年:这一世,是我对不起你,下一世换我等你。”

到不了

人世间,我是初夏;

尘世外,我是你—余年的妻;

此生,我们在人世间,

兜兜转转;

此后,我在尘世外等你,

在每一个路口拥抱你;

再不会说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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