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没有眼泪

我甚至看到她在对我笑,那银铃般的笑声就像清晨之际拂过城市街角的清风,扫除了我的一切阴霾。我的头开始晕眩,脑子里像是被谁安装了重播键一样,循坏播放着这一段柔软而又私密的片段

“我也是有过一段幸福生活的,那生活里还有一个漂亮女人”。

“你们不要不相信,哥们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我以我的性命起誓”。

“哦,对了,那个女人还给我起名叫鳄鱼呢。其实我很不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我是她的私有物似的,你知道,我是个真正的男人。”

“嗯,我知道是一个很凶狠的名字,完全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想的”。

“好好好,既然你们这么想了解我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的讲给你们听吧。但是,先说好,你们不许打断我,而且不许觊觎那个属于我的女人,她是我一个人的猎物。”

好吧,如你们所见,因为某些原因,比如车祸啊疾病什么的,总之就是人类的愚蠢。我不能活动,不能交流,甚至都不能表达我的情绪。

这实在太不公平了,你看,那些可恶的盗贼、杀人犯、强奸犯、卖国贼,他们又能说又能跳,甚至还能跑的,他们却身体健康。而我是个正直诚实善良的人,这我敢发誓。可我天生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待在一个愚蠢的木头架子上,呆呆的看着每个路过我的人。

而且这还不是最操蛋的,最操蛋的是我他妈住在一个快销店。可当初和我同一批出来的兄弟们都住进了高档的商场,它们在奢华的橱窗里被人精心打扮得闪闪发亮。凭什么我就要待在这个没有一点情趣的木架子上。

还有更愚蠢的是,我那些兄弟们一个个都被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好像给它们穿了一身新衣服它们就真的变成了一个蠢材一样。而且,那些给它们布置的笨蛋人类竟然还给它们找了女人。你们说傻不傻,那些胸大无脑的女娃娃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我才不稀罕。

虽然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如果他们也给我找一个,我倒也不介意,毕竟那些女娃娃孤零零的,我懂。

不过我可就一点都不羡慕那些兄弟们了,我只是为它们可怜。它们整天和那些女人们待在一一起,活得乐不思蜀。丝毫不知道自己被邪恶的人类麻痹了,给它们一点甜头就忘了自己是谁。

它们终究是要被卖掉的,而且是被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的那一种。

你们难道就不同情它们么,你看,它们整日被放在橱窗里,承受着别人像市场买菜一样仔细挑选的眼光,这绝对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啊。

人类挑选它们,它们就被卖出去了。可能只是因为它们滑稽的打扮,或者因为人类蠢。

但我就不同了,不是人类挑选我,是我在挑选人类,我必须每天筛选很多人,只有看到合适的,我才会跟她走。

哦,至于为什么是她,我想我有必要说明一下。

我是男人,她是女人,男人爱女人,天经地义嘛。我总不能处处都和人类不一样吧,尽管他们又笨又奸诈,但他们的这一点癖好,我还是很赞同的。

你问我对我的女人有什么要求?嗯,这是个好问题。

我当然有。这个女人首先得肤白貌美对吧。首先她得长得漂亮,有一副美好的肉体。身材可以丰满一点,胸不能太小。说到这一点我又得批评那些愚蠢的人类了,他们的审美真的是不行,他们就喜欢那些瘦得像一根火柴似的女人。他们上床能干嘛,自燃吗?看不懂。

其次,她的性格当然要好了,要温柔可爱、很有女人味,凶巴巴的谁喜欢。如果还能知书达理、琴棋书画的就更好了,万一哪天我和我那些笨兄弟们碰见,我也好拿得出手是不是,有面子嘛。

最后,当然我得强调一点,我不是那么肤浅的男人,看人只看外表。我是说,我的女人,她不仅得有美丽的外表,最好还要有有趣的灵魂。

这个,大概就是我粗略的构想吧,暂时就这么多,还有的话后续再补充。这些条件都满足的人,我想我就可以让她跟我回家了。

是啊,我等了很久,你知道,我这个人很挑剔,况且美好的东西嘛都值得耐心等待。

我是付出了代价的,为了等到这个我梦想中的女人。我总是一个人待在架子上,忍受漫无边际的孤独,我的同伴总是换了一波又一波。

我虽然同伴众多,但我和它们都不一样,所以我时常会感到寂寞。有时候我好不容易和身边的同伴混熟了,刚开始互相畅谈一些心里话,甚至都快把它当成朋友了。但第二天,它就跟着一个人走了,我们甚至来不及告别。

我知道它们挑选的标准很低,这让我很鄙视。只要是个人,看中了它们,付了钱,它们就甘愿跟人家走。它们连妓女还不如呢,妓女只是出卖肉体,而它们把灵魂都他妈出卖了。

当然,我不总是这么幸运的,有时候也有人在我跟前驻足,于是我就知道这个人肯定对我图谋不轨。我自然不会让她得逞,我就默默的耷拉着眼睛,把自己的嘴咧歪,总之有多丑我就扮多丑,直到那些想对我下手的人扫兴而归。

说到这里,有一件搞笑的事你们一定要听听。有一次,我正在小憩,那是个大夏天,你知道的,一到中午我们就和那些干巴巴的店员一样都困得要死。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我。于是我就用脚踢醒旁边的小伙伴,嘴里嘟嘟囔囔的问它:“嘿,我感觉有什么大东西在我上方,我太困了,你帮我看看”。

那位老兄听起来精神饱满,因为它马上兴奋的回答我说:“哈哈,兄弟,你走狗屎运了,看样子你很快就能脱离这个无聊的木架子了”。

我睡得半生半死的,一点都听不懂它的话,我懒懒的说:“我还不了解你,就你那眼光,我能走什么狗屎运?”

还没等它回答我就勉强睁眼从下往上看,先是看到一双又肥又大的脚,胖胖的五个脚趾像是黏在了一起的五胞胎一样,拼命的挤在一双绑带平底凉鞋里。那绑带实在有些不堪重负,它们用尽浑身解数维系着那堆肥肉,甚至有些绑带淹没在那油腻的肉里,它们显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实在无心再往上看,但旁边的兄弟一个劲的催促我。我的眼神不得不顺着她粗壮的脚踝往上爬,而就是这多余的几眼,让我见识到原来人类的贪欲竟然可以达到这种地步。

她粗壮的双腿毫无美感可言,两条腿已经完全看不见一丝细缝,像是那里本来就没有分叉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条人鱼呢。

旁边的兄弟并没有闲着,它听见我的吐槽问:“真有这样的人鱼?”

因为这个愚蠢透顶的问题,我都懒得看它,我讥笑道:“当然没有,如果真有这样的胖人鱼,它还游得动?”

关键是这条人鱼还穿着一件迷你超短裙,当然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往裙子里偷看,毕竟那场景太美有点伤眼睛。再往上看是一个又圆又大的肚子,以至于我都看不到肚子上面的胸。

我绝望的尽力往里缩,希望她不要看见我。我还狡猾的怂恿旁边的兄弟说:“这个人一看家里就特有钱,你瞧她吃得多好,把自个养得白白胖胖的。若被她买去的话,肯定也不会被亏待”。

我就那样随口一说,谁知那傻兄弟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它越发兴奋起来问我:“真的吗,兄弟你可真仗义,这么肥的差让给我,放心,我会好好表现的”。

那傻兄弟使出了吃奶的劲,哦不,是傻劲,它时不时伸伸它的小短腿,伸伸它的小短手,挤眉弄眼的。

我在心里嗤笑它傻,像店里那个从早工作到晚还老是被骂的笨店员一样可怜。

但是人类有句成语叫臭味相投,我觉得形容那傻兄弟和胖女人特别贴切,因为很快我的那个蠢兄弟就和那个有着巨大投影的胖女人牵手成功,步入幸福油腻的殿堂了。

那个蠢兄弟临走的时候还特意感谢我,说要不是我,它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它的幸福。它感激涕零的走了,差点哭了一路。我嘴上说着祝它幸福,心里却悄悄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对了,那兄弟还祝福我来着,说什么希望我早日找到新家,像它一样。

我说,兄弟我帮了你忙,你可不能这样恶毒的诅咒我啊。它还以为我在开玩笑。

实际上我要是像它一样,我还不得一头撞死在这个木架子上,如果我能撞死的话。

架子上的生活是极其无聊的,如果你也来体验一回的话你就知道了,我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痴痴地看着那些过往的人流,有抱怨粗俗的男人、浓妆淡抹的女人、散发着死亡气味的老人,还有浑身一股奶味的小屁孩。

渐渐地我心生绝望,绝望到我都懒得抬起眼皮看外面一眼,绝望到店员每次走过来整理货架,我都不抱怨一句,绝望到我被挪到打折区都没有丝毫危机感。

我嘲笑他们,不就是贱卖么,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我甚至开始想念起我那个笨兄弟来,它是唯一一个那么相信我的兄弟,尽管我肯定是被它诅咒了。

我突然很想知道它和那个胖女人相处得好不好。虽然我当初对那个胖女人是有点不友善,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善待我那个笨兄弟,毕竟大家同类一场,我总得自己给自己点希望不是。

春天的时候,我已经在打折区待了好几个月了,都没有人来。这不能怪他们,是那些人我都没看中。我猜正是因为我的挑剔,让那些店员们气急败坏了,他们开了个会,商议决定把我回收。

我当时还不明白回收是什么意思,我本来想开口问,但没有人理我。结果还是原先那个经常被骂的店员终于善解人意了一回,知道我想问什么,她给问出来了。我看到她一边躲躲闪闪的背着我,好像生怕我知道似的,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其他人:“回收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听到她的问题,忙着整理货架上的商品,眼皮都不抬一下漫不经心的回答:“回收,简单说就是把一个失败的商品,重新退回工厂加工改造,然后根据大众的喜好重新制作一个新的出来,懂了么”。

那个笨店员被吓了一跳,好像说的是要把她回收似的,她默默地走开了。

我也被这个笨店员吓了一跳,她老是一惊一乍的,我觉得我迟早都要被她给吓死,幸好我快要离开这里了,不然我可不得死在这个只有交易和买卖的地方。

其实,我并不赞同他们的话,谁说我是一个失败的商品?

就因为我一直特立独行?我不随波逐流?我对于交易宁死不屈?还是我独立的思想、蔑视世人的眼光、固执坚持的心?

我想肯定是因为他们妒忌我,妒忌我和他们不一样,不管是那些笨兄弟们还是那些笨店员们。

我得想办法逃跑,我开始不去看过往的人群,留意是否有我梦想中的女神,因为现在对于我来说,保全我的性命显然更重要。

我脑子里想好了一个万全的计划,我也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虽然我不像人类那么蠢相信迷信,但在如此重要的时刻,迷信反而像一针强心剂,用力打下去,说不定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准备周全,只差命运这道东风了。

事实证明,我是天生能成事的,我就说嘛,上帝肯定不会像那些笨店员们那样胡闹,嫉妒我的才华,上帝给了我一个好机会。

那天,店里摆满了很多胖娃娃,而且还总是五个、五个的摆在一起,还给它们起了名字叫什么福娃,人们都在争相抢购,好像它们是什么稀有的宝贝似的。

这让我很生气,没有人懂礼数吗,不知道先来后到,我都还没取名字呢。

不过这也让我很欣喜,因为大家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五个胖娃娃身上,这样一来我就有机会逃脱了。

我打算先晃动自己的身体,然后当摇摆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纵身一跃跳下去,虽然那看起来很疼,但我甘愿为我的自由付出代价。

什么事都有代价的对不对。

等我终于积蓄好了能量,我闭上了眼睛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我感觉到我的身体被重重的摔到了地板上,那一刻疼痛入骨。除了痛之外,我竟然还挤出了闲工夫感叹原来店里的地板如此冰凉而光滑。后来我想,我是不是摔出脑震荡了,那一刻竟对地板大肆感叹一番。

本来接下来我的计划是努力滚到角落里,然后晚上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到外面去。但我没料到,所有不管再怎么周密齐全的计划都会有波折,我的计划也有漏洞。

我没料到,从那么高的柜台上摔下来,我完全不能动,更别提自己滚到角落里去了。我想我完了,我肯定会被当场捉住,然后被回收,送回工厂改造,变成像它们一样的蠢木偶。

我想我真的错了,说不定我真是一个失败的商品,不管是人生还是结局,我都将很悲惨。可是我一点都不甘心啊,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女朋友呢。

就在我万分沮丧之际,我听到一个清脆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害怕极了,我吓得不敢睁开眼睛看,我以为那是店员的脚步声,我被发现了,我什么也做不了了,我只能乖乖地等着接受最后的审判。

但那个脚步声在我面前戛然而止,脚步声的主人缓缓蹲下来,轻轻地抱起我,把我放到她怀里。

我触到一片柔软,它比我的身体还要柔嫩百倍,我沉迷其中,我努力的把头靠上去蹭了蹭,我想我一定是脑震荡了,以致于出现了幻觉。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向这片柔软的主人。这一眼,像是等待了千年的惊鸿一瞥,我那一刻就确定,我苦苦寻觅,等待了那么久的女人,就是她啊。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她有着我幻想中的完美身材和漂亮的脸蛋,大胸大长腿。甚至此刻,我就靠在她高耸柔软的胸部上。

我甚至看到她在对我笑,那银铃般的笑声就像清晨之际拂过城市街角的清风,扫除了我的一切阴霾。我的头开始晕眩,脑子里像是被谁安装了重播键一样,循坏播放着这一段柔软而又私密的片段。

她抱着我走向收银台,幸福的晕眩已让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我只注意到一点,此时连平日里那些愚蠢的店员都因为她变得聪明伶俐,可爱起来。我打赌,她们一定是嫉妒她,所以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是呆呆的望着她的红唇在我面前清楚地蠕动,那优美的弧线就像是精心雕刻过,但又自然地美不胜收。

我不确定她有没有为我付过钱,我想那我可真不是男人,我要是想带她回去,怎么能让她付钱呢。事实上,我真的把她带回了家。她一路抱着我,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很有安全感。

我一路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所以当她到家门口的时候,我都没注意到这是十八楼。因为说实话,我有点恐高。

她一个人住在两室一厅的房子里,房子是租来的。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说实话,一个女孩,尤其是一个漂亮女孩,一个人打拼挺不容易的。何况她以后还多了一个负担,她还要养我,尽管我不想承认,但这是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整齐,只有厨房情况比较槽,我想她肯定不太会照顾自己。

很快我就熟悉了这个家的情况,因为有时候她休息,会抱着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而且,她还给我取名叫鳄鱼,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一点都没有意境,甚至很粗鲁。但因为是她取的,我也无所谓。

两间房,大的那间是她的卧室。卧室布置得很简单但很温馨,虽然只有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把红木椅子,但桌子上摆了一盘月季花和两盘绿萝,床上是全套的粉色系用品,柜子里挂满了裙子。

另一个小房间里面只有一个大书架和一些收拾整齐的杂物,书架上摆满了书,杂物被分门别类的摆放着。这个房间是她的阅读室,也是她的运动场,她闲暇时会待在里面看书或者铺上瑜伽垫做瑜伽。我想她的完美大部分和这里有关吧。

当然,我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卧室她的床上,我很少跟着她走动。

她白天去工作,我待在床上;她晚上有时和朋友出去玩,我待在床上;她周末出去旅行,我待在床上。我的眼里只有她,而她的眼里是全世界。

我看到的大部分是她疲惫不堪的样子。我知道她下班回家洗完澡就往床上一趟,那是累了;我知道她晚上和朋友玩完回来独自在黑暗里坐好久,那是孤独;我知道她旅行回来带回很多纪念品,那是开心。我不敢说她所有的心情我都懂,但只要我看过一种,我都铭记在心。

我爱她,我深信她也爱我。不然她为什么给我取名字,她为什么跟我回家,她为什么在深夜拥抱我,她为什么陪我上床,这些都是不容置疑的铁证。

我以为我们是彼此相爱,我们会这样相伴一辈子,但我终究太自私。或许是我太狭隘,我只想到我自己的需求,我想每天看到她,每天被她拥抱,每天和她待在床上,就算什么也不做。

可她和我不同,她是个正正经经的人,她也有人类一样的欲望和需求。

她需要钱、需要漂亮衣服和口红、需要吃饭和工作、需要做爱和诺言、需要男人和戒指、也需要小孩和家庭。而她所有需要的,我都无法给她。我能给她的,都是她不需要的东西。

我爱她,但是爱,不能覆盖一切。爱不是空气,不是呼吸,更不是清水。它不是缺了就会死,有了也只是让你更好的活着。

后来我才知道她叫雨果,这个名字我还是从电话里偷听来的,我听到她和她妈在讲电话,开始她们还能愉快的交谈,我能清楚的看到她笑,但接着话题越来越沉重,她的眉头越来越紧皱在一起。没多久电话就被她强行挂断了,我只听到了电话那边最后她妈的大骂声。

挂完电话她就抱着我,光是哭,也不说话。我既心疼她又暗自欣喜,我觉得自己真是个人渣,在她那么难过的时候我反而高兴起来,因为她越难过我就能被她抱得越紧,我就觉得我越幸运。

但她不是。她有过很多恋情,但每个都不长久。

我最讨厌她把男人带回家,让他睡在本应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床上。每当这个时候,我的恨意就烧毁了我所有的理智,我甚至可以诅咒她永远不幸福。

她把男人带回家的时候是我最痛苦的时候,其实她带回来的男人,我看他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否真心对她,但她比较傻,总是分辨不出来,所以总是受伤。

因为她的漂亮,让她有足够的资格三个月更换一次男朋友,比换洗床单还要简单。毕竟把床单换下来你不能扔,你还要费尽心力清洗。而更换男朋友,你只需要一句话或一个动作就能彻底将他舍弃,并且永远再也不见。当然,也因为她的漂亮,使她承受了很多原本不必要承受的伤害,她看男人的眼光真的很差。

她尝试过爱上不同的人,帅的、矮的、胖的、瘦的甚至丑的,每一次她都全心投入去爱。但尽管他们相貌不同,品行各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不爱她,他们不爱她高洁的灵魂,他们只爱她美好的肉体。

因为她的床不大,所以她和那些男人上床的时候,那些粗鲁急迫的男人无一例外的会一脚把我踹开,这让我受尽屈辱。但这还不是最屈辱的时候,最屈辱的时候是让我亲眼目睹她和那些男人上床的全过程,那一刻,我恨不得去死。

我看到那些男人替她褪尽衣物,让她全身赤裸的身体在十八楼窗户的月光照耀下泛出银白色的光,就像是从古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维纳斯,神圣又光洁。我目睹那些男人把他们穷凶恶极的兽性发泄在她身上,把她光滑洁白的肌肤掐出一片红一处紫。我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和她努力压抑的低吟声。我想站起来把那些男人统统赶出去,我想大声骂她水性杨花,但我更想把她搂在怀里,哪怕一刻也好。

我知道我得忍三个月,尽管这三个月里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那些男人三个月后就不见了,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甩了谁,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可以独自拥有她了。

她会在分手后的夜里偷偷哭,头几天彻夜流泪到天亮。她会把我抱在怀里,横卧在床上。她把双腿搭在墙壁上,细长的脖子搁在床沿,然后头努力往后仰,直到完全垂直于地面。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那些无关痛痒的人伤心,而且我很担心锐利的床沿割伤她娇嫩的脖颈。

但有一次她一边那样躺着,哭,一边对着被她紧紧搂在怀里的我自言自语道:“你看,这样,眼泪就能倒流了。对于眼泪来说,这没什么不同,它们终将流向地面;而对于我来说,我用我的方式,改变了它们的运动轨迹”。

我觉得她讲的话很深奥,我一点都没听懂,她到底在表达什么意思。但我后来觉得无所谓,只要她还在我身边,她说什么我都不介意。

在她失恋的那段日子,其实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因为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她闲下来,只要她的手还空着,她必会抱着我。

她不会做饭,把厨房弄得乌烟瘴气之后,只好叫外卖,她吃的时候,我就在她怀里窝着。

她给植物浇水,看到两盘绿萝都在往外生长,抽出新叶,她就开心的大笑大跳,抱着我旋转。

她晚上失眠的时候,就把我抱在怀里,越抱越紧,像是要把我碾碎揉进骨头里,我感觉浑身剧痛,我被压小、变形、撕扯,但我没想到死,我觉得幸福。

直到大概一个月的失恋期结束,她重新恢复振作,开始正常生活,直到下一个猎物出现。

或许上帝终于开始嫉妒我,它开始蓄谋剥夺我的幸福。

我最后看到的男人是这么多年来雨果她最喜欢的,这不是我猜的也不是我看出来的,这是雨果明明白白对我说的。她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甚至是一个人,所以她可以放心对我说出任何秘密。这个男人叫刘鹏。

刘鹏是雨果那么多男人中我最讨厌的一个,虽然他是那么多男人中相貌最好的。

他是个大男子主义特别重的人,他会严格约束雨果,他对她指手画脚。他不喜欢她穿露太多的衣服,他要她晚上九点前必须回到家,他过分干涉雨果的生活,但是雨果竟然都没有丝毫反抗,反而乖乖听从。于是,我就知道完了,雨果比我想象的还要爱这个男人。

而刘鹏轻易地就打破了雨果的魔咒,他撑过了三个月,甚至他都快要撑过了一年,甚至雨果都不止一次娇羞地和我说她想和刘鹏结婚。

我表示了无数次反对,我无时无刻不在劝说她,我希望她能听到,但她总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只是看着我,以一种看木偶的目光。

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听到雨果的声音是她在房间里和刘鹏吵架,我那时被他们都吵醒了。

那天天气很不好,连绵不断地大雨下了一整天,让人很烦躁。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只是听了一半。

刘鹏气愤地对雨果大声吼:“我早警告过你,不要查我手机和微信,你这样疑神疑鬼是对我的不信任,我也是有隐私的,你懂不懂得尊重别人?”

雨果原本精致的脸上被泪水哭花了妆,她颤抖着声音说:“尊重?你现在和我谈尊重?好,那我就和你说说什么是尊重,你有尊重我?和别的女人暧昧就是对我的尊重?说我的坏话讨别人欢心就是对我的尊重?伤害我的感情就是对我的尊重?”

“好了,老婆,你不要闹了,把手机还我,我保证我以后改还不行么?”刘鹏此时变得像个街上的小混混似的,对自己所做的事完全不以为意。

雨果紧握着手机不放,她擦干了眼泪,一边快速的解锁刘鹏的手机一边愤愤的说:“好,还你手机可以。你不是说以后改么,我现在就替你删了她们,现在就改”。

啪的一声,响亮的一个巴掌打在了雨果被妆弄花的脸上。刘鹏看着一只手捂着脸的雨果解气的说:“你不过就是我不用付钱就可以随便睡的女人,你还真以为你是我老婆啊”。

雨果一时之间被打晕了,她抚着自己被打得红肿起来的脸,朝窗户奋力一扔,把刘鹏的手机丢出了十八楼的窗外,摔得粉碎。同时摔碎的还有雨果原本以为的爱情。

雨果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衣冠禽兽:“你以为我会让你好过吗,我告诉你,你再不给老娘滚出去,我就把你今天说的所有话,你以前上过的床全都曝光出去。你不是公务员吗,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我想挣扎着跳下去揍死这个男人,特别是看到他打雨果的时候,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只是雨果在店里买回来,放在床上当摆设的一个毛绒娃娃,而且还是鳄鱼的那一种。

我多么想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我甚至会砍死他,他竟然动手打女人,不可原谅。

刘鹏气急败坏,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把柄落在雨果手上,但狡猾的他一想,这个女人这么傻怎么会如此有防备,但自己还是不得不防。

他的气没处撒,他趁雨果一时没注意的时候抓上我就跑了。我大概没说过,刘鹏很讨厌毛绒娃娃,他早就想把我丢掉,是当初雨果死活不同意,他才勉强把我留了下来。

所以他为了出气,也为了报复雨果,他把她最心爱的娃娃偷走了,最后扔进了某条街道上肮脏不堪、臭味熏天的垃圾桶里。

所以,你们现在知道我当初说的都是真的了吧。

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雨果了,我在她最伤心的时候抛弃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她道别。我希望她别到处找我,虽然这会让我很高兴,但我不希望她淋雨,不希望她不幸福。

虽然我现在和你们这些又脏又丑的垃圾躺在一起,甚至不久我也要变成垃圾,但我敢肯定我是你们当中最幸福的。因为我还有雨果,我找到过我的真爱,并且我会一直爱下去。

但你们从来没尝过真爱的滋味,你们很可怜,雨果也是,她一直在寻觅她的真爱,但她一直失败,我希望她最后会找到,我也希望她偶尔能想起我来。

其实,我一直想对她说,她妈妈说的不对,她是个孝顺女人,她一点都不坏。

我想对她说,不管是那些男人还是那个禽兽刘鹏,他们都不配,不配得到她的爱。

我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我没有时间一件一件说出来了。我看到垃圾车越开越近,我马上就要被他们回收了。只是没想到我最后还是没能逃脱这样的命运,虽然这次的情况更差,但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遇上雨果。

最后,我想说的是:雨果,谢谢你,惟愿你以后的生活越来越好。请你不要想我,我实在不愿意你想我的时候掉眼泪。可万一你想我,你可以去随便某个商店的架子上买一个鳄鱼娃娃,把它带回家。这次我不会吃醋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太念旧。

我其实多么希望我现在被工厂而不是被垃圾回收,让他们把我改造成一个新的鳄鱼。这样,我就会在某一个伺机逃跑的日子,意外的撞在你怀里。

雨果,其实我很想哭,我很想为你哭,但我哭不出眼泪,因为,鳄鱼没有眼泪。

我曾经无聊的时候写过一首短诗,是这样的:

我以前爱四季,现在我独不爱夏日。

我以前爱昼夜,现在我独不爱白天。

我以前不爱人类,现在我独爱你。

我爱四季,只因四季于我毫无分别;我不爱夏日,只因夏日湿热,你无法拥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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