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绝无仅有的十四五岁
哪时候，正是不懂事的年纪。
十四五岁的年纪，心中的情愫在不知不觉中萌生。课桌里经常藏着借来的或买来的青春杂志和言情小说，上课是神游把自己幻想成故事里的主人公，或悲惨，或光彩照人。大概是从这时候起，徐陌陌心里面觉得忧伤该是这个年纪里不可或缺的一样。也学着故事里的主人公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起初没什么感觉，可望着望着，后来竟然会觉得很悲伤。因为徐陌陌在抬头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刚好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小白。
小白并不叫小白。徐陌陌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小白身材修长，长的白皙斯文，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不知道他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学生。总之徐陌陌对这个男生的了解是一片空白，所以徐陌陌心里面称呼他小白。
从那以后，徐陌陌会经常在学校里偶遇到小白，食堂里，操场上，图书馆……。继而徐陌陌也知道了暗恋这个词。是的，她暗恋小白，但从来没有告诉这个男孩自己一直在关注他。
直到成年以后，徐陌陌仍然喜欢抬头仰望天空。
在雨天，徐陌陌学着书中的主人公的样子下雨天不打伞，在雨中奔跑，淋着雨的样子自我感觉多么酷啊，多么与众不同啊。因为，低着头一不小心就能和他撞个满怀，然后就可以装作很惊讶的问：“咦，你也没带伞么？”
然后自己扑哧一笑，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然而最后，他只是匆匆忙忙的说了句“对不起”，就转过身冲进雨帘里，徐陌陌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未撑开的伞，递给了在前面屋檐下躲雨的另一个姑娘。那一刻突然大雨倾盆，徐陌陌疯狂的在雨中奔跑，淋湿了全身。
徐陌陌有着这个年纪里不该有的孤僻，无知而早熟。
淋完一场雨过后，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孤独。哪个男孩儿不是她的。
也正是从哪个雨天开始，徐陌陌决定再也不淋雨了，她开始打伞。
因为哪天淋完雨后，她就大病了一场，发烧三十九度。老妈在病房里忙前忙后照顾她，满脸担心忧虑。这个强悍的女人不仅很少管过她，还处处限制她的自由，可不知何时，她脸上已经出现了皱纹，涂再多粉底都遮不住的皱纹。
“好孩子，赶紧好起来啊。”
徐陌陌双眼盯着老妈，脑子里想了很多，她本来是个好孩子，她永远都是妈妈的好孩子。
她曾经把指甲染的鲜艳妖冶，穿着夸张。被校门口巡查的男老师拦住要叫家长。她故意抓住男老师的手，扯破嗓门大喊：“老师非礼了！老师非礼了！他摸我我的手！”路上的学生都忙停下脚步笑嘻嘻的看热闹围观。几个女老师闻讯赶过来看到是徐陌陌，徐陌陌是学校出了名的坏学生，几个女老师失望的摇了摇头。男老师是新来的，才大学毕业不久，显然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学生，一脸窘迫的与徐陌陌对视。显然不能理解居然会有这样的女学生。
徐陌陌经常想，她自己似乎看透了世事，看破了人生，其实内心，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一片空白，一片茫然，除了矫情的忧伤和无病呻吟。 她经常学着书中的哪些“坏孩子”一样，翻墙，上网，逃课，上课跟老师唱反调，在好学生鄙夷的目光下肆意横行。
终于，有一次数学课上，把老师气的身体发抖，大声说：“徐陌陌，现在你给我滚回家去，我的课你以后不用来了。一个女孩子这样，真是不知廉耻！”
徐陌陌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的走出了教室，在操场上漫无目的瞎逛。她又看见了小白，他们班刚好体育课，他穿着白色的T恤，在操场上跟同学打球，每一个球他都能精准的投进篮筐，徐陌陌不禁暗暗为他喝彩。小白打球的姿势很帅气，动作迅捷无伦，阳光从他头顶倾泻下来，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散发出的光芒让人头晕目眩。
突然，小白冲着徐陌陌这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徐陌陌感觉世界突然静止了。 徐陌陌有些愕然，她还不清楚他叫什么名字呢！他在对自己笑唉。还有，她都忘了给他递上一瓶水！就在徐陌陌四处张望，最终目光锁定在操场上售卖矿泉水的小店，刚要去买水，却发现他已经接过另一个女生递的水大口地喝了起来。看着少年上下滚动的喉结，晶莹的汗珠大颗顺着少年的发梢淌下来，浸湿了少年白色的运动背心。徐陌陌心里有些发堵。她晚了一步。她始终没有勇气上去问他的名字，所以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多么遗憾啊。可是如果她真的知道了小白的名字，那又能怎样呢？她徐陌陌是坏学生。
第二天，徐陌陌在食堂里我再次看到了小白，他因为阻止前面的同学插队而跟人发生了冲突，哪人叫来了一群兄弟围住了他，他脸上毫无惧色，义正严词的说道：“插队就是错误的，大家都在辛辛苦苦的排队，你们不能因为方便了自己而耽误别人的时间！”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真像个严肃的大人，可是那些人都是和徐陌陌一样不怕事儿大的坏孩子，哪里听的进去他说的话，这个高大但瘦弱的少年那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几个人一上来就按住了他，徐陌陌刚要冲进去阻止，一个人就已经朝小白重重挥了一拳，一瞬间小白的鼻子流出了血来。
看到小白流血，徐陌陌立刻发疯似的冲进去人群里，大声吼道：“都给我滚开！我徐陌陌的地盘你们也敢撒野， 活的不耐烦了？ ”
哪些坏学生看到徐陌陌发脾气也都很恭敬的散开了，叫了一声：“嫂子好。”然后就纷纷散开了。徐陌陌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学校里这群混混的大哥林远方的女朋友，所以他们对徐陌陌都很客气。
徐陌陌伸手递给了小白一张纸巾，小白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徐陌陌，半天没接，用手擦了一下继续流出的鼻血，然后转身就走了。徐陌陌苦笑。她的手僵在半空，雪白的纸巾滑落在地，像一只奄奄一息闭眼待死的白色蝴蝶，一动不动。
突然，林远方从我身后过来，揽住我的肩，微笑道：“陌陌，不高兴吗？走，我带你兜风去。”
其实成为林远方的女朋友完全出于偶然，徐陌陌和林远方相识在一个网吧，当时林远方在网吧通宵了几天，结账的时候，突然发现身上钱没带够，还差二十。这时候刚要结账的徐陌陌帮他付清了帐。
出来的时候，林远方就一直跟在徐陌陌身后，他说：“你帮了我，我要怎么谢你呢？”
徐陌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回了句：“别跟着我。我帮你付钱是因为不想你耽误我结账的时间。不需要你的感激。”
林远方坏坏一笑，说道：“那怎么行，不如我以身相许吧？怎么？你怕了？”
听到以身相许在四个字，徐陌陌刚才喝的可乐差一点喷了出来。看林远方笑的一脸天真无邪，徐陌陌点了点头，说道：“好啊。我徐陌陌什么时候怕过。”
突然林远方说了一句：“你指甲的颜色真好看。”
徐陌陌低着头看了看自己新做的靓丽的指甲，心中有些窃喜，换作是别人，肯定要骂徐陌陌你指甲涂得像个妖精。
于是徐陌陌与林远方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其实林远方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但凡学校有打架的事件都有他在内策划，可是每次学校都找他不到，他说要打谁，谁就跑不掉。但他自己从不轻易参与打架，因为林远方都是派他的兄弟们去打架，自己几乎不亲自动手。
在夜间一望无际的高速公路上，林远方骑着摩托车驰骋，徐陌陌紧紧搂住林远方的腰。夜风在他们的耳边呼啸。似乎只要林远方骑的够快，徐陌陌的烦恼在这凄凉的夜里也会散尽。
林远方载着徐陌陌骑了很久，直到车里的汽油耗完了，才刹住摩托车，林远方把车停在路边。他们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林远方点燃了一根烟，对着夜空吐了一个烟圈，眼神满是落寞，林远方对徐陌陌说道：“陌陌，你知道吗，我是单亲家庭，遇见你哪天是我第一次在网吧通宵，哪次我的爸爸和妈妈刚离婚，唉，吵了十几年，总算离了婚。”
接着他林远方又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爸今天带着一个新阿姨回来，让我喊她叫“妈”，可哪位阿姨才比我大五岁。”
我双眼望着夜晚平静的天空，天空像是一块黑幕，点缀着点点细小的星子，月亮似白镰刀一般斜斜钉在天空。静静听完了林远方的诉说，徐陌陌心里蓦地疼痛了一下，她轻轻的给了他一个拥抱，小心的抚拍他的背，一时竟不知如何去安慰眼前这个心中充满无助和苦涩的男生。
徐陌陌嘴里只能木讷的说道：“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其实她很想告诉林远方，其实她是父母从福利院领养的孩子。她自己也是从邻居们的窃窃私语中得知的。
林远方说：“徐陌陌，真的很谢谢你，肯帮一个陌生人垫付20块钱。哪天我刚失去妈妈，上天就让我遇见了特别的你，真是很巧呢。”
徐陌陌微微一笑，回了一句“嗯。”
林远方看着徐陌陌明亮的眼睛，眼神有些迫切，他说：“陌陌，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听到林远方的话，徐陌陌有些精神恍惚，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下午刚刚拒绝过自己的少年的脸。少年干净清澈的眼睛里充满倔强与轻蔑。
徐陌陌不语。林远方见徐陌陌许久不答，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失望。他没有再问，默默的把车推到了附近的加油站，然后轻声的叹息：“陌陌，天色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家吧。别着凉了。”说完，他便把自己的外套披到了我的身上，他的外套很宽大，裹住了我大半个身体，很温暖，很温暖。以至于很多年以后，我再面对寒冷的夜晚时，我都会想起他单薄却温暖的外套。
哪天晚上，林远方第一次牵了我的手。我没有挣脱，我并不讨厌林远方，第一次有男生牵她的手，徐陌陌感觉很微妙。
林远方紧紧的握住徐陌陌的手，说：“徐陌陌，原来女孩子的手这么柔软啊。”
后来，因为徐爸爸工作调动，徐陌陌一家搬到了很远的另一座小城，徐陌陌转去了另一所学校。新学校也有下雨天不喜欢打伞的同学，也有像林远方一样的“混混”头儿。可他们没人认识徐陌陌。自徐陌陌转校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林远方，更没见过让她忧郁的少年小白。
林远方偶尔会给徐陌陌写信，他在信里说：“徐陌陌，在新的学校要试着阳光一点，不要总是那么忧郁。以后我们都要像向日葵一样向着阳光一样明媚生长啊。”
徐妈妈后来告诉她：“陌陌，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妈妈也不瞒着你了，爸爸妈妈从来都是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你只要明白爸爸妈妈的心意。不要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
现在的徐陌陌喜欢穿素色的衣服，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张扬，也比以前体贴，懂事，成熟了许多。
成年后的徐陌陌依然有些忧伤，喜欢仰望天空，却不会像当年那样叛逆。
正如她在曾经的日记中写到：“此刻，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有些不舍，有些遗憾，有些心疼，也有些庆幸。毕竟，那是我绝无仅有的十四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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