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痴情蜕变,终抱得校花归

拼尽我的老命,我终于考进了D大。D大是全国闻名的理工大学,男女生比例为8:2,女生是稀缺的资源,美女更是觉得如大熊猫般的资源,而完全如清水出芙蓉般自然无瑕的美女,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天可怜见,我等浩浩荡荡的唐僧,面对着质量参差不齐的女生,齐刷刷地怅然若失想掉泪之际,如春风送暖般地送来了一个宇宙无敌的大美女——上官云瑕!哇!单听这名字就美得冒泡。

话说在三年多前的九月一日,开学的第一天,她就以一个光鲜亮丽秒杀众女的高大上的隽秀飘逸形象,闪亮登上D大的历史舞台,并在三年多一直占据着全校男生卧谈会的话题热点。

说实话,那天她到底有多美我也没见过,反正我是风尘仆仆地土包子似的从上海坐高铁过来,就连校园的风景都没细看。江湖上流传着她的外貌描写是:身材高挑、窈窕淑女、肤如凝脂吹弹破、明眸大眼秋波转、冷若冰霜笑语藏。我不禁冷笑,觉得夸张!

等我真正在中秋晚会上见到她的时候,才发现江湖传言所言不虚。她的美不是性感魅惑的,而是清纯、翩然、优雅且富有才华。她穿着白色的蕾丝裙,披散着黑长直的秀发,脚蹬着一双黑色又不乏知性的高跟鞋,一首肖邦的钢琴曲弹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令人听得身临其境,如痴如醉。

那晚,我的心轰然坍塌,猝不及防。上官云瑕——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美好的女子。自那晚后,很多男生都把她当作梦中情人的化身,拜倒到她的石榴裙下。自此,她成为了珠穆朗玛峰,它的高度有8848米,但仍然阻挡不了男生们前赴后继忘我攀登的执着脚步。倒了,再爬起,猛灌一次鸡汤,继续爬。

每天,大把的男生排队送礼物给她,可她冷若冰霜直接忽略,从不接别人的东西。不管是帅气逼人的令我也自叹弗如的管理系帅哥林子奇,还是能言善辩魅力四射的外联部部长李梓滔,更不要论那些歪瓜裂枣。

全校的人特别是男生都在议论纷纷,都在讲上官云瑕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怎么那么多追求者居然没一个能入不了法眼。团结就是力量,这个道理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从捕风捉影、道听途说、逻辑推理到盖棺定论,终于将上官云瑕的家世、经历了解得个八九不离十。

她出生于书香门第,父母都是中学教师。与麦逸风从小是青梅竹马,两人曾一起相约考D大。不料高考之后麦逸风却申请考入了英国剑桥大学。他不久就写了绝交信,分手原因只字不提,受到挫伤的她自己发奋向上,她大一考过四六级,大二考雅思八分,大三考托福110分。从入学的中等成绩跻身于系前三名,并连续三年荣获国家奖学金,并获无数比赛金奖。

她是这么优秀又这么傲娇,什么时候才会认识到我的存在呢?对着镜子浮现的是一张比宋小宝帅气得不是一星半点但与杨洋相比会自拍两掌的脸。虽然我觉得我有才华,可是女生会透过这么寒酸坑碜的外表,看到我丰盈才气纵横的内心世界吗?想想都悬。

春心荡漾的少年心啊,没有姑娘理解他!准确来说,青蛙如我也是有姑娘追的,可是何以琛说的好啊:“如果你生命里出现的那个人,那么其他人都是将就。”是的,我也不想将就。我无法在一颗滚烫炽热的红心向云瑕的同时才能迅速地转移热情到另一个姑娘身上,我秉承的是宁缺毋滥。

同时我也对那些男生嗤之以鼻,拜托,除了死缠烂打、嬉皮笑脸还会什么?追女生也有诀窍。

第一:你一定不能提前暴露自己的内心。你暴露了你对她的喜爱,不然她要不就会恃宠而骄,要不对你有戒心,对你有所防备,不利于你的再次进攻。

第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解她的喜好、行走路线、时间安排,必须有条不紊地制造偶遇,先刷个脸熟嘛。

第三:坚持吸引法则,做更优秀的自己。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努力提升,让自己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金子,闪瞎她的眼。

话是这么说的,我也如法炮制。我就埋头在书海里,遨游在ABC的海洋里。为何苦学ABC呢,干掉她的前任!从晚上六点半,是我雷打不动去图书馆的时间,因为我的女神会不定期地去那里,我只敢远观而不敢靠近,以免亵渎芳颜。

平常的学习压力多么的压力山大啊!有她在,只须看一眼,就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有了无穷的动力。就这样我的专业成绩逐渐在系里面独占鳌头,并在社团里面崭露头角。

我逐渐在蜕变从青蛙逐渐往王子的转变,外界光圈逐渐围绕在我身上,随之而来的是内在自信心的提升。下学期我听从舍友希理的建议,学会了护肤和简单的服装搭配,虽然一拾掇仍然跻身不了帅哥的行列,可与刚入学时相比宛若有天壤之别。

可是我与云瑕依然没有交集,三年多,我无数次渴望与她有着眼神的交流,却无数次落空。她依然冷艳、神秘,优秀得成为了整个学校的传奇。

直到大四的十月份,学院举办英语演讲比赛,我与她都报名参赛。过五关斩六将,一路绿灯,经过初赛、复赛,闯入决赛,与她都闯入了前三。三年多,我一直在一个盆地的位置对着她如高山般的仰望,今天她终于知道了我的名字——刘域城,有点开心又有点心酸。她依然是美丽得天理难容,她的气场依然那么强大、自信,仿佛全世界的目光都注定被她所聚焦。

轮到我时我深吸了一口气,头脑中一幕幕地想起无数次目送她背影远去的画面,想起那暗无天日却装作无所谓的痴情到悲情的暗恋,想起另一个姑娘追求我却惨遭我拒绝的欲哭却无泪的脸。突然,我的心如定海神针般的笃定,这一场演讲就当做我最后的告别吧!

我全身心地投入,深情并茂,仿佛是多年的努力叠加的量变,终于发生了超常的质变。当我最后致谢完毕,全场发出了如潮般轰鸣起伏的掌声,我望向她,发现她也正在望向我。一眼万年,醉死在她双眼的柔波里!多希望这一刻时间凝固住啊。

她的发挥也堪称完美,比赛结果公布。“本届英语演讲比赛第三名是萧湘美,第二名是刘域城,第一名是上官云瑕。”真的挺好的,我很满意,她确实比我更棒,能被如此美人压于下风,实乃万幸!实在牛叉!颁完奖后还跟学校领导老师们一起拍照留念,一张合照,作为我男光棍单恋美校花三年多的纪念。

拍完照,我故意左磨右蹭,有意让她先走,因为我习惯走在后面扮演一个追随者的形象。整个会场人流鱼贯而出,全场就只剩下我和她,我还在发愣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说:“刘域城,我有话跟你讲。”

我呆住了,想不到女神也有主动搭讪我的时候,天今天可开了眼!“请讲,洗耳恭听。” “你这三年你怎么老是跟踪我?”突然被人看穿了心事,我支支吾吾的。又看到她眼睛看向我,我就突然豪气冲天,想今天豁出去了,干脆大胆地真情告白:“我跟踪你三年多,却从不打扰你,就这样远远的欣赏你。”

“你是喜欢我吧,以这种默默无闻的方式。”我顿时红了脸,多么痛恨自己不是情场高手啊,怎么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我是喜欢你,可这是一份无望的喜欢。”说完我带好东西,狂奔而去。

尽管我变得更好了,可骨子里还是被她的光芒刺伤。那么多人喜欢她,怎么可能她会喜欢我呢?青蛙王子和校花的距离可不止一光年。

三天后,我的微信有一个陌生号码加我。在备注写着“三年”。“三年?”我的心又打一激灵,莫不是云瑕吧?老夫的处男心又蠢蠢欲动,翻起了情海巨浪!我手指快速而恐惧地通过了验证,并发了个问好的表情包,然后就是问“你是?”

对方回复:“上官云瑕。给你讲个故事吧。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个人约好一起考大学,高考后他却去了英国留学,而把她留在了国内。不久他发来封分手信,绝口不提分手原因。心伤心痛心死之后她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三年后突然接到他求复合的来电,原来当初的不告而别是因为他罹患白血病而隐瞒病情而决意分手。请问你觉得这个女孩应该怎么做?”

其实刚听到开头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故事,听到后面她接到她前任电话的时候,我大吃了一惊,原来这臭小子分手是有苦衷啊。伤她心的人又回来了,似乎是前任回归的节奏啊,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不是当事人这个女孩,不清楚情况。如果她还爱他,就考虑重新接受他。不过三年的光阴会也改变一个人,爱会变质,不一定能回到从前。”

上官云瑕说:“其实这个女孩就是我,我在电话里就回绝他了。当初他无理由分手就让我觉得被全世界所遗弃,我以为是我不够好,所以我学习上拼命努力,在这强手如云的理工大学,你也知道学习压力的强度。现在他说他回来了要找回我,可我对他再也没有当初的感情。”

“他只站在他角度看问题,他隐瞒我,他以为他是伟大的,不想跟我同甘共苦,不想我伤心,可是没有陪他走过黑暗,没理由地被他遗弃,这更令我痛苦!爱人是用来陪伴的,而不是用他的自以为的善良。冰雪加诸在爱人身上,另一个人不应当也不可能置身于外。”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我不是当事人,根本理解不了那种被遗弃的感觉是多么的苦痛,就如别人也无法理解我这种等待绵绵无绝期的心酸失落。

“我已经放下他,并决定在毕业之前谈场恋爱,再不谈你们估计会讨论我的性取向。三天后下午四点我新任男朋友会过来林茵阁找我。后会有期,拜拜。”

剧情反转太快,我一人承受不来!今晚注定是个悲伤的日子,从不喝醉的我连喝了五瓶啤酒,敞开怀喝,往死里喝。伊人有了归宿啊,不是意料之中的嘛?确认过眼神,我没理由是你找的人。多么痛的领悟!哀莫大于心死!

在浑浑噩噩中过了三天,我可真整明白了!这辈子我是要死在了上官云瑕的手上了,可死也要死得明白一点啊,我倒要去会会她的新男朋友是何方神圣。我翻箱倒柜翻出我最帅气侧漏的衣服,往脸上也倒饬些复合化学元素,争取留个不令人反感的“死相”。

下午四点如期而至,我鬼鬼祟祟地来到林茵阁,可发现仍然空无一人。我又低头摆弄起手机,听到细细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我一抬头就见我梦牵梦萦三年多的她来了!她今天别出心裁地穿一袭红裙,在清纯之余又多了一份妖娆妩媚。

旁边的男生我只瞥了一眼,心就咯噔一下,我去!这校花什么眼光,怎么找个男友,长得尖嘴猴腮,比我还逊!实在不配呀,比我还不配。实在大刹风景。还听到他俩有说有笑,云瑕笑意盈盈春风满面,我醋海翻波,我真的很生气!生气得像葫芦娃一样要喷火!我做了我这辈子最冲动的事,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上官云瑕,你什么眼光?我跟了你三年你也不看我一眼,你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男生?怎么地?你就不能给个机会给我?”

“是你不懂把握啊。”

“什么意思?”

“呆头鹅!”

“你也喜欢我对吧?你怎么会喜欢我?我长得又不帅。”

“你不用帅,你负责衬托我。”

看到她对着我笑,如夏花般绚烂。又看到刚才那个男生已经消失。这才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在演戏。

我倒!历尽三年,青蛙王子终于找到了春天!

文/百里圆

图片来自网络

001

陈阳拉着拉杆箱,走出了地铁7号线地铁,她被人流挤向了自动扶梯。在扶梯上,她靠右站着。因为林萧曾经跟她说过,这样站着不妨碍其他着急的人行进。在不到30秒的扶梯上升过程,就有5位行人从她身旁走过。

“他们都在忙着去干吗?赶车还是接人呢?……无所谓了,让他们赶吧,反正我不急。”陈阳心想。

陈阳不紧不慢地走向地铁出站口的闸机,一手攥着地铁临时卡,一手拉着黑色的行李箱。在走到闸机前,她停下了脚步,慢慢回头看了看刚才走过的扶梯出口,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

注视许久之后,她转过身,抬起手,将地铁卡慢慢的插进闸机,然后径直走向另一座扶梯,那是通向售票厅和候车室……

002

陈阳和林萧是高中的同班同学,陈阳当年高考成绩不高,复读了一年,但是并没有提高多少分,最终上了本省的一个专科学校,学习医护专业。三年后毕业,应聘z城的一所公立医院,成为了一名护士。

林萧则考上了省外的以一所本科学校,四年后,又在北京攻读了研究生。研究生二年级的时候,林萧到z城实习。一位工人为了林萧的安全,用双手接住了从支架缝隙掉下来的模板,模板滑落的时候造成一只胳膊骨折,多处划伤。

项目经理指派林萧陪着工人一起到医院进行处置,当时协助医生处置的护士恰好是陈阳。林萧心里充满愧疚,头都不顾的抬,一直盯着伤口处,直到伤口处理完毕。他刚抬头,便听到有人喊“林萧?”他才诧异的抬头看。

此刻穿着白大褂的陈阳,脱掉一只手套,慢慢摘下口罩……微笑着对他说:“老同学,还认识我吗?”

他看着眼前这位天使一样的姑娘,着实想不起来是谁……

“我是陈阳,高二咱们都是6班的。”陈阳说得落落大方。

林萧终于反应过来了,看着眼前说话如此大方的陈阳,反而自己显得腼腆起来,他挠挠头回应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你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啊?先把病人送到401病房,我稍后就带着药过去。”

“好的。”林萧点点头。

陈阳给病人扎完针之后,开始和林萧聊天,问他生活的怎样,在做什么?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得知林萧是在北京上研究生之后,陈阳羡慕不已。一是学历高,一是在首都。

他们互留了手机号,在林萧实习的这段时间,林萧井场约陈阳出来逛街,吃特色小吃……有一天晚上,他们坐在公园的湖边,看着湖面中波动的月亮倒影,仿佛心也在一起波动。

林萧问陈阳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北京?那里机会多,即使当护士也会比这里待遇好很多。”

“去北京?我哪有那个能耐?那可是首都啊。”陈阳的语气透着惊讶,又有一丝好奇。

“我觉得你可以的,你有技术,性格又好,到哪里都会很受欢迎的,你可以考虑考虑,如果考虑好了的话,提前告诉我,我帮你找房子。”

“好的,谢谢你林萧,不过我得考虑考虑,和父母商量一下。”陈阳慢慢将头依靠在林萧的肩膀上。

“那好,我等你。如果你去北京了,我会带你去很多很多景点玩耍,吃很多特色的小吃。”

三个月的实习结束了,林萧和陈阳恋爱了。他们无话不谈,憧憬未来。分别那天,陈阳去车站送了林萧,在分别的那一刻,陈阳做出决定说,“你在北京等我,我很快去找你!”

“一定,一定!”林萧抱着陈阳说。

003

林萧走后,陈阳和父母商量一下,说出了要去北京的想法,但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纠结了一个多月,陈阳还是决定辞职,因为她想和林萧在一起。

陈阳去北京的那一天,是个周六,那也是办完离职手续的第二天,她不顾父母反对,径直奔赴北京,车次是傍晚到北京西站。林萧收到消息后,便开始打扫房间,简单布置之后,就早早去车站的出站口等候。他怕陈阳无聊,一直用微信和她聊天。

林萧在实习单位有一间公寓,由于他们出差比较多,所以他的舍友基本不在京。林萧与舍友商量,暂时将公寓内的东西收拾到隔壁房间,这样就给陈阳腾出了地方。公寓房间不大,但是空调卫浴还算齐全,对于在北京这种高房价、高房租的地方来说,算是很好了。

在车站的相聚,林萧拿穿着格子衬衫,那是陈阳在逛街的时候挑选的,干净又帅气。陈阳穿着浅色连衣裙,黑色高跟凉鞋,落落大方。她拉着拉杆箱出现在出站口时,林萧立刻冲向前去。他们抱在一起,忽视周围的行人,享受那份久别重逢的快乐,还有异地恋结束的幸福。

林萧与陈阳手挽着手一起走向了地铁的入口,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把行李箱放在了住处。林萧带陈阳吃的第一顿饭就是东来顺火锅,两人吃的不亦乐乎。

林萧有时间就会陪她在北京的各个景点玩耍,吃各种特色小吃。修整后的陈阳,开始投简历。北京大医院的招聘,对于学历要求还是很高的,投了几个也都石沉大海。

林萧鼓励陈阳,可以先试试社区的诊所,然后自己在考考相关的证书,多一些敲门砖。经验积累了,证书也拿到手了,在应聘大医院,应该会好很多。

陈阳欣然答应了,后来就在公寓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比z城工作的时候要累,工资确实比z城高,而且不用支付房租,所以生活过得很滋润。

004

两个人过上了小情侣一起的生活,开始是非常甜蜜的。他们描述着未来的各种愿景。

林萧没有忘记让陈阳提升自己的事,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给她购置了很多相关从业证书的复习材料,陈阳也非常感谢林萧的贴心和照顾。

虽然林萧有意无意的督促陈阳学习,但是陈阳对于考证也慢慢失去了兴趣,因为相比之前,当下的工作是绩效制,而且人手又少,每天下班之后只想着休息,不想做任何事。在加上多年来,没有碰触课本了,看到书上的文字就觉得厌烦。

从收入上来说,没有房租的前提下,生活还算富裕。所以,学习的事情慢慢搁置下来了。

在北京度过的第二个劳动节,陈阳看到自己最后一个未嫁的闺蜜也晒出了婚纱照。那是她梦想许久的样子:穿上婚纱,和心爱的人走进婚姻的殿堂。想着想着,顿时觉得心慌慌的,想想来北京已经快两年了……她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发呆许久。

“你在想什么呢?” 林萧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发呆。

“额,想好事情啊,但是不能跟你说,等你毕业吧。”陈阳立刻笑着敷衍过去了。

林萧这段时间正在忙于毕业论文,陈阳自然不想影响他。要说也是等他毕业之后再谈。

005

6月,林萧毕业了,留在了北京工作。面对北京高额的房价,陈阳也知道距离买房很遥远。她没有和父母商量,就向林萧提出先结婚,房子可以先不买,尽管最近他们也争吵过不少次,但是这是在北京的第二年了,陈阳觉得自己年龄不小了,人可以漂着,但是心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宿。

“未来两个人一起奋斗,如果能够混出样来就留在北京,如果觉得压力巨大,再带着攒下的钱,回到z城市。”陈阳抱着林萧的胳膊认真地说。

林萧没有立刻回应,他把在陈阳手里的胳膊抽出,点了一支烟,这次没有在阳台上,一下呛得陈阳直咳嗽。

林萧站起身来,走向房间的写字桌,指着已经落下灰尘的课本,在烟雾中回头对陈阳说:“这就是你说的好好奋斗吗?”

陈阳立刻怔住了,之前林萧一直鼓励自己报考护理专业的证书考试,将来能从小区诊所出来,应聘大医院。但是这样严肃地指责,还是头一次。

她从进入大学就不怎么上进学习了,而现在又没有老师讲解,一下让她自学自考,着实难做。这些年在职场上,每天工作已经应接不暇,让她也没什么心思看书。所以这些辅导书也就干干净净的放在了那里。

“那你是什么意思?”泪水瞬间滑落了她的脸颊。

“没什么意思,你压根就不上进,这样怎么混?而你现在的工作,我爸妈并不满意,所以咱们暂时不能结婚。”林萧说完,便把烟头放在烟灰缸里熄灭了。

两年前,陈阳放弃自己的工作,为了林萧才来北京,如今却被嫌弃不上进、没有好工作……那一刻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林萧不是这样的,怎么会突然这样对自己呢?

第二天,林萧便出差了,这一走就是三个月没有回来。陈阳发的消息,他只是偶尔回一下。她知道林萧在项目部上比较忙,但是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正在慢慢淡化。

都说女孩哭的泪是脑子进的水,当哭过之后,就会变得清醒了。在林萧走后的第100天的时候,陈阳再也哭不出眼泪了,做出一个决定:回家!

她把自己回家的消息告诉了爸妈,爸爸妈妈什么都没问。只是说了一句:“回来吧,我们在车站等你!”

临走前一天晚上,她给林萧发了一条消息“我回家了,希望不再相见!”发完就删除了好友。

006

这两年的北漂生活,对于陈阳来说,就像一场梦。如今认清了一个人,也就是梦醒的时候。既然曾经已经回不去了,索性就不再眷恋。

检完票之后,她径直走下楼梯,仿佛听见后面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陈阳”的名字,但是这次她并没有在回头……

火车在一片斜阳中疾驰,陈阳在卧铺车厢的座位上,望着窗外向后退的树干和远方绵延的山峦,这一切都像是在告别。

黑夜已经悄悄降临,她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之后,爬上中铺,准备休息。因为明天还有黎明和朝霞,前方还有爸爸妈妈……

一、

实验失败了。

米洛国际物理研究所,1001号实验,平行宇宙的局部移动,以失败而告终——我对着门外的夕阳默默宣告。

然而我不是米洛博士,也不是实验室的总管,甚至不是实验参与名单里的人,只是一个做着基本工作的见习观测员而已。不过现在不一样,我完全可以拿掉那见习二字。

因为除我之外,研究所里已没有第二个人了。别说观测员,我说要做研究所所长也无所谓,反正孑然一身,什么名号职位都毫无意义。作为见习,我最多也就是帮忙连接设备,辅助组装线路之类的,再要么就是帮忙记录些纷繁的数据。今天中午则是轮到我负责午饭,我提着饭盒上楼时,还没敲实验室的门就被轰下来了。现在想想,大概是实验室里的实验进行到了重要关头,大家屏着呼吸的时候突然听到饭盒摩擦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然后紧张过度的米洛老爷子就骂出来了吧。

我生着闷气,把大家的饭连着自己的带到了地下控制室,吃完了又顺便检查了一下动力炉,我觉得实验结束了,大家都饿得在埋怨我的时候,才带着一点点报复的快感和发觉自己有失职守的愧疚匆匆跑了出去。

而刚推开门,带着沙子的阳光和搅拌着水泥灰的风就眯了我的眼。五层楼的研究所,顶楼直接消失了,从一楼到四楼就是一个穿凿,通通透透,周围一片狼藉,连一块完好的窗玻璃都没有。而大家,则消失得干干净净,既无血迹,也无气味,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什么实验失败,这分明就是实验事故了吧?

我拿出手机,打算打电话。这个时候打给警察已经没用了,要打给急救站和消防站才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属圆饼,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口袋里装的只不过是研究所的所内通讯机。研究所为了避免干扰以及泄密,特地建在一个偏僻的盆地里,除了控制室,以及顶楼的信息中心,其他任何人员、区域都是不允许和外界通信的。

控制室所在的位置只有一个大洞,而顶楼已经连灰都不剩了。

夕阳西下,秋高气爽。一阵金色的山间秋风拂过,我冷静了一些。除了躲在地下逃过一劫的我,这个研究所已经不剩半个人了,打急救站电话毫无用处。消防站联系不上,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出去。我记得研究所的地下是有车的。一辆轿车,钥匙在博士身上;两辆越野车,锁在特别车库里;四辆观测车,都是无人机;几辆自行车,那不算也罢…还有一台货运车,运送补给用的,看来只能靠这东西出去了。对于我这种半研究半打杂的人员,货运车的使用权限还是有的。

我从储藏室里调出了许多补给,包括工具、药物、食物,还有水,足够我用半个月了。在地下车库的升降机上放下圆饼,登录了我的ID,启动了货运车的调用程序。黄色的信号灯忽闪忽闪,货车从车库里渐渐滑到升降台上。咔啷一声,机械停了下来,完成第一步骤,开始进行出仓自检。

我趁着这个空当,到研究所剩下的楼层里都转了转。各个楼层的东西仿佛是海上的垃圾,被从中央发出的浪潮冲到了边缘地带,研究所是圆柱形的,所以越贴近外围的地方越是完整。而越是接近地面,地板中间的空洞就越小,整个被掏空的地方大致是个倒圆锥。看来要不是我在地下,说不定现在研究所里都没人了。而不幸中的万幸是,研究所的动力中枢、后勤中枢都在地下,不然,我就只能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出去了。

在一片狼藉里,我翻找出了一台相机,于是我便把现场都拍了下来——说不定出去后还能作为研究这起事件的重要材料,大概能卖几个钱吧?在二楼、三楼的实验室里,还有一些器械保存了下来,我把它们都运到了一楼,其中有的器械我也不大懂是干什么的,但是都完整,我就也带出来了。不单单如此,几乎每个楼层都能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我就跟个垃圾堆里的淘宝人,或者山沟里的掘金者一样,挨个挨个地翻检过去,但凡有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就运到一楼。有的我用不到,有的我看不懂,但是就像一个小孩挖到一块卵石就能玩一天一样,近乎是出于一种我自己也不甚明了的动力在翻翻拣拣。等全部扫荡过一遍后,夜已经深了。

出了门,绕到出车口,然而却没有看见应该在那里的货运车,甚至连出车口都没有打开,空空如也。我暗道一声“不好”,转身就飞奔到地下,控制台还立在那里,货运车正随着液压杆的升高而升高,当平台升到一多半的位置时,只听到一阵泄气的声音,平台又哧溜溜滑了下来,无多时,液压杆再次发动,平台平稳升起,匆匆落下,如潮汐般往复,做着希绪弗斯式的徒劳之功。不难想象,这白痴机器就跟健身一样举了一晚上的哑铃。

这气得我狠狠踹了一脚这东西,然而我的脚隐隐作痛,它却岿然不动。我停止了机械,稍微检查了一番,是液压阀有些漏。不仅如此,程序里的一些参数还乱七八糟的,由于几个小时的高强度磨损,还要更换几个零件…顿时我就觉得头大了起来。虽然没有可以看时间的东西,但是看天色大概是个凌晨一点左右。就算今晚修得好,明天也没有精力驾驶了。我决定先休息再说。

我不想睡在墓室般的地下,又爬回地上,月光从空洞里流淌下来,一些残余的线路和器械还挂在洞的边缘,在阴影和微光的作用下,宛如死掉的藤蔓。我拨开那一堆杂货,躺在一楼空旷的大厅中央,四周只有支撑着暗影的柱子,和外面吹进来的风。黑色的风封闭了四方,空洞里的月色格外明亮了,我渐渐沉入睡眠,恍惚里听到呢喃耳语。

二、

研究进行到这里,成功几乎只有一步之差。然而就是这一步,仿佛是要从2000年1月1日0:00挪到1999年12月31日23:59一样,总也迈不过去。而且我冥冥之中有着这种感觉,那就是,如果不快点跨出这一步,就越来越远,再也跨不过去了。但凡事总有办法,比如在国际日期变更线上我还是跨得过去的。现在,我就是在找这个研究的“国际日期变更线”。

作为首席观测员和实验助理,我的工作并不比博士轻,同时压力也如此。我知道别的观测员和工作人员时常觉得我们这些人就是几个异想天开的疯子,然而我知道我们不是。我们非但不是疯子,我们还是天才——这么说可能有点没羞没躁,不过天才和疯子本来也就一线之隔。在和博士一样的繁重作业中,我才知道一个新的可能性是需要多么伟大的创意、胆魄、学识才能去发掘。如果说之前我还有一成的顾虑和迷惑,现在我站在中央控制台前,再无半分犹豫。

那是一面镜子般的屏幕,周围环绕着诸多设备,每一根电线都是我们苦心搭设的。镜子里,也有一群身穿白大褂、摆弄着各色设备的人。仔细看去,甚至有的人和我身边的人面孔极其相似。

这就是我们目前的成果,对平行宇宙的观测。

当前还停留在定点的观测,不能通览。但也相当使人兴奋。我清楚记得米洛博士是如何老泪纵横,张开双臂,朝着这屏幕跪下。目前还只能观测,不足以服众。毕竟如果说这是技术手段制造的假像,我们也无可辩驳。但只要能完成干涉平行宇宙的实验,其说服力便可倍增。

大家都见证了这景象,然而只是昙花一现。不过数十秒的功夫,就消散的一干二净。不管我们事后怎么摆弄,都无济于事。要观测平行宇宙的消耗很大,而我们的动力系统在那短短的几十秒里就已经烧坏了一些地方,无法再达到原先的能量级别。我们都很想马上继续实验,无奈研究所建在深山老林里,跟外界交流起来比较麻烦,要等配件和专业维修员到达,那恐怕是几天以后了。我们虽说有一点配件,懂一些技术,不论是我还是博士都极力反对勉强凑合,一定要完完整整地修好,然后启动,屏幕闪亮起来,把另一个世界再度展现眼前。

这几天只好闲着了。

按理,一间研究所怎么也有几个项目,一些常务性的工作是一定会有的。但米洛博士的动力系统貌似也出了岔子,从实验室出来后一直精神萎靡,只有脚不由自主地颤抖不止。我知道这是什么病,只要动力系统能修好,保准他老人家垂死病中惊坐起。我也有些寝食难安,连炸鸡吃起来也没味。要知道,储藏室里就只有那么多炸鸡,一个月也就那么几次。

吃完饭后,我到一间小实验室里坐了坐,盯着一只摆傻愣愣看了半天,然后又拿起激光笔对着各种镜片照来照去,看光线在镜片间乱七八糟地折射、反射…玩了半天,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傻气,就起身爬到了天台上。

天台上干干净净,由于我们这里不研究天文,所以也没有什么望远镜。转一圈望去,山峦秀丽,鸟跃林中,看得我直想吟诗作赋,无奈自从高中毕业后,脑子里就再也没有跟那些东西打过交道,现在连一封情书都写不出,还谈什么吟诗…我一屁股坐在天台边,隔着铁丝网看世界,都被分成无数个菱形的小块,从每一个块中,又都可以看见完整的世界,只要不断变换角度就可以。每一个菱形都是自足的,然而拼接在一起又是完整的,实在妙不可言。

“你在这里啊,”门悄悄地开了,文音大概是张望了一会,便推门而入,“你今天怎么了,看上去很沮丧啊。”

“当然,到手的鸭子飞了,能不沮丧吗。”

“看开点啦,又不是修不好。”

“我知道修的好,但是…如果修好了也无法再现呢?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

“那——大不了不要诺贝尔物理学奖了呗。”

我翻身站起,张着双臂问:“开玩笑吧,诺贝尔奖关我屁事,关键是我们差一点就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啊!现在就像哥伦布看到了美洲大陆时船突然沉了一样。”

文音手插在口袋里,直接在我旁边坐下,然后抽出手来,摊开,什么也没有。“就像本以为好不容易能吃炸鸡了,结果却没抢到一样?”

啊啊啊,我一只手捂着脸,决定装傻。本来实验失败就够惨的了,现在突然想起连炸鸡也没有吃到,简直亏大了,蠢死了。

文音扯了扯我白大褂的衣摆,我露出一只眼睛,瞟到她舔了舔嘴角,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这人,故意的吧?然而接着,她摊开的手上不知何时突然有了东西,我两只眼睛仔细看去。

“这是——炸鸡?”

“你的那份我留下来了,怎么样,我对你好吧?”文音嘿嘿一笑。我干咳了一声,正准备说点什么,只见她打开手里的饭盒,直接捞走二分之一。我心里咔嚓一下,然而转念一想,有总比没有强,便挨着她坐下了,一起吃着冷了的炸鸡,一边看着星星。

她吃的很快,不但快,而且干净。吃完了,就趴在铁丝网上吹风,看风景。我则一边慢慢吃,一边放松着,跟她搭话,有一句没一句的。终于,我也吃完了,我们就保持着现有的姿势,一言不发,只有风吹过铁丝网的声音。

渐渐地,风声大了起来,我似乎又听见她的声音,仿佛在喊我,又仿佛只是我自己的心声。她趴在铁丝网上,一动不动,却又似乎在变稀薄,要融入夜色。

“白痴,你他妈的快动啊!”我心头突然暗骂一句。我猛地惊醒,文音抓着的铁丝网正在一点点倒下去,她背对着我,不断喊着我的名字。我几乎是扑出去抓住了她的腰,一搂搂入了怀中,倒在地上。而铁丝网则越加高唱起来,最终伴随着螺丝崩坏的声响跌了下去,几秒后听到哐当哐当的声音。

文音转过身来,我也坐起,她看看我,在我毫无防备之中轻轻地吻了我一下,便埋入我怀中。

三、

好险,太险了。我全身一松,直接躺倒在地,心里无奈暗骂:这人是傻逼吗?

然而我这么说也有些别扭。因为那人毕竟是我,说自己是傻逼,而且是另一个自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要说他是我,也对;说他不是我,也对。更重要的是,我终于是救下了文音,虽然是另一个世界的她,但应该也是她才对。

话要从头说起。

我本来是要睡的,裹着毯子望着大洞慢慢睡着。然而真正等身心内外都安稳下来,要进入睡眠时,一种蚊子叫一样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去,而且似乎还有人一闪一闪拿这灯照我。我半醒半睡里狠狠给了脸上的“蚊子”一掌,然后就把自己扇醒了。醒了后,嗡嗡声一直在响。我遵循声音的轨迹追溯过去,最终在空洞边缘下停住了。那里还吊着一些组件,其中有几盏指示灯还在有规律地闪烁,嗡鸣声就是那里传出来的。我爬到二楼,接了几束数据线在上面,最后像长长的登山绳般拖到地上。

研究所的所内终端同时又是技术特化型的微机,只要把数据线连接上,多半能解析出来。事与愿违,这些信号在金属圆饼上解析的结果,是一种不稳定的光信号,而终端是没有屏幕的,根本无从得知这光信号是什么。

我便随手把终端机放下了——反正解析不了,有什么用?至少这样没噪音就可以了。月亮已经离开了空洞,不会有那种有人照射眼睛的感觉,我可以安心睡了。但真正裹着毯子躺倒时,却辗转难眠——那光信号到底是什么呢?

想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站起,拿出那一堆器材中的光学仪器和电子设备,这里拼拼,那里接接。几乎是随着印象,我组装出一个穿衣镜。

我组装穿衣镜做什么?!

八成是傻了吧,我一脚把穿衣镜踹开,它哐当一声倒在器材堆上。这时,几个大块头被它扒拉下来,露出了一台投影仪。我看着那东西,心中一跳,就直接提了起来,一检查,几乎没什么损坏,只有镜头有点问题。于是我连忙把投影仪接上数据线和手提电源,再把穿衣镜所用的特制镜片翻过来,让光打在其上。随着一阵哔哔啵啵的声音,图像渐渐清晰起来,就这么在空旷的大厅里看起幻灯。

画面的视角很奇怪,似乎是在空中,前方是一栋大楼,只是看不出有几层。楼顶与我的视线齐平,还有铁丝网,铁丝网后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发射塔之类的东西,只不过模糊的很。我顿时觉得稀奇起来,这个光信号是哪里来的呢?简直像是不知哪里的监控录像。这楼,看着怪眼熟的。我二十好几了,四处奔波,见过的楼太多了,能让我觉得眼熟的楼,究竟是哪一栋呢?

答案呼之欲出——这来的很快,因为黑夜里突然就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像挂在塔吊上的塑料袋一样在风中凌乱。那男人缓缓扭过头来,嘭地坐在地上,一双同我一般无二的眼睛、一副与我一般无二的嘴脸,照镜子般展现出来。

这下就清楚了,这栋楼一定就是研究所,除了米洛的研究所,我还没有这样穿着白大褂上过天台。从这个视角,八成是有摄像头安装在对面的树顶咯?可是我都干了好几年了,虽说一直见习,但工作经验和正规工作人员相比也不差,却从未听说过研究所在外围也布置有摄像头。如今这份监控录像就这么出来了,不由得…

嗯?

在画面中,“我”只是一直傻坐着罢了,要不是起风摆动了衣服,都不知道这是图片文件还是视频文件。这时,后方动了动,一个白色的点像旗帜般随风展开,转过身,文音的脸出现了。我直接跳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画面,确认那就是文音无误。然而文音,她早就死了,在我进来研究所的那一年就死了。在画面那头,她居然还同我一起吃晚饭,一起乘凉,还趴在铁丝网上。简直不能再鲜活了。此时,即便是身为科研工作者的我,都背脊一阵冷汗,不过背了一遍元素周期表后我迅速冷静下来。

这明显不是监控,因为我从未跟文音这么亲密过。我们虽说是一个专业里的同学,但她是才女,我是普通人,我们之间的交往也就仅限于常常打招呼。即便到了研究所里,她也是以前辈的身份存在的。尽管我憧憬着文音,但不管论及哪个方面,似乎都同她有着距离。当那天早上我听见文音坠楼而死的消息时,心中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现在,死去的人从镜子那头活过来了,我一时竟不能自已。

突然,文音坠楼的记忆从我脑子里闪过,我记起其鉴定是意外事故,是因为顶楼护网脱落导致的意外。我把脸斜着向镜面凑去,她此时正伏在铁丝网上,而“我”还坐在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要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就好了,可是这该死的东西偏偏放的是默片。我几乎把脸贴在画面上,看见文音的手攒的紧紧的,而铁丝网似乎也若有若无地倾斜、倾斜…

我的汗毛直竖,不知是真的危险还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文音马上就要惨遭不幸。然而两个人的话我又听不到,“我”也一动不动地发呆,简直气死人。要是他能站起来确认一下我也不必这么焦虑了…啊啊,明明画面里的事跟我一毛钱关系没有,我到底在急什么啊?

突然,铁丝网剧烈颤抖了一下,我几乎是瞬间爆发出了超常的思考速度,当即判断我的预感没错。而那个画面到底是什么呢?我想,大概是平行宇宙实验的残渣吧,比如来自平行时空里的一点点影像——也就是说,即便是不同时空,那个男的也是我,不再是和我一毛钱关系没有的事了。

然而“我”似乎还没察觉如此显而易见的危机,文音头微微偏了过去,想必是在喊他,是在呼救了。动啊,动啊!

白痴,你他妈的快动啊!

四、

“啊!”

我从床上弹起,看看窗外熹微的光,知道自己是做了噩梦了。然而即便在噩梦里,那声自己的暗骂也久久挥之不去。我知道,这是后怕、歉疚,或者别的什么。要是没有救下文音,我大概要背负这种日渐沉重的感觉过一辈子吧?

维修队中午抵达了,虽然博士不大精通实际的机械与电子工业,但是仍旧守在施工现场,毕竟能源中枢能否修好决定了我们的实验能否如期进行,而万一不幸加重了损毁,那恐怕连灯也点不亮了。不过听技术员说,损伤的只是一些零件,不需要大修,应该很快就可以了。

我陪在博士身边,文音又陪在我身边,三个人就这么前后站在门边,看着维修队施工。文音扯了扯我的袖子,我看向她,她使了个眼色,顿时会意,走到一边。

“怎么?”我问。

“哎,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真的是平行世界吗?”

“呃…大概?”

“但是,既然是平行宇宙,也就是说互不相干吧?怎么观测到的?”

我脱下白大褂,扭成绳状。文音好奇地看着,也不发声。

“把你的也脱下来。”我说。

文音懵了一下,问我说什么,我只好重复了一遍。结果文音向后一个滑步,把白大褂紧紧捂住,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怒火,只是看到她的脸色突然红了起来,就这么判断了。

她指着我,半张着嘴,终于蹦出两个字:

“流氓!”

咳,怎么说我流氓?我顿时就石化在原地。不过仔细想想,一开口就要女孩子脱衣服,确实有点…

“那个…我只是借一下你的白大褂而已…”

“干嘛?”

“不是要解释原理吗?我只是演示一下…”

她撇了撇嘴,侧过身子,像昆虫蜕皮一样将白大褂轻轻脱下,甩在我头上。我拉下衣服,只见她双手环抱胸前,似乎是看着我,然而脸笼罩在影子里,只有眼睛反射着光,我也不能肯定。我把已经扭成绳的衣服夹在腋下,如法炮制把她的衣服也扭成绳。伸出绳子一端,递给她,她会意地拿在手里,又从我腋下抽出一端,我们左右手各自连接绳子一端,两根绳子白晃晃绷直在空间,彼此毫无交集,似乎直到历史的尽头也不相往来。

“时间是线性的,随着时间运动的宇宙,就仿佛是一条线,或者一根轴,其中每一个点对对应一个时间点的宇宙。而所谓平行宇宙,就是互不干涉的两条轴,不论在哪个时间点都不会交叉。”

“这我知道。但既然是平行的,又怎么观测到呢?”

“确实,时间是沿着这条轴单向移动的矢量,在一个宇宙里,我们最多只能向前或者向后观测这条轴上发生的事,即所谓预知未来和过去重现。当然,还做不到就对了。但是理论上…呃,大概有可能吧?毕竟我们连另一条轴上的事都观测到了。”

我换成两腋夹住绳子头,然后左手将一根绳子向内侧按下去。

“现在怎么样,绳子?”

“弯了。”

“对,这个时候,这条绳子的样子,就是曲线了,而假如我们从某个点作出一条切线…”

我艰难地伸出右手,为了防止绳子滑落,还提起了右腿夹住,然后虚空中划出一条直线,跟右侧笔直的绳子交于一点。文音抬起头来,疑惑地沉默着。

“所以?”

“这条切线当然是不存在的,但是此时此刻的时间假如跟正常状态一样,那么就会沿着切线方向行进,最终就会和另一条线相交,即两个平行世界所共有一个时间点,在这个时间点,两个平行宇宙的状态是一模一样的。”

而我们的实验,就是通过扭曲局部的时空,来人为制造这样一个切点。只要扭曲的程度足够大,就能跟另一个宇宙相交也说不定。

“但是…”文音说话了,“你的意思我懂了,但真的如此的话,我们所观测到的其实并不是同一时间的另一个宇宙,而是那个宇宙的过去或者未来吧?你看,交点和你的切点根本就不对齐啊。”

我一看,果然。那既然如此,我们之前所观测到的,究竟是那个宇宙的过去呢,还是未来呢?我不禁如此想着。

“喂,回魂啦回魂啦。”文音甩起来两根绳子,打断我的思考。我看向她,文音走到有光的地方了,眼睛直直望着我,似乎是要透过我的眼睛去观测另一个世界。

她抬起了手,我的视线投入了她的眼睛里,以至于连她抬起的究竟是哪只手也不清楚。但无疑那是她的手抬起来了。它搭在了我的额头上,从我的某一侧脸颊划过,轨迹似乎是五道,又仿佛只有一道的触感。接着如一滴水,滑到了我的脖颈,最后到了锁骨。

“还是你认真的样子好看。”

“咳…什、什么认真的样子…”

文音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着什么,我没听清楚。不过这小声嘀咕的样子,竟也激起我的怜意来,不由自主就再次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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