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居（二）

传言有道，山与海相邻之地有一居所名为山海居，不世珍宝，古今万事皆万分通透，居所由一白衣女子经营几百年皆如此。

山海居为凡人而开，有求者求取某物时，皆须以自身同等之物来换，虽换代价极大，趋之若鹜不在少数。然山海居之门，只遇有缘人开。

司马奕篇

壹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燕玲珑的红唇轻唱伴着琴声悠悠起舞，宛如这深宫里的一只蝴蝶，司马奕刚进入燕园时瞧见眼前这一幕便让身旁的宫女太监都退下了，独自沉醉地看着玲珑窈窕的舞姿，好像世间万物只有她一人。

自打玲珑陪他统一江山后，他政务日日繁忙，而后宫更是被大臣们塞满了妃嫔，他好像真的有很久都没有来好好陪过玲珑了，想起前些日子，婉妃的孩子掉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玲珑是她害死这孩子时，玲珑丝毫不为自己辩解，就静静地望着他满不在意的笑了，他一时生气，重重责罚了她，也许从那时起他们之间便留了隔阂。

“咳咳咳”正在起舞的燕玲珑忽然摔倒在地，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嗜骨钻心的疼痛侵蚀着她，眼泪让她的视有些模糊，她恍惚间看到曾经的奕郎惊慌的跑到自己跟前唤着自己闺名。燕玲珑有些艰难的抬起手轻声道：“奕哥哥，玲珑倦了，往后的日子便不能再陪你了。”说着努力的抬起手渴望抚平眼前人紧皱的眉头：“别皱眉，会不好看的。”

司马奕慌乱地抱起玲珑跑向里卧：“传御医，快给朕传御医！”那样的神情很少出现在这位成熟的帝王脸上。

王太医从里卧出来时已经吓得浑身哆嗦了，面前这位君王的戾气已经重的不能再重的，稍有欠妥，他明白自己的性命就危矣，于是赶忙跪下磕头：“圣上，燕妃娘娘被下了毒，毒性太烈，已深入心肺，微臣给娘娘服了护心丸，要救活娘娘恐怕只能在7日内去山海居求得那解毒圣药了，但这解药却很难求得。”

司马奕听后眉头紧锁：“知道了，下去吧。”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他轻轻的抚摸着燕玲珑的手有点颤抖：“玲珑，以你的聪慧，怎会不知那汤药是有毒的，你是不是倦了，不想陪在我身边了，可我不想放你走，我会亲自去山海居给你求解药，求求你等我一下，好吗？”说罢飞快的离开了。

“照顾好皇后，我回来之前除了王太医，任何人不准靠近燕园，否则格杀勿论，你们听懂了吗？”

“是。”

贰

司马奕连夜赶路换了好几匹马，爬了许多个时辰的山路终于到了山海居门前，也许是心诚则灵，在门口跪了几个时辰后山海居的大门终于开了，远远便瞧见院内一白衣女子正坐在廊上在逗弄着鸾鸟。

女子仿佛知道司马奕为何而来，不等他开口就让他随着她进了屋子，桂花酒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来者即客，雪玉这桂花酿是有些年份的，还望喜欢。”女子不紧不慢的斟酒。

司马奕早已心急如焚“传言有道，山海居能求万物，今日在下来求一解百毒的药……”

“想来你也知道山海居的规矩，先喝点桂花酿吧，慢慢谈，不急在这一时。”

“谢姑娘。”

雪玉看着面前男子器宇不凡的模样，浅浅一笑：“若美人与江山不可兼得你选择哪个？你不用回答我，自己心里明白便可。”

桂花酿的香气好像有着神奇的功效，总会让人想起许许多多前尘往事，司马奕微醺的看着雪玉，前尘旧事一件件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奕哥哥，你想要这天下是吗，玲珑帮你。”稚嫩的脸颊上充满自信。

“谢谢你玲珑，愿意这样支持我。”

“我燕家十三代武将，男女皆骁勇善战，这天下肯定是奕哥哥的。”

“玲珑呀，奕哥哥一定也不负你所望。”

“奕哥哥，我父亲死了，攻下这最后一座城池，我想回燕府看看母亲。”

“好，我陪你一起回去。”

“奕哥哥，现在天下统一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我和玲珑会一直在一起的。”

“奕哥哥，你今日是要带我去向母亲求亲吗？”

“是呀，我要娶你燕玲珑为妻，让你做我司马奕的皇后。”

忽然他眼前又浮现了燕府大火的场景，一场连烧三日的大火，将这个家族烧的一丝不剩，许多人都死在了那个大火里，包括玲珑最后的亲人。他还记得玲珑当时目光呆滞的看着化为废虚的燕府说“奕哥哥，我只剩你了。”

他紧紧搂着她说“玲珑，我会保护好你的。”

“奕哥哥，若有一日我不想再管什么家国天下，只想归隐山林你会陪着我吗？”

“会的，无论身在何处，我司马翌会一直陪着玲珑。”

想想真是可笑，自从当了这高高在上的君王，他却很少陪玲珑了，后宫妃子皆牵连前朝大臣，为了维持朝局稳定，他须每夜陪在不同的女人身边，他看着身边的妃子，针对玲珑百般陷害，他心里明白，但玲珑从不提及，他更不好为她做主，他与她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婉妃流产那日，他其实并不生气，他不在乎别的女人的子嗣，也许他责罚她是因为那日她满不在乎的模样和淡漠的笑容让他感觉他好像要失去她了。

想着想着，嘴角有了些苦涩的味道，他怎么忘记了，玲珑就像一只渴望自由的鸟儿，武将出身的她是不适合在这高高的宫墙里生活的，她所演绎的凤囚凰也许就是她内心的挣扎和难过吧，他怎么会不明白呢，他只是一直不想去想罢了。

“这是那能解百毒的药，我需要你的触觉来滋养我这珠子和鸾鸟，你若想好了就带着这药走吧。”雪玉看着神情恍惚的司马奕淡淡一笑，离开了。

叁

半月后，齐皇司马奕禅位给了弟弟司马青后，便带着他的皇后归隐了，于是世间都传他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位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帝王。

燕玲珑是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里醒来的，那是她曾于司马奕约定的归隐的地方，她按耐着心里的期待走出了房门，而此时正在熬药的司马奕抬头看着远处熟悉的人儿浅浅笑了，他想也许正是因为失去过才懂得格外珍惜。岁月静好，能有这样的时光已经很难得。

山海居中

廊上的鸾鸟腾空而起，绕了山海居整整五圈，鸣叫声响彻山谷，雪玉还坐在那个桌旁，轻轻抚摸着手里忽然亮起的珠子露出了笑容：“快了……”

“听力到此结束，你有两分钟的时间，把答案填涂在答题卡上。”

每逢单日的听力训练结束了，广播中只剩下的“滋滋”的电流声。

看早自习的老师推了推眼镜：“哪个高个子男生上来一下，把喇叭给我关了。”

顾云深唰的一声站起来，从教室最后屁颠屁颠地跑上讲台，轻轻踮脚，手轻轻一够，啪一声，电流声消失了，教室瞬间恢复平静。

顾云深转过身，手习惯性地抓抓头发，然后慢悠悠地、拖着脚步走回座位。

坐在第三排的沈灵渠目不转睛地看着顾云深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等他转身走下讲台时，她急急地收回目光，快速地低下了头。当男孩的身影从她的余光中略过。心脏的砰砰响也越发清晰。

沈灵渠觉得，这大概就是喜欢吧。

“如果要找男朋友，就应该找他这样的。”沈灵渠在心里暗暗地想。

高一才刚刚开学两个月，她坐第三排，而他因为个子高，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大半个教室的遥远距离，让他们两个的交集少的可怜。只有沈灵渠从后门打水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她才有机会看看他，或者，可以说上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铃铃铃”第二堂课下课铃响了，声势浩大的早操铃声响起，瞬间把老师说的话完全淹没。老师拼劲全力地扯着嗓子，但还是敌不过早操的号角，看起来就像在鱼缸里吐泡泡的金鱼，只看的见嘴巴在动，却听不清声音。老师放弃抵赖，挥了挥手，早就蠢蠢欲动的学生们轰地炸开。

沈灵渠披上校服外套，挽着同桌封芸的手嘻嘻哈哈地下了楼，慢慢地走向操场。

“第五节：体转运动”每次到这个环节，沈灵渠都要暗自不满。学校对于做操队形的安排是一个班的人在操场上站成一条长队，一班一单列。所以“做广播体操时最开心的是做体转运动的时候，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头偷看喜欢的人”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在沈灵渠身上的。她回头的时候，只能看见别的班上的女生。

陈小娟装模作样的打开窗户，嘴里不知嘀咕什么，但完全没有为自己的狐臭露出一点害羞的神色。

张瑶想，如果这时候能推一下陈小娟猪一样的身体，那阵恶心的狐臭就会马上消失。

1.

张瑶在做作业，其实作业下面是手机，她只做了一点，剩下的准备去学校解决。这一天的时间是张瑶的排毒时间，如果她不去干点学习之外的东西，她无法坚持作呕的高中生活。

妈妈在厨房，这个中年妇女已经无法抑制更年期的火速爆发，她忽然觉得女儿一无是处。学习不好、长得一般、性格孤僻，就是没点讨人喜欢的样子。于是噩梦开始，张瑶开始被迫在仅有的一点自由时间学习家务。洗衣、做饭、拖地、倒垃圾、煮饭、炒菜。但张瑶认为，这些家务并不能改变什么，母亲只是需要一个方式来发泄。

张瑶往往刚开始做家务没几分钟，母亲的唠叨的话语就开始像野草疯狂生长。在这些唠叨里，张瑶是最差的人。

对面邻居王阿姨的女儿现在又要读博士了，人家上学可从来没要家长督促，放学了，房门一关，不做完作业不吃饭。

张瑶想，如果她的作业跟自己一样多，一定会饿死。再说去年过年她见过王阿姨女儿一面，戴着个眼镜，脸色苍白的像吸血鬼。估计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就不说远了，你就说你小姨的儿子，学习不好，但人家有眼色，客人来了晓得倒茶招待说话。这样的人将来去了社会哪里愁饭吃。唉，上次那个张叔叔来了，你说话了吗？不能像个傻子一样，见了人要会说话。

张瑶不是不说话，小时候性格内向见了人就爱往房间躲，长大后，她见了客人都是晓得要说话招待的。但母亲有选择性失忆，在母亲的记忆里自己一直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

哎，是不是快要月考了，上次发短信前十名有没你名字，你说咋弄？你到了我这个年级，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别老让家长说你。家长也不想说你，你让我去说别人家孩子，我嘴痒都不去说。

一般母亲说到这里，张瑶就会想笑，你去说别人家孩子试试。但张瑶现在已经不会说一句话反击，因为一反击母亲就会让一个星期仅有的一点宝贵活动时间泡汤。张瑶只会赶紧把母亲吩咐的家务干完，然后躲进房间装出做作业子的样子。

张瑶的每个周末都是在这样的唠叨里度过，父亲在外出差，除了过年基本不回来。

如果时间可以快进，张瑶愿意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高中时光全部快进掉。

2.

夏天很快来临，班上男生的荷尔蒙已经让他们变成不打篮球就坐不住的无脑动物。

透过窗户，张瑶可以看见树枝上站着一群热得仿佛快要死去的鸟儿，它们的目光急于寻找什么东西，身形显得异常可笑。小时候，张瑶得到过一把弹弓，但是被警告不能用来瞄准人。那把弹弓从没打中过一次鸟儿，最后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视线再放远一点，就可以看见陈小娟惹人注目的身体缓缓前进着，很难不让人感到可笑与恶心。或许是刚上完厕所，陈小娟不停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一会就要上来了，还有那阵狐臭。

中午是最让人昏昏欲睡的时刻，张瑶很想睡上一觉，跟以前的同桌相处，她们心照不宣的达成了互不相干的协议。所以两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个学期。

噩梦从班主任那个戴着眼镜的瘦小青年嘴里产生，陈小娟因为狐臭自然没有人愿意跟她同桌。

而学习成绩中等，长相普通，沉默寡言的张瑶就成了替罪的羔羊，陈小娟和她被那个小青年分到了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的位置。

彻彻底底的一场噩梦，张瑶不想知道后面那群男生有多烦人，因为比起陈小娟的狐臭，这一切都可以忍受。

可能，有人这会是在危言耸听，说个例子。

夏天的一节课上，窗户被打开了，因为天气太他妈的闷热了，正好陈小娟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然后风带着她的狐臭席卷了整个班级。她身后的所有人都跑到了班级中间跟其他同学挤着坐。当事人陈小娟淡定自若的站起身，用书本当做扇子，装模作样的用手煽动，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狐臭已经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请为她的同桌默哀，陈小娟身边的两个女生眼神带着哀求的神色，希望有人能带走她们，碍于面子她们只能扭过头装作跟同学聊天的无辜样子。

陈小娟看着同学们的样子感到可笑，她自言自语：“风还真是大呢。”

想到这里，陈小娟已经来到了张瑶的身边，因为狐臭已经提前揭晓来人的身份。

陈小娟的脸上满是汗水，天知道她怎么上的厕所。昏昏欲睡的张瑶看了一眼她，接着把头埋进手肘里。

陈小娟当然不会因为别人的冷漠而感到一丝一毫的尴尬，因为她有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甚至不需要去揭晓，只要你点击陈小娟的空间动态就会明了。

不是秘密，陈小娟疯狂的喜欢着一个韩国娘炮。

你很难看了陈小娟的说说而笑不出声来。而浏览陈小娟的说说成了同学们

不可缺少的日常消遣之一。天知道，陈小娟是怎么把自己臃肿的身体p成网红的

胸和腰，还有脸上的痘痘被磨皮磨得几乎成了一块猪油皮。每条说说下面都不缺少同学们想象力爆表的评论。每一条评论都是一把带着无意识恶意的匕首，但陈小娟的心完全不受影响，在她看来这些人无聊透顶，他们越是这样越能衬托出她的独特与成熟。

张瑶加了陈小娟为好友，每次刷空间动态的时候，看到陈小娟的说说都会感到好笑，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这样无惧他人的眼光发这些傻逼透顶的东西。后来，跟陈小娟同桌后，张瑶每次都能被这些说说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她无法相信说说里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同桌。隔着屏幕她都能闻到一股狐臭味。

这个夏天这样的丰盛，窗户被打开了，风呼呼的刮进来，张瑶睁开眼，看向窗外，校园里的树绿的晃眼，树荫下的椅子上有女生正安静的看书，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大口的灌着矿泉水，阳光充足的笼罩着校园里的一切建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时刻，张瑶却莫名的感动起来，这样的时光也不是那么坏。

在记忆里，夏天总是炎热而精力充沛的时段，冬天的时候就只能把身体包裹在厚厚的衣服下面，做什么事都不想伸出手。张瑶觉得时间可以这样缓慢的行驶下去，一个又一个的夏天，一个又一个的冬天，春天和秋天因为不够强烈而成了温柔的过度。

3.

除了有狐臭的同桌，更年期爱啰嗦的母亲，张瑶的生活乏味无比。因为骨子里的懒散，张瑶没有真正能坚持做下去的事情。看电影、听音乐、看小说，这些东西带给张瑶的刺激只能维持那么一会。比如，张瑶有一阵子很痴迷摇滚乐，枪花的专辑来来回回听了数遍，但这股摇滚的血液只持续了一个星期便被抽走。因为张瑶的月考排名又下降了。

抛去个人而言，张瑶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结交朋友。跟一个人交往的超过一个月，就会看清这个人的缺点，人无完人，想要收获一份真挚的友谊就必须得忍受。但张瑶不想忍受。

以后张瑶会明白现在的生活是多么的单纯，所谓的烦恼是多么幼稚，甚至因为幼稚而显得几分可笑。

但现在，张瑶看不清这些东西。任何东西只有完整的经历了才知道其中的奥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样千篇一律的生活，学习休息，休息学习。时间久了，张瑶会觉得这样的一天天是一丝丝的茧，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安全的蛹里。

陈小娟是个闯入者，张瑶会用书本把她和陈小娟隔开，保持高度的紧张。张瑶在做难题时，最怕陈小娟那张胖手伸过来拍她的后背。这就相当于小便被迫终止。后来，跟陈小娟说这个事时，陈小娟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大碍。

自习课是陈小娟的天堂，她会掏出各种各样的青春杂志。这些杂志在班级里广泛传阅，就像一群干死的树苗得到了几滴春水。看书的陈小娟会因为小说的曲折情节而发出匪夷所思的声音。这对自习课习惯睡觉的张瑶来说是个挑战。因为早自习晚自习而备受折磨的神经一直紧绷，得不到片刻的放松。所以陈小娟不在座位的时刻，张瑶会马上选择休息。

张瑶的生活是一张白纸，听一些摇滚音乐，看一些文艺片，难得的休息时间，张瑶全部用来干这些事情。这些东西像一把灰洒在了张瑶近乎干涸的精神世界。所以，张瑶可以忍受陈小娟的一切，忍受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一模二模三模大大小小所有傻逼的考试，忍受更年期的英语老师，忍受早上五点钟起床的疲倦，十一点睡觉的精神压力。她只需要一天的休息时间，让自己所有的颓废难过得以释放。哪怕只有片刻。

优秀的小说电影音乐都是一个个美丽的泡沫幻觉，张瑶珍藏着他们，她知道一戳就破的尴尬。但幻想是美好的，是可以让她做完一张张卷子的。

所以，张瑶的目光时常落在前排的那个男生身上。

大熊，这是他那群哥们给他起的名字。因为他身材有点微胖，性格也不急不躁，又姓熊。大熊这个名字便渐渐取代了他原本的名字。

高一开学的时候，张瑶的目光里就住进了这个男生。所有发呆出神的时刻都是跟大熊有关。他今天换了一件衣服，可是没有昨天那件好看。他用手擦去眼角的汗水，他怎么能这么认真的学习呢。该死，那个笨的好像走路都能摔个十八遍的女生又来问他问题了。他认真的讲解着，微微皱眉的样子可真好看……

如果说这个班级只有自己和他那就好了。张瑶已经在脑海里脑补出无数本校园青春小说，他是唯一的男主角。无论是残酷青春还是日久生情，张瑶甚至因为脑补过深而留下泪水。

真是恶心又甜蜜的感觉，张瑶想。

4.

那么，已经可以看到张瑶的世界现在只有两个人，大熊和陈小娟。一个让她恶心，一个让她心跳的快要猝死。某一天，当张瑶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赶紧掐了自己一下，她怎么能把大熊和陈小娟的名字放在一起呢。

这样的目光从高一持续到高二，在张瑶的心还没有找到可以依靠的东西时，大熊就是她心全部的寄托。

当陈小娟身上的狐臭味道越来越重的时候，张瑶就知道夏天越来越近了。有一天，看着陈小娟穿上了她那件黑色的短袖，张瑶的心下意识的沉了一下。夏天已经来了。

张瑶能清晰的闻到那股挥之不去的狐臭味，而张瑶每次打开的窗户都会被陈小娟无情的关上。每次转过头，身旁的陈小娟都在看那些青春杂志，并且时常配着一根黄瓜，清脆的响声配着小声的嘀咕。张瑶这时不能集中精神写任何作业或者睡觉。

这个时候往往是在吃饭的时间段，男生大多会在篮球场。因为陈小娟，张瑶会选择去篮球场看班里的男生挥洒荷尔蒙。虽然张瑶完全没看出他们有多少的技巧，但她的目光还是不能从大熊的身上抽离一分钟。他鼻梁上的汗珠，喝水的动作，张瑶像一个窥探狂毫无顾忌的看着这个她喜欢的男生。因为她知道，他是不会注意到她的，她的身旁有那么多和她一样驻足观看篮球的男生女生。事实上，他的目光从来都没有投向这些看热闹的人。

他会耐心的解答班里任何同学不会做的难题，也会主动帮老师擦黑板做这些分外的小事情，对待女生永远保持着温和的态度。和他那群哥们玩闹看起来也分外亲密。

可张瑶知道，这个男生不会为任何事情影响那些最重要的事情，就像有一次他的成绩掉出了校前三名，于是在下次考试成为校第一名之前再也没有去过篮球场。张瑶知道这样的男生内心对待感情是何其冷淡而克制。

这样也好，至少张瑶能悄悄的看着他，看着他发呆，看着他一切的小动作而感到快乐。虽然这种快乐短暂而痛苦。更像是一种幻觉，过后是更深的痛苦。

张瑶能因为无意间碰到这个男生的手而触动万分。或许是一次碰面，大熊向她打了个招呼，或许是一次短暂的接触，总之只要是和大熊有关的点点滴滴，都是张瑶快乐的碎片。

而那些书籍电影更是催化这种复杂心情的存在，让张瑶在幻想里无法自拔。同时，张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的这种心情。虽然她这种担心玩完全是多余的，没有人会注意张瑶这个几乎不怎么说话的女生。可能若干年后的同学聚会，张瑶都会因为存在感太低而不被邀请。

但张瑶很享受这个状态，她不希望同班里的任何人发生任何关系。男生除了游戏和篮球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东西了。女生分两种，一种学习可以学到月经失调，一种靠着化妆品就可以活下去。

这样单调乏味的日子因为陈小娟结束。

5.

那天的夜自习像往常一样的无聊。张瑶做完两张卷子，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下自习。

于是，她掏出了那个本子。一个写满她心事的本子。写的时候，张瑶看了眼陈小娟，没有问题，她正抱着一本青春小说入了迷。暂时是不会影响张瑶的写作。

很自然，就像鸟儿想着吃虫子填饱肚子，张瑶的心事全是大熊这个男生。从今天走廊里的擦肩而过开始，张瑶以此为引子开始了意淫。在张瑶的笔下，自己正疯狂的暗恋着大熊，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然而大熊却不知道这一切。但是某一次，大熊只顾着低头看手机全然没有注意到超速的车辆，这时，张瑶上前将他推到了安全境地，自己却被擦伤了胳膊和膝盖。看着眼前的女生，大熊没有犹豫，将女生背了起来去往医疗室。当然，中间的细节都不是张瑶意淫的重点。重点只是张瑶趴在了大熊宽厚的背上。张瑶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汗水和洗衣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种让张瑶的心蠢蠢欲动，快乐的忘乎所以的味道。

很遗憾，两人最后还是来到了医疗室。

写到这里，张瑶停下了笔，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情节如何发展。

抬头看下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下自习。班里已经没有人在学习了。有人开始收拾书本，准备回宿舍继续通宵。有人从睡梦中醒来，还没回过神来。

陈小娟则心满意足的把手里的小说合上，她又被故事里的男生感动的不行。虽然，班里真的没几个男生搭理她。基本都是闻之，见之，避之。

自习铃响后，张瑶还没回过神来，已经有人开始飞奔出教室，再过不久楼梯就会让人陷入寸步难行的地步。

简单的收拾一下课桌，张瑶赶紧跟上纷纷离开的同学。

陈小娟对楼梯拥挤的现象报以消极的态度，她觉得自己挤不动那些人，所以老老实实的在教室待一会儿再走是最好的选择。但曾经的一个夏夜，陈小娟还是挤入了拥挤的楼梯人群中，灾难来临，所有人的鼻子都承受了巨大的考验。人群中的嘀咕声让陈小娟感觉有些不耐烦，于是更加坚定了以后不挤楼梯的想法。

看到张瑶走了，陈小娟不急不慢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时，前排的男生飞一般的跑了过来，原来是来倒垃圾的。可能是班里的人越来越少，男生着急出去，经过张瑶的座位时撞到了张瑶的课桌。看着一地的书本，男生有些傻眼。看到还没离开教室的陈小娟，一时呆住了。

“哎呀，跑那么快干啥啊，你看，嗯……你先走吧，东西我来收拾，”陈小娟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找点事做。男生听到这话，丢了句谢谢像来时一样飞一般跑了了出去。

张瑶后来一直认为陈小娟是偷着看了她写的东西，但实际上帮她收拾东西无意间看到了这些，不能算是偷偷摸摸的行为吧。反正陈小娟是这么想的。

6.

第二天，看到座位上的书，张瑶心凉了一半。层次不齐的排放，明显是被人动过。

没有犹豫，张瑶马上看向了陈小娟。

还没开口，陈小娟解释道：“昨天有人把你的书撞掉了，我帮你收拾了一下。”

张瑶看到陈小娟说这话时脸上流露出的复杂笑容，心马上悬到了嗓子眼。

你他妈这样笑是什么意思，你看到什么了吗？是看到那个本子了吗？谁把我的书撞掉的，跑那么快去死吗？急着投胎吗？我……

无论张瑶在心里怎么抱怨，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像往常一样听课做笔记。虽然张瑶满脑子都是那个该死的本子，根本不知道听的是什么课。期间，陈小娟小声提醒了张瑶上的是英语课，而张瑶看着数学书入了神。

这一切，陈小娟都心知肚明。其实当时，帮张瑶收拾书本时，那个笔记本是展开的，陈小娟却在合上的瞬间看到了班里某个男生的名字。三秒的思想斗争后，陈小娟从第一页开始读张瑶的意淫之作。

你很难在平时看到陈小娟的表情如此丰富，从好奇到震惊再到因为一些情节而微微脸红。最后合上本子时，陈小娟激动兴奋的不能自己。这种激动难耐的心情，并不只是窥探秘密的后果。当小说里的情节发生在现实生活，而且离陈小娟是如此之近，她对张瑶刮目相看。

一个成绩平平的青春期女生暗恋着班里的某个男生。标标准准的青春小说设定。等到陈小娟离开教室时，人已经走的只剩她一个人了。但陈小娟还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中，带着幸福和期待还有一丝丝窥探别人秘密的羞耻，陈小娟决定替张瑶保守这个秘密。她想看看张瑶最后能否像所有的女主角一样在百般误会后各种曲折情节后牵起男主角的手。

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张瑶渐渐从失神的状态中渐渐回复过来。随即而来的怨恨瞬间堵满了胸腔。陈小娟是她脚底一块怎么都甩不掉的口香糖，是她不希望发生一丝一毫关系的人。但是现在，这个近乎噩梦般的存在竟然跟张瑶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产生了联系。不干净了，一切都不干净了。这种暗恋因为没有实质的进展所以全靠幻想支撑，而这份感情所有的幻想只和张瑶自己有关。现在陈小娟插进来一脚。就像一锅细细熬了一个上午的骨头汤混进了一粒老鼠屎。张瑶舍不得放掉这种暗恋的感觉，想起陈小娟那张似笑非笑的猪脸，一时间恨不得马上杀了陈小娟。

如果这件事陈小娟让第二个人知道，那么就会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最后全班都会知道张瑶这份心思，宁愿死她也不想大熊知道。但是也不可能找陈小娟谈一谈，从跟陈小娟成为同桌，两人之间的对话不会超过十句。

于是一种小心翼翼又恨不得把对方挖出一个洞的目光开始频繁出现在陈小娟的后背。虽然像强迫自己盯着一坨排泄物一样恶心，但张瑶还是见缝插针的关注陈小娟的一举一动。她每跟一个人说话都让张瑶提心吊胆，那张嘴好像随时都可能因为聊天气氛的高涨而泄露出那个不能见光的秘密。

现在，张瑶才开始怀恋之前的日子，快乐如此吝啬，它只会在更惨的生活面前现身并很快消失。而安静不为人知的活着就是张瑶目前拥有的最大幸福。

7.

一根线被越拉越紧，断掉就是这根线的结局。而头脑里的线如果断掉，结局谁也想不到。时间久了，张瑶觉得线快断了，可能就是明天。但第二天，张瑶依旧会像狗搜寻猎物一样把目光扑向陈小娟。渐渐的，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可耻的本能。

张瑶尽量让自己忙起来，只有在干那些非干不可的事情时，大脑才能不去想陈小娟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个本子，看到了有没有告诉别人。

对于大熊的幻想也消失殆尽，满脑子陈小娟的张瑶恨不得马上把陈小娟撕成无数片，然后扔给路边夹着尾巴的流浪狗。如果狗不介意狐臭的话。

那一天，张瑶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陈小娟。但是和陈小娟聊天的女生竟然发出了可疑的笑声。再看陈小娟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完了，果然，陈小娟那张猪嘴果然将自己供出去了。而接下来，那个女生不时投来的目光让张瑶只好把头低到不能再低。

怒火瞬间烧上了头脑，张瑶几乎将手中的笔捏断。但是陈小娟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些，她被自己刚刚在微博上看到的笑话逗得停不下来。

而那个跟着笑的女生装模作样的笑了两下就把目光投向了张瑶，她被张瑶感动了，竟然有人能跟陈小娟坐在一起这么久而没有精神失常。

回到座位，看到张瑶微微发红的双眼，陈小娟愣了几秒后，马上做出了预判。

表白，暗恋苦久的女生终于鼓起勇气向男生表白，但遭到了委婉的拒绝。于是心碎的女生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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