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
黄昏，未干的小雨，淅淅沥沥。
这雨一直下了三天，那路上的土，路边的树，全被这牛毛般的细针灌透了。
就连住七楼的她，都可以清楚的闻到那泥土与树叶混合的味道。
她裹着一条毯子慵懒地坐在阳台窗户旁，呆呆的看着窗外小区里高高低低的楼房在雨中寂静无声地矗立着。
烟锁重楼，烟锁池塘柳。
这样的天气，整个小区也没有几个人影了，她索性收了目光，又看向窗台上的金边玫瑰。
那玫瑰鲜红如血，半开半收，即使没有绽放，也藏不住幽幽的香气。
这花是阿良昨天拿来的，明天便是她和阿良结婚的日子，她真希望，明天这雨可以停，最起码那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她希望是晴空万里。
手机铃声响起，是阿良！
她急匆匆接了，“阿良，有什么事吗？”
“燕燕，都准备好了吗？”
阿良温柔的声音，让她倍感温暖，她甚至觉得，这一生都是为这声音而活。
“好了，放心吧，该买的，我都买了！”
“那就好，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我去接你！”
阿良，是她三个月前认识的，她曾经看见过别人的婚礼，在快手上，在抖音上，在别人的空间里……
都是亲朋好友聚在一起，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围着新娘，拍段子，要红包，还有很多特意为新郎准备的节目，那种幸福，她不曾拥有，她也不知道被伴娘前呼后拥的走出家门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她也参加过别人的婚礼，只是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都会躲的她远远的，好像谁沾上了她，就是沾上了晦气。
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得病死了，她回忆不起父亲的五官，回忆不起他的脸，她也没有他的照片，好像那个人们口中的爸爸，仅仅是带她来了这个世上，别的什么就都没做过了！
父亲死后，母亲匆匆改嫁了，正应了那句，爹死娘嫁人！
她一直以为，她是个累赘，所以妈妈才没有选择她！她无数次的梦里，都梦见和妈妈分离的那一幕，她喊着，燕燕，不要恨妈妈！不要恨……
那双满含热泪的眼睛，已是她无数次的噩梦了！
她每次都会惊醒，惊的满身冷汗，然后转身紧紧去握住奶奶的手，似睡非睡的哭喊：“奶奶，不要扔下我！”
奶奶总是慈祥的，每当这个情况，奶奶都会说，不扔，奶奶陪你一辈子！
她那个时候觉得一辈子好长，可以长一辈子那么久，她从来没有想过，奶奶会在她十五岁那年去世，她才猛然惊醒，原来奶奶的一辈子是这样的短！
也是从十五岁开始，她身边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奶奶那点积蓄，维持她念完了初中，在她毕业的那一刻，她迷茫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她完全懵了……
她鼓起了勇气去跟妈妈家的表阿姨打听到了她现在的住所，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打听那个女人，也许是觉得，血浓于水，她总不会让她一个人漂泊！
她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她，那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她一眼便认出了她那双充斥着泪水的眼睛，她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妈妈，也许是十几年都没有叫过这个称呼，那一瞬间她自己都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她嫁的那个男人是个修理工，妈妈在那里又为那个男人添了两个弟弟，一共三间瓦房，哪里还有燕燕的容身之地！
她本来开开心心的住在妈妈的家，她以为，她勤快一点，多照顾弟弟一点，那个男人总会容下她，她一直以来的殷勤，好像都做给了自己看。
那也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和今天的天气差不多，她听见那个男人跟妈妈说，房子小，孩子又多，老大都十二了，让燕燕跟他住一起总不合适，我给人打工，收入也就这些，现在供养三个孩子，工资哪里还攒的下？还想明年翻修房子，这没钱可怎么办？
妈妈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急切的问道，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想赶走燕燕吗？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她现在还小，你让她自己怎么活呦……
妈妈的声音着急中带着一丝怒气，那个男人看她急了，也便脱下了绅士的外衣，他怒气冲冲，你女儿你女儿，她来了之后你只顾她了，是不是都忘记了你还有儿子了？她又不是我的女儿，我管个鸟啊！我肯定先顾我儿子！
这话不知道说了多久，时隔多年，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每说一句，燕燕都会忍不住打哆嗦，她多害怕那个男人会提着苕帚出现在她面前……
那天之后，妈妈果然找她谈话了。
她开口便是，燕燕，你要不别读了，家里的情况实在供不起你读了，你要不找个工作，自己挣点钱，也能补贴家用？
说这话的时候，燕燕早想到了，其实从妈妈一进屋那闪烁的目光中，她就猜到，她要被赶走了！
她忍住没有看她，低着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她以为燕燕会一哭二闹，这么爽快的答应，真是出乎意料，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多废唇舌……
她离开的时候，正是深秋。
空中飘荡的枯叶，一片片打在她沾满了泪水的小脸上，一群南飞的燕子，像及了她孤苦伶仃的身世，北方容不下便要南飞，南飞呆不下便要北归！
妈妈紧紧的给她系了系围巾，搂着她的脖子哭了起来：“燕燕，是妈妈没用，妈妈对不起你呀……妈妈舍不得你，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回来！”
她擦了擦眼泪，从脖子上甩下了那条围巾，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妈妈，她是妈妈吗？不，她不是，她只是一个把她一再抛弃的恶毒女人！
也许……我就不该找她吧？
眼泪不住的流，她又拭了几遍，还是流到了嘴里，苦，咸，五味杂陈……
她哽住了喉咙，对着这个女人说：“我就是死在外边，都不会回来了……”
这句话，断了所有的情分。
毅然决然的转身，毅然决然的奔着秋风而去。
她像一条无处避冬的蛇，四下游走，村口刚好有去县城的公交，她便背着行李坐了上去。
县城非常漂亮，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楼房，这么漂亮的灯，红的像罂粟，绿的像文殊兰。
她手中握着这张名片，名片是女人给她的，说是给她联系好的工作，她本以为会丢掉她所有的东西，可是，却不敢丢了这张名片，这也许是她救命的稻草吧……
她顺着地址找到了那家饭店，饭店老板见到她的那一刻恨不得马上让她上班，亭亭玉立的少女，出落的很好，真是人见人爱。
那女人说她十五岁，是要来做服务员的，他看这燕燕的身段模样，做服务员太委屈了，便想着让她做门口的迎宾！
他兴奋的脸上藏不住奸笑：“小姑娘，你不需要做服务员，你只要站在门口，有人来的时候你喊一声欢迎光临就行，工资比服务员多三百，你觉得怎么样？”
燕燕不知道那是什么工作，只觉得听上去还不错，她弱弱的伸着小脑袋问：“那管吃管住吗？”
老板哈哈笑着，“这个自然，我还会给你配一间专门的房间，不会让你跟其它员工挤在一起！”
燕燕听的天旋地转，自己的房间？这么说，她以后都不用再为住所发愁了……
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她只是一个初涉人世的孩子，那些人怎么下得去手？她每次想到这段岁月，都是一生不能抹去的梦魇！
她听从老板的安排，搬到了属于自己那个二十几平米的房间，有床，还有衣柜，她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柔软的床垫就像奶奶的手一样暖！
第二天老板带着她去买了好些衣服，每一套都刚合身，就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她享受着这一切，老板的关怀，客人们的夸赞，还有男同事们怜爱的目光，这对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燕燕以为，她的人生，自此都是艳阳天，她的一生都会这样度过。
没有星辰的夜晚。
她嘴角上挂着做美梦时留下的浅笑，整个人睡的沉沉地，门被打开都没有听到。
当她听到了脚步声想要起身的时候，却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摁在了床上，熟悉的声音让她顿时心慌：“燕燕，你别出声，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我第一次见你，就想这样了……”
他说话的功夫，手上也没有停着，一寸寸滑向燕燕稚嫩的身体，燕燕的嘴巴被他死死捂着，他本来就比较胖，现在压的她根本无法动弹！
她想挣扎出动静让同事听到，可惜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来制止，最后她妥协了，不知道是妥协给了命运还是妥协给老板的淫威之下……
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她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睛看着房顶上那洁白的灯，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就像那灯，灯罩是洁白的，灯丝却是乌黑的！
房间里蔓延着老板和她的味道，她强忍着泪水去卫生间打了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心凉！
第二天，她高烧不退。
同事去慰问她，她门都不敢开，怕同事看到蛛丝马迹的不同，就猜到昨天晚上的龌龊事儿！
接下来的日子，老板只要一有时间便会深夜光临她的小屋，她可以不用请假就歇班，不到月底就领工资，这些事，同事们私下口口相传，传的更疯，他们不敢议论老板什么，只说燕燕是一只会勾魂的狐狸精……
燕燕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几天见不到老板，她都会觉得不安，想着老板是不是另有新欢将她忘了！
她会像其他女孩一样，跟老板哭，跟老板闹，跟他打电话，发短信，只为那多一点的温存。
春尽夏至，秋尽冬至。
她这天和往常一样穿着高跟鞋，正红高腰旗袍，将她的玲珑曲线完美的展现出来，浓浓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奥迪汽车里钻出来的女人急速走到门口，冲着燕燕上去就是一个耳刮子，打的她耳朵嗡嗡作响。
“狐狸精，不要脸的东西！”
“呸，贱货！”
女人一口吐沫啐在她脸上，跟她一起来的几个人一哄而上，揪头发的，扯衣服的，三分钟内燕燕的上身完全暴露在这群泼妇面前，暴露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她精神一度崩溃，本能的捂住身体，那几个女人并不打算放过她，几个人强拉着她站在门前的大街上。
来来往往的行人，有拍照的，录视频的，还有一些人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
“做小三，被正室打了！”
“现在的小姑娘干什么不好，非要这样！”
“是呀，图钱呗！不想干活呗！”
……
她埋把头深深的埋在胸前，怕被人看见了脸，心里却还存着星星点点的幻想，老板来救她该有多好！
十几分钟过去，没有同事敢插手，老板也没有出现，最后救了她的，是城管！
他们严重影响城市形象，还造成了道路拥堵，那几个女人不甘心的走了，她穿上那身工作服，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大街上！
记忆中，这个冬天是最冷的，寒风凛冽，刺痛她每一个毛孔，她疼的说不出话，嘴唇被咬的鲜血淋漓，几个齿印就像烙在她心底的屈辱一样无法抹去！
她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第一件事就是删掉了老板，那个男人，毁了她一生！
这天可真冷，没有奶奶的热炕，也没有奶奶亲手做的小棉袄，那一身单薄的旗袍，还有钱包里的五百块钱，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她走出去了很远，远到以为这里没人认识她了，她挑了一间面馆进去坐下，点了一碗鸡蛋面，要了一壶热水，她刚坐下没两分钟，隔壁桌上一个女孩尖叫，“这不是早上被打的那个小三吗？离远点，这种人有病！晦气！”
好多客人没听清前面说什么，只听见“有病”两个字，都呼啦一下离的她远远的！
她环望着四周，那些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一边偷瞄着她，一边窃窃私语。
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对于她来说，这一切，都太可怕了，她吓得慌了神，落魄的跑了，高跟鞋的鞋跟那么细，没走多远脚掌又疼又僵，实在走不动了……
饿，冷，困……她没有更多的形容词还表达此时的心情，眼前的事物模糊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整个身体都摔在地上了……
醒来的时候，一个四十多上下的女人正坐在她身边，那人剃着一个光头，自脖颈处纹着一条黝黑粗长的蛇，一直蜿蜒到肩膀上。
她看着那纹身吓了一跳，转过头不敢再看了。
女人发出瘆凉的笑声，“胆子这么小，还怕我吃了你？”
燕燕感到更恐怖，她提着柔软的被子，盖住了头，女人看她这样，笑的更加放荡。
她掀了燕燕的被子：“怎么？我救了你，你一个谢字也不说的吗？这么不懂事？”
火柴轻划间燃气了明亮的光，她对着烟使劲咂了两下，“你做什么的？怎么会这么落魄？被人欺负了？”
燕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她救了她，她是记得晕倒了……
“姐姐，我……我被人打了！谢谢你救我！”
燕燕虚弱的说着，女人愈发觉得她那张脸很面熟，她走看右看，这不是上午被打的小三？
真是天意，她上午出去做指甲，就遇见小三被打那一幕，中午回来的路上又遇见昏倒的她！
两个人攀谈了一会，她摸清了燕燕的处境，嘴里重复着一句：“狗男人，敢做不敢当，别哭了，以后再我这边吧！虽然是陪唱，可是，钱少不了你的，有人欺负你，我也定饶不了他！”
燕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对于她来说，冷了太久的人，得到一缕阳光都认为是得到了整个太阳！
从此，那个名叫陈姐的女人正式收下了她，和不少姐妹都在陈姐的歌厅做起了陪唱。
一个月后的一天，她迟迟不肯来的大姨妈提示她，事情不好了！
陈姐带着她去医院的路上，一遍遍询问她，最近有没有交男朋友，和之前那个狗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采取措施！
她满含热泪的摇头，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那个男人留在她身上的何止是肮脏和耻辱……
医院里，冰冷的器械，冰冷的床，还有墙壁上冰冷的白色！
她恐惧的望着这一切，医生越提醒她放松，她越紧张的放不开腿，疼痛袭遍全身，那短短的十几分钟她似乎忍了一天那么久。
这件事过去后，她开始恐惧白色，她甚至觉得只有像火一样的红衣服才能让人感到暖和，还有名字也被她改成了红燕！
记不清是何时她开始卖身的，就像陈姐说的，早卖晚卖都是卖，趁年轻多挣点儿钱。
青丝被染成了金黄色，睫毛长长的翘起，指甲上是艳红的指甲油，脸上的粉越来越重，衣服却越穿越少，她已经可以娴熟的穿梭在各种客人之间，哄完这个，又去伺候那个，嘴上是甜哥哥，心里却骂着臭男人……
一年，两年，五年……
她的姐妹走一批，来一批，有的回老家就嫁人了，有的被生活所迫，还有的是天生贱骨头，就爱这个行业的也有……
世间所有的事情她都看的通透了，她忘记了年岁，只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她，眼角眉梢尽憔悴！
她遇见阿良是某天的晚上，阿良是对过酒档新来的牛郎。
说通俗点，就是陪女性客户喝酒解闷儿的，只要给钱啥都肯干。
那天晚上，她陪完最后一场有些疲累，出了歌厅的门迎面而来的便是瓢泼大雨，她打着伞站在阶前，拦了好久也没有一辆出租车。
阿良刚巧也下班了，他开着一辆现代瑞纳停在了红燕身侧。
“是红燕姐吗？你去哪里我送你！”
那声音很好听，她怔了一下之后，向车内看看，原来是阿良，就上了车。
阿良的车技很好，即便是这样的大雨天，车子也很稳。
他们之前早就相互听说过，阿良是那边最贵的牛郎，红燕是这边最贵的陪唱。
以前也打过几次照面，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认识一下，今天却是个好机会。
“阿良！你去哪里？”
“红燕姐，你去哪里？”
两个声音默契的一齐说出了口，阿良说，我要回我的出租屋！红燕也说，我也是要回去！
结果还是红燕那边近点，阿良送她回去之后，留下了自己的电话：“红燕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就行！”
红燕接过写着电话的纸，撕下来一半，也提笔写下自己的号码。
他心下是喜的，他早就注意到了红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表白！他平日最喜欢在对面看她，看她迎来送往，看她笑中带泪，那个时候他就有一种想去抱住她的冲动！
阿良和红燕交往的事简直成了歌厅与酒档里的奇闻，还真是龙配凤，虎配蛟，婊子配酒保……
他们两个人却不管别人说什么，谈的热火朝天，爱的轰轰烈烈。
阿良说，燕燕是最美，最清纯的女人，他要让她幸福！
红燕说，阿良是最孝顺的孩子，她要做他的贤内助！
三个月的热恋，红燕像从十八岁的年纪重新活了一样。
阿良本来是一名司机，他母亲癌症晚期，需要太多的钱化疗，阿良为了给母亲吊命别无选择，他答应了红燕，母亲一旦去世，他就重新做回司机，给红燕安定的生活。
他得知红燕悲惨的人生后，时不时宽慰她，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以后你有我，哪里都是阳光！
红燕辞去了工作，专心照顾阿良的母亲，她选择隐瞒自己一切不光彩的事，静静地等待着做阿良的新娘。
明天就是婚期，可惜，今天她家一个人没有来……也好，自己一个人清净，她早就无所谓世人的眼光了。
她打开热水器，又去卧室换了浴袍，坐在沙发上出神。
不等水烧热，咚咚咚的敲门声，声声传来。
她透过猫眼儿看了看，激动的打开了门。
陈姐，还有一众姐妹们都来了。
“红燕，新婚快乐！”
“红燕姐，一辈子都要幸福！”
“阿良是个好男人，姐替你打听了，恭喜你！”
……
“谢谢……谢谢你们！”
红燕感动的说不出话，哽咽着突然就泪流满面。
太多的祝福，红燕都收到了。
结婚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她无处可回，想着先去陈姐那边。
她刚要出门，阿良拉住了她。
“红燕，不好了，我姐姐出车祸了，快去医院！”
不等他们赶到，医院那边发来消息，人已经去了！
他姐姐离异三年，一个人带着女儿，现在她又出了车祸，孩子该怎么办？红燕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她只有六岁！而且他父亲也娶了别人，她太知道那种滋味了！
医院里，手术室外嚎啕声震天。
阿良的姑妈率先指责：“造孽呀！早就跟你说这个女人是天煞孤星，非要克死我们才甘心！”
其他人也一致同意她的看法，不然怎么会进门三天先克死大姑！
阿良没想到所有的怨气会冲着红燕而来：“你们说什么呢，她是我的老婆，要克也是先克我，我怎么没事，你们别胡言乱语！”
“再说，现在先处理姐姐的事！”
讨伐声被他强势压下。
姐姐过完头七，阿良的母亲也去世了。
这两件事对他打击太大，终日惶惶不语。
姐姐家唯一的女儿，果然像当初的燕燕一样，开始四处讨生活了，今天去舅舅家住，明天去姥姥家住，哪里都不是她长久的居所。
亲戚们又提议，阿良收养，天经地义。
他只说，这事要问过红燕。
“问她？婊子无情？你问了也白问？”
“对呀，就是养了也别让她教，还指望野鸡能孵出凤凰来！”
阿良怒了，“那你们随便哪个收养，我不养了！”
最后，红燕为他做了决定，收养小糯糯。
他真不知该说什么好，那天，他拉着红燕的手，久不能平静。
糯糯的到来给红燕添了许多欢乐，逛街吃饭看电影，她总爱抱着这个孩子四处游玩。
陈姐为她叹息：“你和阿良这蜜月期都没过呢，就先添个尾巴，在他家亲戚面前还落不到一个好名！”
红燕也问过自己无数遍，为什么非要收养她？
只是为了阿良吗？又或者只是为了跟亲戚们赌一口气？
她后来发现，不是的，如果没人收养她，她没准儿就是第二个燕燕，她觉得人间的悲剧已经太多，能挽救的就去挽救吧！
她抱着糯糯，捧着电话，“陈姐，她叫我一声妈妈，我就要管她！”
几年后，亲戚都闭上了嘴，糯糯每年的成绩都是全班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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