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我抢你过门；死,我抬你合葬”
文 | 宋纯洁
01.
我是被我爹穷养大的。
那年月我爹还在西凉当藩王，西凉是个很穷的地方。若我爹只想当个藩王，那西凉怎么着也供得起我家。
但是作为一个皇子，我爹拥有教科书般的标配，他想造反。
造反要钱。
别人都是强征赋税、搜刮民脂民膏充实小金库，我爹不行，因为西凉太穷了。他再加赋税，百姓们都只能去当裤子了。
所以，我爹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从我记事起，我爹就开始教我跟我皇爷爷打招呼的方法：第一步，抱住他老人家的大腿;第二步，惨兮兮地喊一声“皇爷爷”;第三步，告诉皇爷爷我饿。
每年年末我爹带着我进京，总是拿着土特产去，带着几大车的金银珠宝回来。我爹很开心，给我起封号时想都不想就写了“来福”两个字，是我娘据理力争嫌弃这名字实在像狗的名字，我爹才把我的封号换成了“招福”。
我及笄那年，我皇爷爷驾崩，真的把皇位传给了我爹。
当时的我还挺开心，想着我爹大业已成，以后应当不会再阻拦我吃香的、喝辣的。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我爹在西凉待得太久，乍一回京城，处处都注意，唯恐被近臣们看出有土包子气息。到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皇宫里最土的就是我。
我听说之后，气得咬碎了一口小银牙，心想再也不是他拉着我骗钱的时候了。
四娘在我旁边义愤填膺：“公主啊，你碰上的一定是个假爹!”
真爹也好，假爹也罢，反正改变不了我爹改造我的决心。为了让我快点儿融入京城的名媛圈，他甚至特意请来了名媛圈很有发言权的丞相幺子沈清和。
现如今我坐在御花园里等沈清和，满头的珠翠压得我脖子都快断了。我屡次想取下来都被四娘的“眼刀”制止，她坚持输人不输阵，躲在树后边对着我比个小拳头，我真分不清她是在给我加油还是想捶我。
我是被一个好听的男声喊醒的，我迷迷糊糊地从桌子上爬起来，正对上一张微笑的大脸。我一声尖叫，身子就往后倒去，电光石火间，我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我吓坏了，满脑袋都是，我脊梁骨断了，我后半辈子怎么办?还没张嘴号啕大哭就被那个男人打断，他一脸冷漠：“你别哭了!断的是我的胳膊!”
后来我就很不遂我爹愿地在京城红了。
因为那天太医们赶过去时，就看到我张着嘴号啕大哭，相府的公子沈清和坐在一边耷拉着胳膊生无可恋。
所幸京城盛传的版本对我没什么不利，“相府公子沈清和欲对公主不轨，公主受惊卸其胳膊或将继续追究”在京城小报上连续报道了快半个月。
然而现实总打脸。
我爹知道真相后十分愤怒，谴责了我的肥胖程度仍嫌不够，问沈清和要如何处置我。沈清和吊着条胳膊笑得温润如玉：“公主并非故意，此事就这么算了吧。不过，陛下，公主需要改造的地方可比你告诉臣的多了去了。”
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上：“为了保证变化的速度，臣恳请陛下恩准臣留在宫里，直至公主让陛下满意。”
于是我爹大手一挥，沈清和就成了我的邻居。
02.
沈清和要求我照顾他。
他皱着眉头说得有理有据：“臣的清誉和审美全被公主一嗓子毁了，这条胳膊也是因为公主受的伤，公主照顾臣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红着脸支支吾吾：“那，那俺的清誉还被你毁了呢……”
沈清和一脸悲痛：“公主!臣说过了，是我，不是俺!”
……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我反抗无效。
沈清和对我的残害开始之后，我才知道我爹对我有多好。
沈清和从来不允许我吃肉，每顿饭都是变着花样儿的青菜豆腐;我所有的衣服全被他丢掉，吩咐尚衣局重做了一批，理由是我原来的衣服上全有羊肉味;我来京城之后我爹给我的首饰也被他洗劫一空，只挑了一块玉，雕了一支簪子给我……
这就算了，关键是，我每天吃着青菜豆腐，还得伺候他大鱼大肉;他嫌弃我一身羊肉味，还非得让我给他烤串吃;他拿走我的首饰，还动不动就给他自己雕个扇坠……
我在深夜里抱着四娘痛哭流涕，觉得我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有史以来最窝囊的公主了。
更窝囊的是，我爹无条件地信任沈清和，我根本没地儿说理。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在沈清和的监督下，我的肚子真的小了一圈。
这就意味着，在即将到来的中秋宫宴上，我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见萧子书了。
宫宴前夕，我特意烤了点儿羊肉串去找沈清和，诚心诚意地请求他给我搭配一身衣服。沈清和一脸冷漠：“公主这是又打算去祸害哪家的公子?”
我很大度地不去计较他的用词水平，扯着他的衣裳一脸娇羞：“沈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呀。”
沈清和懒得再搭理我：“得，公主的意思，臣晓得了。公主明天等着吧，臣保证叫你艳惊四座。”
第二天刚用过午饭，我就拽着沈清和不撒手，他到哪儿我到哪儿，最后沈清和气笑了，指着前面的建筑物斥责我：“臣去出恭!公主也要跟着吗!”
我当然不能跟着，我只是在外边等着他，闲得没事做又唱了首童谣。没一会儿沈清和就出来，脸色不佳仿佛便秘一般：“公主记得，一会儿就对着萧大人唱歌，他肯定会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我有点儿兴奋：“真的吗，真的吗?”
沈清和甩开我的袖子往前走，我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是萧子书?!”
“你都快写到脸上了!”
“你胡说!我才没有”
“……”
沈清和说保证我艳惊四座，真的没有骗我。
我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衫，在人群里确实挺扎眼。萧子书也确实看到了我，但是目光里的情绪，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嫌弃。
我有点儿受伤。
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握了好几次才艰难地握住，指甲戳着手心还挺疼。沈清和在我旁边，冷哼了一声问我：“萧子书是不是瞎啊?”
我有点儿感动，沈清和平日里嫌弃我，但是关键时候果然还是向着我的。可是紧接着，他就打断了我的幻想。
“臣都把你打扮成这样了，还是不得萧大人青睐。”沈清和叹了口气，“公主啊，你底子太差了。”
那天晚上，我窝在寝宫里号啕大哭了大半宿。
最后沈清和实在受不了，深更半夜地跑过来敲我的房门。他在外边大声喊我：“公主啊，您别哭了，成吗?臣一定帮您想办法拿下萧大人!”
我还是哭，沈清和又喊：“臣明天就给您想办法!”
可是这样的保证还是无法平复我的悲伤，最后我眼睁睁地看着沈清和硬踹开我的房门，然后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我面前，捧着我的脸低下头，用他的嘴堵住了我的嘴。
我惊讶得忘了继续号啕大哭，沈清和和我拉开一点儿距离，满意地笑笑：“终于不哭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倒在了我的床上。
我难过得睡不着，很想哭，又怕沈清和再爬起来玷污我的清白。两相权衡之下，我在床角坐了整整一宿。
第二天，进来喊我的宫女一声尖叫，吵醒了沈清和。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自己，然后嬉皮笑脸地跟我道谢：“小臣谢公主不染指之恩。”
我睁着一双熊猫眼冷漠地看他，我在他的眼里就那么欲求不满吗!
03.
为了让我把他在我宫里过夜的消息烂在肚子里，沈清和当天就开始积极地帮我出谋划策。
我兴致勃勃地跟沈清和分享我所收集到的关于萧子书的喜恶，沈清和看过一遍之后全部推翻。
他抿了口茶跟我分析：“要不怎么说公主你傻呢?”
“你是一个公主，这天底下最有权力的女性，除了你娘，就是你。你犯得着去考虑他萧子书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沈清和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野史扔到我怀里，恨铁不成钢地吩咐，“你看看同为公主，人家都是怎么办的!”
我一边翻书，一边听着沈清和的教诲：“你作为皇室中人，得有点儿身为皇家的意识。他萧子书是个臣子，公主你既然喜欢他，就是他的福分，抢过来就得了，多大点儿事，还值得你午夜狼嚎?”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真的无言以对。
我回味着他的话，突然觉出些不对来：“你刚才又骂我了，下回注意。”
沈清和一脸冷漠：“哦。”
我懒得计较他的态度，反正这个“哦”也没什么用。
沈清和说得很有道理，可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于是我找来四娘商量这件事。四娘听完之后简直拍案叫绝：“沈公子真是机智!”
激动完，她又抓着我的手劝我：“公主啊，陛下如今嫌弃你，就是嫌弃你不像个公主，你去抢了萧大人来，第一遂了自己的愿，第二也效仿别的公主做了很有皇家风范的事情，陛下一定会开心的!”
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哪有不干的道理!
于是我当天夜里就去抓着沈清和商量强抢萧子书的事宜，为了不让沈清和反感，我还特意弄来了烤羊肉串的工具。
沈清和在满院月华下缓缓开口：“萧大人日日都来上早朝，公主派两个内侍去，就说是皇后邀他。然后，将他骗到没人的地方，直接打晕带过来，索性生米煮成熟饭，他萧子书还反抗个什么劲?”
我塞了一把羊肉串到他手里：“沈卿真是深得我心。”
沈清和的嘴都懒得咧开：“谢谢夸奖哦。”
那把羊肉串沈清和也没吃完，他吃完两串后就又还给我，一脸嫌弃地说：“羊肉串真是不能吃多了。”
这我就不满意了，我拽着他的手，把他手里最后那块羊肉吃掉：“瞎说，我吃了十几年了，还是很喜欢。”
沈清和大概是没吃药，竟然没反驳我，就着我的手咬掉一块羊肉，然后顺势倒在我的肩膀上：“公主，臣醉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本宫一定把你抱到你寝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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