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夜话:鸟千岁

1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灯火一盏一盏熄灭,天水镇的轮廓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

只有一处所在,虽是深夜却不愿沉入黑暗,依旧灯火招摇的样子。这便是城郊的一所道观——真宁观。

真宁观是个女观,小巧精致的三进院落。坐落在远离民宅的郊野。

观主元音道长,原是丰都人,那里距离天水镇千里之遥。只是据她说,半年前的一日她梦见道祖传授她智慧,言说天水镇将是她得道之所,于是带着爱徒们跋涉千里而来。

元音座下有十余位年轻的女冠。一半是元音从丰都城带来的,还有一半是从天水镇吸纳的新弟子。

这些新弟子,都是些悲情女子,在红尘中活得艰难,这才逃进道观,希望得到庇护。

十六岁的苏星,是入门最晚的弟子,不过才半月。

这一夜,道观里依旧是不绝于耳的喧闹声。酒味、肉食的气味铺满了这方清修之地,还夹杂着些许男子的笑闹声。

同屋的师姐肚子咕咕叫了好几声,终是忍不住,披了衣裳去元音的房间。

师姐将门轻轻合上的瞬间,苏星猛然睁开双眼。

苏星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从枕下抽出藏匿的火折子,将其吹着,眼也不眨地扔到床榻之上。

在火势肆虐起来之前,苏星出了门,贴着墙壁走,一直走到真宁观后门。

苏星手脚活络的将后门院墙下的两只咸菜坛子垒到一处,踩踏着咸菜坛子,轻飘飘翻过院墙。

真宁观里隐约传来了惊呼声,苏星回头,火光冲天。

元音怒吼着,仿佛一只被夺了口粮的母狗。

苏星冷笑一声,提起裙摆朝着天水镇外的不周山奔去。

2

呼——呼——

小跑了半个时辰,苏星猛烈喘气的声音,跟风声一个调子。

纵然她是屠户女出身,曾有一口气能片半扇猪的壮举,此时也累掉了半条命。

苏星感觉头发和衣裳都已经被濡湿,鞋底也粘上薄薄一层泥。

月亮从厚重的云团里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夜风从林木顶上幽幽掠过,像是不怀好意的笑声。苏星瞅了一眼身后,并没有追兵赶来。想必是灭火不及,一时顾不上盘查人数。她微微放下心。

苏星手脚并用攀上一棵树,干渴地抿了抿嘴唇。

苏星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她渐渐觉得倦了,用腰带将自己和树干绑在一起。

暂时摆脱了危机,苏星一声长叹:元音和天水镇的士绅们关系极好,苏星放火烧了她的道观,还私自逃离,天水镇她是待不下去了。

早先,为了来真宁观,苏星已经叛离家族。她对族中长老们说的话言犹在耳——

我苏星今后便是死了,也不会占苏家祖坟寸土!

宗族庇护不了她,真宁观也庇护不了她。

苏星喃喃自语:“天下之大,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次日清晨,苏星醒来。她刚解开腰带刚跳下树,忽然听见一声男子痛苦的惊呼。

苏星心中警铃大作,难道是……元音派人来了?

惊呼声接二连三地传来,苏星又不能确定了。

苏星不敢停留,也不想惹是非,立即动身预备离开。

走了没几步,只见不远处枝叶晃动,有人影在树木间狼狈地穿行,看身形是个健壮的男子,背上还背着弓。

苏星鼻子尖,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

有渺远的歌声响起,沉郁而苍凉,又带有魅惑的气息。

苏星顿觉一阵眩晕,好似自己的灵魂与歌声发生共鸣,步子也不听使唤地朝歌声处迈去。

细碎斑驳的日光下,一位身着黑色羽衣的长发少年跪坐在地上。

这面无血色的少年便是歌者,他被称作鸟千岁。

鸟千岁瞥了苏星一眼,瘦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双眉似长弓,唇薄如剑。

鸟千岁身旁放着一支带血的羽箭,他继续唱歌。苏星瞧见鸟千岁双手捧着一只黑鸟,从鸟喙到尾巴约有尺余,翼上有浅湿痕迹,是血。

苏星手脚不受控制地走近,黑鸟湿润的双目阖上大半,眼中盛满了绝望的神色,鸟爪微微挣扎,浑身不停地缠斗。

又过一会,黑鸟终于停止震颤,闭起了眼睛。

只见一个小小的光团从黑鸟的尸体上升腾而起。紧接着,光团被鸟千岁一手握住,塞入口中。

鸟千岁将死去的黑鸟放到地上,黑鸟迅速筋肉分解、羽毛腐朽,化作一堆枯骨。

旁观此情此景,苏星惊恐极了。她想跑,手足却不受控制。

吞食光团之后,鸟千岁脸色红润了些许,他看向苏星,“你是谁?”

“我……”苏星咽了一口口水,“我叫苏星。”

苏星问道:“你方才在做什么……你是法师吗?”

“法师?”鸟千岁不禁嗤笑,“我是被法师捉拿的妖怪。”

苏星来不及庆幸,鸟千岁的双目瞬间眼白全无,黑得骇人。他的两侧展开长达丈余的双翼,便是那羽衣!

“你……你……”苏星知道此时自己是走背字碰着真正的妖异了,身在不周山,碰着什么也不奇怪。

鸟千岁冷冷开口:“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鸟千岁整个人凭空消失,仿佛苏星遭遇的一切都是幻觉。

3

鸟千岁离去后一盏茶的时间,苏星的四肢渐渐恢复自由。

既担忧着元音的报复,又被妖异惊吓一番,苏星到底是个没见过多少市面的少女,心一慌,脚下越发慌不择路起来。

等到苏星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入了一片生长着绮艳花木的山岭。山岭中花木繁盛高大、遮天蔽日,潮水一般包裹着苏星,四面都是路,四面又都不是路。

苏星只好再度攀上树,试图寻找出路。

苏星极目眺望远方,却没有注意身边的异动。

苏星感到右臂一阵冰凉,她看向手臂:一条银色的小蛇绕着她的手臂缠了三圈,舒服地眯着眼,时不时吐出蛇信子。

苏星一惊之下差点从树上掉落!

苏星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捏住银蛇的七寸,从右臂抽出来,悬在半空的银蛇立刻醒了。

苏星从它的目光中看出了不解、委屈、难过等多种情绪,看来是条有灵性的蛇。

苏星对银蛇说:“我不想伤你,却也不想被你所伤。我放你下来,你自己走开,好么?”

银蛇听苏星如此说,便不再挣扎了。

苏星将银蛇放在树枝上,银蛇却不走,它看向苏星,目光充满了探究。

苏星匆匆下树,朝着南面走去,方才她立于树冠之上,曾听到南面隐约有水声。

父亲曾经说过,水路就是生路。

苏星洑水的功夫,还是父亲教的。那是她生命里最好的一段日子。苏星母亲去得早,父亲虽只是屠户,日久升平,家家户户都吃得起肉,苏星的家境倒也还过得去。父亲从不以苏星是女儿身而束缚她,反而娇宠她、溺爱她。苏星想掏鸟,父亲为她竖梯子,苏星想采莲蓬,父亲怕她好动翻了船,便特意教会她洑水。

可是后来,父亲死了,苏星的天地崩塌了。

苏星抹了一把眼泪,一个猛子扎入河中。她溯着河水,一路向南奔流。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线银光跟随着她,悄然没入水中。

苏星一心离开长满毒花毒草的山岭,没有注意岸边景色的变化。

山岭的尽头,是一道瀑布。

待苏星感知到水流异于常理的湍急之时,她已身在漩涡中,难以回转。转瞬之间,苏星从百丈之高的瀑布顶端坠落!

她竟就这样死了吗?她这一生所追求的、所希冀的、所为之抗争的,那名为“自由”的存在,她还未曾触摸到,她的人生就要完结了吗?

她心有不甘!

苏星发出一声愤恨的尖叫。

4

苏星的尖叫声宛如一根细锐的银针,扎进了瀑布坠落处形成的深潭里,鸟千岁的耳中。

鸟千岁瞧见从天而降的一团黑影,眉头一皱,心念电转,最终还是展开的黑色羽翼,奋力抖干水迹,振翅飞升,从半空接住苏星。

鸟千岁怀里的苏星已经昏迷,鸟千岁看清苏星的脸:竟然又是这个女人。

鸟千岁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没死。

鸟千岁将苏星扔在一块石头上,不再理会苏星,重新回到深潭静坐。

一线银光从水里浮游而出,蜿蜒着来到苏星的身边。

苏星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苏星浑身酸痛无力,嗓子也像被封印住了,无法发声。

苏星再次感到手臂一阵冰凉,苏星用余光一瞥:在她昏迷时,银蛇竟再度缠上她了。

银蛇对着苏星的拇指轻轻咬了一口,一阵短暂的酥麻过后,苏星感觉四肢竟恢复了气力。

苏星还没来得及向银蛇道谢,只听见瀑布掩映着的深潭里传出一道男声:“天黑了,不周山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苏星听出来,是那黑衣少年的声音!原来竟是这妖怪少年救了自己。

苏星说:“多谢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鸟千岁从瀑布织就的帘幕里走了出来,身后舒展着黑色的羽翼,水珠簌簌滑过晶莹的光点。鸟千岁赤裸的双脚在水面载沉载浮,一步一步走近苏星。

苏星看见鸟千岁的脸上、脖颈上暴起黑色的筋络,红色的光痕随着筋络游走,最终纷纷涌入他的眉心,情状甚是可怖。

苏星问鸟千岁:“你怎么了?”

鸟千岁呵斥苏星:“快滚!”他那双巨大的羽翼伸进水里,将潭水舀起,水珠飞溅如雨,苏星也不能幸免。

苏星似有些知道了,鸟千岁是妖,这应当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苏星虽然心中惧怕,却硬着头皮对鸟千岁说:“我会《清静经》,这便来助你。”实则苏星只在入了真宁观后念过半个月的经!

苏星磕磕绊绊地背诵着:“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鸟千岁双目赤红,他的双手宛如利爪,向着苏星的脖子狰狞成环。

苏星臂上的银蛇张嘴,露出蛇信子与尖牙,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却未能吓退鸟千岁。

鸟千岁双翼鼓动,银蛇被强风扇飞:“不好好在须臾宫待着,出来送死么!”

苏星害怕地闭上眼,继续背诵:“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伴随苏星吟诵经文的声音,她的身上散发出淡薄的辉光,鸟千岁的双手触及她脖颈时,那辉光竟似长了脚,直冲鸟千岁袭去!

苏星右眼睁开一条缝,鸟千岁距离她咫尺之遥,辉光从她身上过渡给他。

鸟千岁不再动作,双手下垂,他凝定地看向苏星,双眼渐渐褪去红色,一双黑而亮的瞳孔被潭水映照得清澈,瞳仁中是一双倒悬着的苏星。

苏星看见他,便是看见自己。

苏星口里不停:“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鸟千岁招展的双翼也慢慢收敛。

5

《清静经》徐徐吟诵完毕,苏星看向已经走回瀑布帘幕里的鸟千岁:“你可无碍了?”

鸟千岁背着身子,不理她。

苏星又说:“那我走了。”苏星起身,分辨去路。

鸟千岁呼啦啦又从瀑布里飞了出来,挡住苏星:“你还不能走。”

苏星不解:“为什么?”

鸟千岁说:“你所念的经文,可助我镇压体内的戾气。”

鸟千岁在深潭静坐,本就是为了压抑体内的戾气,被坠崖的苏星打断,体内戾气难以抑制。

偏偏也是这苏星,侥幸习得《清静经》,压制住了鸟千岁的戾气。

苏星说:“你险些杀了我!”

鸟千岁指了指瀑布,对苏星说:“我也救了你一命……我不会留你太久,你将经文教给我,我便放你走。”

苏星想了想,问鸟千岁一个问题:“你帮我一个忙,我便教你。”

鸟千岁怀抱着苏星,星空下飞翔如电。

苏星怕高,不敢看向下方。苏星的头埋在鸟千岁胸口,鸟千岁的胸膛冷得像块冰。

鸟千岁看向天水镇郊野的这处院落,疑惑地问苏星:“便是此处?”

此处正是被苏星一把火烧得黢黑的真宁观。原本夜夜灯烛高照的真宁观,此刻也沉入夜色的阴翳之中,不闻一丝人语响动。

苏星点头:“放我下去,我遗失了重要的东西。”

鸟千岁便把苏星放下来,让她完事之后吹声口哨,他便会来接应。

鸟千岁飞旋而去。苏星阔步走到元音所居的房舍,此处并未遭逢火灾,想来元音是带人躲入天水镇某处宅院之中。

苏星将门窗都打开,借着月色翻检,良久,却一无所获。

苏星累得一身汗,沮丧地趴在地上敲击地砖。这时,她的背后响起元音愤怒的声音:“若不知回来取细软,岂知你这贱人竟敢回来!”

苏星回过头,元音和几位师姐正立在院中。

苏星未找到父亲遗物,正是恼火关头,又见着仇人,她起身,怒极反笑:“老贱人不死,小贱人不敢先死。”

元音叉着腰,双目狰狞如锣鼓:“早知你这般歹毒心肠,当初就不该救你!”

苏星掀了帘子出了房间:“救我?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元音说:“你父母双亡,苏氏族人贪图你的遗产,诬陷你与外男苟且。若不是我,你早就被沉塘了。”

苏星说:“现如今,我倒宁愿当初被沉塘,一死以证清白。苏氏族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竟比他们更坏百倍!你披着道姑的皮,内里竟行如此肮脏的勾当,什么真宁观,分明是一座妓馆!”

元音嗤笑道:“呵……我本就是丰都城中最负盛名妓馆万花楼的主人,若不是得罪了江吉柳那个女魔头,又怎会千里奔逃到了这里。道姑有什么好?不过是个会喘气的死人。我带你过快意人生,千万男人爱着你、供奉着你。你不谢我,反倒恨我。真是倒打一耙。”

江吉柳的名号谁人不知?她是七星神教的教主。七星神教的总部,便在南疆的丰都城。元音连江吉柳也敢得罪,实在是狗胆包天。

元音是妓,她带来的弟子也都是妓。她犹嫌不够,哄骗那些命运不济的女子入真宁观,许以诱惑,又搜刮走她们的财物,饿着她们。那些新入观的女弟子们只得屈从,一身清白葬送。

道观淫行,多么刺激!天水镇的男人们如猫儿闻着鱼腥味,蜂拥而至。

只除了苏星。

苏星咬牙道:“我只恨这把火放得太晚!”苏星从知晓真宁观的真面目,寻找逃亡路线,取得火折子,还要与元音虚与委蛇……短短半月已是绞尽脑汁。

元音从袖中掏出一柄玉刀,对苏星不怀好意地笑道:“我猜你是来寻它的。”

这玉刀是苏星父亲的遗物,是苏星攒了大半年零花钱,买给父亲的生辰礼,父亲捧着玉刀乐呵呵的,猪肉连打三天折。

苏星被元音哄骗,离开苏家时只带了玉刀。一入真宁观,元音便夺走她的玉刀。

苏星本想待元音弃了真宁观再来寻,鸟千岁的出现是个偶然,苏星决意提前行动。

元音吩咐左右弟子:“将这小贱人给我捆了,卖去西北军营充作营妓!”

苏星虽然勇武,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元音的人捆缚住。

元音手持玉刀,贴近苏星的脸。

元音悠悠道:“先在你脸上划上十道八道血口子,这是你烧了真宁观的利息。”

苏星绝望之际,只听见头顶上方鸟千岁不悦的声音:“吹声口哨有多难?”

鸟千岁席卷而来,双翼将控制苏星的数名弟子一举撂倒。他的手指轻轻挥舞,便隔断了苏星身上的绳索。

元音和弟子见了鸟千岁,大为惊惶。

元音慌乱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符纸,“这是灭妖符,我不怕你。你若识相就快些退散!”

鸟千岁冷哼一声,冷声道:“烬!”

元音手上的符纸无端燃烧,元音灼热松手,符纸落地化为一团灰烬。

元音吓得跌坐地上,醒悟过来,“你和这小贱人是一伙的!我知道你,你是鸟千岁!”

苏星眼明手快地走近元音,从她手中夺走玉刀,朝着她的右眼狠狠扎入:“这是你残害良家女子的利息!”

元音立时脸如喷泉,杀猪般嚎叫起来。

苏星握住鸟千岁冰冷的手:“带我走。”

鸟千岁看着苏星带着恨意与快意交织的笑容,只觉她容色凄艳,竟比不周山的女妖们更加动人心魄。

6

银蛇将苏星双臂游走遍了,又溜到她脖子上嬉游。

银蛇经过之处,苏星只觉遍体舒泰,仿佛多年来积蓄在身体里的污垢一扫而空。

苏星已经知晓银蛇没有歹意,反而对自己有益,便随它去。

此刻,苏星坐卧在一棵高达十余丈的榕树的枝上,鸟千岁立在树冠之上,吸纳月光的精华。

苏星恹恹地说:“方才元音的话,你都听见了?”

鸟千岁“嗯”了一声。他双手结印,月光被他凝聚成肉眼可辨的丝线,一缕一缕注入自身。

苏星对鸟千岁道谢:“若不是你,今日我生不如死。”

鸟千岁说:“人心很坏,你不应该离开家。”

苏星立刻说:“我没有家。”

鸟千岁疑惑:“人,为什么没有家?”

苏星说:“曾经有,后来没有了。”

鸟千岁沉默了一瞬,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惜。

鸟千岁又问苏星:“没有家,也入不了道门,你这一生又要如何过呢?”

苏星看着满天的星斗,它们聚散离合,无情地照耀着三界万物,她语意消沉地说:“我不知道。曾经,我以为父亲能像太阳一样照耀我一辈子。后来父亲死了,我以为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族人们会善待我。

“再后来,我发现家族险恶,试图脱离红尘,寻求道法的庇护。在我身上一直发生各种不幸的事情,我奋力逃离不幸的命运,企图扭转乾坤。可无论我逃向何方,都会回到原点……”

鸟千岁听完苏星的话,握住了她的手。鸟千岁的手是那样凉,苏星却懂得这份冰冷的关怀。

鸟千岁对苏星说:“生而为人,已是莫大的幸事。天地间多少生灵卑微如尘!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息尚存,你必须奋不顾身。逃离是你通往自由的唯一之路。”

苏星听完鸟千岁的话,默默无言。

盛夏的不周山,蝉鸣声应和流水声,月光在繁茂的树冠之上跃动,一阵清风从远方凌虚而来,枝叶延绵成一片墨绿色的浪潮。

时光似在这一瞬凝定,鸟千岁的侧脸被月光烘托着,森冷而庄严,他的眼睛却含有意味难明的情意。

苏星心中一震。

苏星歪着头,问鸟千岁:“你叫鸟千岁?你很出名么,元音那个假道姑都知道你。”

鸟千岁说:“鸟千岁是一个封号,代表不周山一切鸟禽归我辖属。”

苏星好气地问:“谁给你的封号?”

鸟千岁对苏星的无知感到无奈:“自然是不周山守山大神,茱萸大神。”

苏星说:“那我也叫你鸟千岁,听着就法力高强、大杀四方的样子。”

鸟千岁说:“随你。”

苏星想起一件事:“初次见你,你为何吞噬光团,形状可怖?”

鸟千岁说:“不周山是神山,禁止捕猎。那时,那只黑鸟已被偷猎之人的弓箭伤及肺腑,难以存活。横死的生灵体内会有戾气郁结,我守护不周山一切鸟禽,需将死亡鸟禽的戾气吸入自己体内,还给不周山一个纯净无垢的灵魂。”

苏星听见这番话,心中十二万分的不忍:“鸟千岁,我见你戾气发作十分可怖。若你卸下守护之责,是否不必再承受戾气缠身之苦?”

面对苏星好心的提议,鸟千岁断然拒绝:“逃离是你的自由,守护是我的自由!我身负力量,怎可弃万千鸟禽于不顾!再者,若无人类偷猎,鸟禽何以横死?若无鸟禽横死,我又怎么会戾气缠身?”

苏星被鸟千岁一席话说得面有惭色,她只好岔开话题:“我教你《清静经》吧……”

7

鸟千岁虽然法力高强,记性却差,五百余字的《清静经》,背了后面的,前面竟忘了。

苏星一连教了三天,才终于学会。

鸟千岁学会了《清静经》,便可尝试自行压制体内淤积的戾气,苏星实现了承诺,到了该告别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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