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昨天
教学楼二号楼有个电梯。
没什么奇怪的,哪个学校都有电梯。除了这个电梯曾经半空摔下来过。
张振踏入这间电梯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这个电梯曾经摔下来过,那么这间电梯目前来讲是否安全?
变故是一瞬间发生的。瞬间的失重让他站立不稳,慌乱间手指按了一排楼层数字也不知道自己按了什么。
幸亏失重只是短短几秒,等他反应过来时电梯已经安安稳稳的停了下来。
楼层数字为一。
一般来说,发生过突发事故的电梯是不应该贸然打开出去的,但是张振受不住了。电梯里只有他一人,憋闷的空气仿佛是冻住的水,呼吸也无法这片水面上划出波痕。
张振还是打开了电梯门,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走了出去。
然而场景并不是他熟悉的吵吵嚷嚷的走廊,而是红砖铺好的小道,道两旁白色的铁艺栅栏弯曲着,花圃里的月季开的正旺,密密匝匝的粉红色的,大红色的花朵挤在小小的花圃里。
他甚至能感受到红砖路的潮湿感,顺着他鞋底慢慢上升。路的尽头是一排红砖平房,门口整整齐齐的摆着十几只蓝色的小木椅子。
张振觉得很熟悉,再仔细看看,好像是小时候呆过的幼儿园,走近平房门口,看见门口又放了个装满绿豆汤的大锅,看着很怀念。
似乎是午觉时,满房间安安静静,连看孩子睡觉的阿姨都靠在窗户边忍不住打起了盹。他轻手轻脚的走近房间,找到自己曾经睡过的小床。
幼年的自己睡得正香,口水流了一枕头都不知道。隔着过道的小床上,一个小姑娘睡得毛巾被都蹬开了,小姑娘睫毛长长,长得很好看,按理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自己应该有印象,但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重新帮小姑娘盖好了毛巾被,又走了出去。
他没有惊慌,只是疑惑自己怎么到了这里。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梦,他不过是穿梭在梦里的局外人。早晚都要醒。
他想起来幼时幼儿园的午睡时间是三个小时。他曾经笑着对一个人说,小时候觉得自己太蠢,绝对是睡多睡傻了。那人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我小时候也很想睡觉的呀,可是我爸妈不让,好想去你们幼儿园。
他想起这些事,笑了笑,原路返回,走进电梯。
电梯自动关上了门,又平稳的上升,他看了看,楼层数还是1。
他已经做好了开门又看见幼儿园红砖地的准备。但电梯门打开还是吓了一跳。他居然来到了一个小教学楼前。
每一层的教室门牌上写着几年级几班,看样子是个小学。楼上的时钟指向五点半,已经是放学好一会儿了。小小的校园安静的有些吓人。
一阵小小的哭声戳破了平静。他循声望去,几个看起来有些嚣张女孩正围成一圈,中间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紧紧攥着书包带子,脸上的泪珠不停地往下掉。
他听着为首的女孩说,把你钱交出来,不然我就把你书包扔掉。
小女孩还是哭的说不出来话,也不动作,只是把书包往怀里紧紧抱了抱。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有些严厉的说道:“你们是谁,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在干什么?”
为首的女孩看了同伙一眼,正打算逃跑,他上前一步,抓着那女孩说:“我是五年级的数学老师,你要是再敢这么做下去,我明天就去你们年级一个班一个班的把你找出来,叫家长。听清楚没有?”
女孩慌乱的点点头,跟着伙伴们跑远了。
他蹲下来,给那个双马尾的小姑娘递了张纸巾。小姑娘拿了纸巾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他叹了口气,说,“以后再有这种事一定要告诉老师或者爸妈知道吗?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解决的。”
他陪小女孩蹲了一会儿,看女孩儿不哭了,就又站起来走向电梯。天边玫瑰色的火烧云绵延着,像一个瑰丽的让人不忍醒来的梦。
他想起来有个人说过,小时候受了欺负就希望有人驾着祥云来救她。他自嘲的笑笑,这可不算驾着祥云吗。
电梯又停下来。他走出去不禁深吸了口气。
他来到了他的高中。墙上红色的高考倒计时写着56。校园里的晚樱似乎要到花期了,微风一吹,飘飘洒洒一堆粉红色的花瓣。
他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高中,印象里自己的高中似乎并没有樱花这么小清新的树种。也或者是有,只是自己忘了吧。有些时光想记忆,但是以后回忆,不过也是张看不清细节的模糊的黑白老相片。
他走近高三二班,没记错的话,那个人就在这个班。
似乎是午休时间,教室里黑压压的趴倒了一片人,春夏之交,阳光大好,暖洋洋的照着人,他看着看着,忍不住打起了呵欠。
搜寻了一番,找到了那个人的座位。姑娘扎着马尾,正趴在桌子上小憩。脸睡得红扑扑的,胳膊下压着一堆演草纸。
他抽出那堆演草纸,纸上笔画凌乱的写着一堆公式,层层铺叠也没叠出来正确答案。他看着有些头痛,从姑娘的文具袋里拿出根红笔,在纸上写下了答题步骤和正确答案。
把草稿纸悄悄放回去,他又看了会儿姑娘的睡脸。起身又走了出去。
没有惊动任何人,午休时分的校园让人走路脚步稍重了一点都是罪过。
他想到高考前听说文科班的一个姑娘,别的都好,唯独数学每每令老师跳脚。一道题别人听一遍都会了她得揉碎了讲三四遍才能听懂,即便这样,高中三年数学从没有及格过,偏偏其他科目又是优秀的令人侧目。
一个人偏科偏到年级人尽皆知也是人才。后来他和同学好奇心大起,想去看看这奇葩姑娘长什么样,偷偷跑到人家文科班盯点,结果正碰到这姑娘抱着书从教室出来,一头撞进他怀里。
姑娘皱着脸从他怀里抬起头,大眼睛里水光潋滟的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湖,神情像懵懂的像刚出窝的小动物。在他看见这姑娘眼睛的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了春天花呼啦啦开的声音。
然后呢,他想,大概就是一见杨过误终身式的喜欢。高考前不敢分心太多,偶尔只是打水的时候悄悄路过文科班时紧紧张张的望一眼,总看见姑娘一脸苦相的在解数学题。可即便那样,姑娘也是可爱到周身发光。
高考后他打听到姑娘的志愿,改了自己志愿,一路跟随,一路想办法制造巧遇,最后终于在一起。
圆满的结局,可人总是贪心的,妄想着曾经的生活也有自己参与过的痕迹,也想要对方,从一开始就在自己生活的范围内。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这样的想着,却又感到满足。他似乎看着自己爱的姑娘,从四五岁的稚童一直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最后成为现在,他最爱的人。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这次他到了他一开始就要到的楼层。走过熙熙攘攘的走廊,他的姑娘正抱着课本等在教室门口。看见他来,有些抱怨,“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刚刚去做什么了?”
他拿过课本,牵起姑娘的手,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他在心里默默说,我刚刚去了,你曾经呆过的地方啊。
过去不可追忆,比起过去,每个即将成为过去的今天更值得珍惜。昨天逝去不可追逐,从现在起,每一刻与你共度的时光,都是应该放在心上好好守护的宝藏。
他紧紧握着姑娘的手,开始思索,明天要不要带姑娘一起去春游?
就当庆祝在一起后的每个时光。
最近老太太总念叨着要回家,我半夜醒来发现她直直坐在我床边,吓得我一身冷汗,把我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塞进洗衣机里,回家就闻到烧焦了的牛排味……
本来就混乱的生活现在更加混乱了,所以我决定送她回国。
一大早起来我就给她定机票,没想到国际航班这样紧,最早的一班也是三天以后了。可我一分钟都忍不了,所以吃过早餐我把姥姥送去了机场,我告诉她要送她回国了,她开心地直拍手,坐在车里说着一大堆中国人的名字,一路上我都加足了油门,生怕自己会后悔。
机场的人声鼎沸淹没了我的小情绪,也将姥姥最后的唠叨生生打断,我的世界终于清净了,打电话通知了某人把她老妈送走之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想过警察会把她送回来,可当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找人消息发出时,我还是懵了。懦弱如我,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如果这时候我承认了,舆论会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以后的生活就精彩了。不过幸好,她回去了,与我无关了。
我叫钟离,十五岁来到亚特兰大,没有完整的家庭,我的人生里,没有爸爸这个概念,我妈妈是个女强人,但她不爱我,她现在有一个美国老公,那是一个丑陋又残暴的男人。
我从小被姥姥养大,钟是姥姥的姓,离应该是我爸妈在我一岁时离婚了吧。
从我记事起,就常常被关在家里,哭哑了嗓子,哭累了就随便趴哪睡着了,醒来继续哭,然后再把床上的枕头被子拉到地上踩。
姥姥是老师,每天要去学校上课,没时间管我,中午回家看着乱成一团的家,一边骂我,一边收拾,然后再做饭,下午快两点又锁门走了。
周末她就在家洗衣服,洗被我踩脏了的床单,一句话都不说。
有一天她从学校带回来一只小猫,说是学生送的,给我解闷。黄色的小猫,奶声奶气地叫着,我把它抱在怀里,手死死掐着它脖子,没一会,小猫就断气了。我哭着对姥姥说,小猫死了,姥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后来我才明白,那个眼神里,有无奈,还有惊恐。
很快我到了上学的年龄,第一次见到了我妈,很高挑的身材,浓妆艳抹,黑色风衣盖不住她的风情。对,就是风情,神情却是淡漠的,我狠狠地吸着鼻涕,躲在姥姥身后,她没有多留,只是放下一笔钱,甚至没抱抱我,让我喊她一声妈妈。
我跟着奶奶到了学校,认识了许多跟我一样大,还冒着鼻涕泡儿的小孩,我们的老师是一个跟我妈年龄差不多的阿姨,笑起来甜甜的,眼角堆积着鱼尾纹,穿着保守的衬衫,看不到跟我妈一样的波涛汹涌。那时候多希望她是我妈妈。
她是姥姥的学生,所以对我颇为照顾,顺理成章,我成了这群小孩子的小班长。她儿子肖杨也在我们班里,没让他当班长还跟我生了好几天气呢!从此,我成了肖阿姨家的常客,老过去蹭饭,最喜欢她做的饺子,我可以吃一大盘,惹得肖杨每次说我是猪,我也不反驳,只是悄悄撕了他的作业。
我居然也像模像样做起了好学生。好好学习,就可以离开这里,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在那里,我没有不堪的童年,没有人说我是野孩子。这里,除了肖阿姨,没什么可留恋的。
大概是小学课程太过简单,我连跳两级,十岁念完了小学,并在联考中拿下全市第一。除此之外,我还学习舞蹈、古筝,这些课程将周末塞得满满的,这样我就不用害怕别人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也渐渐地,能够从姥姥脸上看到笑容。
夏天很热,我又怕蚊子,那时候电风扇、空调还没普及,我写作业,姥姥就在一旁扇扇子。晚上睡一觉醒来,姥姥就坐在我床边静静地看着我,手里摇着扇子。
我又看到我妈了,时隔四年,我从小丫头长到了到姥姥肩膀那。这个女人还是当年的样子,或者更精致了,依旧是红唇欲滴,眼角不甚看得到皱纹。这次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微微有点发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上的金戒指晃得我眼睛疼,应该是她新晋的丈夫吧。
她说要带我去上海读书,那里条件更好。姥姥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转身进了卧室,我也跟着进去,看见姥姥眼睛红红的,抱着我开始哭。
姥姥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姥爷在文革时期就被害了,听说他们两家是世交,家境都不错。姥爷念书多,带着姥姥也识文断字,后来还念了师范学校。姥爷去世时还很年轻,只留下我妈一个孩子。
我妈生得好看,却不好好念书,十七八岁跟镇上一男的厮混,有了我,两个人结婚了。在我妈生养我的一年里,那个男人又有了新欢,我妈果断跟他离婚,然后把我扔给姥姥去了上海。
最后姥姥答应我妈带走我,但前提是也带上她。我妈居然答应了,姥姥放弃了她的工作,锁上门,一起到了上海。
上海的确跟小城市不一样,灯火辉煌,行人步履匆匆,在这里,没人关心你的故事。
我被安排到一家私立中学读书,想来倒也是过了两年安稳日子,虽然我妈还是经常不在家,在家也是跟那个中年男人吵架。姥姥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只是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古筝考了八级,舞蹈却没再学。
承蒙我妈的基因,我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有了少女的姿态,眉眼间媚态流转。虽然平时在学校已经很低调了,老老实实读书,稳坐年级第一,可还是有人找我事。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被一群女生堵住,为首的那个女生说我勾引了她的男朋友。我不敢说话,没想到沉默却引起了她们的愤怒,一把水果刀扎进我的小腹,然后她们就跑了。
我被路过的人送到医院。失血过多,我的免疫力变得很弱,经常感冒生病。索性就不再去学校,在家里读完了初三和高一的课本。
在我十五岁那年,我妈生意失败,还惹上官司,那男人卷了家里存款一走了之,留给我们一个烂摊子。几天时间,姥姥头发全白了,我妈也不再光彩照人,天天有人上门要债。姥姥说,我回去卖了房子,咱出国吧。
我看到我妈眼里又燃起了希望,我跟姥姥回老家卖了房子,我妈办签证。不久,我们就毫无眷恋离开了上海。
在亚特兰大我读了当地的学校,我妈用剩下的钱又做起了生意。很快,她又跟一个美国男人在一起了,又老又丑,还脾气不好。在家经常色眯眯地看着我。
有段时间我妈出差了,他每天晚上来敲我卧室的门。有一天晚上不知道他用什么工具打开了我卧室门,当时我正熟睡,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压在我身上了,我刚想出声,嘴里就被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他粗暴地扒光我的衣服,开始蹂躏,当身下的剧痛袭来,我差点昏死过去。
我被他折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姥姥见我迟迟不起床便进去看我。看见一片狼藉的床,她就像疯了一样冲出去,随后就听到了姥姥绝望的哭声和那老男人骂人的声音。
我妈回来之前,我已经搬出去了,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公寓,再也没回去过。
我没日没夜地读书,看书累了,我便弹古筝,只是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每次只能弹一小会。
最爱的曲子是《江南调》,拼命想忘记那天晚上的屈辱。三年我修完了所有的课程,进入报社实习,遇到了华裔男孩阿荣,他用中文叫我阿离,带我吃中餐,让我找回了一点点的温暖。
下班回家,看到公寓门口站着我妈跟我姥姥,姥姥神情呆滞,四年了,我竟从没回去看过她。我妈说让我照顾一段时间姥姥,她很忙,然后就走了。
我把姥姥带回公寓,阿荣回来后看到家里多了个老人,有点不舒服,但也没多说什么。
姥姥来这边之后就很少出去,语言也不通,她不愿意学。
有时候我跟阿荣用英语交流她就会粗暴地打断,她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我们身边。有时我们正在接吻,她也不回避。直到有一次我跟阿荣正在缠绵,姥姥推开卧室门就进来了,直勾勾看着我们。阿荣彻底爆发了,他跟我吵架,不回家,最后留下一句分手吧,彻底离开。
我也莫名烦躁,开始不停地抽烟,有时候一天两包,甚至一怒之下砸了那把陪我多年的古筝。琴弦断开,哀鸣阵阵,心却渐渐麻木了。
晚上下班就去泡吧,跟各种各样的男人厮混。有时候还带回家去,人来人往的街道,我却孤独得像条狗,夕阳撒在教堂上,祈祷声不断传出,很想很想看看幸福的样子。
工作上也出了问题,报社安排的采访任务对象居然是我妈的男人,于是我落荒而逃,被炒了。漫无目的重新找工作,回家还要面对一个神经质的老太太。只能狠心把她送走了,正好,她念叨着要回国。
……
今晚是除夕夜了吧,国内应该是举国欢庆,阖家团圆的日子。
老太太回去也一年多了,正想着呢,电话响了,接起来,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阿离,过年了,姥姥想你。”
我定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回去看姥姥。出了首都机场,听见有人叫我,眉眼有点熟悉,中年妇人笑得安然,我认出是当年的班主任,这一年,是她在照顾姥姥。她身旁是长身玉立的男孩子,一笑晴空万里。
“阿离,我们一起吃饺子吧!”
姥姥对不起,终究,我们母女欠你一个完满人生!
今年回老家住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我想今年是我回老家住的最久的一年吧!
2018年眼看着就快过去了。2019年迎着心中的美好前进。时隔多年,我回到老家再次见到那个以前眼睛灼灼有神变得双眼渐渐浑浊又带着希翼的女孩。内心感慨千万。
不过,好在她过得幸福。
记得小时候我和她是最为要好的姐妹之一。她比我大两岁,我叫她仙姐多年来一直不变。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校。只可惜她上到初一的第二学期就因为身上的先天性疾病而中断了学业。再也没有机会重返校园。
我们再也不能一起头上长虱子;一起上厕所;一起在同一个宿舍会串床睡觉;一起每个周日带上几斤大米返回学校;一起上山砍柴;一起放牛……
现在想想那段在一起的时光遥远的像几万光年一样——遥不可及。
时光要是能像重生小说一样时光可以倒流该多好。
仙子长得不漂亮。小小的雀斑在她的圆乎乎的鹅蛋脸上鼻翼两则星星点点的,不算塌的小鼻子上,一双因为胖胖的脸颊而被挤小的双眼皮眼睛变成了内双眼皮的眼睛让她原本就小的眼睛在她笑起来或不笑的时候都会是眯成一条线的样子。
她的牙齿也不好,黄黄的,门牙很大,她左边的一颗门牙就好像学生军训时,好像一排人向前转的时候有一个人向右转一样则着身子特别凸出。
所幸这颗牙没有让她小小不怎么红润的嘴唇变成龅牙。她1米45的身高,小胳膊小短腿因为胖,整个人都圆乎乎的。
按着现在现代人的审美,仙子真的是不漂亮极了。
仙子是个爱美的姑娘,她对于自己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过。但是还好她的心很宽,想着长什么样子是父母给的,在怎样也改变不了。不过,长大了的姑娘也总要学会好好地打扮自己的。
于是仙子在16岁那年叫妈妈带自己去做了头发。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做头发。做什么发型是一早就想好的。她选了一个屯儿里的年经媳妇最喜欢的发型——直发。
她没弄直发前,有些卷的头发会梳的一丝不乱,她不留刘海,将头发从左边斜分开然后梳到后脑勺结结实实的用橡胶黑皮筋扎成长长及腰的马尾,左右戴上小碎花的发夹。
现在的仙子不同了,因为大家看到的仙子是一头乌黑柔顺直发飘飘的,额前是剪的极平的齐刘海盖住了她饱满宽宽的额头。
仙子听到邻居家的大婶夸她弄的发型好看直咯咯咯的笑。仙子喜欢这样子的自己。
仙子有一双巧手。她打出来的毛线鞋特别好看。毛线鞋上可爱漂亮的图案栩栩如生。我想要是我哪天结婚了也要求求她帮个忙,帮我织几双毛线鞋才好。
仙子是婸楊屯儿里大阳伯家的二女儿,她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奶奶在新家还没建好是就已经去世了。现在他们一家五口人住在公路建好的新家里。日子也算过得和和美美。
妮子是仙子的姐姐,迪子是仙子的弟弟。不过他们三个姐弟长得一点都不像。
妮子长得很漂亮,她身高比仙子高,身材苗条,人很聪明,她读完了职业学院现在在县里的一家房产中介有了稳定的工作,她也有了自己的未婚夫;迪子很高大威猛,他现在是一名在校的大三学生。
旁人一直觉得奇怪,迪子叫妮子为妮姐,但是从没听见他叫仙子为仙姐过。
别人也从没见过仙子在意过这件小事。不知道有没有人问过仙子关于迪子不叫她二姐这个问题。我想要是有人问她这个问题了,这个傻乎乎的姑娘会嗤之以鼻吧。
回到家的第三天我被邻居家的亨伯母叫到她家帮忙干活。她家的二媳妇儿过了多年终于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娃娃满月就宴请了婸楊屯儿里所有人吃酒。那天是我见到仙子的第一天。
仙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粉色的羽绒服裹着胖胖的身材,粗粗短胖的腿穿着蓝色浅白的牛仔裤,一双粉色的远动鞋帮子沾着黄泥,齐齐的刘海下鼻子冻得微红,一双小眼睛见到我的那一刻眯成了一条线。我看着她甜甜的笑着。
“嫣……嫣妹子你今年怎么回家这么早啊?”仙仙有些口齿不清的问我。
我看着她微笑,柔柔的说:“就,在外面累,回家早些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哦!回家好,回家好!”她笑着点点头。
我和仙仙在亨伯母家里帮了两天的忙。仙仙像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的勤劳。那天挺冷的,我们洗碗,洗菜的水有时候只能用冷水洗,但是仙子没说过一句怨话,打扫卫生,收拾碗筷等活也做得特别利索。比起偷小懒的我说不出的贤惠。
“好贤惠哟!仙姐,你真棒!”
“哟哟哟,我只会我们这农妇人会干的活,我做不了你们能做的。”仙子摆摆手,把手凑近烧得红红的烧水火炕暖手,看着火。口齿不清地说。
脸上是不在意的微笑,但是心中还是会遗憾和落寞吧?
我不希望仙子不开心。于是把她的注意力转到别的事情上。
“仙姐?给我看看呀?”我一把抱住仙子的胳膊贼贼一笑。
“看什么?”仙子转头看向我一脸茫然。
“你说……看什么?”我朝仙子抛了个你懂得的媚眼。
“哦……哦……看哈~有什么好看的?!嘿嘿嘿嘿。”仙子了然,不好意思地瞥我。
仙子的第二任丈夫是个不错的人。比第一任丈夫好。
仙子嫁过人,只不过这段婚姻维持了四年的时间。
在她18岁的那年,她出嫁那晚的情景我一辈子都难忘。
那晚下着绵绵的小雨,仙子家坐满了客人。有屯儿里的大人有婆家那边的人,大家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到了晚23点,仙子上车了。她打着一把正红色的伞,穿着一件喜庆正红的外套,头发梳得干净整洁,面上不施粉黛,媒婆背着她出了家门,到了面包车门口脚不沾地的上了车。
这场婚礼持续的时间那么短暂。短暂的就好像梭子划过,一眨眼就没了。没有鲜花,没有婚纱,没有满堂红彩,没有敬酒,笑声定格。一切都是静静的。就好像一副画在纸上的夜画。
等我看到了她满面的泪水,听到了她抽泣的声音,看到了她上车那一刻的不舍,我似乎还发现了还有不愿,迷茫,慌张在里面。唯独缺了激动和欢喜。
那一刻她的心是万般无奈的吧?只是她的妈妈也哭了。红着眼睛看着接仙子的车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
我看着黑暗中这场婚礼的开始和结束,暗灰的就像是没有希望一样,不会有光亮照明仙子在那家的生活。
仙子的家人为仙子安排的这场婚姻就像一场可笑的笑话一样。在仙子的心上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疤。
我见过仙子的第一任丈夫。那个是个干瘦,矮小,尖嘴猴腮的男人。
嫁给这个男人的几年,仙子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仙子的病是先天性的。她发病浅时会晕倒,重的时候会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翻眼白。她的家人多年来带着她看了多少个医生都于事无补。只能从小到大都喝药调理身体。
就算是这样,仙子的病还是不好。这几年仙子的脑子越来越糊涂,常常记不住东西。她上学时学到的知识也忘得一干二净。以至于她说话总会口齿不清。也因为从小到大喝药的关系,仙子总瘦不下来的。
她的病在有些人的口中变成了‘羊疯病’有人说过,“恶毒的语言不管多远都是随风飘向受害者的耳朵。”
在我们花一样的年纪,仙子被迫回家修养身体,被迫忘记学到的知识,被迫接受家人给自己选择的丈夫。不能独自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能一人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能去寻找自己爱的那个人。
她的人生是那么的匆忙。可是关仙子什么事?这些是她愿意的吗?只不过命运给她开了一个玩笑罢了。
我看着仙子手机相册里那张一个五官端正,憨厚的男人躺在床上惬意玩手机的照片,内心说不出的欣喜。我看着仙子脸上幸福的微笑和害羞的表情,鼻子酸酸的。仙子说这是她偷偷拍的。
这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男人,比23岁的仙子大了好多岁。仙子问我,觉得他比她大吗?我诚恳的说,他很好,对你好就好。
“等……等快过年……旧……旧历元月27号,我们……要办婚礼了。”仙子开心的说,眼里是掩盖不了的眉飞色舞。
“你觉得他好吗?”我双手撑在腿上握腮,眼睛笑成月牙逗她。
“好。”
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多的不美好和残忍。但是也不完全只有不堪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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