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里的第十八个故事:艳红

无风絮自飞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刘旭听着学校广播里放的歌曲走在回家的那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上,今天他小学毕业。

十二岁的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背着那个鼓鼓的、布满污渍,书包带快要断裂的小蓝书包慢吞吞地走着,肥大的T恤和过长的裤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利索,时不时地用他那双穿着不合脚的胶鞋踩一下土路上的杂草。

他走累了,懒散地靠在路边一棵柳树上,看着小学门口那家长学生堆在一起嘈杂的人群,他听见了有家长在训孩子成绩考得不好。他笑了,心里涌现出一丝惬意感觉自己像无忧无虑的神仙,就连眼神里也有了平时没有的光芒。

他的笑容在他那张黝黑小脸上待的时间并不长,笑容消失的那瞬间是他看到他的同学们被家长骑着电动车带走的时候。他想到了在外打工的爸妈,想到了年迈的爷爷奶奶的体力不允许来接他放学。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和平时一样的黯淡,他呆呆的看着自己过大的胶鞋,他想,等鞋子合脚的时候,爸妈就会回来看他给他买新的比自己大一码的衣服鞋子了,他的背倚着那粗糙的柳树很用力,仿佛柳树带给他安全感。

有结伴回家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期待地看向他们,他们却一眼都没有看向他,哪怕是嘲笑的看他。他这时候多么希望他们能像以前那样鄙夷地对他说:”刘旭又自己躲在柳树下了哈哈哈。”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他喉咙里,想喊喊不出来,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扎在他心里,想拔拔不出来。对他来说,无视他比言语讽刺他更加痛苦。

路上只剩下零零落落的行人,同学们都到家在炉灶边闻着饭菜的香味了,刘旭却一直坐在柳树底下。太阳要落山了,夕阳透过云层撒出的余晖很美,金橘色的光洒在小学的楼顶上,洒在山坡上,洒在柳树上,也洒在刘旭的身上。他不知道在这待了多久了,他知道该回去了,他不想让腿脚不方便爷爷奶奶出来找他。他拖着他的身子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在夕阳下,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落寞的背影。

一晃就是三年过去了,刘旭已经快要中考了,在班级里是那种成绩中等长相中等的普通同学。刘旭是住宿生,两星期回一次家,学校离家太远,爷爷奶奶没有给刘旭送过饭,每当舍友的家长来送饭时,他总是不在宿舍。端午节那天,学校没给初三学生放假,中午,舍友们的家长都来了,他和往常一样出了宿舍,他开始跑向操场,跑着跑着眼泪就出来了,一屁股坐在土操场上。眼里的泪花还在往下落,他看见眼前的白色物体充满了视野,抹抹眼泪,原来是一团团的柳絮。他想,柳絮啊你也这么孤独吗?你也飘飘荡荡无依无靠吗?他伸手抓住一团柳絮,用嘴吹一下,柳絮就随风飘扬了。他想,有风柳絮就能飞很远,如果一开始他有陪伴有爱,他是不是也可以飞很远。

他望着那些柳絮开始追溯起六年前的回忆,三年级以前是他最开心的时候,爸爸每天都会接她上下学,一回家妈妈总是能做好热腾腾的饭菜,周末也会和小伙伴一起追柳絮,玩泥巴,抓鱼虾。泪珠滚在刘旭手上打乱了他的回忆,他心头一颤才想到现在不一样了,爸妈常年在外打工,他只能两星期一次和爷爷奶奶见面,他自己一个人上下学,自己一个人追柳絮,自己一个人望着远方发呆…

中考过后,刘旭总待在家不出去,他想多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他不能让这份爱也跑掉。

高二下学期,在外的爸妈突然到学校里找刘旭,告诉他爷爷奶奶去世了。在路上他一直强忍着眼泪,到了家里,院子里长满杂草,墙皮已经脱落,柳絮漫天飞舞着,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完全的释放出自己的情绪,就算是爸妈走的那天,他也只是在被窝里偷偷哭。不仅是他少年时期的爱跑掉了,而且爸妈在场,他想放下所有防备,想放肆哭一回,被保护一回。

办完老人的丧事,刘旭就转了学,被爸妈接去了工作的地方上高中。新的高中里有亮敞的教室,有实验室,有借阅室,一天下午。刘旭去借阅室看书,他拿了一本诗集,被里面的一句诗扣住了心弦。那天晚上他回到宿舍,睡前脑海里一直都是那句诗:”不雨花犹落,无风絮自飞”。一会他就坠入了梦乡,梦里他是一团小小的柳絮,刚从柳树的枝上脱落,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丝风,他就那样在空中飘着,随意落到一处土地上,发芽,成长,长成一颗挺拔的柳树。

1

春妮是我小学时候的同学,我们是一个村子里的,两家离得很近。上小学的时候,一到周末,春妮就老是喊我去她家写作业。而我,总是不怎么情愿,原因就是春妮的弟弟春来。

每次我去春妮家写作业的时候,春来总是在一旁捣乱。他有时候爬上我们写作业的桌子,有时候撕坏我们写作业的本子。每次春妮去她妈妈跟前告状的时候,春妮妈妈总护着春来说:“弟弟还小嘛,你让着他点。撕你两个作业本算什么,妈再给你买新的。”

春来那时候确实还小,才三岁。不过,他像我见过的大部分农村男孩一样,被妈妈和奶奶宠惯得有点淘气过甚了。记得有一次,他不知从哪里抓来一只活青蛙,偷偷地从春妮的衣领处放进春妮的后背。春妮吓得大哭起来,惊慌之际,她反手给了春来一记耳光。

在门外干活的春妮妈妈闻声赶了过来,她看着春来幼嫩的脸上那红红的手掌印,不分青红皂白地,先狠狠给了春妮一记耳光,然后就把春来抱在怀里,嘴里直喊着:“妈妈的宝,被姐姐打疼了吧。不哭啊,妈妈捶姐姐。”说话间,春妮妈妈又往春妮身上搡了两把。

春妮委屈得眼泪直淌。我在一旁正想替春妮辩白几句,突然,只见春妮拔腿往门外跑去,她边跑边说:“你只喜欢弟弟,不喜欢我,我不要在家里待了。”

我以为春妮妈妈会追出去,没想到她抱着春来,丝毫没有要出去追的意思,她朝门外喊:“你跑!你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我不放心春妮,连忙追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我发现春妮已经没了踪影。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见到了春妮。她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一整天都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和谁都不说话。放学之后,我追上她,小心翼翼地问:“昨天你上哪去了?”

“去我外婆家了。”春妮说着,神情有点沮丧,“我把弟弟捉弄我,还有妈妈打我的事都告诉了外婆。”

“那你外婆怎么说呢?”我急切地问。

“外婆说,当姐姐的就应该让着弟弟,还让我回家跟弟弟去道歉。”春妮撅起了嘴,一脸的不情愿。

“你妈妈和外婆怎么能这样呢?”我说。

春妮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只喜欢弟弟不喜欢我。她们自己,不也是女人吗?”

我怔了一下。那时候的我年纪还小,我觉得春妮这么小就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真有点不可思议。

分别的时候,春妮对我说:“我好羡慕你。你没有弟弟。”

2

春来到五岁的时候,突然被诊断得了白血病。春妮妈妈砸锅卖铁的,送春来到省城最好的医院进行治疗。然而,一年之后,春来还是走了。

春妮妈妈伤心欲绝。然而,伤心归伤心,春来是再也回不来了。春妮妈妈于是又计划着再要一个男孩。

没想到,一年过去了,春妮妈妈的肚子竟一点动静也没有。春妮妈妈慌了,她到处看医生,也吃了许多土方子,却怎么都不见效。又过了一年,春妮妈妈还是没有怀上孩子。

最后,春妮妈妈彻底死心了。伴随着她的死心,春妮终于迎来了她的春天。

春妮妈妈开始“心肝宝儿”地叫春妮——冬天怕她冻着了,常常拿着一件厚厚的棉衣追出好远,嘴里喊着:“我的儿啊,穿这件厚的,别冻着了。”春妮则一脸鄙夷的神情看着她妈,说:“我不用你管。冻不死的。”夏天的时候,我和春妮在她家门前的竹林子里写作业,春妮妈妈时不时地就过来了,一会送上点零食小吃,一会又过来问春妮:“宝啊,热不热?蚊子咬不咬你?要不要妈妈给你拿花露水?”春妮不耐烦地回答说:“你烦不烦啊,别来打扰我们了。我们写作业呢。”春妮妈妈一脸陪笑,说:“好,好,我不打扰你们了。我的儿,你们好好写作业啊。”

每每看到如此,我心里就偷笑。那时候我心里藏着一点恶毒的幸灾乐祸:幸亏春来死了,要不然,春妮以后的日子恐怕都不好过。

可是,弟弟死了之后,她的日子真的就好过了吗?

3

我读初中的时候,村里开始流行一种长纸牌。一到夏天,就有很多人聚集在春妮家门前的那片竹林里打牌,常常是大人三桌,小孩三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天上午,我和春妮,还有另外两个初中同学,我们在竹林里打牌。在那以前,我们都是打着玩的,不分什么输赢。而那天,为了增加打牌的趣味性,我们增加了惩罚环节,输了的人要钻桌子。那天上午,春妮的手气很差,她一连钻了十几次桌子。每次她钻桌子的时候,我们都在一旁“哈哈”大笑。

到了中午,我们都说要回家吃饭了。春妮说:“不行不行!你们让我钻了那么多次桌子,我得赢回来。接着打。”说着,春妮就洗好了牌,让我们重新开始抓牌。

正抓牌的时候,春妮妈妈笑盈盈地从屋里出来了,她冲这边喊道:“宝,回来吃饭了!饭好了!”春妮只顾聚精会神地抓牌,对于她妈妈的喊话,她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

春妮妈妈走了过来,她柔声对春妮说道:“宝啊,先别打了,先回家吃饭啊。”

“你们先吃吧。我打完这手再回去。”春妮看也不看她妈一眼,眼睛死盯着她手里的牌。

春妮妈妈又说:“妈做了你最爱吃的鱼,凉了就不好吃了。听话啊,别打了,先回家吃饭。”说话间,春妮妈妈就要过来夺春妮手里的牌。

“啪……”,只见春妮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反手给了她妈一记重重的耳光。然后,然后我就在她脸上发现一丝不易觉察的近似复仇般的快感,那快感转瞬即逝:或许她自己也感觉到了害怕。她极不自然地用愤怒的语气说道:“我都说了打完这手再回去,你没有听见吗?你来抢我的牌干什么?”

听见响声,周围打牌的人都转过头来。有几个年纪大的,责怪春妮不应该打妈妈。春妮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说:“我打我自己的妈,关你们什么事!”

春妮妈妈尴尬地站在那里打圆场,她拼命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事,没事。也怪我不该抢孩子手里的牌。你们玩吧……玩吧……”说着,她捂着被打红的脸,踉踉跄跄地回了屋子。

春妮若无其事地坐下来,说:“来,别让我妈给扫了兴。咱们接着打。”

我有点惊愕地看着春妮,我不知道她何时变成了这样。我认为她这样做不对,但我心里又隐隐地觉得:或许,她也没有错吧。

也许,这是老天对她妈妈当年重男轻女的报应吧。我这样想着。

只是从那以后,我就和春妮接触得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小小的敏感的心,特别害怕春妮打她妈妈时候的表情。

4

后来,我和春妮上了不同的高中,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暑假的时候,我经常经过春妮家门口去地里帮爸爸干活,总是会见到各式各样的男生踩着单车在等春妮。不一会,春妮穿着颜色鲜艳的迷你裙,脸上还化着妆,把自己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出来了。她坐上男生的单车,吆喝一声“哟呼”,然后就扬长而去。后面传来春妮妈妈无奈的喊话声:“宝啊,你今天又上哪去?作业写完没?写完了也多看看书啊,你这样怎么考大学?”

春妮后来果真没有考上大学,春妮妈妈想着花钱让她读个大专,她也不干。后来,她跟着那帮经常来找她玩的男生一起去了广州,并对她妈扬言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花你的钱了!”

春妮去广州打工之后,每年都只回家一次,每次又只待上短短两三天,就又回广州去了。每次回来,春妮都只带很少的行李,穿着一身从地摊淘来的看上去非常时髦的劣质服装。

这一年,刚好是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春节的时候,我回到了家乡,而春妮,也回来了。这一次,她带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穿着朴素但干净的棉质衣服。

春妮怀孕了。

春妮告诉她妈妈说,男方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很有前途。

春妮妈妈只问:“男方家里是一个男孩还是两个男孩?”

春妮说:“他是独生子。”

春妮妈妈说:“独生子不行。除非他肯来我家入赘。我们就你一个宝贝女儿,你要是嫁他家去了,以后谁来给我们养老啊。”

“妈,都啥年代了。就算我们结婚,以后也不会跟你们住。等你们老了,你们要是愿意住敬老院,我就给你们送敬老院去;你们要是不愿意去敬老院,我就给你们在老家建一栋新房子,再请个保姆照顾你们。”

春妮妈妈略一沉吟,说:“不给我们养老也行,但肚子里的孩子得跟我们这边姓。”

“妈,那边也只一个独生子,那边肯定也想着要跟他们姓的。”春妮急了。

“这我不管,反正男方如果想和你结婚,这第一胎的孩子必须跟我们这边姓。”春妮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没过两天,那男大学生带着彩礼来春妮家了。男大学生和春妮一起劝说春妮妈妈,说肚子不能等,男方父母都是传统的人,要赶在肚子还不是很显的时候把婚事办了。

春妮妈妈无论如何也不松口,还说要签订合同,男方必须承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跟女方姓,否则的话不仅要解除婚约,男方还须赔偿女方10万元。

没过几天,春妮妈妈就哭着来我家,向我妈妈哭诉春妮的“罪行”。春妮妈妈边哭边说:“我养了个白眼狼啊,竟背着我半夜里跟人跑了。还给我留个字条,说什么我参不参加婚礼都无所谓,反正她要和那男的结婚去了……你说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不知羞耻的白眼狼啊……”

听着春妮妈妈的哭诉,我倒是在心里为春妮高兴,不管怎么样,她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而且那个男大学生我也见过,斯斯文文的,和春妮过去交往的那些“单车男”很不一样。我想:春妮总算脱离了过去的家庭,希望她摆脱过去的阴影,重新开始她的生活吧。

5

转眼又过了一年,那年春节,我回家的时候没有见到春妮,别说春妮了,就连春妮妈妈我也没有见到。我问妈妈,妈妈说春妮妈妈去广州给春妮带孩子去了。

我愣了一下,说:“这倒稀罕了,那春妮妈妈不是很生气吗?”

妈妈说:“生气归生气,她怎么说也是春妮的妈妈啊。春妮生了孩子之后,身体不太好。男方父母呢,在老家做着生意,也帮不上忙。所以春妮就叫她妈妈去帮忙带孩子。”

我想了一下,又问:“那孩子是男是女?最后到底跟哪边姓的?”

“女孩,跟男方姓的。”妈妈说:“春妮妈妈见是女孩,跟男方姓也就跟男方姓了,现在又成天劝说春妮再要一个,说第二胎肯定是男孩,到时候一定要跟他们这边姓。”

“她们母女俩在一块能处得来吗?”我好奇地问。

“哪能处得来啊,春妮妈妈成天给我打电话抱怨呢。一会说什么春妮什么活都不干,成天在家玩电脑,把她妈当保姆使唤,又带孩子又干家务;一会又说什么她是去帮忙带孩子的,结果春妮还让她平摊房租,说什么她妈吃她的住她的,当然要负担一部分房租……唉,她们母女啊,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家。”

又过了两年,那两年里,我都没有见过春妮和春妮妈妈。听妈妈说,春妮怀二胎了,春妮妈妈一直在广州照顾春妮呢。

13年春节的时候,我又见着春妮妈妈了。她一到我家就开始抱怨:“这该死的妮子,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好不容易二胎生了个男孩,硬是不跟我们这边姓。那边是独生子,我们这边也是独生女啊。老大已经跟那边姓了,老二自然要跟我们姓啊。我怎么拗都拗不过她,她硬是让这个男孩跟了那边姓。”

妈妈已经听惯她的抱怨和唠叨了,也就随便附和几句就不说什么了。春妮妈妈坐了一会,自觉无趣,起身要走。临走的时候,她咬牙切齿地说:“这回,就算他们八抬大轿来抬我,我也不会去帮他们看孩子了!”

6

后来,春妮妈妈真的再也没有去过广州。而春妮,也没有回过家乡。她们母女俩,彼此似乎都有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16年的时候,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去广州出了一趟差。办完事情之后,我一个人走在广州热闹的街头,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儿时的玩伴春妮。

不知道那个倔强的女孩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我没有春妮的电话,我和她唯一的一点联系只是一个很久都不再用了的聊天工具。那天,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在聊天软件里给春妮留了个言,我说:“春妮,我是季青,我在广州。方便一见吗?”

不一会,春妮给我回话了,她给我发了她住的地址,说让我过去,她还说,她在家辅导孩子写作业,没时间出来。

我按照春妮给我的地址,找到了春妮租房的地方。一套非常简陋和陈旧的两居室,屋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孩玩具。

春妮把我让进屋,不好意思地说:“家里太乱,别见怪啊。房子买好了,还在装修,到年底才能住进去。”

我看着春妮,她随意地穿着一套睡衣,头发用一个大大的卡子卡在头顶。她脸上没有化妆,却有着浓浓的倦意,偶尔抬头的时候,额头上有好几道很深的皱纹。

客厅散乱的一张茶几上,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趴着写作业,旁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一会用玩具球砸砸小女孩,一会又过来抢小女孩的作业本。

小女孩噘着嘴对春妮喊道:“妈妈,你看,弟弟又抢我作业本了!”

春妮嗔了小女孩一句:“喊什么!别吓着弟弟了!撕你两个作业本算什么,妈再给你买新的。”

我愕然地立在一旁,在那一瞬间,我对时间有了一种双重的感觉:我感到过去熟悉的一个场景和我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重叠了,它们交织在一起,让我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她背离了一辈子,最后又惊人地复制了。

我略坐了坐,就说自己赶飞机,然后就匆匆地走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敢面对春妮,还是又一个跟春妮一样的女孩。

1、初识,他先动心。

“老公,如果你带着现在的记忆穿越回十年前,你还会不顾一切来找我么”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唐小悠对着厨房里的正在做饭的纪锦川问道。

纪锦川停下手里的活,无奈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的的老婆又要开始提脑洞问题了。他洗手来到客厅,用手轻轻抱住沙发上人儿的头,认真的说“老婆,看我眼神”然后眼神真诚语气坚定的说:“一定会!”说完重重的在小悠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逗的她咯咯直笑笑。

有人说,嫁给爱情的女孩,会一直长不大,大抵就是纪锦川和唐小悠这种爱情吧。唐小悠和纪锦川的儿子都四岁了,依然被纪锦川宠的像个小女孩。

当初唐小悠怀孕,问纪锦川想要男孩还是女孩,纪锦川想也不想的说想要男孩。唐小悠嘲他重男轻女,他却说我觉得我身边已经有个女儿了,再有个儿子就完美了。

唐小悠认识纪锦川那年,才18岁,而纪锦川也才21岁,他们不在一个城市,也没有什么共同的朋友,但缘分要来的时候,是不管这些条件的。

那年夏天,高考完的暑假,在家百无聊赖的唐小悠被闺蜜苏岩拉着去给参加电竞比赛的弟弟当拉拉队,而纪锦川正好是苏岩弟弟的队友。比赛的举办地在唐小悠的城市C城,而纪锦川则来自两千多公里外的D城,这也是纪锦川第一次来到C市,第一次见到唐小悠。

对游戏一窍不通的唐小悠坐在热血游戏爱好者的队伍中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她压根就看不懂大屏幕上打来打去的小人儿,是敌是友,只能跟着苏岩的节奏走,苏岩欢呼她就跟着欢呼,苏岩叹气她就不说话,活脱脱一个敬业的“群众演员”。

比赛结束,苏岩弟弟队拿了冠军,这么激动的时刻,当苏岩想要拥抱他的好闺蜜唐小悠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睡。。着。。了。。这位占着苏岩斥巨资托人买到的vip位置的小姐。。睡着了。。。苏岩内心真是哭笑不得。

颁奖台上,上台领奖的纪锦川一眼就看到了在前排座椅睡觉的唐小悠,头歪在椅子的靠背上,长发有点散乱的贴在肩膀上,整齐的刘海,白皙又肉嘟嘟的娃娃脸,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热闹的人群中,被旁边的朋友摇醒,一脸迷茫的看着台上,正对上纪锦川的目光。纪锦川用手摸了下鼻子,嘴角微微扬起,给她一个微笑。唐小悠忙假装没看到的把目光转移到别处。聪明的苏岩,却看穿了一切。

颁奖结束,由于整个队里只有苏岩弟弟是本地的,所以当仁不让的邀请队员一起吃饭。唐小悠本不想去的,但硬是被苏岩拉着参加,美其名约要帮已经成年的唐小悠发展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当时一句玩笑话的苏岩万万没想到,真的被自己一语成谶。

2、谁先动心谁主动。

老实说,苏岩早在比赛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纪锦川,远远望去一排人中,身高187,穿着白色T恤,五官立体清秀,头发干净利落的纪锦川,格外显眼。

席间,苏岩故意拉着唐小悠坐在纪锦川旁边,旁敲侧击的套话打听他的个人信息。聪明的纪锦川不等苏岩说完便凑在苏岩耳边悄声说:“21岁,身高187,体重70kg,A大大二生,家中独子,单身且没有恋爱史,不抽烟不喝酒,对你朋友有好感。”

苏岩听完,心中窃喜,21岁无不良嗜好无恋爱史的男生可是不多见啊。她对着纪锦川奸诈一笑,小声说:“唐小悠,18岁,身高162,体重48kg,跟你一样单身无恋爱史。”然后侧身对着一脸蒙圈专心吃东西的唐小悠讨好的说道:“亲爱的,手机我用下。”

唐小悠顺从的递了过去,苏岩拿到手机熟练的输入密码,登上qq输入纪锦川的qq号,纪锦川麻利的通过,成功之后两个人会心的相视一笑。

没错,十年前的主要社交工具,还是qq。

唐小悠的qq是不加陌生人的,但迫于好友苏岩的威逼利诱,也没有将纪锦川删掉,但从未主动跟他讲过话。

处于十八岁人生迷茫期的感性少女,总是有很多的感慨,而纪锦川总是会第一个去评论。而最佳助攻苏岩看到纪锦川评论总会跟着评论撮合调侃。

其实唐小悠不知道,遇到她之前的纪锦川是非常内向羞涩的男生。

高考成绩公布,唐小悠的成绩不怎么理想,想要复读,而苏岩却不愿意再在高中受煎熬。

没有闺蜜陪伴的唐小悠,复读生活格外孤独,聪明的纪锦川趁机每日qq嘘寒问暖的贴心问候,也让唐小悠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3、我会一直陪着你。

唐小悠刚过完19岁生日的那个秋天,离再次高考不到九个月的时间,迎来了她人生最黑暗的阶段,她的父亲意外去世了。

那日,唐小悠正在教室上晚自习,突然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电话里,母亲带着哭腔让她来医院一趟,说父亲生病了。唐小悠当时就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无论多大的事情,坚强的母亲从不会对着她哭。她疯了似的跑出教室,冬天寒冷的夜晚,街上的行人很少,呼呼的北风在唐小悠的耳边咆哮,她就那样一路狂奔到医院。

唐小悠刚跑进医院空旷的大门,便听到从大门旁边急救室传来的,母亲无助的哭声。她愣了愣,走进急救室,看到父亲像睡着了一样静静的躺在急救床上,她上前去摸父亲的手,已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暖。

母亲过来抱住她,她就只呆呆的愣着,她想起前天还在和父亲因为一点小事情闹脾气而早早归校,他们还没和好呢,他怎么就走了呢。

纪锦川是从苏岩那里得知唐小悠家里变故的,那几日,他发qq她不回,他打电话她不接,急的他只能向苏岩求救。

当日,纪锦川就请假定了机票,来到唐小悠的城市,一直等到唐小悠忙完返校才那天,苏岩才告诉他纪锦川来了,在一直等她。这是纪锦川第二次来C市,也是他第二次见到唐小悠。

傍晚的校门前,纪锦川看着眼前脸庞消瘦,眼睛红肿的唐小悠,心疼不已。他脸上带着暖暖的微笑,轻抚她一头柔顺的长发,柔声说道:“唐小悠,所有人都会面对生离死别,只不过你比别人经历的早了一点。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唐小悠低头不语,只是眼泪一直吧嗒吧嗒不停的往下掉。

回到学校的唐小悠变的愈发沉闷。唐小悠为人亲和,班里的老师和同学得知她家的变故,总是想着法的关心她,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来。在外地上学的苏岩也是日日都会给她留言,让她感受到被爱。

纪锦川回去之后,每日都会打电话给唐小悠。电话里,大多数时间都是纪锦川在讲,有时候会讲一些有趣的事情,有时候会讲一些笑话逗她开心,而大多数时间,唐小悠都只会回复一声哦,嗯。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考之后。

4、怯懦的心,隔城相望。

再次高考,唐小悠的成绩依然不理想,填报志愿的时候,她考虑到母亲离开她会孤独,变毅然决然的留在了本市,上了一所不知名的大学。

唐小悠上大一的时候,纪锦川上大三,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二年。

刚到大学的唐小悠,还没有从父亲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她依然多愁善感,依然莫名忧伤,而纪锦川依然总是都在。

唐小悠是个胆小又固执的人,父亲的突然离世更让她的性格变得自卑怯懦。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她和纪锦川的关系。唐小悠不想离开母亲,而纪锦川是家中独子,父母也希望他毕业后能够留在D市陪着他们。所以唐小悠一直努力告诫自己要和纪锦川保持距离,因为在唐小悠的心理,他们两个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但,纪锦川好像却不这么想。

大一那年,大家都开始用微信,但唐小悠的手机不支持微信,纪锦川便陪她用qq。

大二那年,大家都纷纷开始用微博,唐小悠也有了自己的微博,纪锦川便也注册了微博,偷偷关注她,每天翻看她发了什么内容,和哪些同学有互动。

转眼,纪锦川迎来了大学毕业的时间,而唐小悠也即将迎来二十岁的生日,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三年。

那日,在宿舍的唐小悠接到纪锦川的电话,让她下楼,不出意外,拿着花的纪锦川站在她家楼下。

他说:“唐小悠,生日快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今我毕业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

三年时间,唐小悠当然是喜欢纪锦川的,不然也不会拒绝大学里任何男生的示好。只不过,她依然有些犹豫。

唐小悠怕被人看见,便拉着他来到家旁边的奶茶店跟他说:“我妈是不会答应我嫁到外地的。”

纪锦川则一脸认真的说:“那我可以嫁过来啊。”纪锦川故意将嫁字说的很重。

唐小悠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像是没有听懂他刚才的话一样。

“我说了,只要你愿意,一切交给我。”纪锦川再次肯定的重复。

唐小悠犹豫的点了点头,纪锦川开心的就差将她包起来了。唐小悠看他激动的样子,便着急的拉他坐下,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七大姑八大姨看到,不定又要在母亲面前说什么呢。

“纪锦川,我答应跟你交往,不过这件事我需要暂时瞒着我家里人。”唐小悠担心的说。

“放心,我明白。”纪锦川对她点头小声说道。

多年后,纪锦川每每回想到此,便会感慨自己此生恐怕再也不会那么爱一个人了。

四、可是,我有爱情。

唐小悠不知,纪锦川为去找他,而爽约了家里给他安排的工作面试,所以此次回去的纪锦川,面对的将是一场狂风暴雨。

果然一推开家门,父母阴着脸坐在客厅里。

父亲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说吧,这几天去哪儿了?为什么没去面试。”

纪锦川与父亲的关系向来较冷,他的父亲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以前父亲说什么他总是当做没有听到,但为了家庭和睦,也总会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这是第一次,在这么重要的人生选择上,纪锦川完全没有考虑他们的意见。他也是抱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态去见唐小悠的。出发前,他曾告诉自己,如果唐小悠不同意,他就安心的在自己的城市工作,和唐小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但,见到唐小悠的那刻起,他就又改变主意了,他觉得就算唐小悠拒绝了他,他也不能够就此放弃了。

纪锦川看了看自己的父母,也一脸认真的说:“我去见女朋友了。”

纪父纪母听到有些吃惊,因为纪锦川长这么大,似乎一直对异性有排斥,从没听说他有女朋友,他的母亲还曾因此担心他性取向是否有问题。

作为纪锦川的母亲,听到他有女朋友,她的心里是开心的,毕竟自己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首次从他嘴里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

而父亲却不以为然的问他女朋友是哪里人,怎么认识的,做什么的。

作为观念保守,又大男子主义的一家之主,纪父怎么会容许自己的独生子为了爱情奔赴远方呢,况且还是没见过几次面,在自己眼里丝毫不靠谱的网恋。

纪锦川不急不慢的说:“我就是喜欢她,我就要和她在一起,什么网恋不网恋,不过是认识的途径不同罢了。那些朋友介绍或者相亲认识的情侣,还不是在用社交工具沟通,这样看来,所有人都在网恋。”

看到纪锦川的态度,父亲生气的摔门而去。母亲则是比较明事理,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对纪锦川说:“只要你找个自己喜欢的,妈妈就同意。只是你什么时间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纪锦川并没有将父亲的反对告诉唐小悠,只是告诉她母亲很开心他恋爱了,急着想要见儿媳妇呢。听到儿媳妇这仨字,唐小悠不禁羞红了脸。唐小悠内心自知纪锦川并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说服自己的父母,只是他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是超人一样的存在。

唐小悠见到纪锦川的妈妈,第一句话便是:“阿姨我紧张。”

纪锦川的妈妈听完便笑了,她拉着唐小悠的手,坐在沙发上,左右打量唐小悠,把唐小悠瞧得都害羞了。

后来据这个可爱的婆婆回忆,当时她对唐小悠最满意的一点是,不像外面很多女生为了美,骨瘦如柴。唐小悠抗议的说:“妈,你意思就说我胖呗。”婆婆连忙否认道:“我是说你健康,你看那些腰像手掌一样宽的女生,以后肯定不好怀孕。”

一旁的纪锦川憋不住的大笑起来,唐小悠则一脸黑线:“妈你就说我胖了好生养呗。”

婆婆则赶忙转移话题哄孙子去了。

纪锦川去D城前,和父亲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聊天。父亲说:“你可想好了,你去了那边没有人脉,没有亲人,一切都要靠自己重新开始。”

而纪锦川则回复父亲说:“但是,我有爱情。”父亲一知怎么说好了,摇了摇头,便进卧室了。他本想着,让这孩子吃点苦头,他就知道回头了,但有时候老人的话也并不一定全都是对的。

5、和你并肩看远方。

来到C城的纪锦川,租了一间一室一厅,便开始了自己的找工作之路,他每天坐着公交车从城南坐到城北,几天便把整个C城转了一圈。他说找工作的这段日子,是他这辈子坐公交车最多的时候,在D城的时候他很少坐公交车或是打车,因为小时候出过车祸,对坐车有阴影,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开车。

那年初冬,纪锦川的工作总算稳定了,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见唐小悠的母亲了。

这一年是他们认识的第四年。

唐小悠的母亲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唐小悠有男朋友的事,但每次问她都含含糊糊。

这天,母亲正在做饭,唐小悠神神秘秘的走过来说“周末有时间没,带你见见我男朋友?”母亲自然是欣然答应的。

唐小悠为了怕母亲多想,就告诉母亲她和纪锦川是校友,而纪锦川也在C城有工作,以后是要留在这个城市的。

去见未来丈母娘之前,纪锦川甚是紧张,他专门去理发店剪了个精神的发型,深怕自己有什么不妥,而引起未来丈母娘的反感。

一切都很顺利,唐小悠的母亲对这个彬彬有礼的大男孩也很满意。

据后来纪锦川回忆,很多朋友第一次见女方家长,都会被问到房子的问题,而自己的丈母娘却没有问。

大四实习的唐小悠,实习单位离家比较远,为方便上班,便搬出家里单独在外面租房子住了。而纪锦川则以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住不安全为由,顺理成章的搬去和唐小悠一起住了。而此时“媒人”苏岩对他们的评价是,五年了,你们的关系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了!

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能有一个与你并肩看远方的人。

D城的公交车很挤,纪锦川心疼每日挤公交的唐小悠,便愈发努力工作,终于在拿到年终奖之后,买了一台车,每日接送唐小悠上下班,同事们都羡慕唐小悠此生遇到良人。

6、幸福的刚刚好。

在他们相识的第五年,刚刚毕业的唐小悠,怀孕了。看到测试结果的唐小悠慌乱不已,哭着打给纪锦川,纪锦川则很平静的说:“乖,不哭了,我们本来就是要结婚生子的,你莫非不想嫁给我?”那年的纪锦川才刚满26岁,而唐小悠则还不到24岁。

双方家长本都已知道对方的存在,婚礼各方面自然都进行的很顺利。

唐小悠成天单纯的什么都不担心,但纪锦川总不愿自己的孩子生在出租屋的。他便偷偷的看起了房子,那时候的房价还没涨到高不可攀。纪锦川将这两年自己的积蓄拿出来,付了一套两室的首付,两个人总算有自己的小窝了。

两个年轻人,由于生活拮据,装修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纪锦川亲子来。他一边工作一边忙家里,而怀着孕的唐小悠在经过纪锦川对他一系列的心理建设之后,慢慢也接受了自己即将做母亲的现实,并愈发喜爱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

房子装修完那个夏天,唐小悠吵着要和纪锦川一起去新房子打扫卫生,结果却是纪锦川一个人跪在地上擦地板,而大着肚子的唐小悠则是手舞足蹈的跟他聊天,纪锦川一脸无奈,转而又满脸宠溺的对着唐小悠摇头笑。

唐小悠生孩子那天,在手术室外等待的纪锦川却成了全产房护士讨论的焦点。

唐小悠由于年轻,肌肉比较紧,别的产妇剖腹产半个小时就出来了,而唐小悠则用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门外的纪锦川紧张的坐立难安,只要手术室的门一开,第一个迎上去的便是他。

小护士打趣的说:“你相信我们,你的老婆孩子没问题的,你不用紧张。”

小护士回到手术室对着手术台上的唐小悠说:“你老公让我跟你说加油,他在外面陪着你呢。”

孩子先出来,小护士刚抱出手术室,而纪锦川却立刻跑上去问:“我老婆呢,怎么还没出来。”

小护士笑了,说:“都跟你说了很多遍了,你老婆没事,正在缝合。你不用看看你儿子么?”纪锦川这才接过孩子给父母,抱去新生儿科做检查,自己依然翘首以盼的等着唐小悠。

唐小悠被推出来的时候,纪锦川立刻就眼眶湿润了,他走过去在唐小悠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下,对着向他眨巴眼睛的唐小悠说:“老婆,你真棒!”

纪锦川每每回忆起在手术室等待的那一个多小时,都会眼神黯淡的说那是他人生最忧虑的时刻,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他只能在外面等待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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