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沙城堡（下）
15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们休个假，出去玩玩？”我看着坐在电脑旁的周翊然说。
“好啊。”周翊然转头看看我，“等我把这个项目结束了哈。”
周翊然最近的话越来越少。每次见面，我只好不停地找话题自问自答。他只是静静地听我说，然后发出肯定或者疑问的语气词。手机时不时传来来电声，他愧疚地看一看我，按下接听健，跑到老远外，接完电话再缓缓走回来。
“今天，我晚上和你一起睡好吗？”
低气压的状态连续了很多天，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调动周翊然的积极性，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
周翊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他眼神里写着惊讶和疑惑，我得脸更红了，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甩开他一路小跑回了家。
听说叶牧琰回东北办手续，雨菲刚好一个人在家。
“周翊然真的一句话都没说？”雨菲听我说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雨菲，你说他要拼命买房，说什么我们的家，那个我们指的是我和他吗？”
“你想什么呢？傻姑娘！”
“可是他从来都没说过，要我做他女朋友啊，是我自己说湖南找不到工作，才跑回北京找他的。他甚至，都还没碰过我。”
“不会的哈，那他每天给你送着送那的，你都忘了？”
“你不是说，现在很多人把寂寞美化成爱情吗？况且，我们还是在北京这么个城市。你知道吗，我们同事说，周翊然，一直有女孩子喜欢。”
“昱之，你别瞎想了，他喜欢你是认真的。”雨菲摸摸我的头。
过了半晌，我看到雨菲眼圈有点红，“你知道吗？牧琰走的这几年，我守着两个人的所有记忆，以为距离能帮爱情保鲜，可他回来后，我却觉得，两个人之间，不是原来的那个味道了。”
我看着雨菲有点心疼，心里关于叶牧琰的疑问还是没说出口。
“他说户口指标下来了，回去办理手续。”雨菲淡淡地说。
“那很好呀，雨菲，再凑点首付，你们就可以买房了，也可以熬出头了。”我是真心为雨菲开心。
“谁知道呢？昱之，真的爱一个人的话，会舍得几年都不肯回国看看我？”
16
自从知道我和周翊然有“亲戚”关系，柳依依和我走得特别近。
“你知道你表哥平时有什么爱好吗？”依依和我吃饭时，时不时地就会问上几句关于周翊然的话题。
“依依姐，我还不知道周翊然有没有女朋友啦！”
“也对，他估计也不会跟你这小姑娘说的。最近我约了他好几次，好不容易才约到这周末吃个饭。我打算看看之后要不要一起再看场电影。”
“嗯，那挺好的呀。”我不动声色地说道。
“那你知道你表哥和前女友因为什么分手吗？他前女友长得挺漂亮的，好像家里条件也不错。”
我摇摇头。
“你表哥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我又摇了摇头。
“昱之，你是不知道还是没有啊？咋看你今天怪怪的。”
“依依姐，我想去个厕所”，留下一句话，我就就拿着餐盘匆匆跑开了。
晚上，我坐在周翊然家的门口等他下班。他看到我后惊讶了一下，笑着问，“怎么，想我了？”
“周翊然，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好不好？”
“这周末还要赶个方案哈，要不等中秋节放假，我带你去迪士尼？”
我的心好像顷刻间纠成了一团找不到头绪的毛线球，周翊然在和我说谎。
“那周翊然，你有打算中秋节什么时候，带我回你老家吗？”
周翊然一下定住了，微微下垂的眼角似乎上扬了起来，连瞳孔也放大了一点。他试图拉我的手，被我一下一转身闪开了。
“昱之，你今天怎么了？”
“你和前女友为什么分手啊？你家里除了爸爸妈妈还有其他人吗？你小学、初中都在哪里上的学啊？你那些在北京的朋友有没有我能认识的？……我算是你女朋友，还是你众多的女朋友们之一呀？……还有那天，你醉了念叨的我们的家，到底是谁的家啊？”
我从没想过会把这一连串的问题平静地脱口而出，说完后，我自顾自地坐在台阶上。周翊然低头看着我，一声不吭。
“昱之，你别生气！”过了好久，我听到周翊然吐出了这几个字。
北京的初秋，夜晚还不凉，可雾霾已经展露了头角。那晚坐在台阶上，我仿佛感到了从地表深处袭来的阵阵寒意。我坐了好久好久，然后起身走回家，我能感受到周翊然在背后注视我的目光，但我始终没有回头。
第二天，我发烧大病了一场。请假在家躺了快一周，周翊然始终没来看过我。
17
生病期间，雨菲没少骂周翊然没良心。但看我一直不说话，反而转变了态度，帮周翊然说好话。
周末的晚上，周翊然打电话叫我下楼。透过窗户，我能看到他提着一个大大的蛋糕盒子站在我家楼下。
“晾着他，别理。”雨菲在一旁给我出主意。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还是没忍住，把厨房的垃圾袋掏出来，拿着走下楼。
周翊然还站在楼门口，看到我出门，眼里亮了一下，连忙把手里的蛋糕递给我。“今天是榴莲千层蛋糕，店员说要尽早吃，我才电话叫你抽空下来的哈。”
我把垃圾袋扔进回收桶里，接过蛋糕，“那，没事，我就上去了。”
“昱之，我去外地出了趟差才回来，所以才没联系你。”
“哦。”
“那边的客户联系的差不多了。下半年，我打算把业务做得下沉一点，北京这边的业务红利其实都被收割的差不多了。”
“你这还是头一次和我聊你的工作唉。”我看了周翊然一眼，冷冷地说。
“那个，昱之，你上次不是说想去游乐园，我们去迪士尼吧！我已经买好票了，你只要请一天假就行，好吗？”
他慌乱的神情，好像个做错了事想讨好父母的孩子。我看着他急切的眼神，想问的还是没说出口，只回复了一个“好！”
刚刚回到家，就收到了周翊然发来的微信。
“昱之，你想知道的所有，我保证，我会慢慢告诉你。”
18
周翊然买了迪士尼的两天连票。周四晚上，我们飞到了上海。
这是我第一次和周翊然出去旅行，临走前，雨菲硬塞给了我一整套裸粉色的性感内衣。“这是新的，我穿size太小了，有备无患，免得你回想起来后悔。”
雨菲的话，让我想到和周翊然去年一起出去滑雪时，他扑在我身上的场景，我脸涨得通红。
一路上，周翊然竟然开发出了他不常见的卖萌属性。“第一次和你坐飞机，好高兴啊！”说完，他还把头使劲儿往我身上蹭。
入园后，看到迪士尼的卡通人物走过，他表现得比我还要兴奋。周翊然张罗着要去买毛绒玩具的周边，然后买了根雪糕递给我，让我留在原地。
没过多久，他就抱着一对米奇和米妮，小跑着赶了回来了。他笑得特别开心，好像专门为了和那天的晴天相衬。“昱之，你看，我买的是牛仔风的唉，这个看着，是不是很特别！”
我被他略显反常的表现弄得有点云里雾里，但看惯了周翊然的不苟言笑，他的话痨和幼稚却让我心生欢喜，这是谈恋爱该有的样子吧！
“好棒，真好看！”我拉着周翊然就要走，“快啦，要去过山车那边排队。”
周翊然没有动，他收回了笑容，把米妮放到我手里，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昱之，别动！”
“怎么啦？”
他把米妮塞到我手里，叫我拿好。然后走到一旁，掏出了个三脚架，把手机固定好，又走回我身边。
“昱之，我想告诉你，我从第一天认识你，就从没拿你当做客户或者朋友。我不懂得如何给别人安全感，只知道你吃饱，开心就很好了。我现在不能对你承诺什么，但是，你相信我，我现在的努力，是为了我和你，使我们的家。”
周翊然说完眼圈有点红，他拿出一个米奇形状的白纱发箍，攥住我的手问道，“这个，能给你戴上吗？”
我看着那两个大大的白色米奇耳朵，噗嗤一声笑了。“这是什么，求婚吗，戒指咧？”
周翊然掏了下口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想的是，等我攒够了首付再求婚，你着急的话……”
“你个傻子！”我拿过他手里的发箍，戴在头上，“你拍了视频为证，别想耍赖。”
晚上住的房间是米奇主题房，进门之后我看到订的是大床房，还是有些紧张。洗完澡，斗争了好久，穿上了雨菲塞给我的内衣。然后，我包粽子一样，在短袖短裤的外面，又套了一件连体的家居服。
走出浴室，周翊然坐在床上。我紧张地把睡裙间的腰带又拉紧了一点。
“我告诉你，迪士尼这里真的有米奇的，他会趁你睡觉的时候跑出来。”周翊然打量了我之后，一本正经地告诉我。
“真的？可是……”
周翊然没等我说完，一把把我拉到了床上。
“嗯，所以我晚上抱着你睡，等他们出来，咱俩就在门口等着米奇，他们会送礼物的！”周翊然两只耳朵通红，白色短袖之外裸露的手臂有些发烫，他的眼睛好像盛满了水，被一层雾气遮蔽。
“网上说，如果你注视一个女孩三秒钟以上，她也看着你，那她就是喜欢你。”我把眼睛睁着很大的对他说道。
周翊然愣了几秒钟，终于吻了过来。那天晚上的空气里，不知为什么，飘荡着的竟然是我最爱的草莓味。
19
从上海回来。刚一进门，发现家里乱成了一片，沙发上、茶几上扔满了衣服、包装袋还有许多照片。
敲开雨菲的房门，她的蓬头垢面着实吓了我一跳。
“叶牧琰不见了！”雨菲说完，抱住我哭了起来。
“你别着急，不是说回东北办手续去了吗？”
“他出国之后，可能就没想过回来。”雨菲抹了一把眼泪，“陪我去喝酒吧，昱之！”
我没敢带着雨菲去酒吧。而是带她去了不远处的日料店，点了雨菲最爱的寿喜锅，“雨菲，你好歹吃几口啊。”
雨菲没接我的话茬，问服务员要了一瓶1.5L的米酒，一杯一杯地干了进去。
喝得有点醉了，雨菲开始断断续续地念叨起她和叶牧琰的事儿。
原来，叶牧琰去了澳洲没多久，就和同去留学的一个女孩好上了。女孩儿说自己家境不好，所以吃住都靠在了叶牧琰的家里。
那女孩儿当时刚上大二，认识叶牧琰之前据说一直在勤工俭学。叶牧琰看她楚楚可怜，怜香惜玉的劲儿加上公子哥的习气一上来，干脆把女孩的学费也包了。
“你不是说他没有钱吗？”我忍不住打断了雨菲。
“他家里有啊！叶牧琰现在还恬不知耻地跟我说，出去5年，家里给拿了500万。”雨菲脸上绯红，俨然一笑，“我是不是挺傻逼。”
雨菲说，刚开始，叶牧琰并没有对那女孩儿格外上心，女孩儿也口口声声说毕业后会把学费还回来。可没过多久，女孩儿就怀孕了。孩子当然不能要，可打掉孩子之后，叶牧琰的心也跟着那女孩儿一起跑了。
“5年了，叶牧琰的反常我不是感受不到。但是他没说放弃啊，我以为他回来，就一切都会好的。”
临近毕业时，女孩和叶牧琰提出了分手。据说她找到了个当地人，毕业后直接定居在了澳洲。
“那叶牧琰回北京找你，是求和好吗？”我继续问。
雨菲呵呵了一声，撩了撩头发。“他是回来求和好的。但他没想到回了趟家，发现父母为了支持他读书，把家底掏的差不多了。家里的买卖又不好做，他说，已经没钱支持他北京买房立足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一切跟我交代了，跟我说，他要么回东北，要么就回澳洲。让我选。”雨菲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泪花了。
雨菲听到这些后，把叶牧然连骂带踹地教训了一顿。叶牧然自觉有愧，挨了打之后，就人间蒸发了。
“你知道吗？上次去澳洲找他，他跟我说那个女孩是他室友，真没想到啊，他俩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演戏给我看。”
雨菲的眼神有些昏暗，我能听到她心里面的绝望。一瞬间，想起上次吃饭时，她望着叶牧然时，眼睛闪闪发光。
走出日料店，我扶着雨菲慢慢往回走。
“昱之，你看，北京虽然是个写满现实的存在，但北京也很委屈啊，你说，他为那些软弱和虚伪的人，背了多少锅啊。”
那晚之后，雨菲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没过多久，她提交了辞职申请。等我再收到她的消息，她已经到了泰国。
20
周翊然听了雨菲的事，很久没有说话。
“我身边有个男孩不错，博士刚毕业，人很实在，就是经济条件不太好。你问问雨菲要不要认识一下？”
我不解于周翊然的淡定，“你怎么都不惊讶？5年花了500万，这些钱早早就足够他和雨菲在北京买房了。”
“那些钱，都不是自己的。昱之，你要知道，只有自己赚回来的，才是自己的。”
我被周翊然的几句话说懵了。
最近几天的周翊然，总看起来心事重重。“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呀，大然然？”
他始终对着电脑，没回复我。
过了好半天，忽然笑着对我说，“昱之，过了春节，我们就去看房子。然后，我就去见你爸妈，好不好?”
我看着眼神执着的周翊然，发觉他的笑里带着点疲惫。但我没继续问，笑着点了点头。
春节前夕，周翊然早早地帮我定好了飞机票，还买了许多北京的特产，叫我带着背回老家。
送我到机场时，我踮起脚来问周翊然索吻。“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周翊然俯身在我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我初一再回去，然后会晚点一点再回来了。”
“那我想你怎么办？”我扁着嘴故意撒娇，“雨菲也说要晚一点回北京呢。”
周翊然用长到脚踝的羽绒服裹住了我，用力地抱了抱。“昱之乖，我们明年见。”
那时，我没有想过，这是周翊然最后一次用“我们”两个字和我说话。
21
春节期间，周翊然只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回复微信的速度也是慢到出奇。
“返乡青年最近很安静嘛？”我在微信里对他说，但周翊然直到第二天才回复了我一个笑脸。
春节刚过，假期还没结束，我瞒着爸妈谎称公司有急事儿，提前回了北京。
周翊然果然没有回来，我当即决定去他的山东老家接他，给他个惊喜。
我偷偷拍下过周翊然的身份证，知道他的地址。不过，到了济南，我还是不敢独自行动，在车站给周翊然打了电话。
过了好久，周翊然才接起电话，“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你猜我在哪里？济南火车站，哈哈！没想到吧！来接我嘛。”
周翊然沉默了一下，缓缓说了句，“好，你找个肯德基等我，别乱跑。”
他不止听起来一点也不高兴，就连见到时，也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开心。
“我们要回你家还是？”
“我给你先找个酒店住下！”周翊然的话里，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悻悻地跟在周翊然后面，进了酒店房间。“你饿不饿？”周翊然抬起脸问我。
“不饿不饿。”我伸出两只胳膊向周翊然求抱抱。他敷衍地抱了我一下，松了了双手。
“我家里不太方便，你先休息休息。晚上，我陪你来吃饭。”
周翊然说这话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更像是命令。
我在房间里呆得无聊，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我醒来，已经晚上9点了，翻看手机，并没有收到周翊然的任何消息。
“你还过来吗？”发给他的信息，又一次石沉大海。
我走到街头。街道上行人匆匆，大多结伴而行。假期还没过完，路边的小饭馆着急地亮起大大的红灯笼。路灯上挂起的一排排中国结，红色亮得刺眼。我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起，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
“我这就过来，你等我一下。”周翊然发来的信息，穿透了城市中时而响起的鞭炮声。
我没有回复，转个弯走进一家面馆，老板一家人正围在饭桌边打麻将。
“吃啥呀，姑娘！”
“一碗刀削面。”
老板拿过一碗面，还带了一小盅扣肉，“过年了，这个送的，吃好点。”说完，老板笑了一下，转身回了麻将桌。
周翊然赶过来找我时，我已经把一碗面全都吃光了。他看到我的眼睛里带着点歉意。
“要不，我带你去看场电影吧！贺岁片听说不错。”
“不用去见见你家里人吗？”我打断周翊然。
“以后吧！”他沉默了半晌，“或者我送你回去早点休息。”
“不用了。”我想了许久，“我买了明天的票，回北京再见吧。”
周翊然又一次沉默了，却没有挽留我。
22
回到北京后，过了很久，周翊然还是没有回来。
我一如往常地上班、回家，故意地，不去回复周翊然发来的消息。
雨菲在正月快结束的时候回来了。她放假的时候，和周翊然介绍的博士杨寰宇相谈甚欢，已经打算正式约会了。
“博士哥哥好可爱呀，我撩他的时候，他会脸红地给我讲经济学原理。”雨菲满脸春光，让人看得陶醉。“周翊然怎么还没回来呀？”
“你和寰宇小哥哥好好的呀。”我没回答雨菲的问题，呆呆地走进了房间。
二月初二，是北方传统里“龙抬头”的日子。雨菲喊我晚上早点回家吃饭，听说杨寰宇送来了好多自己炖的猪蹄。
走到楼下，看到了周翊然熟悉的身影。他还穿着那件红色的羽绒服，头发比上次见他时长了一点；他眼袋大大的，在白皙的脸上显得分外明显。
我装作没看见他，站在门口翻掏着门禁卡。
“昱之，我……”
“你觉得不合适可以直接说，我又不会赖着你。”
“昱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把钥匙摔进包里，转过身问他，“好啊，离开多久，去哪里，你还回来吗，我怎么办？”
周翊然还是沉默，“我不知道。”
“如果只是说再见，你不用跑过来一趟！”我跑到了周翊然身旁，用力地锤着他，“你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说完，我才发现，眼泪喷涌而出，北京冬天的冷风吹得脸刺痛，也吹得我浑身发抖。
周翊然把我抱住，还是一言不发。而我，埋在他胸口一直哭了好久好久。
当我把脸从周翊然怀里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低头注视着我。就这样四目相对了很久很久，我能感到他的怜惜和无奈，甚至能从他的眼里看到我俩两年多来的种种过往。
我知道周翊然有秘密，但此时，周遭似乎有个强烈的声音告诉我，不要问。
我慢慢挣开了周翊然的怀抱，转身开了单元门。迈入门的一刹那，我的心一沉，可能是第六感在作祟，但我真的预感到，周翊然，可能不会回来了。我转过身，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周翊然，深深地吻了他好久。
当我走到家时，隔着窗户，发现周翊然已经不在了。又过了几天，周翊然搬了家。
23
日子还在继续，雨菲和博士哥哥已经在筹备搬到一起的事情。我每天用工作麻木着自己，早出晚归，试图摆脱周翊然留下的阴影。
有天在公司，我接到了个陌生男生的电话，“你是周翊然女朋友吧？”
男生说，他是周翊然创业时的合伙人。公司不开了，但是联系不上周翊然，他还有好多东西没清理，问我能不能过去帮忙收一下。
距离最后一次见周翊然已经两个多月了。期间我们再没有联系过。
鬼使神差地，我还是想和周翊然发生点关系，哪怕只是帮他收拾下房间也好。“那我晚一点过去。”我回复了那个男生。
下班后，打车走了好久，到了周翊然在通州租的办公楼。这是我第一次来他曾经工作的地方。
为什么之前，没有想过主动了解过他一点呢？
我苦笑着走进办公楼，电话里的男生接待了我，“你是昱之吧！”说着，他递给我一箱周翊然的东西。
“要是周翊然在，公司还能开下去，不过，哎！”男生神情有点落寞，“不说了。对了，听周翊然说，你们今年要结婚了，定日子了吗？”
我哑然失笑，“没呢！”
“那也提前祝你们幸福啊！你可是周翊然唯一挂在嘴边的人。”
回到家，抱着周翊然的东西，我蹲坐在台阶上。那两件白色t恤上，细细闻去，还能感受到周翊然常用的洗衣液混着汗水的味道。我把脸埋在t恤里，仿佛只要这样，就还能回到周翊然的身边。
24
2017年的春天，雨菲和杨寰宇要结婚了。
杨寰宇的老家在陕西一个小县城的农村。雨菲说，她爸妈本来对杨寰宇的出身本来还有顾虑，杨博士特果断，二话没说，提着两袋子茶叶直接登上了门。
据雨菲说，杨寰宇进了家门就开始忙着干活，几天下来，把做饭技能本就不高的雨菲爸妈彻底哄住了。直到杨寰宇走后好久，雨菲爸妈还经常念叨他做的香芋排骨和红烧肉。
“踏实肯干的孩子不多见了，寰宇还小，学历变现的潜力会越来越大。我和你妈没什么意见。”
雨菲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满脸洋溢着幸福。
得到爸妈的肯定后，杨寰宇更勤快了，在设计院工作的他，经常接外快。雨菲说，半夜里醒来，时常能看到杨寰宇趴在电脑边画图。
杨寰宇的存款差不多有六七十万的时候，就和雨菲提出了结婚。他问朋友借了几十万，凑够了首付，房本上写的却只有雨菲的名字。
雨菲拿到房本时，哭得稀里哗啦，她说，这辈子，应该遇不到比他更实诚的人了。
婚礼准备了两场，一场在杨寰宇的老家农村，另一场，则是在巴厘岛。杨寰宇说，婚礼只有一次，一场为了爸妈，一场一定要为了雨菲。
雨菲说，想给周翊然发个请柬，毕竟，他是两个人的介绍人。“你有没有关系，昱之？”雨菲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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