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心

有些事看似毫无道理,其实早已暗藏玄机,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它的结局。

三姨奶是妈妈的亲姨,虽然早已年过八十但是依然神采奕奕,难得的是比很多晚辈都通透。

我们都很纳闷为什么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正规教育的老太太这么豁达,后来听妈妈讲了她的故事才明白原来三姨奶是真正看透了才通透了。

三姨奶年轻时候模样好看嫁的也好。婚后夫妻举案齐眉,恩爱和谐,加上夫家曾经是响彻一方的大财主,所以三姨奶只需要照顾好公婆相夫教子就可以。后来在全家的期盼下我的宝儿舅舅诞生了。

因为是整个家族唯一的男丁,宝儿舅舅从出生就备受瞩目,在当时那个条件下仍然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宝儿舅舅也乖巧,聪明伶俐,三岁能诵,五岁能书,俨然就是他们整个家族的骄傲和希望。

可惜,就在宝儿舅舅九岁那年,突发怪病,整个人上吐下泻逐渐消瘦。更奇怪的是吃了就拉,屁股都拉烂了恶臭不已。全家看到这个情形着急万分,请了好多郎中也想过很多土办法,就连当地的神婆也请了个遍。

可是一年过去宝儿舅舅的病不但没好反而愈加严重。不仅继续消瘦,而且因为长期的频繁排泄,他只能卧床了。三姨奶又悲痛又着急,可惜当时的医疗条件只能靠天而活了。

日子就在这样的愁云惨淡之中过去了三年,除了三姨奶家里其他人逐渐放弃了宝儿舅舅。反正家里还有孩子,没了宝儿舅舅还有其他舅舅继承家业,况且该想的办法都全想了,钱花了很多人依然如此。

就在大家渐渐遗忘宝儿舅舅的时候,有一天宝儿舅舅挣扎着从床上下来,颤颤巍巍地下了地。三姨奶又高兴又惊讶,忙小心翼翼搀扶着他,又是笑又是哭。

宝儿舅舅似乎好了,他指着屋外牲口棚里的骡子说:“妈,我想吃骡子心!”三姨奶连忙点头立刻让三爷爷找人杀了骡子,掏了骡子心卤的烂烂的端给了宝儿舅舅。

宝儿舅舅看了盘子里面的骡子心,笑着点了点头就咽了气。三姨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爱的一个孩子,熬了这么久,苦了这么久,却依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在宝儿舅舅走了之后足足哭了一月有余,之后整个人恹恹的,精神恍惚,茶饭不思。三爷爷看到这个样子心乱不已,大男人家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干着急。

后来来了一个游方道士,这个道士据说是颇有点仙风道骨,一见我三姨奶的样子捋捋胡须说了句解铃还需系铃人。他问我三姨奶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三姨奶嗫嗫嚅嚅的说她这辈子没有照顾好宝儿舅舅,心里有愧,还想再见一次宝儿舅舅。

游方道士笑着说这个简单,让三姨奶三天后的晌午时分到山后的河边等着,她就会看到她的儿。

三天后三姨奶按人家说的时间到了河边。她睁大眼睛看着,一动都不敢动等着宝儿舅舅。可是,半晌过去了仍然不见人影。她又累又热,恰逢四月的春风拂面而过,竟然不知不觉靠着河边的大槐树给睡着了。

忽然她听到“得儿驾”的吆喝声,睁眼一看,前面走过来一个小伙子,手里还牵着一头黑骡子。她揉揉眼睛,走到跟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宝儿舅舅么!

三姨奶激动的泪流不已,扯着他的袖子不停的问着问那。可谁知宝儿舅舅态度很是冷漠,他推开三姨奶的手狠狠的说:“你还有什么伤心的呢?上一世你们田家欠我钱我到死都没有要回。

这一世我投胎到你们跟前就是为了要我的债,实在要不够只好把你们骡子带走。你回家好好过日子,再不要为我伤心了!”说完他就又吆喝着牵着骡子走了。

三姨奶回家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三爷爷和家里人。三爷爷想了好久记起很久以前家里有个长工暴病而亡,因为联系不到家里人也就没有兑现几年干活的工钱。三姨奶听到了事情原委,收起了伤心从此以后好好过日子,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

后来,三姨奶的几个孩子都很优秀对老人也很是孝顺,三姨奶整日笑嘻嘻的,不生病,不生气,只享福。

人一辈子啊,有时候浑浑噩噩懵懵懂懂,殊不知好多事情都是前世已有的因果报应。活着的人就应该开开心心,不悲不喜,用心对待生命中的每一天。

3

翌日,展昭和薛飞龙一大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二人便坐在板凳上等候银屏公主的消息。

薛飞龙道:“展大人,你猜银屏公主今天会到哪里玩?”

展昭道:“南城的法云寺香火鼎盛,远近闻名,她如果不去那里走走,那可真是天大的怪事。”

薛飞龙道:“你觉得她会去法云寺?西夏人可不像我们中原人这么喜欢拜菩萨啊。”

展昭笑道:“银屏公主究竟去不去法云寺,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我听到玲珑的脚步声了,她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呢。”

薛飞龙面露诧异之色,正要动问,门外就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敲门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展大人,公主想到法云寺进香许愿,展大人和薛捕头可愿随行?”

展昭大声道:“知道了。请公主稍等一下,我们很快就到。”转身看了惊呆了的薛飞龙一眼,道:“公主真的要去法云寺了,我没骗你吧。我听到公主的脚步声了,她正要开门出去哩。我们快点出去吧,可不要让她们久等了。”

由于昨日受到连番惊吓,银屏公主的面色稍显苍白,她今天披了一件粉红色的斗蓬,足蹬大红牛皮小蛮靴,一双晶莹如玉的纤纤玉手上,套着一副雪白的薄若蝉翼的蚕丝手套。她的这一副打扮,既有异域特色,又有中土风情,直把薛飞龙和几个早起的住客看了个目瞪口呆。

展昭和银屏公主寒暄几句,便一齐到酒楼的大厅用早膳。在用膳的间隙,展昭吩咐刘掌柜尽快为他准备一辆马车和两匹骏马。刘掌柜为人机灵,加之酒楼的马厩本就备有各式马车和众多骏马,所以没多久一辆马车和两匹骏马便停在酒楼门口,等候着贵宾的到来。

胡乱吃了些早点,一干人便走下酒楼,跨马乘车,径往法云寺进发。

银屏公主主仆三人乘坐马车走在前面,展昭和薛飞龙则骑着高头大马紧跟在后面。一路风光旑旎,游人如织。在这些游人当中,哪个才是神秘莫测的灵鹫杀手?他今天会不会出现?他会以何种方式出现?他会不会又在某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留下蜈蚣刺和鲜血写成的警告信……这些都是展昭和薛飞龙不得不时刻考虑的问题。

法云寺不大,却香火鼎盛,虽然时辰尚早,但前来进香礼佛的善男信女已然不少。金壁辉煌的大雄宝殿香烟缭绕,梵音阵阵,不时有满脸虔诚的香客进出,络绎不绝。

银屏公主在大雄宝殿门口站住,转身对展昭和薛飞龙道:“两位捕头身上的杀伐之气过重,不宜进入这佛门清净地。你们不如就在这门口守候好了。”

薛飞龙道:“这……”

银屏公主笑道:“有天下间最负盛名的两位神捕守护在此,那灵鹫杀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撒野的。”

薛飞龙道:“这倒难说得很,灵鹫杀手胆大妄为,丧心病狂,我们早已领教过他的厉害了。”

银屏公主道:“薛捕头你过虑了,我们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我们只惧暗箭,不惧明枪,如果那灵鹫杀手胆敢明着来,我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薛飞龙还想再说,展昭截口道:“既然公主执意如此,那我们就在门口等候公主好了,公主留心点儿。”

银屏公主呵呵一笑,道:“还是展护卫爽快。”整敛衣裳,率玲珑和明月走进了香烟缭绕的大雄宝殿。

待银屏公主她们走远,展昭对薛飞龙道:“薛捕头难道看不出她们都是会家子?若她们三人联手,我都没把握打败她们哩。”

薛飞龙道:“我如何不知她们都身怀绝技?只是那灵鹫杀手的行踪太过诡异了,我还是担心她们应付不来。”

展昭哈哈一笑,道:“薛捕头在西域一带声威赫赫,做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怎么一到京城就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薛飞龙苦笑道:“我也不知怎么会这样。展大人你莫要取笑我才好。”

展昭道:“在西域威若神龙,一到京城就变成了病虫,这就叫南橘北枳。”

薛飞龙挠头道:“展大人是说我现在已变成又酸又涩的枳子了?”

展昭得理不饶人,道:“确实如此,薛捕头你这叫关己则乱……你对银屏公主的安危总是过于担心。”

薛飞龙老脸一红,心中直呼饶命。他觉得自己在展昭面前几乎是透明的,自己心底的一切秘密在展昭的如炬目光下全都暴露无遗,无所遁形。

就在薛飞龙大感吃不消时,只听脚步声响,玲珑和明月从大雄宝殿中走了出来。玲珑娇声道:“公主上完香后,又到西厢禅房找一德禅师谈论佛法去了。我们这等俗人不便相随打扰,就在这里等候好了。”

薛飞龙大惊道:“谈论佛法?公主对佛法很感兴趣么?”

玲珑道:“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每次吃饭前都要念一遍《大悲咒》,每天睡觉前都要念一遍《金刚经》而已。”

展昭道:“西夏人崇尚武力,性情勇猛,像公主这样诚心向佛的人可不多见。”

明月道:“佛度有缘人,何分地域种族?公主深具慧根,从小就与佛结缘。公主久闻一德禅师通晓各种佛家经典,佛法高深,故早已有一睹尊容、亲聆法旨之心。”

展昭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明月姑娘开口说话哩。我和薛捕头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明月粉脸一红,道:“展大人真会说笑。展大人莫要取笑奴家才好。”

展昭道:“我对西夏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明月姑娘可否向我述说一下西夏之风物?”

明月羞涩一笑,道:“当然可以。”

二人谈着笑着,很自然地并肩往外走去,渐渐远离了大雄宝殿大门。展昭在一棵高大的石榴树下停住脚步,道:“银屏公主很少吩咐你做事哩,她通常都是叫玲珑做事。”

明月笑道:“确实如此。因为我一向比较懒散,而玲珑做事则比较勤快。展大人又取笑我了……”

展昭道:“你们侍候公主多长时间了?”

明月略一沉吟,道:“还不到一个月。公主身边的下人都轮换得比较快。”

展昭讶然道:“还不到一个月?”

明月道:“其实是在公主作出到汴梁远游的决定后,我们才被狼主派去侍候公主的。狼主对我和玲珑一向比较信任。”

展昭“哦”了一声,看着明月大拇指上硕大的翡翠指环,道:“姑娘戴的莫非是黑山翡翠指环?这种翡翠据说只产于贵国大黑山一带,珍贵异常,只有贵国的皇族嫡裔才有资格佩戴这种翡翠做成的指环。”

明月脸颊飞红,她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指环,小声道:“其实这个指环是公主的。一入宋境,公主便将这个指环赠予我佩戴,说她觉得戴着碍事,做事不利索。”

展昭又“哦”了一声,道:“公主将这么珍贵的指环赠予你佩戴,还不使唤你做事,这对玲珑来说,真是太不公平了。”

明月的脸颊又飞起两朵红云,道:“我也不知道公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有时我也觉得对不起玲珑……”

展昭道:“你刚才说过佛度有缘人,也许这是你前生修来的福缘吧。好了,我们回殿门前去吧,也省得玲珑和薛捕头多心。”

二人回到大雄宝殿门前,发现玲珑和薛飞龙站在门口窃窃私语,举止亲密。玲珑不但不怵这个满脸胡须的威猛汉子,而且还居然敢伸出纤纤玉手去轻捋他的胡子,这种举动在明月眼中也许意味着西夏女子的热情和豪放,但在展昭眼里却似乎意味着番邦女子对中原汉子的蛊惑和挑逗。

看见展昭和明月回来,玲珑松开了薛飞龙的胡子,冲展昭嫣然一笑,道:“你们回来了?”没有丝毫的羞涩和窘迫,反而有一种反客为主的直率和豪爽,一笑一颦间显现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动人风韵。不要说情窦初开的薛飞龙,就连坐怀不乱的展昭,也被玲珑的这种动人风韵惹得心神一荡,差点心猿意马起来。

“妖怪!”展昭心中叹道,“这女人真是个妖怪。当然在薛捕头的眼中她也许是瑶池仙子。”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只听脚步声响,环佩琅然,银屏公主从大雄宝殿中走了出来。此刻的银屏公主,脸上苍白的神色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红光。她看起来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佛法的圣洁的光辉中。

玲珑和明月忙迎了上去,玲珑关切的道:“公主,你可出来了。”银屏公主充满歉意的对大家点点头,道:“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展昭道:“一德禅师佛法高深,公主定是得到禅师的点化了。”

银屏公主轻叹一声,道:“一德禅师真是天上的神龙一般的人物,银屏今日得瞻尊容,此生可无憾矣。”

展昭道:“可惜展某杀孽深重,与佛无缘,否则也如公主般谒见禅师,亲聆佛音法旨,岂不妙哉。”

银屏公主道:“佛祖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展护卫从今以后若能不动杀念,诚心向佛,还是有机会修成正果,证得菩提的。”

展昭道:“不动杀念,诚心向佛?这难得很。如果那灵鹫杀手此刻出现,我立即便会动了杀念了。”

银屏公主道:“过往种种,尽皆虚幻;富贵生死,无非浮云。灵鹫杀手也好,灵鹫宫也好,皆是镜花水月、虚无幻像,展护卫又何须理会他?”

展昭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一个时辰不到,公主就变成得道高僧了。哈哈,那一德禅师真厉害。”

银屏公主道:“禅师妙言诤语,犹如醍醐灌顶,令我茅塞顿开。银屏纵愚鲁,亦心有所感焉。禅师学究天人,佛法高深,他日灵山说法,上天必会雨花赞美。”

众人听了银屏公主的话,皆感心有戚戚焉,一德禅师的形象在心目中愈发高大起来,简直令人不敢仰视。

一干人走出法云寺,跨马乘车,循着来路往回走。此时小雪初霁,睛空如洗,乍暖还寒的春风迎面吹来,令人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近峦裹素,远山如黛,几只黑白相间的小鸟自远山飞来,掠过冰封的湖面,停在刚刚抽芽绽苞的柳枝上,欢快蹦跳,呢喃轻语……都说汴梁的景色美如图画,可世上又有哪个丹青妙手画得出这样的图画?

此时只听马车一侧的雕花小窗“吱呀”一声打开,跟着翠帘半卷,一只雪白无瑕的玉臂从窗内伸出,轻轻搭在窗沿上。原来车厢里的美人也受不了这美景的诱惑,来了个“推窗望景”。美人的手臂丰腴白晰,嫩若秋藕;五指晶莹如玉,美如春葱,也不知是哪位美人的手臂。

展昭骑着青骢马在前面带路,薛飞龙则打马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后面。在这一刻,薛飞龙很满意自己的跟尾狗的角色,因为在他所处的这个位置,除了可以欣赏沿途的大好风光外,还可以欣赏美人的皓腕藕臂。

美中不足的是,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欣赏美人乍泄的春光,而只敢以眼角的余光偷偷摸摸的窥瞄一下。因为他担心他这一大胆无礼的举动会被展昭察觉,对于心细如发而又目光如炬的展昭,他心中实在是忌惮得很。

就在薛飞龙胡思乱想心猿意马的时候,那个美人儿忽然将头伸出窗来,转头冲着他微微一笑。在这一瞬间,薛飞龙终于看清了那个美人的模样,他心神一荡,差点便从马背上摔了下去。那个回眸一笑的美人儿,竟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银屏公主。

还没回到酒楼,展昭和薛飞龙便觉得大街上的气氛有些异样,只见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神情紧张。不少人站在街边朝天香楼的方向翘首张望,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二人大感诧异,心中早已暗自戒备。

一干人走近天香楼,赫然发现天香楼门口站了一队御林军,这队御林军个个身材高大,铠甲鲜明,显然是御林军中的精锐。御林军的统领姓王,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展昭和他曾有过数面之缘。

看见展昭,王统领迎上前去,拱手道:“展大人回来得正好,刘公公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展昭奇道:“哦?刘公公来了?他找我干什么?”

王统领道:“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刘公公现在的火气大得很,展大人可要当心。”

话音未落,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太监从大门内闪身出来,满脸怒容的看着展昭。展昭见了老太监,忙上前施礼道:“刘公公安好?”

刘公公哼了一声,大声道:“展昭,你可知罪?”

展昭道:“未知展昭所犯何罪?”

刘公公道:“西夏公主远道来访,你隐瞒不报,乃是欺君之罪。”

展昭道:“银屏公主乃是以私人身份来访,非因公务,我等公职人员岂可随便相扰?再说皇上勤于政务,日理万机,在未证实银屏公主真实身份之前,岂可贸然禀报?”

刘公公又道:“银屏公主乃千金之躯,身娇肉贵,你身为朝廷四品带刀护卫,却未能担起护卫之责,实在有损我大宋天威。”

展昭道:“刘公公似乎意有所指,未知刘公公所指何事?”

刘公公又哼了一声,道:“银屏公主一入宋境,便饱受惊吓,展护卫似乎对那灵鹫杀手一点办法都没有。”

展昭故作惊讶道:“灵鹫杀手?这种捕风捉影的传闻刘公公也信?刘公公的消息很灵通,却不够准确。”

刘公公怒道:“展昭,你还想狡辩?灵鹫杀手的蜈蚣刺都出现在银屏公主的床上了,你还想瞒我?告诉你,西夏人已在边境陈兵四十多万,银屏公主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西夏大军马上便会杀入宋境。”

展昭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我们一问当事人便知。刘公公若然不信展昭的话,可亲自向银屏公主询问一下。”说完一指身后的马车车厢。

刘公公清了清嗓子,对着马车车厢一拱手,尖声道:“老奴刘公公,向公主请安。”

车厢中的银屏公主格格一笑,道:“原来你就是大宋天子跟前的大红人刘公公,失敬失敬。”

刘公公道:“公主客气了。公主远道来访,敝国却照顾不周,护卫不力,让公主受惊了,还请公主海涵。”

银屏公主道:“贵国民风淳朴,盗贼皆灭;展护卫和薛捕头尽忠职守,寸步不离银屏左右,公公何出此言?”

刘公公显然吃了一惊,道:“公主难道没有遭受灵鹫杀手的骚扰?”

银屏公主皱眉道:“什么灵鹫杀手?未曾听说过。有天下最负盛名的两位捕头在此,有哪个杀手敢打我的主意?未知公公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刘公公的胖脸涨得通红,嗫嚅道:“这……这……公主没事自然最好,否则老奴在皇上面前还不知怎么交代呢。公主请保重,老奴告退了。”说完恶狠狠地瞪了展昭一眼,手一挥,率领御林军匆匆离去。

车厢里的三个美人儿这时才从马车上下来。银屏公主笑道:“展护卫,这个刘公公对你似乎不太友善哩。”

展昭道:“我们的交情本来还算不错的,可自从我把他的干儿子送进开封府大牢后,我们就变成仇人了。”

银屏公主道:“原来如此。呵,连皇宫里的公公都变成你的仇人了,展护卫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展昭苦笑道:“职责所在,只能如此。”

银屏公主看着展昭,又发出一阵银玲般的笑声。

一干人方踏进酒楼大门,刘掌柜和店小二便殷勤的迎上前来,引领众人拾级上楼。展昭瞥了刘掌柜一眼,道:“刚才刘掌柜一直站在刘公公身后,可见刘掌柜和刘公公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刘掌柜陪着笑脸道:“刘公公是敝店的常客,所以我们还算熟络。”

展昭道:“关于灵鹫杀手的事,应该是你告诉刘公公的吧。”

刘掌柜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嗫嚅道:“这……这……”

展昭道:“我看刘掌柜和刘公公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哩。据我所知,刘公公是这天香楼的东家之一。”

刘掌柜的脸色更显苍白,颤声道:“展大人明察秋毫,洞烛一切,小人佩服。不瞒展大人说,刘公公才是天香楼最大的东家。我身为一店掌柜,本着对东家负责的态度,有责任将酒楼发生的一切重要事情向东家汇报,得罪之处还请展大人见谅。”

1

思语醒了。

白色的枕头,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还有赤身裸体的自己。

洗手间哗啦啦的流水声传来,单青在洗澡。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几分钟,翻了个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继续躺着,这样好像可以离他更近一些。

昨晚在这白色天地里火一般燃烧着的爱情,让她的全身心都得到了酣畅淋漓的满足。

醒来后,不知怎的,心却似乎失掉了一块,空落落的。

好像她的爱情,只能存活在夜里。

三年来,她成了五星级酒店豪华套房的常客,和他。

在和单青的关系里,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

女朋友?情人?小三?睡伴?

不对。昨晚单青搂着她,在她耳边呢喃着要娶她的,会找时机尽快和他老婆离婚。

那么,她以后会是他的妻子。

流水声停了,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单青下身裹着白色浴巾出来了。常年坚持健身的他,看样貌,看身材,绝对看不出他已经三十九岁了。

他大了她十二岁,她喜欢十二这个数字,她喜欢和他有关的一切。

“宝贝醒了?”

他走到床边,俯身吻了吻她的唇,她闭上眼享受着,几滴水顺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掉在了她的额头上,眼皮上,有点痒,就像挠在了她心上。

她睁开眼睛,温柔地笑着,说“单青,我爱你”。

“宝贝,我得赶紧走了,今天有我的两个通告,楼下助理已经在等我了,我得抓紧时间。你起来打电话叫早餐吃,乖!”

他一边说一边穿衣服,临走时朝着性感的颈部喷了两下香水。她躺在床上像欣赏一件艺术品,看着他所有的动作。整个房间都飘着他香水的味道。

门“哐”地一声关上了,他走了。

单青是个演员,而且是国内一线男演员。思语只是一个公司的普通员工,上着可有可无的班。

他们的生活原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回家,她开车并线的时候撞上了他的车。

开车好几年了,她依然像个新手,经常冷不丁地就造成追尾事件,她给车上了全险。

次数多了,她也习惯了,所以撞上的时候,她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啊,又撞了”,然后生无可恋地瘫在那里。

凭感觉判断,最多只是个刮蹭,没多大事,准备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马上有人来敲她玻璃了,她按下车窗,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弓着腰过来和她交涉。

虽然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她不爱看电视剧,不爱看电影,平时的爱好就是打打游戏,和朋友们小聚一下。她不是他的粉丝,她不追星,不过他确实太红了,电梯里都能看到他的代言广告,想不认识都难。

她还是保持着镇定的姿态,假装没认出他,礼貌地和他说话,解决这个小小的算不上车祸的事情。

关上车窗后继续开,再过两个路口就到家了,她发现前面男人的车开进了她的小区。

好吧,这也太巧了。

去地库停车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他的车和她的停在一排,隔了两个车的距离。

好吧,这也太……巧了。

他们住同一个小区。

后来她就有意无意地开始关注他了,看看他的微博之类的,感觉是个挺温暖的人,家庭合睦,夫妻恩爱。

她了解到他老婆是个摄影师,很有气质。主要拍一些杂志封面,也给一些艺人拍大片,算是小有名气。

真正认识他是在一个高档的会员制酒吧。她和朋友约好了,但是临时被放鸽子,她就坐在那里独饮。

思语身材娇小,有八分之一西班牙血统,五官玲珑有致,保留了一点点欧洲人的特质,很特别。再加上她从小就对穿衣打扮有研究,因此在人群里算是出众的。

正好,单青那天心情不好,也是一个人在买醉。可能对她还有点印象,也或者他纯粹就是寂寞了,想临时找人调个情,让酒保给她送了一杯马提尼,他请的。

她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的他,勾起右边嘴角,给了她一个魅力十足的微笑。突然让她想起了电影007里的男主角。

她的手心出了汗,心跳得很快,身体像是过电般,给她带来了一阵别人察觉不到的颤抖。

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还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天晚上,两人就去了酒店,疯狂地缠绕在一起,就像是两株生长旺盛的藤蔓。

她从来没有那样渴望过另一个人的身体,恨不得和他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她以为只是一夜情,可是他没有停止,他要了她的微信。

他后来经常约她,他们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酒店。她越发迷恋这个男人,也迷恋这种地下刺激带来的快感。她没有问过他的家庭,婚姻,他也从没说过她是他的谁。

她不是贪图他的名气,她不稀罕名气。她也不是看上了他的钱,她有的是钱,准确来说,她父母有的是钱。

她不缺名车名表名包名鞋,她唯独缺爱。

他懂她,他只送她浪漫。他为她画过一幅肖像画,他在酒店为她做过几次烛光晚餐,他托人给她买限量版的游戏机和周边产品,他送她秘密的二人度假,他送她每一场令她沉沦的激情。

当然了,他很忙,大多数时间,她是看不到他的。这份感情,她对身边所有人都保了密。

想他了就看他的电视剧,他的电影,他的综艺节目,他的专访,他的微博,甚至还有他的一些花边新闻,网上能扒到什么看什么。一遍又一遍。

她一头扎进爱情的海洋里,没有去想是否溺水,只觉得像一条鱼,那么畅快。有他这个人就足够了,结婚?俗气。未来?等来了再说。

她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会想起,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他却睡在另一个女人床上。心里有点别扭,有点堵。

人是有贪欲的,后来她逐渐想占有他的全部,让他成为她一人专属。

她突然无比渴望婚姻,虽然她亲眼看到了周遭那么多如坟墓般的婚姻,但是她居然又想往这里面钻了。

人真是奇怪。

单青要离婚,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她知道离婚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对于公众人物来说,更不容易,因为事业上肯定会受影响。

因此她做好了等待的心理准备。

这个婚,要离多久,是个未知数。

她躺在奢华的酒店房间,陷在床上,还想再睡一会儿,可是翻来覆去两个小时,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就起床,洗澡,离开。

2

她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等着司机来接她。

顺手打开手机看微博,热搜前几名快被单青承包了。她惊呆了,所有的内容,说的都是一件事:单青和杨姓女子的激情视频。所谓视频,网上早已经搜不到了,只是一些打了马赛克的图片,可她对他那么熟悉,完全能认出来就是单青。

她的心仿佛被一个大锤子砸了好几下,钝钝的,脑子也懵住了。

大致浏览了一遍这些消息,事情梗概是这样的:一小时前,有人在网上发了视频,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还未可知。有网友猜测是杨姓女子为了讹钱,没达到目的,就放出最后的杀手锏,有点同归于尽的意思。

她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他身边,除了她,除了他老婆之外,居然还有别的女人存在。

她像是失了魂魄,手机快从手里滑出去了,差点就要掉到地上,她丝毫没有感觉。

直到手机铃声响了好几遍,她才有了意识。司机打来的,她好像都忘了自己叫过车,回过神,说了句“我还有事,不坐车了”。

她从酒店走出来,给单青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她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啊走,走到了天黑,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

连着几天,她都联系不上单青,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单青的老婆没有发表任何声明,单青公司象征性地声明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

这个事件持续发酵,很快就有网友扒出杨姓女子,名字叫杨简,一个三流女演员。

联系不上单青,她想尽一切办法联系到杨简,她想了解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杨简一开始态度强硬,根本不和她沟通。在她说给杨简投资一个话剧,并且让杨简担任女主角之后,杨简才松了口,答应和她电话聊一下。

杨简说她是和单青好过,不过两人各取所需,她是想得到一些演艺圈的资源,两年前,俩人就散了。视频并不是她发的,她还没有愚蠢到毁坏自己名誉的地步,她还是要在圈里混的,发视频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杨简初步推测,这件事,单青老婆才是主谋。视频应该是她找人偷拍的,作为离婚的筹码,可能离婚条件没谈拢,就鱼死网破了。

思语一方面庆幸被拍的视频里不是自己,另一方面寒心自己竟然爱上这么一个混蛋,和她在一起的同时,还和别人好着。

她变得脆弱无助。

如果不是单青老婆,她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似的。

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3

过了几天,单青主动联系她了,约她在酒店见面。她的神经又被吊起来了,想拒绝,但是她又想听听单青说什么。

到了酒店,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他,像个醉汉,憔悴不堪,她的心竟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见到思语,单青就猛地朝她扑过去,死死地抱住她,像个饿极了的野兽,想把她撕咬个粉碎。他力气很大,两只胳膊牢牢箍着她,拼命亲吻着她。

她像个柔弱的小白兔,没有反抗之力,挣扎了好一阵,趁他不备,抽出一只手,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他放开了她,沉默地看着她。

她手心火辣辣地疼,看着他脸上的红色手心印,和他眼眶里红血丝织成的网格,也沉默了,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单青被这一巴掌打得好像恢复了理智。

温柔地看着她说:“思语,你还爱我吗?”

她冷笑了一声,泪水不住地往下流,“爱?你做出这种事,我还爱你?”

“你听我解释”,单青抓住思语的手,她的手很冰冷。

“行!你解释,我听着。”她猛地甩开他的手。

单青说了很多。

这几天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整个人快崩溃了。公司要和他解约,所有的通告全部停了,很多广告代言也下架了。

他的电话快被打爆了,他不得不关掉一切通讯设备,逼着自己不要上网看那些东西。他想联系思语,一直没有勇气,可是他又实在想她。

杨简没猜错。视频是单青老婆雇人发的,但拍视频的人是单青。

她想和单青离婚,并且卷走他所有的财产,她外面有个小白脸,七八年了,隐蔽得非常好。单青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的。

几年前,单青老婆就不想和单青同居了。她己看过心理医生了,心理有问题。

单青老婆也允许他在外面找别人,但是她要看他和别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的视频,以此来满足她变态的心理需求。

他一想,也好,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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